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北诗话》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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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1998-05
ISBN:9787020026487
作者:赵翼
页数:192页

李杜诗篇万口传

李杜诗篇万口传赵翼,字云崧,号瓯北,清代文史学家。清代性灵派三大家之一的赵翼,论诗重“性灵”,他的《论诗》有云:“天工人巧日争新”,主张创新。“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被人常诵。从赵翼的《论诗》五首,可以了解他对于论诗的独到见解。诗歌被唐人做尽了,意指几乎所有的题材都被唐代人给做完了。那么后世诗人作诗的出路呢?一种文体,诸如诗歌,发展经萌芽,至成熟,至盛世,至衰败,都有着自身发展的规律。那么在诗歌的末代,其发展呈现出什么情况呢?一是诗人向内深层次地探索,即挖掘自身心灵深处的内涵。既然日常生活题材的诗歌都被做尽了,那么诗歌的发展自然会朝着狭、穷处做起。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里曾有过类似的表述。赵翼是一个诗人,他处在清代,这个对于古诗算是穷途末路的时代,他于诗歌的发展有着自己的理解,从他的《论诗》里这句话“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可见一斑。关于赵翼就说这么多,除了作诗之外他还写诗论,著有《瓯北诗话》。关于《瓯北诗话》,赵翼评论了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苏轼、陆游、元好问、高启、吴伟业、查慎行等十家诗。且不论他论诗的优劣。单言其选择的诗人,不知其选择的标准是什么。他所选取的诸家诗人,缘何没有王摩诘、李义山?他将孟郊插入到《韩昌黎诗》这一卷里有所论述,说得过去,因为韩孟诗派是有渊源的,从而没有单列孟东野。关于李杜。这个话题虽不新鲜,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说点我的看法。兹选取两大诗人略说其论诗。赵翼论诗将李青莲局于卷首,独见其对于李白的偏爱。卷二便是老杜了。李杜优劣论,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之属,不必强究。既然是个人的诗话,必然烙有说诗者自身的观点。赵翼推崇李白,盖因其论诗主张“性灵”,其诗话将李白推上仙人之列,不复为俗人道也。首句便是“李青莲自是仙灵降生”,直逼我等凡夫俗子。赵翼辨析李白诗中的赝品,如《赠僧怀素草书歌》、《笑矣乎》、《悲来乎》等,赵翼以青莲《少年行》比之曰:“试以青莲他诗读之,有此村气耶?”仙之为仙,岂是贯休之属所能替乎?不仅如此,他还为青莲辩白。如其《雪馋诗》出言不逊,将杨妃比作祸国之妲己、褒姒,甚而比作吕后、秦后之恶毒。赵翼辩曰:“青莲胸怀浩洁,不屑屑于恩怨,何至诽谤如此!恐亦非其真笔也。”又如李白与永王李璘之事。《旧唐书》云:“白谒见璘于宣城。”是说李白自己求拜见李璘。而李白《赠江夏太守》诗云:“水军半夜来……迫胁上楼船”。是说李璘到了浔阳将其招入。因此,赵翼认为《旧唐书》非也。关于李白与永王李磷之事,赵翼不吝笔墨,大书特书,从加入李璘至奔逃至流放,都有辩解。此外,卷二《杜少陵诗》也论说到李白,李杜之后,宗杜者大有之,而无学白者。赵翼说那是因为杜甫以学力作诗“可学”,而李白以才力作诗“不敢学”“天才不可及也”。翼言杜可学,乃尊为宗,白不敢学,乃其仙人也。其次,赵翼对于杜甫的评说,还是比较全面的,不仅引经据典,还加入自己独到的见解。卷二开卷第二便引各家之说赞杜甫,如元微之谓其“薄风、雅,该沈、宋,夺苏、李,吞曹、刘,掩颜、谢,综徐、庾”。赵翼对于杜诗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加赞叹,说:“一入少陵之手,便觉惊心动魄,似从古未经人道者”。另外,赵翼对于穷而后工说也有所阐释。诗人之穷,莫穷于少陵,杜甫一生除少年较为快意之外多穷愁。杜诗成就极高,但生前却朝不保夕。是谓“穷而后工”?但杜甫集中有如《重经昭陵》、《高都护骢马》、《刘少府山水幛》、《天育骠骑》、《玉华宫》、《九成宫》、《曹霸丹青》、《韦偃双松》等杰作,都是杜甫不为饥馑所迫下写的,然而却比例雄厚。赵翼说:“天以千秋万岁名之于身后,而斗粟尺缣,偏靳之以生前,此理真不可解也。或谓诗必穷而后工,此亦不然。观集中《重经昭陵》、《高都护骢马》、《刘少府山水幛》、《天育骠骑》、《玉华宫》、《九成宫》、《曹霸丹青》、《韦偃双松》诸杰作,皆在不甚饥窘时。气壮力厚,有此巨观,则又未必真以穷而后工也”。这也为我们研究杜甫提供了一种启发,如何从另外的角度看待杜诗中气力雄厚的诗篇,不囿于穷而后工说。赵翼还引过朱子语有关黄庭坚对于杜诗的评论:“鲁直只一时有所见,创为此论。今人见鲁直说好,便都说好,矮人看场尔。”对于潜心做学者,足诫之。

