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故事

章节摘录

　　一　人比黄花瘦　　醉花阴·重阳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　　李清照出生于南宋士大夫家庭，幼时过目不忘，出语惊人，博览群书。官宦之家千金小姐，能得到一定的文化教育，在封建社会中并不奇怪。令人惊奇的是，李清照并没有按常规初识文字，娴熟针绣，然后就等待出嫁。而是饱览了父亲李格非的所有藏书，文化的营养将她滋润得不但面如桃花，而且内秀如竹。她在驾驭诗词格律方面已经随心所欲。而品评史实人物，也胸有块垒，大气如虹。　　唐开元天宝间安史之乱平定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事件，后人多有评论。唐代诗人元结作有著名的《大唐中兴颂》，并请大书法家颜真卿书刻于壁，被称为“双绝”。与李清照同时的张文潜，是“苏门四学士”之一，曾就这道碑写丫一首诗，感叹：“天遣二子传将来，高山十丈摩苍崖。谁持此碑人我室，使我一见昏眸开。”这诗转闺阁，人绣户，传到李清照的耳朵里，她随即和一首道：“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五坊供俸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胡兵忽白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何为出战则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记文字。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铺叙场面，品评功过，慨叹世事，不让浪漫豪放派的李白、辛弃疾。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初见此诗不觉一惊。打这以后“李家有女初长成，笔走龙蛇起雷声”的赞美传遍千里。　　李清照十八岁便与太学生丞相赵挺之子赵明诚结为连理。据元代人伊世珍在《环记》中的记载，赵明诚小时候，他父亲将要为他选择媳妇。明诚一天午睡，梦中读了一本书，醒来后只记得三句：“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明诚告诉他父亲，其父听后很高兴地说，他将要娶一个善于文词的媳妇了。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这不就是说他是“词女之夫”吗？后来赵明诚娶了李清照，果然如梦。婚后，两人感情融洽，志趣相投，互相切磋诗词文章，共同研习钟鼎碑石。经常会有新奇感悟和发现。虽然当时夫妻两人家境都较宽裕，但是为了搜集名人书画和古董漆器，他们居然“食去重肉，衣去重彩，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每逢初一和十五，夫妻两人总要到都城开封的相国寺一带的市场上去寻访金石书画，然后倾囊买回家里。如此几年，积少成多，他们的书斋“归来堂”，单是钟鼎碑碣之文书就有两千卷之多。　　在赵明诚编纂《金石录》的时候，李清照给予丈夫全力支持，凭借广博的见识，出众的记忆力，每当丈夫对材料出处有所遗忘疑惑时，李清照总能很快说出出处。在那段日子里，他们相互鼓励，乐在其中。　　李清照结婚不久，丈夫赵明诚就出远门求学，感情丰富的李清照不忍别离，特别找了一块锦帕，在上面写了一首词《一剪梅》，让丈夫带在身边。“红藕香残玉簞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离愁别绪，难舍难分，爱之愈深，思之愈切，另是一种甜蜜的偷偷地咀嚼。　　再看《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教郎比比看。”这是婚后的甜蜜，是对丈夫的撒娇。从中也透出她对自己美丽的自信。　　而《醉花阴．重阳》是赵明诚在外地时，李清照寄给他的一首相思诗。彻骨的爱恋，痴痴的思念，借秋风黄花表现得淋漓尽致。赵明诚收到这首词后，先为情所感，后更为词的艺术力所激，发誓要写一首超过妻子的词。他闭门谢客，三日得词五十首。　　在一个中秋佳节，赵明诚的好友陆德夫等人来访。陆德夫向李清照施过礼后，转身笑问赵明诚：“赵兄，近日又有几首佳作，能否拿出与大家共享？”赵明诚将夹有李清照填好词的十几篇近作递给好友们，大家传换阅读，吟咏品味。忽然，只听陆德夫拍案叫道：“好一首《醉花阴》，真可谓千古绝唱。”众人也都齐声叫好，纷纷评论说：“《醉花阴》果然是上乘之作，特别是‘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三句更是绝妙之极。”赵明诚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只好承认这一阙实为夫人所作，并当着众人的面拜夫人为师。李清照自己在《金石录后序》里追忆那段生活时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这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欢乐，怎一个“甜”字了得。这蜜一样的生活，滋养着她绰约的风姿和旺盛的艺术创造。　　在幸福的同时，李清照也曾回忆起少女时代的事情。她是宋朝历城（今山东济南市）人，故居在济南市中心趵突泉公园内的柳絮泉旁，柳絮泉旁又有玉泉，李清照的词集《漱玉集》，即据此泉而得名。一次，李清照与同伴们到溪亭泉边游玩，不知不觉玩到了太阳落山，沉醉得忘了回家的路，这时游兴将尽便掉转船头，谁知误人了一片荷花丛的深处。究竟从何出去，谁也无法判断，只见滩上的沙鸥及鹭鸶被他们的船惊得四处乱飞。