《首长红颜》书评

历史是只被穿过的臭袜子

当提到“历史”二字的时候，人们总会被它的深厚和遥远所吓倒，不由得抱着膜拜的神情。但是不要忘了，黑格尔曾经说过，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我认为，历史是一只被穿过的臭袜子，如果看过肖仁福的《首长红颜》，你会发现我的比喻是如此精确。所谓历史，尤其是中国的古代史，不过是套在形形色色的臭脚上的袜子罢了。但写史的人偏要装模作样，给破洞百出的臭袜子涂脂抹粉，企图使它香飘千载。肖氏挥舞着他的笔锋，对着历史横扫一圈，将那层厚厚的脂粉扫个精光，给你一个更加真实的历史。你才发现原来历史也如此搞笑，如此充满了无厘头。不论是号称古代第一奇商的吕不韦，还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不论是权势熏天的大将军窦宪，还是被称为首长红颜的窦太后，都统统是恶搞的大腕。不过，不论他们是何等的大腕，在肖氏笔下，都不过是穿过臭袜子的那双脚罢了。或许有人会想，袜子也因人而异，但不论是美女秀足上的袜子，还是粗汉臭脚上的袜子，袜子就是袜子，变不成名模的蕾丝胸罩，也变不成红孩儿的红肚兜。只要一沾了脚，就带着一股特殊的脚臭味。且说卫国大商人吕不韦，不过就是赚了俩臭钱的暴发户而已，但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暴发户，他在商海锻炼出来的目光并不比巴菲特、比尔·盖茨、洛克菲勒差多少，他投资于一个不得志的贵族公子嬴异人，再牵上一个红歌星赵姬，就让一个大帝国具备了雏形，这个就叫做智慧，当然这也是搞笑的智慧，但你不可不承认这个搞笑行为的成功，还就因此造出了一个“秦始皇”。假若是在今日，你敢说他不会超越比尔·盖茨和巴菲特？当然，秦始皇和吕不韦不会想到秦帝国的二世即亡。他们是成功了，但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成功破灭得如此之快。毫无疑问，当旧有的信仰崩塌，人们需要建立一个新的信仰秩序，但是不要妄图从旧有的东西里面获得指导。你可以摧毁它，但千万不要尝试调和它，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于调和，汉代的“无为而治”或可看做是对秦末暴政借鉴之后的调和，但这也诞生了之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过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而汉文帝时期的措施，不过是为武帝做铺垫罢了。所谓开创了“文景之治”的汉文帝，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谨小慎微的猥琐男罢了。他像一些整天被星座测试搞昏了头的女人，晚上做了个梦第二天赶紧找“周公解梦”对照一下，可惜那个时代没有电脑，玩塔罗牌游戏不那么方便。不过，这不要紧，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给自己解梦，而且这梦还具有几分“圣贤味道”，从前商王武丁因梦而得到贤臣傅说，文王姬昌因梦而得姜尚，汉文帝梦中一个划船的黄头郎助自己登天成功，他也想给自己找一个“傅说”版的贤臣，可惜贤臣没有，弄臣倒是找到一个，吕不韦之后，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富可敌国的大富豪邓通登上了历史舞台。不过你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富可敌国、拥有自主造币权的大富豪最后居然是饿死的，这恐怕也是历史的黑色幽默吧。恍恍惚惚之间，你仿佛看到无数的自称对历史有独特理解的人对你指手画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千古官场并无二致，这不过是巨大的历史剧中的一出黑色幽默，是长长的臭袜子上的一片趾甲屑。如果你想导演一出无厘头电影，完全可以让吕不韦、秦始皇、汉文帝、窦太后穿越时空，让他们在如今的大城市里穿梭，相信那场戏会更好看。诚如作者所言：搞笑，以至被搞笑。娱人娱己，以及愚人愚己。这也许就是历史的真相。不要把历史看得那么神圣，它不过是弃之甚久的臭袜子，不值得你翻来覆去，你只需华丽丽地一瞥而过。读《首长红颜》，尽管还是那俗套的故事，我不讳言历史的俗套不可改变。但是你必须明白，你从什么角度翻动这只臭袜子，你其实就是一个什么人。读肖氏作品，你至少能够学会打破，学会质疑，学会批判。当然，如果这些你都不屑为之，那么你还可以当作笑料与谈资，甚或是恶搞的题材。

