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巡礼

章节摘录

　　柯布西耶的“小屋”　　住宅版《舞会笔记本》　　原来如此，总之，是《舞会笔记本》的原因吗？　　一边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前逝去的雷曼湖水面和对岸的阿尔卑斯群山，一边我的脑子空空如也而嘴里就这么嘀嘀咕咕起来。　　旅行时，在从甲地移动到乙地的无聊时间里，有时候，会有意料不到的想法横过脑海。　　为了不知道这部电影的读者，且先加添一些说明吧！《舞会笔记本》讲的是，一位年近中年的寡妇，按照年轻时的旧舞会笔记本上所记载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走访在少女时代曾经向她示爱的男士们的故事。这是一部法国的老片子。　　虽然不像电影那般浪漫，但是，在过去，许多住宅就用“建筑”这样的语言，对学生时代的我静静地开始说故事。因此很快地就出现了一些吸引我的住宅名作。无须经常重复翻阅旧笔记本，即使经过长长的岁月直到今天，那些住宅依然稳稳地栖息在我内心深处。　　打从年轻时，从那些百看不厌的住宅图面里，我学习到了建筑的精神和设计的手法。可是，到了最近，极度感兴趣的却是那些令我憧憬、吸引我的住宅，它们的本来面目是什么？它们室内的气氛和想像中的有怎样的不同，又有怎样的相同？支撑这些住宅的建筑精神，今天依然健在吗？其次，靠近这些住宅去观察它们，用手去碰触它们，把自己沉浸在它们的内部空间里，用这些方法去感受时，能否真正掌握到名作之所以为名作的真面目？我也很想去听听，那些应该仍沾染在建筑物各处，设计者的呼吸和呻吟的细语。　　所以对我而言，住宅设计的老前辈，还有这些年来有如恋人的那些住宅，我都想要如《舞会笔记本》中的女性一般一个一个地走访。　　这次巡礼之旅的第一个对象，是坐落在瑞士雷曼湖畔一个叫做柯尔塞的寂静乡村里，由柯布西耶设计的“小屋”。　　建筑家柯布西耶在1917年时抱着蓬勃的野心，从瑞士侏罗山中的故乡来到巴黎，当时他已经三十岁。这位充满变化、具有叛逆和不屈精神的近代建筑先锋，不管世人对他的冷淡评价，反而连珠炮似的发表了许多作品，而且全都是在大力推翻当时的建筑概念。因为想向建筑界和社会说的、做的，实在是太多，所以一点也安分不下来，羞就是柯布西耶其人。那个时候的他，不光是发表作品，而且还非常积极地从事启蒙性和煽动性的执笔活动。　　1923年，他出版了堪称“近代建筑宣言”的《走向新建筑》一书，而这个雷曼湖畔的“小屋”，正好也在这一年开始动工。总之，柯布西耶以旭日东升的态势在建筑界登场，成为一个谁都须退让三分的前卫建筑领袖，他在建筑界的名声和地位从此屹立不摇。　　这个住宅，柯布西耶将它命名为“小屋”，一般称为“母亲之家”。最初这是设定为柯布西耶双亲退休后的家，以日本的说法，它被设计为隐居之处。不幸的是，父亲在搬入之后约一年就去世了，而曾经是钢琴家的母亲，则活到一百零一岁高龄，三十六年之间她—直住在这个家里。　　在日本，刚独立创业的年轻建筑师，最初都是从设计亲戚的住宅开始，这是一般公认的事情（反正就是从亲戚之中找出第一个牺牲者），好像这在国外也是一样！当柯布西耶在设计建造双亲的家时，也同时替一位叫做阿鲁贝鲁的音乐家哥哥设计住宅。　　如果您是位心软又容易担心的读者，读到这里，难道不觉得有种不吉祥的感觉在胸口翻搅吗？柯布西耶这个人有野心、叛逆、善于煽动、是前卫建筑的领导者…一还有像“亲戚成为牺牲者”这样的词句，都隐隐约约地影响着您的感觉吧！对于有着这种建筑师儿子的母亲的心情，以及那个住宅环境的未来状况，您应该多少有点不安——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可是，请放心！值得庆幸的是，柯布西耶不是那种无视居住者的需要，而只知道把夸耀的新奇感当做卖点的前卫建筑师。他非常了解人类的实际行为，也充分注意到市井小民繁杂的日常生活，在这样的设计基础上，使得这个“小屋”充满了愉快的构想，最后完成了崭新而又实在的可爱小住宅。同时，以建筑观点来看，那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前卫住宅作品。　　试着在平面图中走走看　　柯布西耶从预测和洞察年迈双亲寂静的二人生活的细节着手，然后才专心开始他的设计工作。由于他是个以“住宅是居住的机械”为信条的建筑家，因此主张切除所有用不到的空间。这个住宅的课题和主题，就是如何将住宅真正必要的东西加以组合，找出令人舒适的居住机能。