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梦华录》章节试读

《北京梦华录》的笔记-第157页 - 九

婚姻为人生一大关键，幸福晦气，胥决于是。乃世之青年男女，以及普通家庭，不审利害，不计皂白，但以早早毕婚，为能完其责任。此诚有难于索解者。古者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即现今东西各国，教育业经普及者，其婚嫁年齿，男子亦多在三十而后，此非与古暗合，实际上盖有不得不然者。第一、人之体格志气，非至三十左右不能完成，且在职业方面，非至三十岁，亦不能稳固。西人社会组织，以个人为单位，当其为学时代，教育费用，固由父母担当，至于结婚费，以至结婚以后之生活费，必由自己筹措，或本身袭有财产，或其月俸所得足以长养妻子，然后始敢议婚，否则宁独身鳏居，未有盲目结婚者。惟中国，与满洲则不然，其社会组织，以家庭为单位，家庭之子女，为父母之子女，非社会之子女。故子女之婚嫁，子女不能自主，而必由父母代理之。于是不问子女之年龄能力，父母以绝对之权力，为之主持婚事。男子十三四岁，尚不知人，即为之娶妇，而此媳妇，通例又必长于男孩，以后种种不祥之事，即根于此。但为父母者，毫不顾虑。论理无男子早娶，女子亦应早嫁，但事实上却有大谬不然者，男子可以十三而娶，而女子则仍三十未嫁，此则由于作父母者，偏心溺爱，多方挑拣之所致。十三岁之豚儿，有何德能？惟其父母，则每以所娶之妇，不才殊甚，屈我儿矣。我家才女万难轻嫁，必如何如何之快婿，着足偶我爱女，实则其女有何才德？貌既不扬，性尤乖戾，岂第彼之不嫁，而人未便娶也。蹉跎荏苒，惟年华老大，始悔前非，嗟何及乎？亦惟有草草将事，嫁作填房了事，讵有幸福可言哉！

《北京梦华录》的笔记-第50页 - 北京之饮食店

老话儿说：老北京有三宝，蝈蝈、核桃、笼中鸟。大概说的就是图里这个意思吧。现在走在大街上也能时不时看到提着鸟笼遛鸟的老大爷，联系到书中鸟笼旁的老者，古今一梦，感慨颇多。