秦时领导汉时官，一官不如一官～

对已经取得不小成绩的作家，我们总是期望见到他更多耳目一新的作品，至少不要重复自己的写作路数。毕竟重复自己多了，也是一种变相的抄袭。比如对于写作了多本有影响力官场小说的作者肖仁福，我们自然期望他能够写出更有意思更深刻的小说，但他的新书《首长红颜》，让我感觉很矛盾，读起来挺好玩，讽刺效果也达到了，但形式和内容上值得赞誉的创新之处并不多。《首长红颜》用现代方式讲述了五个秦汉两朝时的官场故事，分别是吕不韦、指鹿为马、吮痈如蜜、断袖癖、首长红颜等。这些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选择如此熟悉的历史内容作为小说蓝本，用现代语言重新讲述一遍，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好在肖仁福独辟蹊径，从搞笑的角度在前言中作了一番阐释，大意是说历史上的人和事其实很荒唐，愚弄和被愚弄经常缠绕在一起，其中有很多荒谬可笑的故事。书中就选择了这五个经典故事，五个当官者，五段至今看来依然荒诞的往事，进行重新叙述。说明了自古以来在中国，要做高官，要有雄心壮志如吕不韦，要懂得向好男色的领导献身如董贤，要懂得拍马最好是连领导身上的疮都吮吸得津津有味如邓通，同时要颠倒是非如赵高，学得这些本事，就可以当官了，把领导伺候舒服了，仕途自然一帆风顺，谁让咱从来就是集中制呢！以小说的方式来重述历史，当然也得尊重历史本身，该书这点上基本遵循了。五个故事的大部分情节都符合真实历史，大方向没有改动，吕不韦最后还是被秦始皇逼得服毒自杀了，哀帝的同志董贤最终是上吊死了。但在细节的叙述上，作者充分发挥了想象力，进行了艺术的加工和渲染，就显得色彩斑斓了，人物也显得戏剧化，行文中一色的现代词语和逻辑，还不忘讽刺下这两年出现的奶粉等事件，文笔倒是纵横跌宕，读来颇为过瘾。从官场小说的角度而言，《首长红颜》虽然讲述了几个可读性不错的故事，但并没有提供新的独特的经验和思考。对官场小说了解的读者都知道，官场小说写来写去，无非就是权力更替、升迁、官场潜规则、为官之道等内容，再要不就是加点反腐败的佐料，要想出新确实很难。毕竟李佩甫的《羊的门》、阎真的《沧浪之水》还是王跃文的《西州月》等官场小说的巅峰代表作，对官场的秘密几乎做了底朝天的解密。肖仁福选择讲述历史中的官场，除了说明官场文化的恶习由来已久，秦汉时就已出现。这足以说明我们的老祖宗是一群搞笑的家伙，制造了无数的荒唐事件，供我们后人找乐，一如我们这个时代也在制造足够荒唐的事件，供我们的子孙取乐，比如前年的周老虎、去年的七十码、今年的我爸是李刚等事件。这简直就是历史的邪恶之处。《首长红颜》的叙事方式走的是鲁迅《故事新编》的路子，其形式核心就是用现代方式叙述历史，有点滑稽，有点讽刺，幽默中带一些锋芒。读者在书中可以看到很多现代思维方式和语言，比如：“没有您的批评教育，我思想上无法提高，学习上无从进步；没有您的规支持，我做人没有足够信心，工作没有坚强动力，人生没有前进方向。”这样的言论完全是现代官腔。再有，吕不韦的老婆见他成天不着家，讽刺道：“我给你总结了六句话，足以说明你的不正常：见人鬼话连篇，单位天天加班，家务从来不沾，腰肌常年发酸，上床呼噜连天，短裤经常反穿。”这样调侃的句子在书中很多，从古人的嘴里说出来，令人忍俊不禁，也让小说变得轻松。但也正是这种随口而出的现代语，让小说变得有些油滑，似乎端庄不够，毕竟对历史题材小说来说，真实很重要，如果因为现代语言的插入让小说的真实遭受损失，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已经写出了不少优秀作品的成熟作家，既然已经进入了类型小说这个坑，就不能像蒙着眼睛的骡子使劲转悠，得想想未来此类小说的走向，然后有所行动。不然，像肖先生这样以官场小说起家的作者，就算没有速朽，就算还有新作，也难以让读者满意。至少，我不满意。for 文汇读书周报20110107