总之，柯布西耶通过设计双亲的住宅，其实追求的正是“最小限度住宅”，就建筑师来说，这是一个普遍追求的主题。　　或许这样写更接近实情吧：追求“最小限度住宅”一事，在雷曼湖畔播种、开花、结果，而产生出了他的“小屋”。　　对于柯布西耶来说，把楼板面积压缩至可能的最小限度，似乎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在某张素描中，正好像日本人以榻榻米的枚数来计算住宅面积一样，玄关多少平方米、寝室多少平方米、客房多少平方米……他记下所有数据，并加总在一起。（有趣的是，这么简单的加法他竟然还少算了1平方米。唉，为了想切除面积，竟然想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追求最小限度的楼板面积很重要，但无疑把这些“组合”起来才是这个住宅的最大关键。如何将各具不同机能的分散空间，联系、组合在一起，归根结底，除了做好动线规划，没有其他方法了。　　柯布西耶自己画的，具有特殊风味的动线素描，说明了这个住宅的诸多魅力。如果不是邂逅了他笔下优秀的素描，进而被它吸引、被它纠缠，我也不会特地出远门来到雷曼湖吧！　　读者们，希望您务必手拿着那张素描，顺着柯布西耶画的虚线在平面图中走一圈。还有柯布西耶在建筑上的关键语“建筑散步”，也请记得放在心上。　　仅仅约60平方米的小住宅，却不让人觉得狭窄的秘诀，其实就在于动线规划的好坏。　　没有行进终点的住宅，有着无限广度的“小屋”。现今的建筑家，仍在谈论什么“有回游性的规划”或者“可回转的规划”，可是啊，人家柯布西耶早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看穿那是小住宅不可欠缺的条件，并且加以实现了。　　一旦实际地绕着住宅内部走走，按进行的方向前进，接着便出现一个个多姿多彩的场景，而且令我惊讶的是，它们充满了戏剧性的效果。不单单只是“可回转”这回事，我觉得彷佛在它背后流动着一种像故事的东西。这种事情光从平面图几乎是无法想像的。　　从汽车川流不息的马路走入鸦雀无声的围墙里面，通过玄关狭窄的通道，朝向广阔的起居室，当穿出沐浴在从东边高窗射进来的光线中的客房，这里是叫做庭院的屋外起居室。　　让我们再度回到室内。在这里，出色的水平横长窗，从起居室经寝室延伸到浴室为止，整个窗口布满了令人屏息的雷曼湖和阿尔卑斯群山的景色。一面保持景色在左边，一面前进，便可以走到寝室向阳处安稳的角落。　　另一条动线朝向洗脸台和浴室的一角，不停止地往前走，打开浴缸旁边的门，里面是储藏室兼洗涤烘干室。储藏室内，柯布西耶坚持不准浪费一点空间而以搁板加以分隔，实在令人倾倒。　　右边门的里侧是洗涤室，在微暗的洗涤角落，有自然光从天窗照进来。其次，厨房面对着明亮的接待庭院，如果考虑到接待客人的话，这里距离餐厅是有点远。虽然这是个缺点，但大小适中，工作起来很方便。从后门走到外头，爬上楼梯就是二楼的客房。从厨房门走出去，穿过最小尺寸的半套厕所和热水器房之间，就是先前的玄关。　　明和暗、宽和窄，空间自在地绞缠、开放、缩小、延伸、停滞，相互交流，由此开展而产生出各色各样的场景。　　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柯布西耶所说的“建筑的散步道”这个名词，即使在这么小的走道也是适用的啊！　　巧妙的建筑构想　　这个“小屋”是建筑设计的宝库。因为有着信赖与理解，又是亲人的家，所以不用顾忌太多，于是柯布西耶以悠闲和自由的心情，为其添加了许多温馨的建筑提案和愉快的构想。例如，水平窗。　　“小屋”靠近雷曼湖的那面墙上，只有一扇窗子。不过，这扇窗子的长度有11.46米。这个称为“缎带窗”的水平长窗，也是柯布西耶为了“小屋”所准备的足以傲人的建筑大餐。当时的砖石建筑构造，挖个纵向较长的窗子并无问题，而要建造横宽较长的窗子，则不太可能。柯布西耶偏偏漂亮地打破了“窗子必定纵向较长”这种砖石建筑构造的常识，凡是他所到之处都切出一字形的长窗，这一点使他鼻子抬得高高的，得意之情写满睑上。　　据我所知，为了给予那个窗子绝对的价值，在决定比例和细部的尺寸上，他实在耗费了许多心思。从好像漫不经心装置在悬垂壁。里的窗帘盒子、手动上卷式百叶窗的结构、有着突出部分的窗台，到一不留神就忽略过去的细节部分，都可以看到柯布西耶的执着和绵密检讨的痕迹。　　另外，我想这个水平窗的最大功劳是，它带给纵深只有4米的房子，充分而良好的居住感觉，不是吗？只看平面图时，对于这样的住宅，应该会觉得身处其中就像漂浮在一个“宽广的走廊”里吧？