因此她写了一首《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人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李清照婚后的生活，在靖康之难以前，是比较安适的。她的一首《如梦令》，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所写的著名作品。“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然而好景不长，朝中新旧党争愈演愈烈，一对鸳鸯被活活拆散，赵李隔河相望，饱尝相思之苦。南渡第二年，赵明诚被任为京城建康的知府，不想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国耻又蒙家羞的事。一天深夜，城里发生叛乱，身为地方长官的赵明诚不是身先士卒指挥戡乱，而是偷偷用绳子越城逃走。事定之后，他被朝廷撤职。李清照这个柔弱女子，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大节大义，很为丈夫临阵脱逃而羞愧。赵被撤职后夫妇二人继续沿长江而上向江西方向流亡，一路难免有点别扭，略失往昔的鱼水之和。当行至乌江镇时，李清照得知这就是当年项羽兵败自刎之处，不觉心潮起伏，面对浩浩江面，吟下了这首千古绝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明诚在其身后听着这一字一句的金石之声，面有愧色，心中泛起深深的自责。第二年（1129年）赵明诚被召回京复职，但随即急病而亡。此时李清照已经四十五岁了，这对她是极其沉重的打击。本来国破家亡，已经是很痛苦的，现在丈夫的逝去，犹如雪上加霜。孤苦伶仃的一人，只能流落到江南。由于金兵的南侵，经过几年的辗转逃难，她最终来到了杭州临安定居。当时的临安，在宋高宗及其官僚贵族的倡导下，只是贪图享乐，完全忘记了国耻家仇。　　有一年元宵节，李清照过去的一些贵族夫人朋友派车马接她去观灯，可她哪里有心情和兴趣，便悲怆地拒绝了。后来写了一首词《永遇乐》来记述当时自己的心情和往日对元宵节的怀念。她写道：“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李清照这首词写自己的身世之悲，盛衰之感，在当时实在是大多数人的命运。因为带上了整个时代和社会的悲剧色彩，写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这首词变得格外浑厚深重，在当时影响很大。刘辰翁曾依此词和作一首，同是饱经世变的词人，他或者更能理解李清照的情感：“余自乙亥上元，诵李易安《永遇乐》，为之涕下，今三年矣。每闻此词，辄不自堪，遂依其声，又托之易安自喻。虽辞情不及，而悲苦过之。”并按李清照的原韵和了一首《永遇乐》：“璧月初晴，黛云远淡，春事谁主？禁苑娇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许。香尘暗陌，华灯明昼，长是懒携手去。谁知道、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缃帙流离，风鬓三五，能赋词最苦。江南无路，鄘州今夜，此苦又谁知否？空相对、残釭无寐，满村社鼓。”　　由于长期四处漂泊不得安宁，李清照到临安后不久便病倒了。这时，过去她丈夫的一位朋友张汝舟，则经常加以问候。后来经媒人说合，他们就结婚了。谁知张汝舟是个势利的小人，他娶李清照是为了侵吞她的财产，结婚后财产到手，便对李清照百般虐待。李清照只好向官府申诉，请求离婚。最后闹得惊动了皇帝，经审理结果，判张汝舟充军柳州软禁，二人离婚。可是根据宋朝法律，妻子控告丈夫即使属实，也要监禁两年，幸亏在亲友的营救下，李清照只坐了九天的牢便恢复了自由。这次从改嫁到离异，虽不过一百天，但对李清照来说，却又是一次人格上的受伤，并且遭到当时许多传统伪道士的嘲讽。这使李清照一度抬不起头来。这在之后的一首词《声声慢》中就可以领略她的悲伤和痛苦的心情：“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目睹国破家亡，李清照“虽处忧患穷困而志不屈”，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晚年，她殚精竭虑，编撰《金石录》，完成丈夫的未竟之功。　　这种至死不渝恩爱缠绵的爱情经历，被后人传为佳话。　　二　琵琶弦上说相思　　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晏几道　　这是宋人晏几道的一首词。词中的小苹是谁？又述说着怎样一个故事？小苹究竟是谁，谁也无法考证了。但是可以推测她是宋代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　　由于家境贫穷，小苹六岁的时候被父亲卖进了乐坊。她已经记不得父亲的模样了，自然，更不记得父亲与她分别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有没有流泪自己也记不太清楚。她没有恨她的父亲。因为在乐坊中有许多和她一样经历的姊妹。　　“小苹，你的天赋很好。”教她们演唱的孙大娘对她说。孙大娘过去也是和她一样的词女，她并不老，但是像她这样的三十几岁年龄已经不会有人请她唱新词了。　　小苹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出入豪门。此时宋朝词风大盛，达官贵人几乎都会填词，有词就必然需要人唱。她就是这样成了一个唱词的艺伎。　　孙大娘很喜欢小苹，因为她的聪明和乐感，她相信她一定会在这乐坊里出类拔萃的。小苹清楚地知道她只是一个歌女，再出类拔萃又怎能获得自由之身呢？大不了老了就如同孙大娘一样，到一家乐坊去教曲；或者，就是被某个达官贵人看中做小妾。她无法选择爱情，只能任命运的无形之手玩弄于股掌之中。　　……