《瓯北诗话》四则疏证

● “詩家好作奇語警語,必千錘百煉而後能成。如李長吉‘石破天驚逗秋雨’,雖險而無意義,只覺無理取鬧。至少陵之‘白摧朽骨龍虎死,黑入太陰雷雨垂’,昌黎之‘巨刃磨天揚’、‘乾坤擺礧硠’等句,實足驚心動魄;然全力搏兔之狀,人皆見之。青蓮則不然。如‘撫頂弄磐石,推車轉天輪。女媧戲黃土,團作愚下人,散在六合間,濛濛如沙塵’,‘舉手弄清淺,誤攀織女機’,‘一風三日吹倒山,白浪高於瓦官閣’,皆奇警極矣,而以揮灑出之,全不見其錘煉之跡。”趙翼:《甌北詩話》卷一● “至元、白,漸申杜而抑李。微之序杜集云:是時李白亦以能詩名,然至於‘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少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曆其藩翰,況堂奧乎!’香山亦云:李白詩,才矣、奇矣,然不如杜詩‘可傳者千餘首。貫穿千古,覼縷格律,盡善盡工,又過於李焉’。自此以後,北宋諸公皆奉杜爲正宗,而杜之名遂獨有千古。然杜雖獨有千古,而李之名終不因此稍減。讀者但覺杜可學而李不敢學,則天才不可及也。趙翼:《甌北詩話》卷二【疏証】太白天生神力,人所不及。盛唐人的心是活潑單純的,他們不想,甚至也不需要和人生“全力搏兔”,看到太白那樣移山倒海、舉重若輕的灑落,怎能不深深傾倒。我猜想,盛唐的文化格局乃至家國天下的觀念,應是開放兼收北方各民族的渾樸質野、磊落英奇之氣的,太白不正是一個來自西域的“輕薄兒”麽?但自中唐以來,受到胡人所發動的安史之亂的影響,詩歌精神的主脈,終究不免回歸到漢族文化傳統中的“憂患”意識上來。因此遂有杜甫的“再發現”,遂有杜與李的並駕齊驅,乃至天水一朝整體淵源於老杜的“宋詩”一脈。中書君說“高明者近唐,沉潛者近宋”,此不亦李、杜之別乎。李、杜有仙凡之隔,而無高下之分。杜詩不惟可學,直是必學;李詩亦未必不可學,但學者不可以仙人自居耳。太白有天生神力,其實老杜亦有之,惟所用的方向不同。太白之力,倒海移山;老杜之力,則是鏤心刻骨。● “其猶不可及者,天生健筆一枝,爽如哀梨,快如并剪,有必達之意,無難顯之情,此所以繼李、杜之後爲一大家也。而其不如李、杜者亦在此。蓋李詩如高雲之遊空,杜詩如喬嶽之矗天,蘇詩如流水之行地。讀詩者於此處著眼,可得三家之真矣。趙翼:《甌北詩話》卷五● “坡詩放筆快意,一瀉千里,不甚鍛煉。如少陵《登慈恩寺塔》云:‘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以十字寫塔之高,而氣象萬千。東坡《真興寺閣》云:‘山川與城郭,漠漠同一形;市人與鴉鵲,浩浩同一聲。’以上二十字寫閣之高,尚不如少陵之包舉。此煉不煉之異也。又少陵《出塞》詩:“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覺字句外別有幽、燕沉雄之氣。坡公五丈原懷諸葛公詩:“吏士寂如水,蕭蕭聞馬撾。”雖形容軍容整肅,而魄力不及遠矣。趙翼:《甌北詩話》卷五【疏証】以東坡比於李、杜,是對東坡的極譽。東坡才高一世,然其詩人本色不過中流,以其性情練達、通脫,而終乏詩人擔荷人類罪惡之意也。故甌北之比東坡於李、杜,亦僅於才力著眼,至於詩人本色,則未置一詞也。以才力而論,太白、少陵、東坡俱擅一“雄”字,蓋太白渾雄、少陵沉雄、東坡清雄,然此三點特質,於古人之審美價值序列中,高下實判然有別。東坡之“健筆”,其美感如“哀梨”、“快剪”,是涼性的、通脫的、清醒的,而終無李、杜詩至爲熾熱與渾厚的生命力的感蕩。甌北曰“李詩如高雲之遊空,杜詩如喬嶽之矗天,蘇詩如流水之行地”,斯喻當矣。以少陵、東坡登樓之句相比較,少陵寫景十字,一氣感發,莽蒼絕倫;至東坡則以思維調動山川、城郭、市人、鴉鵲等潛在形象,暗存主客遠近關係之聯想,此非鍛煉不逮,終歸旨趣不同。甌北以其作“煉”與“不煉”之別,恐未探其本也。今人好東坡者衆矣。或曰:風格之異,不可以高下論,以東坡未必屈尊於李杜也。此實屬文學體制外的空談。凡一種語言之文學,具體於某一文類,必形成一套獨特的審美價值序列與接受傳統。以中國詩學傳統而論,則自然勝於人爲、抒情勝於説理、渾厚勝於纖巧、濃烈勝於清淡。正因這一價值序列中滲透著主觀選擇與認同,一國語言方盡顯其內在的神秘性,一國文學方可始終保持其“經典的中心”。

瓯北诗话

《瓯北诗话》(清赵翼著·霍松林校·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第一版)“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是清代诗人赵翼的名句,被后人无数次引用。赵翼(1727年—1814年)清代诗人、史学家。字云崧,一字耘崧,号瓯北,阳湖人。赵翼长于文学与史学,其诗与袁枚、蒋士铨齐名,号称“乾隆三大家”。《瓯北诗话》是赵翼的主要诗学论著,此书论诗视野开阔,认为诗歌表现性情,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赵翼非常推崇唐代诗人李白,列为评品第一人。谓“其神采必有迵异于常人者。诗不可及处,在乎神识超迈,飘然而来,忽然而去,不屑于雕章琢句,亦不劳于镂心刻骨,自有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之势。”读古人诗话,觉得古人能以极简练的话概括诗歌大义,虽无西方式的逻辑分析,但独特的感受却深得中国文学之神韵。展卷之下,满纸芬芳。不过这种点悟式的印象批评,其读者必须有一定的诗歌感受能力,否则便是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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