同时也有点怕怕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却没有一丁点那样的感受，或许是因为与墙壁的面积存在着绝妙的比例关系，整个房间让人感到平静、高尚、安稳。　　不偷工、不疏失　　每次参观柯布西耶设计的住宅时，让我感动的是那只有在实际尺寸下才能看出来的细节部分，说真的，那实在是非常细腻的工作。像是初期的代表作萨伏伊别墅，远远望去，看起来就仿佛只是在正方形的箱子上，挖出窗子似的窗台，并在其上装置了防止外壁弄脏，约有大拇指宽的小内桶，并且用吸管粗细的管子排水。我发现他对这样的细腻工作非常在意，有时我也被他那令人瞠目结舌的想像所俘虏。这也有力地证明了，此种寿命短暂的实验建筑和受到轻视的住宅，其实是一份不偷工减料的坚实工作，不但要保有自己的风格，而且需要耐得住时间的考验。　　或许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吧，厨房和水电等服务性空间，也绝对没有偷工的现象。有种令人困扰的倾向是，在建筑师这样的人群里头，存在许多只非常关注外表样式和美观的坚信者，而对于房屋内部的服务性空间却相当忽视。可是，在柯布西耶身上，我看不到这一点。我们常常可以发现他照料得极细微的地方。当我发现在住宅内部的某些地方，有着某种程度想称它为“女性的”或者家务事的设计时，我不禁笑了出来。　　例如，在洗衣槽中有个洗衣板的固定架，而且挖出一个可以滤水的放置肥皂的凹槽，真是个一矢中的、主妇喜爱、佣人希望的考虑。在这个住宅的“内部”，直到储藏室的搁板，到处充满了真正的用心和亲切的设计。　　观察住宅里类似心脏的机能区域，也就是各种设备集中的这个“内在”区块时，若非在这个部分注入心血的人，是无法说出像“居住的机械”这样的话来吧！　　在近代建筑巨匠的伟大评价背后，柯布西耶另有一张犀利的家事观察家的面貌，希望所有读者能将此事谨记在心。　　其实不光是房屋内部，在院子和屋顶上，都有柯布西耶的自傲之处。　　与其称为院子，不如说是屋外起居室的庭院，这里种植着能造出树荫的树木，而且摆着他擅长制造的固定桌子。围墙上有个慎重挖取的眺望用窗口，可以看到雷曼湖的美丽景色，这样的安排让我们再度认识到，这个庭院是个没有屋顶的房间。另外，虽是个微小的事，不过与道路相隔的围墙墙头，只是稍微向内倾，就带来包围着庭院内部的效果。　　屋顶花园，算得上是柯布西耶近代建筑五原则。之一的拿手杰作。花园里土壤丰富，花草盘根错节。毋庸置疑，这种隔热效果当然也是在计划内的。爬上屋顶看看，环绕屋顶边缘四周的矮墙，宛如船舷，让人感觉整个建筑物好像是漂浮在广阔湖面上的船只。我再次想起柯布西耶是个极端喜好汽船的人！　　人道的建筑家　　道路旁边的围墙角落，有个嵌着铁栅栏的开口部分，它好像是狗狗的窥窗。爬上大约两级台阶，从这里向外窥视的话，可以了解外面世界的样子。这个考虑是为了不让住在此地的狗，变成不懂人情世故的箱中之犬。　　另外，还有个替野猫考虑的特别设计。在隔开邻家的高墙的中间部分，因为构造上的原因，有条猫咪步道，而在墙壁的前端则设置了一个小平台，供野猫在这里眺望雷曼湖。本来，在这部分或许原本有建筑上的考虑，但是，我想它却先被用来作为野猫休憩的平台了。像这样连猫狗的居住地方都能绞尽脑汁去设计的建筑家，不能称他为人道的建筑家吗？　　谜样的增建部分　　在从靠着道路边的外观照片中，可以看见右边的二楼部分，可是，那是什么样的房间呢？关于那一部分的图面和照片等资料，不但找不到，甚至连个问的人也没有。对我而言，那部分成了长久的谜。　　这次的访问中，我才了解到那里是增建为客人用的寝室。虽然说是让客人使用，实际上，当柯布西耶夫妇来这里探望母亲时，也成了他们的寝室。据说，柯布西耶曾经好像有过痛苦的经历。有一次，他预定住宿在起居室旁边的客房，可是，一到达母亲家，才发现已有客人捷足先登，没有办法，只好搭乘最后一班夜行列车回巴黎。住在这附近一位管理这栋房子钥匙的女士告诉我说那是增建的直接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正好在那个时候，房子前面的道路正进行拓宽和位置变更工程，柯布西耶趁此之便进行了增建工程。属于该村的道路拓宽工程，除了噪音之外，明显地使环境恶化，听说村公所因此招来柯布西耶极大的谴责。在瑞士，取得建筑许可似乎颇为麻烦，可是，即便如此，柯布西耶不但取得增建许可，而且村公所还负担了门和围墙的工程费用。这个增建部分于1938年完成。　　柯布西耶这个人，在和公务员打交道上，也颇能发挥他的优势。　　……　　……

