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語課》书评

真实的窒息

这是一个根据真事创作的文学作品。一个骚年的警察父亲受命去监视一位著名画家、那位曾救过自己性命的发小，禁止他作画，并亲自把他送上法庭……虽说对德国人的认真，刻板，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比较赞赏，但倘若一个民族都如此，为了执行命令而冷酷的执行命令，只需想想就觉得可怕。所以说，民主选出来的纳粹，乃至后来的东德诞生于那片土地完全不意外。一个人什么样，其民族就是什么样，其民族什么样，组成的国家既什么样。试想一下，倘若这个事件发生在中国，其内容会变成：警察父亲虽然有任务在身，但考虑到画家的画能卖不少钱，所以就欺骗上级说自己在执行命令，坚决不让画家作画，但私下却偷偷藏匿了画家的画，等到风雨过后再拿出来卖。发生在法国呢？估计也会偷偷帮助画家藏画，但是是以欣赏艺术的名义……在骚年把撕碎的画粘贴在窗帘上，并自己用彩笔伪造了绘画碎片那一段，似乎有种黑暗遇牛的小小惊喜。

德語課

該怎麼形容德語課這本書呢？書看完了，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為就在這閱讀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已經和主角一起生活共同思想，「啊？就這樣嗎？不再多寫一點嗎？」其實本書總共五百多頁，作者對我們的義務應該已盡，但就是有那麼一點……請你繼續說下去的渴望。大部頭的書，剛開始看是有點壓力，尤其又是這種戰後文學，想也知道某種程度的心理刻畫是必定會呈現出來了，只是我個人的接受程度多寡問題。還好還好，雖然偶爾敘述上有點囉唆，但，文字還是深深地打動了我，就舉幾個例子吧：「從這以後，他就聽從我的一切指揮。……他並不問要到哪裡去或者要走多遠，他跟著我時沒有任何好奇心，也沒有任何不耐煩的表示。」（p.110）軍隊耗損人心，戰爭磨滅自由意志，哥哥克拉斯在戰俘醫院不知待了多久，對於他人甚至自己的弟弟，只能選擇全然相信或完全排斥，畢竟，當初正是自己的父母親手將他送回那可怕的軍隊。「我向來都是服從我哥哥的。」（p.114）「在這兩個熟睡者的上方，面對面地掛著兩張肖像畫，特奧多爾‧施托姆和萊托夫 —福爾貝克，一位是胡蘇姆的詩人，一位是將軍，他們互不信任地瞪著對方，不停地相互打量著。」（p.108）特奧多爾‧施托姆（Theodor Storm, 1817-1888）是德國作家，萊托夫—福爾貝克（Lettow-Vorbeck, 1870-1964）則為德國將軍。已逝的文豪與尚在人世的軍人，對照著雖然活著但已如行屍走肉的老百姓，畫中的人栩栩如生地相互敵視，睡著的人，卻如死去般地活在隔世。人的一切作為都是義務嗎？作者用各種細節顯露出了這點：「盡到了這些麻煩的義務之後，她似乎滿意了。」（p.119）202-262頁，作者再次利用南森將被帶走收拾東西的情節，精細描繪時間的慢慢流逝。雖說書中只過了半小時不到，但對讀者來說，卻似乎過了好久好久。主角的父親說：「你為什麼發抖？像你這樣的年紀是沒有理由發抖的！」（p.303）是啊，主角才多大年紀？戰爭使人成長，教條使人盲目，無論男女老幼。郵差說：「在這種時代，誰知道這一切會持續多久，特別是今天這個日子；你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究竟現在什麼事情是重要的；這一切肯定不會延續太久。」（p.332）這句話不單是形容主角父親和畫家的緊張情緒，用在我們現在這個時代，不也多麼振奮人心呢？另外，除了描繪細節，作者還擅長將現實與虛幻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例如主角正在描寫虛構人物的信號警告行為：「他朝著天空的飛機開.一槍，直到第一批炸彈爆炸……照明彈落下時，光亮顫抖著。」（p.439-440）前句為杜撰情節，後者卻是作者在寫作中所發生的真實情況。又如頁470裡，主角從閣樓上轉移到囚房裡，也是不著痕跡的。看了許多教養的書，深知父母對子女的心理層面有多大的影響，所以閱讀此書時，對於主角的不捨和疼惜，遠遠超乎我自己原先的想像。這種「德語課」我不想上，但是之後肯定會有那麼一天，心中會浮現種種關於那時代的無力感與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