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画家的日常生活》书评

勇气，印象派画家的生活色彩

1863-1883只是短短的二十年，却是法国美术史，乃至世界美术史上一个全新的开拓时代。那些被排除在学院派美术沙龙的画家们，马奈、莫奈、德加、雷诺阿这些后来被称为“印象派”的绘画天才们在盖尔波瓦、新雅典的咖啡馆中，在巴比松林中、塞纳河畔的秀美景色中，以明快的色彩、变化的光线、现实的主题挑战了传统的学院派绘画。诚如作者在《印象画家的日常生活》中的前言所示，关于印象主义的画风、选题的研究已经太多太多，但这些画家们的日常生活却似乎一直远离公众的视角，即使有若干轶事，也只是冰山一角，无法窥探其全貌。那么，走进这些印象派画家的日常生活意味着什么？如卢卡奇在《审美特性》中的比喻，日常生活就是一条长河。它源源不断地流淌，为我们的情感、思想提供了原型与给养。在穿梭印象派兴起运动的二十余年，莫奈们经历了学院沙龙的排斥，大众的讥讽，和贫困的折磨，同时，他们也享受在咖啡馆中的艺术激辩，沉浸在枫丹白露的山林作画中。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提供了他们绘画的主题、色彩、技法以及思想，也呈现了他们的孤单、愉悦与感伤，这些构成了印象派画家的生命，也构成了印象主义绘画、文学与音乐的发展，间接推动了文化艺术史的转向。走进印象画家的日常生活，你会发现一个迥异于他们明亮绘画作品的黯淡生活。除了莫奈等少数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在有生之年都被绘画界所不屑，挣扎在主流画界的边缘，这也意味着他们常为生计所累，在嘲笑与讥讽中继续着他们的绘画新主张。幸好，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波拿巴大街上找到了不同于美术学院的独立画室，在那里他们摆脱了枯燥呆板的传统美术教育；他们同时也在同伴中找到安慰，或是与自己表面不和的印象派画家，或是给予他们无条件支持的爱人，或是赏识他们并提供物质条件的画商；他们也在巴比松的森林中、塞纳河的水畔边、蒙马特的小旅馆中度过只有绘画的纯粹时光，彻底陶醉在明媚的阳光与粼动的水面之间。印象主义画家的日常生活中有人群，有欣赏或排斥他们的新旧派画家，有咖啡馆中相谈甚欢的友人，有倾囊相助或只是为了倒卖作品赚钱的画商和投机者，有触发他们创作灵感的美丽爱人，还有相濡以沫鼎力支持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也有时间，沙龙落选者展览，盖尔波瓦咖啡馆的聚会，首届印象派画家作品展，新雅典咖啡馆的聚会，马奈的去世。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也有空间，独立的画室，巴比松的山林，塞纳河的水畔，蒙马特的乡村，异域路途的客栈。时代总是讽刺的，虽是20年的时光，却是转瞬即逝。当世人还未能真正读懂其跨时代的意义时，那些曾经引领风潮却备受打击的印象主义派却已消逝在绘画界，只留下那些日益价蜚的旷世作品，成为他们与后人对话的无声语言。他们应该是一群在变革时代具有勇气的人，敢于挑战权威，敢于追求理想。感受这样无畏的勇气也是读完本书后最大的收获。变革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或是物质的，或是精神的，从来不会发生没有代价的变革。我知道，在当今的世界，也有许多人正在致力于变革，尝试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他们无论阶级，也无论领域，都在竭尽所能。在汹涌的变革潮流中，教育的变革也许依然缓慢，并处于这股变革洪流的边缘，也许因为它的封闭或是因为它的怯懦，向前迈进总是太难太难。但一百五十余年前的印象主义者似乎在变革的勇气方面为我们做了最好的尝试与范例。

“印象主义”的彩虹倒影

在欧洲绘画史上，法国印象派的出现，可以说是对文明鉴赏能力的极端考验。1874年4月15日，30名被巴黎官方沙龙画展拒之门外的画家，聚在摄影师纳达尔（Nadar）的摄影棚里，将自己的作品摆放出来展览，为期一个月。至于展出的原因，莫奈曾经无奈的向人诉苦：“一段时间以来，我和我的朋友们再三遭到评委排斥。怎么办呢？光画画儿不行，我们必须把画卖出去，我们得吃饭过日子。画商不收我们的画，可我们急着展出作品，上哪里去展出？租场地？可是我们翻箱倒柜凑来的钱只够租一个单间……”。事实上，这次展览中被评论家骂得最惨的正是莫奈，他送展了一幅题名《日出‧印象》的油画，美术评论家路易‧勒鲁伊（Louis Leroy）这样嘲笑：“这幅画是什么意思？请看标题——《日出‧印象》。印象？我早就料到了。我也这么想，既然我受到景色影响，画面上一定会有印象……笔法多么自如！毛坯的糊墙纸还要比这幅海景更完整！”如果勒鲁瓦能活到2000年，让他知道这幅不如“糊墙纸”的油画价值上亿美元的话，不知那一代美评家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