俗得有力量，俗得津津有味

历史是一本大书，这一点人人挂在嘴边，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多从中学点东西能少走弯路；历史也是一位大爷，这点很多作家心里明白却不说，悄悄拔一根寒毛都够写不少东西来混饭吃。近年来写历史的书火了，无论是雅是俗，都有人捧场。雅的如吴思先生，鞭辟入里，功力非凡，一般人不敢模仿。大多数人还是得走俗的路线，但还总放不下身段，老想要翻唱小曲给EMBA听。或水煮或乱炖，挤眉弄眼地谈企业说管理，生拉硬扯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让人看几页就反胃。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最近读了肖仁福的新作《首长红颜》，倒有一些新的感觉。这是一本好看的彻底的“媚俗之作”，它俗出了水平，俗出了档次，俗得很纯粹，俗得有力量，俗得津津有味。读过肖仁福小说的人不在少数，知道他被称为“中国机关小说第一人”。他本人的经历也颇丰富，修理过地球，还教过学生，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改行进机关，混迹官场，从此无以自拔。从这本《首长红颜》中，你能看出肖仁福在官场里混上了瘾，混出了心得。光看封面上的名字就够抓人眼球，在这个官本位的文明古国，谁人不想当首长？谁人不想有红颜？“首长”二字写得大马金刀，“红颜”二字却柔柔顺顺。让人感觉一看就觉得这可能是一本“官场生存的教科书”。想来能写这种书的人，他得真正喜欢俗，愿意为俗人服务，而且有本事给俗人讲点好听的故事。这本书把历史还原成了俗世。对于一个经历五千年的国家，大多数作家都对历史怀着一种敬畏，似乎没有点“太史公曰”和“臣光曰”开头，就显得自己没文化。万事都要从猴子变人谈起，讲述历史时非得故意营造隔膜感，就像在幻想遥远的行星，那里的人要靠呼吸氢气为生。这本书却把历史一下子放到你眼前，你看到的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和事，那些出将入相、安邦定国的宏大叙事，在这里变成了“秦时领导汉时官”、“升官就是升层次，做官就是做关系”的市井俚语。让人看了心中窃喜，看来历史也不光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甘洒热血写春秋，也会嬉皮笑脸，跑部钱进，干龌龊事，说黄段子。这本书把古人都写成了俗人。全书总共讲了吕不韦、赵高、邓通、董贤和窦美人，五位首长故事各自精彩，各自有料。读者最熟悉的是吕不韦，从商人成功转型为政治家，而且一当就当了丞相。历来的书中都把他写成个经天纬地的人才，即便最终穷途末路，连司马迁还说他“不韦迁蜀，世传吕览”。敢把这样一个人彻底写成俗人，是作者的胆量，写得活灵活现，更是他的笔力所在。虽然也送了一顶“全能领导”的高帽给吕不韦，但写的却是他先傍嬴异人，又傍上秦国的江山，还让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一副彻彻底底的钻营形象，不过即便如此，他最后也没得善终，饮鸩而亡。至于赵高，历来就是以奸臣的形象出现，怎么俗也没关系了。关于邓通，很多读者不熟悉。但说起《水浒传》中，王婆给西门庆提的五个条件“潘驴邓小闲”，很多人都会记得。那个“邓”就是邓通，他的名字简直成了金钱的代称。他简直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稀里糊涂从底层爬上高位，变得富可敌国。他有啥本事？居然是替皇帝吮吸脓疮，这事看着没难度，但做起来难度系数却不小，太恶心了，连太子都做不到。不过，比太子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也因为这一点，他得罪了太子，最终流落成乞丐，饥寒而死。这本书把所有的事写成了俗事。在这里，所有的文韬武略、忠孝节义都变成浮云，是是非非统统淡化，最后就剩下两个字：投机。为了往上爬，吕不韦可以献上自己怀孕的妃子；董贤可以勇当同性恋者的先驱，还献上自己的老婆和妹子……这些为人伦所不容的事儿，到这里变成了水到渠成，顺水推舟，理所当然。连同作者不带怜悯，也不加约束，甚至不带批判，让包在历史牛皮纸中的丑肆意流出来，丑得淋漓尽致。抛开这些历史人名，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部现代的官场讽刺小说。从用词行文，到故事的起承转合，全部都是如今的官场逻辑。肖仁福让古人回到今天重新活了一回又死了一回，他写得很好看，能让你笑也能让你骂。等你该懂的都懂了，该想通的都想通了，然后还忍不住要骂一句：“丫的，历史算个球，古人也就那熊样！”文章来自胡兰成网http://hulanch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