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王国
出版社:华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1
ISBN:9787801429889
作者:雨瑞
页数:357页
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1条)
-
一、 赐名公元前121年，六安见到西安的时候，还叫六（ lù ）[1]。六跪在地上，却是一身的桀骜不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天子，长安。这次的相见可不比上次好多少。上次……上次起兵，长安亲征，自己兵败，心有不甘；[2]后来自己暗中联络匈奴、闽越，事情败露，又受到惩处；[3]此次欲随淮南、衡山谋事，谁知那两个空谈之辈，书生造反，十年不成！[4]如今横竖不过一死罢了。面前的人，黑衣广袖流光溢彩，十二章纹熠熠生辉，冕旒后的神情令人捉摸不清。“朕多次饶过你，为什么又造反？”六挑了挑眉：“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当皇帝。”事已至此，何必废话。“朕要听实话！你跟随淮南、衡山，纵使事成，帝位难道轮得到你？怎么，你认为朕不堪为人君？朕今日就要你明说，朕何处有失为君之德？”皇帝也会承认自己可能失德么？六怔了怔。为君之德……为君者包容四海，外御强敌，想到这里，六狠声道出了梗在心中多年的质问：“外不能御侮，而内专横，何以王天下？”长安得天下的第六年，亲征匈奴，困于白登，七日不食。第十一年，淮阴、梁相继死，三大异姓王已去其二。六记起自己见到梁被剁成肉酱的样子，惊恐和愤懑搅在一起，使身经百战的他几乎当场呕吐出来。[5]他紧紧盯住长安，等着像上次一样恼羞成怒的詈骂。[6]不料长安从容不迫，连冕旒都没有晃一下：“这是第一次。后来是为什么？”六暴戾的气息像打进水里，无处着落，一时有些慒。他从没想过，后来……后来和第一次有什么不同？自己一心所系，不过是既立此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数十年来胡尘渐清，天下怀安，自己的执着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帝位？自己若得帝位，天下能否像如今这般？天下若此，亘古未有，皇帝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一片纷乱中，像溺水的人抓紧一根稻草，他破口而出：“你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天下万世都会记得！”一瞬间六感到了长安的杀意，接下来的却是沉默。六冷静下来，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倒不是因为自己命悬一线，却是直觉“天下万世”这四个字踩了皇帝的痛脚，竟令他有些……难过？六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不过一时情急学了村夫野老之语，想说刚才的话有一半是气自己被执念蒙了心智，一意孤行……万千头绪堵在一起，一时竟说不出口。到底是长安先打破了沉默：“朕不杀你。朕要你好好活着，听听天下万世怎样说朕！以后，你叫六（ lù ）安，朕要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你可记住了？”六安叩首：“臣，铭记在心。”一念清明，狂心顿歇。二、 浮沉后来，世事变迁，天下纷扰。六安看着江山易主，又看着长安重整河山，盛世荣华，万邦来朝，再到奇变突起，兵火连天。命运如潮，相隔千里，他无力插手，只记着那个承诺，守着江淮之间的一方水土。公元904年，藩镇起，皇帝长安重伤逊位，从此不复有天下。[7]此后帝位兜兜转转，六安渐渐远了政事，不甚上心。战事起时他但求自卫，天下太平时品茗读书。旦暮千载，弹指之间。直到有一天，天下大乱。不是一般的改朝换代，上一次有这样在变局时，洛阳才第一次从西安手中取得天下。兵连祸结百年之久，不断地有外人闯到家里来作威作福。皇帝南京一心平内，门外的强敌却已步步紧逼。六安焦灼不已。千年来偃武修文，早养成了温厚随和的好性情，连动武的时候都是羽扇纶巾，一派儒将风度[8]。如今却觉得那久违的暴烈心性日复日地灼人心肺，那句几已遗忘的质问又一次次地冲向喉头：“外不能御侮，而内专横，何以王天下？”