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論辯

出版社:文物出版社
出版日期:1977-10
ISBN:SH7068-298
作者:郭沫若 等
页数:1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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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论辩 传世至今的《兰亭序》摹本,为中国行书书法之珍品,千余年来,人无问言,独至清末,广东书家李文田对此疑问丛生,断言“文尚难信,何有文于字”,晋人书法不应脱离汉魏隶书,所以《兰亭序》不可能是王羲之书。 清人李文田对此有些疑问,却并未引起注意,一九六五年郭沫若同志在《文物》第六期上发麦《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一文指出,《兰亭序》不仅从书法上来讲有问题,就是从文章上来讲也有问题。郭沫若撰文斥《兰亭》为伪作,一时热闹非凡。1965年7月8日,毛泽东致函郭沫若,就《兰亭序》引起的不同看法作出指示:“笔墨官司,有比无好。”此后,启功、李长路、章士钊、高二适等名家都对《兰亭序》真伪问题的公开论辩,双方各执其理,这就是著名的“兰亭论辨”。传言高二适先生颇用意气,有“何来鼠子敢跳梁,兰亭依旧属姓王”句回击郭沫若。然迄于今日,由《兰亭序》引发的疑案,仍聚讼纷纭,难有定论。 一、《兰亭序》一文的真伪 《兰亭序》是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会上各人做诗,由王羲之挥毫作序。首先读一下《兰亭序》一文: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关于《 兰亭序》一文真伪,基于下列事实: 一、王羲之的《兰亭序》,可以算是古文名篇,但为什么此前晋文最完备之梁昭明太子萧统的《文选》未见此文。两位六朝文专家许梿的《六朝文絜》、王文濡的《南北朝文评注读本》也不选此文。东晋至初唐200余年间,《兰亭序》未见著录,与此文地位殊不相称。 曾国藩的《经史百家杂钞》也不收此文。 在文章家的眼里,它似乎还没有获得认可。这篇文章只是到了近代,姚惜抱的《古文辞类纂》和吴氏昆仲的《古文观止》给它以肯定。 二、《临河序》之名见《世说新语》的南朝梁人刘(峻)孝标的注文。郭沫若认为《临河序》文 可信,《兰亭序》文不可信。《兰亭序》与《临河序》文字上有异,主要有两点不同: 1.文中,增“夫人之相与”以下述王羲之情怀襟抱之167字; 2.文末,无“右将军太原孙丞公等二十六人”以下40字。此外,文中有两处改易,语序亦略有不同。 《兰亭序》,唐人方见著录。是《世说》注删改增补《兰亭序》而为《临河序》,还是后人扩充移易《临河序》而成《兰亭序》?上述疑案,扑朔迷离,延续千年,真伪难辨。   二、《兰亭序》作者疑案 要肯定《兰亭序》,首先耍肯定《兰亭序》是王羲之的文章 。传统看法是,《晋书》本传明载《兰亭序》系王羲之代表作品,且曰“作序以申其志”。不同看法是,《兰亭序》出于后人伪托,是在《临河序》基础上加以删改移易扩大而成。 清代顺德人李文田在汪中旧藏《定武兰亭》跋文中率先提出这一见解。汪中藏本后归端方收藏,李的跋文就是应端方之请而写的。理由如下: 1.《世说》注引王羲之文,题作《临河序》,无传世《兰亭序》述怀大段文字,“则唐以后《兰亭》,非梁以前《兰亭》也”。 2.兰亭之会乃仿金谷之会,序文亦拟石祟《金谷序》。《临河序》、《金谷序》内容篇幅“相应”,而《兰亭序》、《金谷序》文次结构“不相合”,故所增文字“必隋唐间人知晋人喜述老庄而妄增之”。 3.《临河序》文末40字,为《兰亭序》所无,“注家有删节右军文集之理,无增添右军文集之理”。据此,李文田断然否定《兰亭序》出自王羲之之手。 郭沫若说李文田“议论精辟”,并认为相传的《兰亭序》后半文字,兴感无端,与王羲之思想无相同之处,书体亦和近年出土的东晋王氏墓志不类。郭沫若针对“夫人之相与”一段文字补论据:1.《兰亭序》兴怀太悲,与兰亭会情境不合。王羲之等42人“寄畅在所因”,“俯瞰绿水滨”,而“《兰亭序》却悲得太没有道理”。2.《兰亭序》悲悯情感,与王羲之性格不合。