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轮》书评

沧桑岁月抹不去的刻痕

高仲泰是位善于将重大历史事件作为小说背景和情节来展开的作家，由此撑起的骨架就显得厚重而有力。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将自己想要书写的内容，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这就使他的长篇小说既有历史的纵深感和故事的真实性，也有情节的独到之处和现实生活中所具有的容量和内涵。这个特点在《太平轮》中是得到充分发挥和体现的。 《太平轮》以一起惨绝人寰的海难作为背景来展开。1949年1月27日，国民党退守台湾前夕，一艘名为“太平轮”的轮船从上海开往台湾基隆，由于时局不稳，人心涣散，加上船已老旧，在特殊时期未及时修理、加添设备，且超载严重，造成被撞沉没，千余人不幸罹难。这起海难改变了许多家庭和个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书中主人翁――林佳木这位身负特殊使命的中共党员的命运。与此同时，作家巧妙地利用这个场景，让之后要与林佳木相依相存的王雪丰�吴运鹏（吴云鹏的原型为国民党将军�共产党人吴石，在台湾“戡乱时期”遭叛徒出卖而牺牲。）等人一一出场，故事由此进入发展阶段。 林佳木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吴运鹏，救了国民党军政要人王振堂的独生女儿王雪丰，侥幸活着到了台湾。由于和他一起去台湾的领导邵静远死于海难，失去了与台湾地下党联络的方法和暗号。尽管他事后竭力回忆邵静远给他的暗示，从中推论出一些蛛丝马迹，找到接头的地方，甚至碰到了接头的人，还是阴错阳差地失之交臂。这次的失之交臂反倒成了幸事。台湾的这位接头人盛孝贤后来成了叛徒，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危及到林佳木，终因吴云鹏他们事先已经做了保护措施，加上林佳木与组织失去联系后成了名副其实的书店职员，逃过一劫。这也说明，个人在重大变故的波峰浪尖上，有时确如一叶小舟，难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即使有着坚定的信念，主观上也尽了很大的努力，还是只能沉寂在寻常的生活中。这正是高仲泰的《太平轮》视角独到和出新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些元素，《太平轮》就成了《泰坦尼克号》和《暗算》�《潜伏》的混合体。可以这么说，高仲泰以沉重的心力和独特的方位塑造了一个中共特工在遭遇了重大变故后，在台湾当时复杂而森严的环境里踽踽独行的经历，也记述了他在大陆苦守着新婚才几十天就离别的妻子谢萧萧，所受到的感情创伤和政治劫难，更没有讳言在新的环境和新的生活面前，面对美丽单纯�对他一往情深的王雪丰，尽管有着爱情渴求和道德守律之间的矛盾冲突，最终还是以妥协而告终。 需要指出的是，《太平轮》中是有人道主义温情的。留在大陆的李鱼跃由于机缘巧合和谢萧萧发展成了情侣关系。由于特殊时代�特殊环境使然，大陆方面认为林佳木有叛变的嫌疑。而最早做出这一推论的恰恰就是李鱼跃，他只能把自己酿制的这一杯苦酒吞下去，无法和谢萧萧结合。经过“文革”的劫难，李鱼跃在反思中有所省悟，他如实地向谢萧萧作了坦白和忏悔，赢得了谢萧萧的谅解和芳心，两人组建家庭后，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还有一段也是发人深思的。叛徒盛孝贤奉命去策反吴云鹏，在共产党人的大义凛然、铮铮铁骨面前，盛孝贤有这样的话语和举动。“‘吴将军，对不起啊！出卖不是因为邪恶，而是因为软弱，共产党人也是人啊。’盛孝贤说完，面带羞愧之色，向着吴云鹏鞠了一躬，就走出去了。”放在过去，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节的。这也说明，经过这么多年来的改革开放，作家的思想得到了空前的解放，敢于站在人性的立场上来审视历史和生活，反映生活中的多面性，从而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性。 小说的结局，既没有流于中国传统小说崇尚的大团圆格局，也没有有意识地去加强悲剧色彩，而是根据当时的历史环境�历史条件的改变和改善的实际情况，给予书中的人物以符合他们的性格逻辑的处世方法和生活现状。这是对的。作者无疑是会有倾向性的，但是，作者一定要避免用自己的倾向来人为地干预作品中的人物命运，应该尽量让书中的人物按照自身的性格逻辑来发展，这样，反倒会增强人物的真实性。

海难后的“孤雁”