书籍目录

一、人比黄花瘦二、琵琶弦上说相思三、日日思君不见君四、春如旧，人空瘦五、万事转头空六、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七、杨柳岸，晓风残月八、无可奈何花落去九、两情若是久长时十、壮岁旌旗拥万夫十一、留取丹心照汗青十二、空做古今佳话十三、回首烟波十四桥十四、曾许不负莺花愿十五、泪隔窗儿滴到明十六、别离滋味浓於酒十七、泪眼相看话别时十八、相思已是不曾闲十九、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二十、好词好句得美人二十一、云破月来花弄影二十二、长烟落日孤城闭二十三、向星辰，拍袖整乾坤二十四、六朝旧事随水流二十五、飘然独往来二十六、冥冥归去无人管二十七、天仙原来是古琴二十八、无计可留汝附录 词人小传

作者简介

《宋词故事》中的宋词之所以有千古不衰的魅力，是由于词人们在创作中倾注了自己满腔的才情与心血，凝入了爱的欢乐与恨的悲怆。宋词中，篇什短小的小令，清隽旷远，优美明快，别有韵致；长调则倾荡磊落，雄奇清旷，如无风海雨，横放杰出，别具一格。 

宋词素有婉约与豪放之说。婉约词秀雅飘逸，自然真挚，寄情无限；豪放词体制恢宏，风格多样，有“横绝六合，扫空万古”的气势。

近二万首宋词，伴有许许多多饶有情趣、耐人寻味的典故轶事，或宦海沉浮，或君臣遭际，或翰墨行状，或男欢女爱，或宾朋交往……真可谓五光十色，耀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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