兰亭修禊,王羲之47岁,“以忧国忧民的志土自居”,本传亦记其人“以骨鲠称”,王羲之“决不至于像传世《兰亭序》所说的那样,为了‘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而‘悲夫’‘痛哉’起来”。 《兰亭序》依托何时?梁代是不会有,郭认为文章必依托于唐代以前,梁与唐之间相距六十余年。郭沫若进一步考证,《兰亭序》之依托者是王羲之七代孙、陈代永兴寺僧人智永。郭氏认为:“智永很会做文章,不仅《兰亭序》的‘修短随化,终期于无’很合乎‘禅师’的口吻,就其时代来说也正相适应。”至于智永所增文字之“胎盘”,则为《金谷序》中“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一语。 郭沫若的观点遭到高二适、章士钊等人的猛力反驳。高二适认为: 1.关于文题。王羲之写此文时并无标目,其标目乃是同时人及历代录此文者以己意加上去的”,故又有《兰亭诗序》《修禊序》《曲水序》等名称。《临河序》其实是注家作了删削的《兰亭序》 2.关于增文。《世说》注文“有移动及增减处”。文末40字,“是记述禊诗事”,“此或是禊饮中人写的,刘既删节右军文,遂不妨给他添上,这也是注家之能事”。 3.关于思想。本传称王羲之“作序以申其志”,“王羲之的思想有许多矛盾的地方”,“这些矛盾反映在《兰亭序》以及诗句的情感变化上”,“则‘人之相与’一大段,确可说是右军的本文”。章土钊引兰亭与会者谢安诗“万殊混一象,安复觉彭殇”以印证《兰亭序》“齐彭殇为妄作”,证明《兰亭序》正反映出与会者之心态。 三、《兰亭序》书帖真伪 唐太宗亲撰的《晋书·王羲之传》只载《兰亭序》文字,没有提到王羲之的《兰亭序》,其次梁武帝所收王羲之书帖二百七十余轴,也没有《兰亭序》在内。《兰亭序》是否是王羲之所书, 南宋姜夔率先质疑:“梁武收右军帖二百七十余轴,当时惟言《黄庭》《乐毅》《告誓》,何为不及《兰亭》?(《兰亭考》卷三引)清李文田则从书体上否定定武《兰亭》为王羲之笔迹:“东晋前书,与汉魏隶书相似。时代为之,不得作梁陈以后体也。”认为晋人书法,应不脱汉魏隶书面貌,故世无《兰亭序》书。结论曰:“文尚难信,何有于字?”(《定武(兰亭跋)》 1965年,郭沫若据南京出土《王兴之夫妇墓志》、《谢鲲墓志》,1972年,又据新疆出土写本《三国志》残卷,认为墓石上的字体,与神龙《兰亭》、定武《兰亭》笔迹迥殊,斩钉截铁断定:文章“根本就是伪托的,墨迹就不用说也是假的”。其主要论据是: 1.书体论。“天下的晋书都必然是隶书体”,“《兰亭序》的笔法和唐以后的楷书是一致的”。 2.字迹论。王羲之书,“笔势雄强”,《兰亭》法帖,字迹“相当妩媚”,与王谢墓石字迹迥殊。 3.笔意论。晋人草书,须有“隶书笔意”,《兰亭》法帖被“称为行书的最高峰”,已脱隶书笔意,“王羲之是隶书时代的人,怎么能把隶书笔意丢尽呢?” 郭沫若深入考证说,陈代知名大书法家智永,“用笔结构和《兰亭序》书法完全是一个体系”。“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今存神龙本墨迹就是《兰亭序》的真本了。这个墨迹本应该就是智永所写的稿本。” 智永是陈代永兴寺的僧人。据说他临书三十年,能兼诸体,尤善草书,他的真草书《千字文》就写了八百多本 , 石刻至今还保存在西安碑林中。隋炀帝曾经称赞他的书法是得“右军之肉”。向他求书的人太多,连门坎都被踏穿了,故不得不用铁皮来保护着。象他这样一位大书家是能够写出兰来的,而且他也会做文章。不仅文中“修短随化,终 期于尽”的语句很合乎“禅师”的口吻,就其时代来说也正相适应。因此肯定《兰亭序》的文章和墨迹就是智永所依托。郭最后说,说《兰亭序》依托于智永,並不是否定的书法价值,认为《兰亭序》是佳书,是行书的楷模。 郭沫若是著名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又是书法界巨擘,当时地位显赫,此论一出,破石惊天,引起轩然大波。赞同郭说有启功、宗白华等人,反对者有章士钊、高二适等人。章士钊惊呼:“夫如是,吾诚不知中国书史,经此一大破坏,史纲将如何写法而可!”高二适认为,此论“惊心动魂”,“此乃不啻在帖学作了一大翻身”。 高二适等人著文驳议,认为郭氏以两块碑石而断东晋只有隶书一种字体,是“孤证不立,偏难概全”。隶书用于碑板,行书用于笔札,不可苛求王羲之书《兰亭》亦用隶体。王羲之以“书圣”得名,“定以当时永字变体而来,他人未能变,或变而不克,右军正以变而作圣焉”。