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

章节摘录

这座公寓是伏盖太太的产业，它位于圣·日内维新街下段一个斜坡向弩箭街低下去的地方。斜坡的坡度很大，就连马匹也很少上下，因此在瓦·德·葛拉斯军医院和先贤祠之间的那些狭小的街道格外清静。两座大建筑罩下一片黄黄的色调，穹顶双双投射出肃穆的阴影，因而改变了周围的气氛。街面上石板干燥，阴沟内没有污泥，没有水，沿着墙根生满了草。    一到这个地方，连最没心事的人也会像所有的过路人一样无端地不快活。一辆车子的声音在此简直是件大事；屋子死沉沉的，墙垣全带几分牢狱气息。一个迷路的巴黎人在这一带只看见些公寓或者私塾，苦难或者烦恼，垂死的老人或是想作乐而不得不用功的青年。巴黎城中没有一个区域比它更丑恶，更没有人知道的了。特别是圣·日内维新街，仿佛一个古镜框子，是这个故事再合适不过的发生地。而为使人们了解它，无须准备过多灰暗的色调和正经八百的构思。正如游客一级级走下台阶进入地下墓穴时，光线逐渐暗淡，向导的声音也变得空空洞洞了。这样的比较再恰当不过了！谁将决定看上去更可怕的东西，是冷酷无情的心灵还是空洞无物的头颅？    公寓侧面当街，正面有个小花园，与圣·日内维新街成直角。小花园与正面屋墙之间，有一条两米宽的卵石带。前面，是一条沙径，两旁摆着蓝白二色的大陶盆，种着天竺葵、夹竹桃和石榴树。甬道口有一道中门，门上横着一块牌子，写着：伏盖公寓；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膳宿公寓，不论男女，敬请惠顾。    白天，从一道带响铃的栅栏门上望去，在小石板路的尽头，I临街的那堵墙上画着一个淡青色的神龛，它出自街区一个画家的手笔。在这幅画的凹处，竖着一尊爱神像。对象征画入迷的爱好者只需看一眼画像上面剥落的釉彩，也许便可联想到荒唐的巴黎式的爱情。在不远处，正好有一所医治此病的场所。神像座子上模糊的铭文，令人想起雕像的年代，伏尔泰在1777年，回到巴黎大受欢迎的年代。那两句铭文是：    无论你是谁，此人都是你的导师，    过去是，现在是，或许将来还是。    到晚上的时候，栅栏门换上木门。小花园的宽度正好等于房子正面的长度。花园两旁，一边是临街的墙，一边是和邻居分界的墙；大片的长春藤把那界墙密密遮盖了，在巴黎城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各处墙上都钉着果树和葡萄藤，瘦小而灰土密布的果实成为伏盖太太年年发愁的对象，也是和房客谈天的资料。    沿着侧面的两堵墙各有一条狭小的走道，走道尽处是一片菩提树荫。伏盖太太虽是龚弗朗出身，菩提树三字老是念别音的，房客们用文法来纠正她也没用。    两条走道之问，是一方朝鲜蓟，两边种着修成纺锤形的果树，围了一圈酸模、生菜和香芹。在菩提树荫下，有一张漆成绿色的圆桌，桌边放了一圈椅子。在气温高得能孵小鸡的三伏天，兜里有几文够喝咖啡的顾客就在这儿饮咖啡。    楼房有四层，上面又架了一排阁楼，用碎石砌成，涂成了黄色，巴黎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涂上这种颜色，令人恶心。每一层楼开了五扇百叶窗，窗子上都镶嵌着小块玻璃，并配有遮光帘，这些帘子高高低低杂乱无章。房屋纵深处有两扇窗户，底层装有铁栅栏。    房后是一个二十英尺宽的院子，猪、鸡、兔子在院内和睦相处，院子尽头有一个堆放柴禾的棚子。棚子和厨房窗户之间悬挂着一个食品柜，下面滴着洗碗池里油腻的污水。朝圣·日内维新街有一扇门，为避免瘟疫，厨娘用大量的水冲洗这臭不可闻的地方时，便顺势把屋里的垃圾也一起从这扇门里扫到街上。    房子建起来就是用来开廉价公寓的。底层头一间是客厅，从一道落地窗进去，通过两扇临街的窗子采光。与客厅相通的，是餐厅，餐厅与厨房之间隔着楼梯间。楼梯踏板是用木头与石板拼成的，打磨得锃亮，刷上了颜色。一眼望去，客厅的景象再凄凉不过如此了：几张沙发和椅子，上面包的马鬃布满是一条条忽而暗淡忽而发光的纹缕。