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记

章节摘录

　　附近还耸立着一座硕大的自由女神雕像，它比那扇死亡之门高大得多，雕像的底座以前曾被用来支撑过路易十五的雕像。这座坐像是一尊可望 而不可即的女神，她头戴弗利吉亚帽，手持正义剑，茫然端坐，如梦如痴。她那白色的眼睛越过扰攘的人群，越过那架杀人机，凝视着肉眼看不到 的远方，这位令人难以理解、永远可爱、有着梦幻一般的石头眼睛的女神 根本不看那些芸芸众生，既未见他们生，也未见他们死。她听不见那些恳 求她的声音，不理会那些放在她石头膝盖上的花圈，也看不见浸透在她脚 下的鲜血。她是一个永恒的理想，在人间而又超脱，默坐凝望着远方的虚 空世界，注视着看不见的目标。她既不过问，也不知道他们借她的名义正 在做些什么事情。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又突然静下来。这种寂静被来自圣史诺雷街的 粗鲁喊声打破了。一支骑兵部队进入广场，随之而来的是一辆死囚车，上 面坐着曾经是法国王后的上绑的女人，刽子手桑松站在她后面。大广场上 一片寂静，马蹄声和车辆声清晰可闻，成千上万的人似乎惊讶地看着苍白 的牺牲者，她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她只是在等待着以后的号验。几分钟后，死亡就来临，然后将是不生不灭的境界。死囚车在断头台旁停了下来。王后不需别人搀扶，“比离开监狱时更 镇静地”走上木台阶，她穿着黑缎面高跟鞋，轻捷地登上台阶，就像以前 登上凡尔赛宫的大理石台阶一样。越过旁观者的头上，向天空再看最后一 眼！透过那深秋的烟霭，她可曾看到自己住过近三年、备受折磨的杜伊勒 里宫？在生命的这最后一分钟，她可曾回忆起有一天，也是这么多人（惟一 不同的是他们的心情），聚集在杜伊勒里宫花园里，热烈欢呼她成为王位继 承人？谁能回答我们呢？没有人知道垂死者最后的想法。末日来临了。刽 子手和他的助手们抓住她的脖颈后边，推她到受刑的位置跪下，咽喉置于 半圆形的下半部缺门上，上半部对准她的头颈背部，然后他们拉了一下绳 子，只见刀光一闪，一声浊重的砰击声，桑松一把揪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的头发，高高举起，让群众能饱看一番。那些屏息了半分钟的观众此刻爆 发出一阵疯狂的喊声：“共和国万岁！”然后便很快四散开去。“见鬼！已经12点1刻了，早过了午饭时间，我们得赶快回家。”已无需再徘徊。明 大，几周和几个月内，一天又一天，那些爱看血腥场面、喜闻血腥气味的 人们还可以在革命广场上千百次地看到同样的悲剧场面重演。刽子手将安托瓦内特的头插在两腿之间，尸体装在一个小手推车上推 走了。几名宪兵留下来守卫断头台。没有任何人注意那些正在慢慢渗进泥 土的鲜血。除了这几名宪兵，留在革命广场上的唯一的观众就是那位自由女神，她一如既往，平静地，茫然地凝视远方，看那看不社的目标，对上午在广 场上发牛的一切．她既看不到，也听不见。她神色凛然，对人类的野蛮和 愚昧，一概不闻不问，只是凝视着远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以她 的名义做的种种事情。龚古尔日记选 [法]龚古尔 1875年12月27日星期一 晚上，我在雨果家吃饭。八点钟的时候，他穿着一件带天鹅绒衣领的晚礼服，脖子上挂着一根 宽松的白绸带。他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谈论着他预备在集会上演出的 剧本的角色。他说他不是个温和主义者，因为他的理想与温和主义者不同，而他是个“平静者”，一个经受过生活的磨炼而没有野心的人。随后，圣一维克多进来，介绍了达洛兹。这位《导报》的负责人开始 发表他进步主义的保守党人的政治观点好比一条行进中的腿——在它向前 走的时候，把它的支撑点放在后脚上，他“精彩”的演说可悲地陷入了泥 潭，越讲越糊涂。这人是个汇集了底层世界和旧的印刷版面上的思想杂烩 的垃圾堆。我们走进饭厅。晚餐像是本堂神甫款待主教的宴席，先是…道白葡萄 酒烩兔肉，然后是一道烤牛肉，接着又上了一道烤子鸡。餐桌旁坐着邦维 尔，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达洛兹，圣-维克多，朱利埃特夫人，夏尔·雨 果夫人，两边一边一个坐着他们迷人的小女儿和生着天鹅绒般的眼睛的温 柔的儿子。