“东晋时代的章草、今草、行书、楷书确已大备,比较而言,后两者是年轻的书体,到了王羲之,把它向前推进变化,因而在书法史上起了承先启后的作用。”在当时字体演变时期,《兰亭》法帖部分字迹仍未脱离隶书笔意,说明《兰亭》法帖正是王羲之真作的摹本。 商承祚在《论东晋的书法风格并及兰亭序》一文中认为,从东汉起,隶书一方面向草书发展,另一方面也走向楷化,到东晋则己成熟。商又说郭沫若所谓《兰亭序》的文章和墨迹都是智永所托,但未举出神龙本与智永书法相同的特点,是缺乏事实根据“想当然”的说法。智永所书《千字文》的刻本与手写本有 几本传世,风格还是一致的,今将神龙本与《兰亭序帖》比对探索,同一作者的个性就会使人失望,即神龙本与《千字文》在风格笔势有出入,前者骨多于肉,后者肉胜于骨,特别是两者的风格笔势不能谓其一致,故非出自一人之手。  《光明日报》1998年12月4日史林版,发表了王元军的《从六朝士人不屑碑志看“兰亭论辩”的失误》一文,从新的角度对老问题作出质疑。他认为六朝尤其是东晋士人视尺牍为展现风流的艺术,而对于技艺性的碑志书法不屑一顾。由于对于这一点认识不充分,导致把出自平民之手的碑志书法与士人尺牍书法相提并论,从而使兰亭序为伪的论争失去了根基。郭沫若从当时出土的几方墓志以及砖刻文字书法与《兰亭序》有明显的不同就断言《兰亭序》不是当时社会的产物,这种观点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兰亭序》的疑案,涉及对王羲之思想,《兰亭序》内容的评价,涉及文学史、书法史。考古学诸多方面,其意义已远远超过了《兰亭序》本身。 随着岁月流逝,更多人肯定王之羲之《兰亭序》。今日书坛,有颇不以《兰亭序》为意者,谓《兰亭序》已被"神化",此浅人妄言,也无损于王羲之“书圣”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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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兰亭论辩”是在特殊的政治环境下发生的。政治敏感的时代,学者们迫不得已虚与委蛇,说一些“识时务”的话。从豆瓣评论以及知网的论文来看,似乎有很多读者不知道这场“兰亭论辩”背后的真相,这对于客观理解《兰亭论辩》是非常不利的。《启功口述历史》(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收录了启功先生“《兰亭序》真伪的辩论”一文,其中清楚地交代了这场著名论辩的背后故事。大家请看原文:  说起学术著作的写作,不能不提到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解放后学术批评往往和政治运动搀和在一起,或者说政治运动往往借学术问题而发端,学术问题最后上纲为政治问题。比如解放后不久,电影《武训传》已开此先例。武训以乞讨为生,把全部所得都用在兴办教育上,这本无可厚非,至多武训本人仍有封建社会的时代局限性而已,但在全国范围内对它变本加厉地进行大批判就不再是对一部电影的评价,而是把它当成政治上的大是大非来对待了。到了六十年代,鉴于庐山会议批判彭德怀右倾路线,彭德怀提出要学海瑞罢官后,上边又要搞一次大的政治运动,又需要找一个切入口或突破口。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最后是选择了批吴晗的《海瑞罢官》,以致掀起“文化大革命”。但在最初没最终确定目标前,曾多次在其它题目上试探过,其中之一就是1965年发动的对王羲之《兰亭序》真伪的辩论上。在一般人看来一个小小的《兰亭序》和政治斗争有什么关系?确实没任何关系,架不住在掌握意识形态大权人的手里它就可以上纲为唯物史观和唯心史观的大是大非的路线问题。这从再后的批《水浒》就能得到印证。当时掌管意识形态大权的是康生、陈伯达等人,他们还经常拉拢和利用郭老。一次陈伯达得到一本中华书局影印的定武本的《兰亭序》,后有清代李文田的跋。很多清代的碑帖学家都是尊北碑的,他们认为像龙门造像、龙门二十品那样的碑刻才是晋代以后的最高水平和主流风格。而北碑都是方笔,刀刻的一般,于是他们认为那时凡是写得柔软的都是假的,《兰亭序》也不例外。再加上《兰亭序》本有传说,说唐太宗曾派萧翼把此帖赚来,然后陪葬了,更证明其它的都是假的。