却又有不安划过心头：当初既应了他，死生固不在所计，只不知此次，可能守住这六地平安？他难以入眠，掬起清凉的淠河水泼在脸上，极目远眺，但见天幕沉沉，夜色深重。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忽一日安庆大呼小叫地破门而入：“造反了，造反了！西安把南京给扣了，说是要**救国……”“什么！”六安霍地站起，怔了两秒，忽然觉得多时的彷徨一扫而空，豪气陡生：“好！好！！！”他疾走几步，取下墙上久未使用的宝剑，抽剑出鞘，寒光凛凛。隐逸得太久，倒叫天下都忘了当年功冠诸侯，列土封王[9]；忘了八公山上，草木皆兵！[10]他握紧剑柄，大步走出门去。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公元1949年，北京即皇帝位，改元开国。六安平静地接过沉甸甸的勋章，带着累累的功勋和满身的伤疤转身离去，没有多说什么。[11]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安，西安正与洛阳谈笑晏晏。那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帝王……自己早知道，也早该明白的。如今他眉目温和，行止从容，一派君子风范。他仍会在国难当头时挺身而出，但他心里最重的，不再是四海列国，天下万世。有什么不好呢？年华易老，尘土功名，谁不愿得神仙眷侣，袖手同归，逍遥于世。只是世间有那样多的谦谦君子，却只得一个外博四荒，飞扬恣肆的你。六安默默地往回走。时间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六安想，那些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人和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面目全非。也许自己心心所念的，从来不是西安，甚至也不是长安，而是那一世风华，万姓长安。他回到家里，把勋章收在柜子的一角，把伤痕不动声色地掩藏。总算，山河犹在，父老尚存。北京称帝以来，天下太平。从前的平静生活又回来了，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六安闲来无事，常与老友谈天说地。一日合肥无意间说起，西方诸夷明里暗里地生事，莫斯科和北京貌合神离，南海也颇不平静。一片唏嘘附和中，六安突然愤愤地把茶杯重重一掼：“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如今连蕞尔小国也敢来生事！”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马鞍山露出烤瓷般的大白牙，笑道：“六安你怎么了，大家闲聊而已，火大成这样！”六安一窘，没再说话。他只是想起了那一年，南越反，匈奴蠢蠢欲动，大将军长平抱病，朝野不安。西安盛怒，平灭南越后，悬其首于北阙，又亲率十数万兵马巡视北防，车驾如云，旌旗蔽日。他派使者带话给匈奴，欲战则天子亲与之战，无胆就伏首称臣！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望风而逃，卑辞而求和亲。[12]其后四十九年，匈奴入朝称臣，四境康宁，诸夷宾服。[13]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天下万世都会记得。三、 再见“爷爷，爷爷，这是什么？”六安睁开眼，从躺椅上支起身子。是小孙子双墩。他接过双墩手里的物件，那是一件青铜器，制式精美，虽是精心保存，仍可见得年代已颇为久远。[14]六安的手指自青铜器的表面摩挲过去，当初铸造时铭刻的“共府……”[15]字样仍清晰可见。共者，恭也。既过能改曰恭，执事坚固曰恭。这些东西，自西安退位，都被他收藏起来，再也没有打开过，没想到被孩子们无意中翻出来。许是冥冥中的一种提示？六安想，是该去见一面。这一次，平平静静，不再血雨腥风，惊动天下。2010年。[16]西安接过六安的名片，温文地笑：“你叫6安？”六安在一瞬间有些怔忡，他深深地望向那熟悉的眉眼，那里似乎还映着当日的万千兵马，猎猎旌旗。终究，我不是你的洛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是你的长平，为王前驱，倾国倾城。然而他始终不能忘记那一天，黑衣广袖的天子看着他的眼睛，说：“……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你可记住了？”