雨果兴致盎然，他天真而迷人的谈话不时地被笑声打断，因此，他常 把他的话重复两遍。“没有真正的仇恨，”他说：“只有文学上的仇恨，政治上的仇恨什么也不是。人们并没有把同样的信仰带到这一领域，而仅 仅只是抱着他们文学上的主义，而这些主义只是些确立的信条和性格的产 物。”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瞧，这间屋里我 们五个人的想法绝对不同：啊，不过我可以肯定我们彼此之间的爱胜过埃 马纽埃尔．阿拉戈对我的爱。” 接着，雨果谈起法兰丙语言研究院，他给鲁瓦耶-科拉尔勾画了一幅彩 色的精神肖像：“一只眼睛在浓眉之下显得灵敏而狡猾，一只眼睛埋伏在荆棘丛中，脸的下半部藏在领带里，那条领带有时会跑到鼻子上来；一个督政府时期 的大领子，钮扣一直扣到下巴；两臂交义，头总是向后仰着。“他向我宣称他读过我的书，有些喜欢，有些不，但他还是不投我的 票，因为我带去的温度改变了语言研究院的气候。“我向你们承认，我想去语言研究院，因为关于字典的会议我很感兴 趣。我很爱研究词源，因为在‘虚拟式’和‘分词’的词语中存在着奥秘。我始终守着这张桌子，就在我的对面，现在龚古尔先生坐的地方，曾坐 着鲁瓦耶-科拉尔…… “我该告诉你们，不知为什么，我一到，库辛就逐渐把我放到敌对的 位置上。有一次说到Intemperies。‘词源？’有人问——‘Intemperies ’，一个人回答‘先生们’，库辛大声说：‘在我们有幸为之效力的词语 选择中，我们应当有所保留。Intemperies一词不是从拉丁语中来的，它也 从未在任何一个具有优美的拉丁风格的作品里出现，它来自拉丁语的俗语。’大家都默认了，我也就放弃了Intemperies这个词。‘Tacite！’我补 充说。‘Tacite，可这不是出自拉丁语，库辛又说：‘这是从浪漫主义喜 欢的拉了语中来的！是不是，巴丹，您是懂拉丁语的，拉丁语里没有 Tacite这个字，是吧？’可是，没等巴丹开口，人们就听到从鲁瓦耶-科拉 尔的领带中发出的带着轻蔑和嘲讽意味的腔调：‘先生们，库辛和巴丹，这两位先生是懂拉丁语的！’人们哄堂大笑，这个词被接受了。“还有一次，另一个词……糟糕，我一下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 了，……库辛说这个词不是法语。随后，一阵沉默，我说：‘潘加尔，您 愿意去图书馆帮我把勒尼亚尔第三卷拿来吗？’书拿来了，我在《那波里 之行》中的一个句子里找到了这个词。我对这个词盯得再紧不过了。就在 几天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为了完成手头的一件事情，查阅了这本书。库辛立刻大声叫嚷：‘难道就因为一个词在一篇优秀著作的角落里我们就 要收进它吗？’这时，人们又听到从大领带里发出的声音：‘在优秀的著 作中，没有角落，没有角落……’不，我喜欢鲁瓦耶-科拉尔，我不喜欢的 两个是库辛和吉佐。” 在我们头顶，饭厅低矮的天花板上，煤气灯的旺火烤着人们的头脑。夏尔·雨果夫人告诉我说，这种热度经常烤得他儿子头脑发昏，使得他想 一直呆在她身边。在这种令人头痛的灯光下，雨果继续边说边喝香槟，就 好像这些让人难受的一切对他健壮的体格毫无影响。（P80-85）

书籍目录

尤利斯·恺撒的作战计谋布鲁诺贞德北方的雅典娜在罗马华盛顿与拿破仑之对比巴尔扎克之死马奈先生贝多芬百年祭红色的圣女命丧断头台的法国王后龚古尔日记选文坛旧事从书信看居斯塔夫·福楼拜遥远的回忆忆“托尔斯泰第三”伊萨克·列维坦契诃夫回忆列宁毕加索海明威

作者简介

文库按照主体进行分类，使得有关同一话题的精彩文本得以集中呈现，让读者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深入自己感兴趣的情感话题和知识领域，充分领略西方散文的艺术魅力和思想深度，这是通行的散文选本无法达到的阅读效果，也是本套散文选本的超常价值所在。



本书共辑录了20余篇西方著名人士所作的怀人散文，所记人物也为西方著名人士，包括军政人物和各类艺术家、思想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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