李文田也持这种观点,他在跋中就以《兰亭序》不是方笔而是柔笔断定它是假的。陈伯达把这样一本《兰亭序》及跋送给郭老,目的很明显,就是让郭老带头从这方面做文章,看是否能钓上大鱼来。郭老接到这样“圣旨”,自然也明白其中的用意,便做起文章。郭老又结合了一些新考证,写了一篇《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说南京挖出一些王家的墓碑,上面的字也都是方头方脑的,因此以柔美见长的《兰亭序》肯定是假的。不但字是假的,就连文章也是后人篡改的。在这之前我曾写过一篇《兰亭帖考》的文章,认为《兰亭序》是真的(指《兰亭序帖》原作是王羲之的手笔,现流传的都是)根据原作摹写的),并详详细细地考证了现在流传的各种兰亭版本,在社会上很有影响。文中自然不可避免地也提及李文田等清人的观点。所以要讨论这个问题就须我重新表态。当时郭老住在什刹海,钱杏邻先生(阿英)住在棉花胡同东口,郭老就让钱杏邻找我谈话。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星期五。钱先生把我叫到他家去,我一进门他就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沙发上,用非常郑重的,真诚的口气对我说:“我告诉你,我们这次是推心置腹的同志式的谈心。你这次必须听我的,事关重大。”我看他那神情,听他那口气,也道事情的严重性,就赶紧问:“您这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事?”他才说:“你现在必须再写一篇关于《兰亭序》的文章,这回你必须说《兰亭序》是假的,才能过关。”我连忙问:“这是为什么啊?”他才把事情的背景和郭老托他来找我的前前后后都给我说了一遍,等于是跟我交了底。我听了暗暗叫苦不迭,心想我原来是不同意随便说《兰亭》是假的,一直坚持现存的定武本和唐摹本都是根据王羲之原作的复制品,这可怎么转弯啊?但形势已经非常明显,这已不是书法史和学术问题了,又把学术问题政治化了,而且是“钦点”要我写文章。从钱先生家回来,我仔细研究了郭老的文章,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转身腾挪的棱缝。郭老的文章中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他认为王羲之的《兰亭》应是方笔的,否则是假的,但王羲之流传下来的作品不仅《兰亭》一种,如在日本发现的《丧乱帖》,它是唐人根据王羲之真迹勾摹的,也是那种柔美的笔法,这该怎么解释呢?郭老只好说《丧乱帖》和北碑体的“二爨”碑《爨宝子》、《爨龙颜》“有一脉相通之处”。郭老当时这样说也许言不由衷,但这明明是不符合事实的,对碑帖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这二者截然不同,毫不相干,非要说“一脉相通”那无异于瞪着眼睛说瞎话(图一二六)。好,我索性就在这上面做文章,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在言不由衷。我于是写道:“及至读了郭沫若同志的文章,说《丧乱帖》和《宝子》、《杨阳》等碑有一脉相通之处,使我的理解活泼多了。”抓住这一点,我的思路果然“活泼”多了,四千多字的考辨文章当天写好了,题为《兰亭的迷信应该破除》。晚上阿英就派人取走,直接送到郭老家。郭老一看大为高兴,第二天(星期六)一大早就把稿子交给光明日报社,第二天(星期天)就见报了,可见它是一篇特稿。  过了几天郭老去找陈校长,他们二人住的不远,郭老住在什刹海,陈校长住在辅仁对面的兴化寺。郭老一见陈校长就高兴地说:“你的学生启功真好,他说《兰亭》是假的,很好,很好。”陈校长本来是主张《兰亭》为真的一派,有的人向他请教,应临什么帖的时候,他常向人推荐《兰亭序》,现在也只好微笑着捋着胡须跟着搭讪道:“那是,他是专家嘛!”郭老乘机说道:“你不也写一篇?”陈校长应付道:“我老了,眼睛不行了,写不了了,等恢复恢复再说吧。”算是搪塞了过去。过几天陈校长把我叫去,仍旧捋着胡子,笑眯眯地对我说:“郭老夸你来着。”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你问刘乃和。刘乃和就学了一遍,她一边说,我们一边大乐。