他记得自己叩首下去，答道：“臣，铭记在心。”哪怕星移斗转，几度轮回，哪怕连你自己的名字都已改变。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地笑了：“我叫六（ lù ）安，六地平安。”注解：[1] 《史记·夏本纪》：“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英，在今六安金寨县东南。六，在今六安东北。[2] 英布，六县人，秦末汉初名将。初属项羽，被封为九江王。汉高祖三年（前204年），英布叛楚归汉，被封为淮南王，都六。高祖十一年（前196年），英布举兵反汉，汉高祖亲征，英布战败被斩。刘邦封其子刘长为淮南王，国都由六迁至寿春。[3] 汉文帝六年（前174年），淮南王刘长谋反，令人使闽越、匈奴。事情败露，文帝削其王爵，发配蜀郡。刘长自杀，废淮南国，置淮南郡。汉文帝十二年（前168年），民有作歌歌淮南厉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上闻之，乃叹曰：“尧舜放逐骨肉，周公杀管蔡，天下称圣。何者？不以私害公。天下岂以我为贪淮南王地邪？”乃徙城阳王（刘喜）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谥淮南王（刘长）为厉王，置园复如诸侯仪。汉文帝十六年（前164年），徙淮南王喜复故城阳。析故淮南国为淮南、衡山、庐江三国，分封刘长三子刘安、刘勃、刘赐。淮南国都寿春（今六安寿县），衡山国都六，庐江国都龙舒（今六安舒城县）。汉景帝四年（前153年），徙衡山王王济北，徙庐江王为衡山王。[4] 汉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年），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谋反，国除。次年，武帝取衡山国内六县、安风、安丰等县首字，别衡山国为六安国，兼有“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之意，封刘庆为六安王。六安之名由此始。[5]汉高祖十一年（前196年），高后诛杀淮阴侯韩信，因此，英布内心恐惧。这年夏天，诛杀梁王彭越，并把他剁成了肉酱，又把肉酱装好分别赐给诸侯。送到淮南，淮南王正在打猎，看到肉酱，特别害怕，暗中使人部署，集结军队，守候并侦察邻郡的意外警急。[6]英布起兵，汉高祖亲征。“与布相望见，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7]唐昭宗天佑元年（公元904年），朱温胁持昭宗迁都洛阳。自此以后，西安再也没有成为过大一统王朝的都城。[8] 周瑜，东汉舒县（今六安舒城县）人。[9] 《史记·黥布列传第三十一》：“（英布）功冠诸侯，用此得王。”[10] 《晋书·苻坚·载记》载，苻坚的先锋部队在寿春（今六安寿县）一带被晋军出奇击败，损失惨重。苻坚在寿春城上望见晋军队伍严整，士气高昂，再北望八公山，只见山上一草一木都像晋军的士兵一样。苻坚回过头对弟弟说：“此亦劲敌也，何谓少乎？”怃然有惧色。[11] 1955年至1964年间被授予少将以上军衔的六安籍将军共有108位。[12]《史记·匈奴列传》：“是时（元封元年，前110年）天子巡边，至朔方，勒兵十八万骑以见武节，而使郭吉风告单于……单于见吉，吉曰：‘南越王头已悬於汉北阙。今单于即前与汉战，天子自将兵待边；单于即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汉。何徒远走，亡匿於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不归，迁之北海上。而单于终不肯为寇於汉边，休养息士马，习射猎，数使使於汉，好辞甘言求请和亲。”[13] 汉宣帝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归附西汉。[14] 2006年初，安徽省考古队在安徽省六安市三十铺镇双墩村境内发现两座汉墓。其中，“双墩一号”汉墓为诸侯王陵规格，据推测墓主极有可能为西汉六安王国第一代“六安王”刘庆。[15]双墩汉墓出土的青铜器上发现有“共府”字样的铭文。第一代“六安王”刘庆又称“恭王”，死后谥“共”。[16] 2010年4月8日，六安市招商推介恳谈会在陕西西安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