海难后的“孤雁”——读高仲泰长篇小说《太平轮》有感　　李俊杰　　拿到高仲泰的新作《太平轮》，就被封面上一只伫立在大海边的孤雁吸引住了，远处是一艘有点朦胧的船，显然就是那艘倾覆的太平轮。　　几乎是一口气读完这本小说，唏嘘和回味之余，明白了这只孤雁的象征意义。高仲泰擅长写历史题材的长篇小说，这些年他处在爆发式的创作状态，佳作迭出，写得既多且快，实在令人叹服。他近两年完成了以春秋战国为背景的两本小说《阖闾王朝》与《夫差王朝》，倾注了巨大的心血。　　刚刚从远古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他的笔迹又从两千多年前回到近现代。还是写历史小说。《太平轮》就是其中的一本。　　高仲泰的作品，往往以真实的史实作为骨架或背景，再进行故事的架构和演绎。虚构和真实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使得故事内容质地坚实，骨韧筋绵。　　这本小说的核心故事，即太平轮事件是真实的历史事件。一九四九年蒋介石政权退守台湾之前，大批的人因各种原因出走台湾，来往于海峡两岸的交通工具拥挤不堪。太平轮就是众多穿梭于大陆和台湾之间的一艘轮船，由于严重超载，和另一船在除夕前夜相撞沉没，这起惨绝人寰的大海难，造成一千多人殉难，仅三十七人获救。这起事件可说是中国版的泰坦尼克号大灾难。随着两岸对这起事件的原因及细节深入披露报道，人们对此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小说《太平轮》不是停留在这一事件本身过程的还原和展示，而是以此为背景，叙述了几个幸存者大难不死后的不同的生存命运，着重写了一个中共特工的奇特命运。　　中共地下党特工林易水（后改名林佳木），以办理迁移报馆事务的名义，奉命赴台湾执行一项重要使命。同时赴台的，还有另一位地下党员，是他在轮船上刚接上头的搭档和上级。一切都很顺利，未料灾难在猝不及防的时刻降临，太平轮不幸沉没，林佳木逃生，并救起了一国民党高级军官的女儿王雪丰。地下党同志和同乘一船的报馆老板遇难。林佳木流落到台湾，无依无靠，他尝试与台湾地下党联络失败。这时，和他单线联系的地下党负责人在上海被逮捕牺牲。至此，他成了一个孤独的漂泊者，一只茫然失措的孤雁，彻底和组织断了线。林佳木不得不在台湾踽踽独行，充满绝望却依然坚强，在迷茫中寻找，倔强地向往光明，一次次重新振翅起飞，用独特的方式坚持他的信仰。　　小说的故事曲折生动，悬念紧扣而引人入胜。小说并不是以事件而是以人的命运为内核展开情节，它写了那个时期特有的世道人心，主要人物的内心挣扎和心路的变化，故事奇崛而叙事精微，闪耀着时代变迁过程中深含情味的人性光辉。　　故事告诉我们，乱世是何等可怕，和平和安定是何等可贵。小说有一句话，印在封底，这句话是：在动荡的岁月，每个人都可能是太平轮上的“乘客”。这句话很深沉，可以帮助我们更透彻地理解这个不幸事件和小说故事的深刻含义。　　小说的另一个特点，不仅仅是写主人公一个人的跌宕命运，而是写了那个特定时代两岸的特定状态。林佳木被大陆误解为变节者，而在台湾的白色恐怖中，他又时刻面临站在悬崖边的危险。他受到过敌人的怀疑和侦查，他亲睹真正的共产党人惨遭杀害及叛徒的无耻，他在痛苦无奈的守望中，承载着时世演进和心灵寄望。而他留在大陆的新婚妻子，也因为他饱受感情创伤和政治劫难。作品将台湾和大陆两条主线对应而又交叉地贯穿在故事的进展中，历史的进程见证了两岸不同政治生态下的某种勾连，作品带有追望的意味，深在的人性意味，痛有绵绵，念至深深，读来耐人寻味，发人深省。　　和作者其他大部头的小说相比，这部小说只有二十万字，写得非常凝练，写出一首饱含热泪和思考的苍凉哀歌，具有内在的大气象。高仲泰谈体会时说，他写完这部小说时，有一种骨子里被掏空的感觉。这说明作者在创作中付出了巨大心力。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令人心悸的故事，再度证明了他是当代小说家中最富有魅力的说故事者之一。　　小说的结尾也不落俗套，几十年后，两岸结束了敌对状态，翻开了新的一页。当林佳木的遗腹女儿在美国奇迹般和他的第二任妻子相遇后，林佳木和大陆原来的妻子却不约而同作出决定，不想和对方见面，但妻子嘱咐女儿，一定要和父亲相认……看到这里，我们感受到了我们民族传统人情和人性的静谧，比那种大团圆式的结局，更觉得痛楚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