乐完后陈校长又说:“你以后要发表文章一定先给我看,要不然拿出去发表,只不定捅什么娄子呢?”我连忙答应,但心里想:这种言不由衷的拍马屁文章拿给您看,您还不得气得撅胡子,能让我发吗?现在想起来,我非常得意我的“聪明”,找到了一个既能来个—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借口,又表明了我这个转弯完全是言不由衷的违心话,这就是:“自从看了郭老的文章,说‘二爨’和《丧乱帖》有一脉相通之处,我的理解就活泼多了”。从此也落下个话把,成为朋友间的笑谈,因为明眼人都读得懂后面的潜台词。一次我在西单旧书店遇到老朋友金协中,他划右派后被王震将军调到新疆,算是保护下来。当时王震把很多右派都调到他的部下,如著名的诗人艾青,艾青后来曾跟我说:“幸亏王震将军保护了我,要不然我活不到今天。”金协中见了我就打趣地说道:“我的理解活泼多了。”说罢大笑。我对他说:“你还缺德呢,要不是王震将军,你还能活到今天。”可见大家对这句话的意思都心照不宣。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也够胡说八道的了,但不这样写不行。有事实证明,不照着他们的意思确实过不了关。南京有一位叫高二适的人,与章士钊、林散之是好朋友,他大约不知内情,还把它当成纯学术问题,在读了郭老的文章后,首先写了一篇抗议文章,大意是说唐太宗为了这幅帖费了那么大的工夫去把它赚来,怎么会是假的?他把文章写好后交给了章士钊先生,章先生又转给毛主席,但毛没有表态。幸亏他是通过章士钊这条线上去的,否则贸然登报就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了。还有更确切的证据,后来有关的文章被编辑成《兰亭论辨》一书,其中的序果然明确指出赞成不赞成《兰亭》是真是假是—场唯心史观和唯物史观的政治斗争。序中说:“(兰亭序真迹说)经历代帝王重臣的竭力推崇和封建士大夫的大肆宣扬,视作不可侵犯的神物。……(郭沫若发表文章后)多数人支持他以辨证唯物主义的批判态度推翻历代帝王重臣的评定,但也有文章持相反的看法。……应当指出,这种争论反映了唯物史观和唯心史观的斗争。……”论辨集又把同意郭老的十几篇文章算作“上编”,才持不同意见的三篇算作“下编”,其中就包括高二适和章士钊先生的,批判的指向十分明显。但后来为什么没在这上面做更大的文章呢?可能是因为能参与这—论辨的圈子太小,毕竟只能是书法界有限的人,很难达到由此发动更大规模政治斗争的目的。既然失去政治意义,过了一阵也就偃旗息鼓了。后来他们果然找到了更好的目标,那就是《海瑞罢官》,从此点燃了“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幸亏“兰亭论辨”半道收场,如果由它闹下去,我就被卷进革命风暴的漩涡里,干系就更大,想拔都拔不出来了。这种拿学术讨论来钓政治鱼的手段实在是知识分子最害怕、最头疼的做法。后来我在编辑我的文集时坚决删去了这篇文章。  (原载《启功口述历史》第211-216页,赵仁珪、章景怀整理)

精彩短评 (总计10条)

  •     翻案文章就是好看。郭老确是大才,总能慧眼如炬。
  •     商承祚还是比较公允的。
  •     后之视今亦由今之视昔也。
  •     時代所限。
  •     一部追求颠覆的阴谋史。
  •     膜拜徐森玉
  •     必参考《启功口述历史》(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一书,了解这场“兰亭论辩”的政治背景才知道这些文章的皮里春秋。
  •     郭11书法、文章16智永24讳“正”作“政”是江左王家讳42老庄|章3在碑言碑,在札言札|高8以碑刻字体例,固与兰亭字迹无可通耳|商12隶书笔意15汉隶草化过程比较快些,楷化则较为慢些,而脱离隶书笔意的楷书魏末基本成熟,到东晋已完全成熟。草书脱离隶书笔意的时期也在汉魏之间16不同书体同时并行22儒道以外,佛家支遁对王羲之的影响
  •     77年10月第一版第一印。叹为观止
  •     学术撕逼——说老实话还挺心疼的,浪费了诸公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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