内容概要

中村好文，1948年生于日本千叶县，1972年毕业于武藏野美术大学建筑系。1976年到1980年，在吉村顺三设计事务所工作。1981年设立旅鼠屋事务所（Lemming h01lse）。1987年以“三谷先生的家”获得第一届吉冈奖。1993年再以“一系列的住宅作品”获得第十八届吉田五十八奖特别奖。现在，担任日本大学生产工学部居住空间设计课程教授。

中村好文先生自学生时代起，就有志于把住宅设计和家具设计当做一生的工作。自创业以来，已经设计过上百问住宅以及各色各样的家具。除了建筑专业外，他还以喜爱旅行和料理、轻妙洒脱的随笔作家身份而为众人所知。

从其著作可以感受到作者是个纤细、柔和、风趣的艺术家，所以文章中常可以见到诸如游戏之心、余裕、自然体这样的词汇。他每天和事务所的人一起用早餐，自己也和同事一同抽签以决定早餐的工作任务，有时担任采购，有时担任烹饪。他认为生活不只是工作，所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乃是住宅设计上非常必要的条件。建造一个家，最令人愉快的是能够与住在那个家的灵魂或精神（spirit）相遇的一瞬间。而所谓舒适的空间，就是能让自己感觉自然的地方，所以他心中理想的家就是感觉能够像穿着牛仔裤这种居家服的家。

他的主要建筑作品有：“三谷きんの家”（1986）、“朝吹きんの家”（1991）、“清水高原の家”（1992）、“上か缢の家”（1993）、“今村家改修”（1994）、“美术馆as it iS"（1995）、“扇谷の家”（2001）、“风子ハヶス（2002）、“REI HUT”（2003）等。

书籍目录

前言柯布西耶的“小屋”菲利普.约翰逊的“城市住宅”阿尔瓦.阿尔托的“科耶塔罗”里特维德的“施罗德住宅”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落水山庄”阿斯普朗德的“夏日住宅”马里奥.博塔的“里格纳图独家住宅”路易.艾瑟铎.康的“埃希里克住宅”柯布西耶的“休闲小屋”《住宅巡礼》读者参观导引后记

作者简介

这本书，是作者亲自访问历史性的住宅名作，而且置身于那些住宅中，在那些住宅的四周走动的时候，记下的所见、所思、所感而写成的笔记。本书既像是旅行日记，又像是建筑的导览书，也像是素描和照片组成的田野调查笔记，希望您从这本书中能体会到那使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紧张不安，而又雀跃不已的到底是什么！

《住宅巡礼》，二十世纪触摸心灵世界的不朽住宅力作，七件首次公开的珍贵私宅，八位顶级的知名的建筑大师，九件历史经典的住宅名作。

图书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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