正中放一张黑底白纹的云石面圆桌，桌上摆一套白磁小酒杯，金线已经剥落一大半，这种酒杯现在还到处看得到。房内地板很坏，四周的护壁板只有半人高，其余的地方糊着上油的花纸，画着《忒勒玛科斯》主要的几幕，一些有名的人物都著着彩色。在装栏杆的百叶窗之间的墙板上为房客们呈现出一幅加里普索宴请乌里斯的儿子的画面。四十年来，这幅画常常引起年轻房客的嘲讽，这样，在他们调侃自己因穷而来凑合的饭菜时，就以为可以把自己拔高了。壁炉是石砌的，炉膛干干净净，说明只有在重大节日时才升火。壁炉上沿的两边摆设着两只花瓶，插满了纸花，罩在罩子里显得很陈旧；当中摆着一只灰蓝色大理石摆钟，外形丑陋。    这间客厅散发出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怪味，或许叫“公寓味”吧。那是一种闭塞的、霉烂的、酸腐的气味，叫人发冷，吸在鼻子里潮腻腻的，直往衣服里钻；那是刚吃过饭的餐厅的气味，酒菜和碗盏的气味，救济院的气味，老老少少的房客特有的气味，这些难闻的气味合凑成令人作呕的成分，倘能加以分析，也许这昧道还能形容。话得说回来，这间客厅虽然叫你恶心，但同隔壁的餐厅相比，你还觉得客厅很体面，很芬芳，简直像太太们的上房呢。    餐厅全部装有护壁板，以前漆过的颜色已模糊难辨，上面是一些油迹斑斑、光怪陆离的画。粘糊糊的餐具橱上摆着暗淡无光、缺口破裂的长颈大肚玻璃瓶，闪闪发光的金属圆形饰物以及杜尔奈产的几叠蓝边厚瓷碟子。一只角上，摆着一只柜子，里面一格一格标着号码，存放房客满是油渍和酒痕的餐巾。那些牢不可破的家具，到处都扔得有，可是摆在这间餐厅里，却跟痼疾诊疗所里那些文明的残骸一样。你在这里看得到一只睛雨表，每逢下雨便出现一个嘉布遣会的修士。一些粗劣的版画，配着镶金的黑木柜，叫人大倒胃口；一具镶铜的玳瑁质座钟，一只绿色的火炉，几盏落满灰尘浸透油渍的挂灯，一张铺着漆布的长桌，油垢特厚，足够那些无聊的房客用手指在上面刻划姓名；几张断腿折臂的椅子；几块可怜的小脚毯，草辫老是松松散散而始终没有支离破碎；还有些破烂的脚炉，洞眼碎裂，铰链零落，木座子已被火烤得像炭一样焦黑。这些家具的古旧、龟裂、腐烂、摇动、虫蛀、残缺、奄奄一息。如果详细描写，势必长篇累牍，妨碍读者诸君对本书的兴趣，恐非性急的人所能原谅。红色的地砖，因为擦洗或上色之故，画满了高高低低的沟槽。总之，这儿是一派毫无诗意的贫穷，那种锱铢必较的、浓缩的、千疮百孔的贫穷；即使还没有泥浆，却已有了污迹；即使还没有破洞，还不会褴褛，却快要崩溃腐朽，变成垃圾。P2-P4

内容概要

作者:(法)巴尔扎克(H. Balzac)

编辑推荐

《高老头(全译本)(精)/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编著者奥诺瑞·德·巴尔扎克。    《高老头》以1819年底至1820年初的巴黎为背景，描写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面条商高里奥老头靠粮食卖起家，养大女儿反而被女儿遗弃，悲惨的死在沃凯公寓的阁楼上；青年拉斯蒂纳纳在巴黎上层的社会的腐蚀下渐渐地走了堕落之路。高老头既是金钱的追逐者，又是拜金主义的牺牲品。他临死前一大段交织着爱与恨的器嚎，是一篇对金钱罪恶的血泪控诉书，被人们誉为“千古绝唱”。作品通过高考头的悲剧，细致入微地描写了统治阶级的卑鄙罪恶，抨击了物欲横流、人性丑恶的社会现实，暴露了在金钱势力支配下资产阶级的人格沦丧和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的金钱关系。

作者简介

高老头·16K，ISBN：9787546920474，作者：

图书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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