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书评

时光入画

董桥的文字还保留着十分难得的古韵味道，他的散文十分好，如同中国国画有一种山水凝墨的沉淀感。这本《从前》编得最后，全是董桥对故友的记叙，每读完一篇董桥先生的散文我就觉得像是阅历了一个人生，悲悯感动各种情感在他笔尖下点到即止，很轻很浅的文字下面暗涌的情感实在让人泪流满面。

岁月城堡

暑热的下午，睡梦中听见滚滚的响雷，天色沉沉，我怎么也睡不醒。终于内急逼得我起床，灌下一大杯凉白开后，似乎从内而外把的一种由睡梦带来的棉絮似的黏腻不堪的感觉冲洗开来，人才清醒了起来。书房里竹帘低低挂着，不用拉也知道外面是一副铅灰的天。这种天色让城市变成了一副黑白铅笔画，脏的地方更脏。空调提供了一个隔绝世界的温度，在这个无论室外如何风雨飘摇室内静止不动的空间里，我继续窝在沙发上看董桥。只是，还是渴。放下书起身出书房，一转身甫一面对昏暗的走廊时，突然有一种从自己的贝壳窝里钻出来的感觉。书房里是我最爱的暖黄色灯光，即使是晴天的下午，我也爱拉低窗帘，制造出夜晚的感觉，再则也怕西下的夕阳把窗边书橱里的书晒褪了色。而今天外面铅灰的天空无法给走廊或是其他房间增添一点光线，背后的暖黄色的灯光，面前是昏暗的走廊和房间，有一种突然从文字筑起的岁月城堡里穿越回当下的感觉。

拾笔轻描纸上风月，捧书含味旧时繁华

明明是新书，读起来却觉得字字句句都泛了黄。作者一肚子的悠远古思，满纸的旧时繁华。字里行间遗老味十足。这种老贵族的气度和高贵，修养和文化，别有情调。不知道时间能不能给我这样的心境和妙笔，拾笔轻描纸上风月，捧书含味旧时繁华。

生活已死

出发前匆匆往包里塞了一本董桥，读过那本今朝风日好后就欲罢不能，文字能让人上瘾。外面的天气热到让人烦躁，在走向地铁站的路上一路都还是老旧的石库门民居，当然不是新天地那种簇簇新的，而是最破旧的从未整修过只见违章搭建的那种，弄堂的进口处往往不是垃圾间就是粪池，解决着这一眼望到底的弄堂里三百六十五家人家三百六十五天的泔脚。就是在这弄堂之间的小马路上，来往的汽车也让人时不时要回头避让，更不要说不知何时会从何处随着一声刺耳的喇叭窜出来的三轮车，那些司机一般车技都够好，即使不按喇叭也不会撞到行人，但是他们就是肆无忌惮地带着喇叭以S型穿梭在各条小马路上，虎虎生风。地铁站终于到了，可以收起阳伞躲避烘人的日光，一头钻入地下这密密层层的大网。上车，找个尽量远离其他乘客的靠边的位子，打开包，翻开第一页。内页的书名竟然是张充和题的，我也搞不清这是不是隶书，只能想象题字时张小姐的手腕该是如何一转一顿，记得曾在哪里看到她的一手小楷曾让人拍案不已。在文字间游走，时而从寥寥数语中感受到南洋的艳阳下，静谧的小道深处，一人也无。两边栅栏内探出热情的不知名热带植物，宽叶层层叠叠，或有颜色艳丽的花朵点缀其间。有的院子里偏在墙下一角种了竹，下雨天，透过一楼的落地格子窗，看着雨滴从竹叶上滑落，也能打发一整个懒得出门的午后。时而又到得寒风飒飒的伦敦，雾是少不掉的，只是常常是穿越薄雾，去往那几家熟悉的小咖啡馆，里面温暖的角落总时不时传来笑声。或者忽而南洋，忽而伦敦，与一些人见得几次面，说得几句话，读得几句诗，认得几副画，人生就倏忽而逝了。出地铁站，又是灰蒙蒙的艳阳。沿着江苏路由北向南走，越走越觉得艰难。马路对面也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人流，一个紧跟着一个走在高楼和马路之间的夹缝地带，从这边望去突然觉得对面的人好渺小，好似一群蚂蚁。小时候看蚂蚁看到它们那么小的躯体却总是不断往一个方向去，总是一个跟着一个，从不掉队，也从不看到一只开小差。那么小的躯体里到底能装下多大的使命感？那马路对面的人，在他们背后的高楼映衬下，也小得如同蚂蚁，却都有着一个目标，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有一个人停下就会成为后来者的挡路石，因为那条夹缝实在是太窄了，容不得你停下开小差，开小差成为一种不知所措，而城市最讨厌不知所措。地铁内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搞不明白那错综复杂的自助购票，错综复杂的路线，错综复杂的人流，就会换来城市原住民的一个白眼。不知所措在这里是一种罪，只有每一个动作都娴熟无误，不经大脑思考而成为一种本能，才能说明你属于这个城市。马路对面的人看这边也是如此吧，可是他们很少会看一眼，即使看了也只是为了过马路而不作他想。这马路是如此之宽，双向八车道，是不是市中心最宽的一条马路了？沿着我这一边的夹缝，向前走向前走，迎面过来人了，他或她总是一个箭步窜上来，抢在对面人之前走过最窄的那一段夹缝，似乎这也能成为一个小小的胜利。向前走向前走，向前看，越发觉得这城市里的高楼居然是这样巨大，与来往的行人不相符合地巨大。那么渺小的生物居然能建造如此巨大的建筑，大到与自己的体型完全没有相关联性，与自己的一切都没有相关联性。城市好像是由巨人建造的，然后把小人国的人们放进来生活，看着这些小人在那巨大的建筑物之间来来回回，人们真的有自己的意志吗？还是只是一种本能，一种不让自己不知所措的本能，就像蚂蚁一样。这巨大的建筑已经完全抹杀了人的存在。城市里是没有人的。人躲在汽车里，让自己更大一点，更坚硬一点，汽车外的人看到汽车仿若看到狩猎者，四散躲避，随后又继续自己的方向。人躲进高楼里，躲进自己的格子间里，自己的位子里，呼——终于到了。哦，这并不是最宽的马路，高架桥下双向十车道的延安西路比江苏路更宽，十八条车道在这里交汇，行人只能穿梭于地面道路之上，高架桥之下的人行天桥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否则会粉身碎骨。办完事原路返回，马路对面的招牌一个字有半个人那么大：半个月亮。但引不起半点关于月亮的情怀。大楼上的玻璃幕墙把城市分割成一块块正方形，每一块都折射出一小块空间，每一块都无一例外地扭曲变形。来往的行人在一小块一小块的玻璃幕墙上忽隐忽现。向前走向前走，这城市里真的有人吗？到底是什么人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建筑，如此空洞的城市。五四以后已没有生活。生活已死。

腻了

初次看董桥的书真是惊艳，整本书每个故事都像一个个绝伦的美人。看了几本后就觉得美人依然是雍容华贵，只是浓妆艳抹看多了有点腻。看这本的时候就觉得像是婚纱照上的新娘，好看是好看，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不仔细看就怕领错人回家了。如果去掉那些诘屈聱牙的繁复的形容词会更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