《北京梦华录》的笔记-第123页 - 奇巧手工

故宫宫女旗装所需之花，为价至昂，有值一两以上者。新妇所御之排花，价尤昂矣。

《北京梦华录》的笔记-第1页 - 北京之粥类

北京之粥类
一
记者久拟仿照《东京梦华录》的体裁，作一本《北京梦华录》。因为时间和材料的关系，久久未成。现在我把我所记忆的事情，片段的写在下面，集凑起来，或者也可以成了一部《北京梦华录》。开篇先说“饮食”一门，与大家一同解馋。
第一 豆汁粥
北京的酸豆汁粥，现在无论南北人，都当作一件不可缺少的谈料，足见豆汁的声名有多大了。其实北京日常售卖之粥类，不限于豆汁，不过豆汁一种，在外来的人认为奇特，或者也许不知尚有其他粥类，所以单单为豆汁宣传，致使其他粥类，咸有向隅之声，未必迹近偏袒了。如今把我所知道的粥类，分条写在下边，希望大家到北京尝尝去。
豆汁的原料，出于蒸豆，乃是粉房中一种副业。作粉所剩余的渣滓，除了麻豆腐，要以豆汁销行最为普遍。合北京城外，以及四郊，无人不饮豆汁，亦无粉房不作豆汁。粉房之所在地，其附近居民，自到粉房购取。较远者，则有推车叫卖之人夫，以二把手车架两木桶，中实豆汁，一声吰唤“甜酸哩豆汁”，则一胡同中，几于无人不买。，此为生豆汁，未经火煮者，生饮最为有益，能清火消毒，解煤气。焯饮大抵于饭后，吃饱了一肚子厚味，尤思此物，所以北京人无论上中下三阶级，末不以豆汁为必需之品。
一个人到了旁处去作事，总要思想乡味的，如同张翰之思莼鲈，真是人情所难免。但是北京人一到外方，你要问他你想北京的什么吃的，他必说我想豆汁喝。其实北京的好饮食多了，何必单想豆汁呢？这也因为豆汁是北京特产，再说其中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神秘，除了久住北京沾染豆汁嗜好的，能解其中奥妙，否则怎说也不解其味。
家庭里自熬的豆汁，总不及市上卖的浓，因为家庭里用的是煤火，其力太强，豆一行滚开，所谓真正豆汁，全行沉淀，与水不能混合，味虽犹是，体质全非，市上售卖之熟豆汁则向无此弊。
二
记者向来不讲身份，豆汁摊子，我也时常去坐一坐，喝完了一碗豆汁，我便和掌柜的聊天。我问他们：“你们的豆汁是特别定的吧？我们家里怎熬不了这样？一来就解（读谢），是什么道理？”他们说：“我们的豆汁，也是一样。不过熬的时候，不要教牠大开。”我听了这个秘诀，很高兴的，告诉家人，谁知依然没有好成绩。大概他没全告诉我。火的毛病，要占十分之八了。好在这宗东西，满街皆是，也就无须探求他们的秘诀了。
当初太平年间，在我小的时候，豆汁的售卖，是有节令的。由旧历正月初一起，生豆汁便上市了，直卖一春天，一入夏就不卖了。现在因为嗜者日广，把节令已然打破，四季咸宜。早年的政府，有封印之举，停了公务，官民一致去过年。正月初一日，吃完煮饽饽，头一声就听见“粳米呀白酒喂！”，第二声便是“甜酸哩豆汁喂！”，这两件饮料，总是首先下街的。粳米酒，是用粳米作的甜酒，因为小孩子不能饮酒，便有那投机小贩，揣摩心理：大人过年，都有酒喝，小孩当然也想喝，只是怕辣怕醉，所以在头年便用粳米饭，加入酒母，酿成酒性，加入适量的水和白糖，便成米酒，装在罐里，预备正月初一，沿街去哄少爷，利钱最大。
岁末开始，家家都要大吃大喝，未免油腻过盛，必得拿消火解毒之品来调剂，酸豆汁，在仁人脑海正盼着，所以听见一声甜酸豆汁，便争先来买。
早年每逢新正，真有一番新春气象，尤以上元佳节，最为热闹，城里城外，大小庙宇，官公衙署，买卖铺户，莫不张灯结彩，燃放花火。厂甸则自正月初一起，开始露天市场，人烟之盛，尤为他处所不及。豆汁摊子，也就应运而生。每个摊子，由一日至十五日，都要挣下半年的生活费。
三
北京的庙会，有长期的，有一年只一次的，如护国寺、隆福寺、白塔寺、土地庙，这都是长期的，按照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等日，递次开庙，所以一月之中，差不多天天有庙会。从前白塔寺本来不开，民国以来，喇嘛生计维艰，所以把白塔寺也开放了，为是收入一点租钱。公家又把日期改从阳历，把隆福寺的庙期，延长两天，所以由一至十，每天都有庙会了。小本经营，因此可以薄维生计，但是以实而论，他们的买卖，实在不如从前了。
一年一次的庙会，有在正月的，有在四月的。正月的如白云观、大钟寺、黄寺打鬼等；四月的如西顶庙、万寿寺，远一点的如妙峰山碧霞元君庙，每届庙期，都是人山人海。除了妙峰山，每一庙会，都离不了豆汁。这豆汁摊子，要算庙会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点缀。同是豆汁摊子，也有雅俗之分。雅洁一点的，案子特别光洁，加以种种饰件，咸菜盘以及粥碗，皆用细瓷。他们所做的咸菜，也特别好吃。每个豆汁摊子，都带酱菜，顾客必须单买，不能白吃。从前有个乡下人，听说城内卖豆汁的咸菜，都是白吃管够的，有一天，他因为一个机会，到了城内，便到豆汁摊上去喝豆汁，把顶好的酱菜，一连吃了十几碟。喝完了，人家和他要菜钱，他说：“不是白吃么？”引得同坐的人，都哄然笑了。这虽然是个笑话，乍到北京的人也不可不知道。
现在北京第一热闹地方，要算天桥了。固然东西两市场，以及东西各庙，已然够热闹的了，但是天桥是另有一种风气的，土地上的老玩艺儿，在天桥比较多些，尤以豆汁摊子和泡肚摊子，特别讲究。想喝好的豆汁、肥嫩的羊肚，自然要到天桥去了。
四
第二 甜浆粥
说起甜浆粥来，早年与豆汁粥，是并肩姊妹，无分上下的，同为北京一种乡土饮食。自要是长住北京的人，自然离不开这宗食品，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近年以来，甜浆粥的声势一落千丈，而豆汁的势力，依然如日中天，这就不解其故了。固然，北京的饮食品，偏于贵族式的太多，贵族式微之后，这些东西，自然要退化，为或匿迹消声，可是甜浆粥，并不是贵族专用品，也和豆汁一样，通上中下三级，无不食之，现在日见其少，真是出人意料以外了。
我这次到了北京，首先固然想喝豆汁，其次也要吃香油果子和甜浆粥。不想我住的地方，有炸果子，可是不带粥。我打发人去买，始终没买来，也只索罢了。
甜浆粥是小米作的，先把小米用水磨研成浆，锅开了，把米浆搅在开水内，便成稀薄之浆质。预先加入适度之礬硷，文火煨之，即成香美之甜浆粥。
早年城关各处，皆有粥铺。他们的营业，就是甜浆粥、油炸果、烧饼。开门极早，五更天粥已好了，果子、烧饼也得了，上市和进里头去的人，都可以先喝热粥，吃热果子，一点也不误事。粥铺所炸的果子，是有专门的，形小而圆，有若妇人之手镯。以香油炸之，使脆，撕在碗内，以甜浆浇之，其味胜于口蔴锅巴。惟欲享此口福，必须清晨而起，自往粥铺食之，方美。胡同内，每日清晨，亦有担担叫卖者，而暇瑜互见，不能尽佳也。
书至此，吾得甜浆粥所以式微之故矣。早年有上朝之制，够了位分的人，半夜就得起床，再说当差应役，作买作卖，人人都得起早，粥铺的买卖自然与制度有关系的。民国以后，人习偷安，不但没有早朝，而且也没有早市，一切都在夜里，大人先生，非过午不能起床，这种专供早食的粥类，也就得自告落伍了。

五
豆汁是酸性的，宜于饭后。北京人无论贫富，没有大清早就喝豆汁的（与豆乳正相反）。至于甜浆粥，则必在早晨食之，并且粥铺的习惯，也没有太阳好高才熬粥的，因为时间和习惯，起了步相容的变迁，这宗营业，当然日见其少。
从前琉璃厂西门外，有一家粥铺，他们炸的小果子最好，粥也熬的香。那时我正在《国华报》，与厂西门相隔不远。北京的报纸，多属早报，工作总在夜里，有时我们完了工作，还要打牌，盹有四圈，天快亮了，大家的肚子，也告了饥荒。此时粥铺已然开门了，便叫馆役去端粥，买果子，乘热大嚼，实在美的很。有时也自到粥铺去喝，这是小二十年的话。
《儿女英雄传》上，佟舅太太和十三妹说：“你这么大了，还是北京的娃娃，怎么没喝过甜浆粥呢？”就是这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