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德杰小说自选集

内容概要

殷德杰

男，1947年9月生，南阳市七里园乡常庄村人。1968年毕业于南阳一高中，后回乡务农。1979年开始文学创作，第二年写出短篇小说《院墙内外》（《人民文学》81年第8期) 《儿子》《汾水》1981年第8期）《八月十六月不圆》（《萌芽》第四期）等。之后陆续发表中短篇小说100多万字。1982年加入中国作协河南分会。1985年被文学刊物《躬耕》聘为小说编辑)997年任《躬耕》杂志副主编。现为中国民主促进会南阳市委副主委兼秘书长。

书籍目录

目录

殷德杰评传(代序)   ( 1 )  .......................................................................................................................
(1)

歪歪井有个李窑主 .......................................................................................................................................(1)

鼠 · 猫 · 人 .................................................................................................................................................(92)

紫貂 
.......................................................................................................................................................(149)

逃出猫洞
..............................................................................................................................................(158)

冰冷的太阳 
..............................................................................................................................................(170)

村路 
.......................................................................................................................................................(203)

磨盘村的诅咒 
.....................................................................................................................................(234)

崇拜者之死
..............................................................................................................................................(278)

马统领与徐县长的故事 
...................................................................................................................(285)

迷黄店
........................................................................................................................................................(329)

垴墁寨之役
...............................................................................................................................................(382)

后记  
.........................................................................................................................................................(437)

作者简介

殷德杰评传(代序)

白万献

久久地，他坐在里，紫山上一块黑色的石头。两眼定定地

望着前方，眼中蓄着晶莹的泪光。他在回忆一段辛酸的往事吗? 他在倾听一首忧伤的音乐吗了他在构思小说中的一个悲哀的情节吗？

他的履历表上写着：1947年9月生。他说这是他上学时第一次填履历表时照着别人抄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诞生在何年何月。老师说不知道可以回家问问你母亲啊。他听后低低地垂下了脑袋。等老师走后，他望一眼同桌的表格，就填上了那几个数字。

他没有父亲，也找不着母亲了。

殷德杰出生在南阳市卧龙区谢庄乡大姚庄村。这是淹没在宛北紫山脚下一片丘陵中的一个偏僻贫穷的村子，殷德杰在他的作品中曾多次描写过他的故乡的地貌：“视角仰起，可以望见一片起伏的岗峦，赤红色，懔被朝阳照着的海浪似的，向着南阳城涌来。天暗云低，看邓海浪后边的紫山，仿佛一个曳着长裙在天涯奔跑的美女 ... ... ”《歪歪井有个李窑主》)“站在金鸡岗上往东看，焦家凹黑沉沉，莫测深浅的寂静的死湖。再一细看，看几蓬高出东岗地平面的树梢，苍茫之中，枝枝权权，水底的珊瑚树。”(《女人的阴谋》)偏僻贫穷，但很美，这是许多作家用忧伤的旋律咏唱的一支共同的赞歌。殷德杰的作品确实他的性格一样，深沉、凝重、抑郁，同时不乏刚强和意志，有一种深沉美和悲壮美。读着他的作品，好像听着二个不屈的生命在命运的巨大压迫下顽强挣扎的呻吟。这种艺术境界，是缺乏独特的生命体验的作家所无法达到的。

殷德杰的作品深沉抑郁，但绝没有消极的情绪，而是张扬着种顽强向上的冲力。虽然读他的作品时常常为他的情节和人物感动得热泪难禁，但这绝不是凄凄惨惨戚戚，而是大悲大恸，一种急欲宣泄和暴发的力量灌满你的胸腔，一种浓郁的文化氛围裹挟着你，历经磨难的人在听一曲古筝，傈荒野的跋涉者在听石埙的呜

咽。这种品格的作品，是单有不幸遭遇的人难以写出的。在我们探讨一个作家的生命历程对其创作风格的影响时，我们不能不竭

力寻找殷德杰成长历史的另一面。于是我们关注到了抚养作者成人长大的爷爷。殷德杰的爷爷名叫殷书照，精明豁达，强记健谈，十四岁时，即领着由几十辆牛马车组成的车帮到许昌、漯河等地拉盐，与兵匪、盐卡周旋。他识字不多，但博览基广，会泥匠，会木匠，会厨师，会风水，而且通音乐，熟读《资治通鉴》和二十四史。每天晚上，都有成群的人围在他身边，听他讲三皇五帝，讲楚汉相争，讲李闯王鞭毁宛城杀人如麻，讲吴三桂三炮定大清、袁世凯吞金身亡——正史稗史混合，传说演义杂糅。真真假假，神神怪怪，把一部五千年的中华历史，说成了一台轰轰烈烈的大戏。这台大戏演的全是改朝换代、天翻地覆的大事，波澜壮阔，激烈悲壮，绝没有小戚小哀，期期艾艾。殷德杰自小就偎依在爷爷的膝边，听爷爷活灵活现地播演这台大戏，他丧父失母之后酸楚忧伤的心灵，又受到一种恢宏博大、凝重悠远的文化氛围的浸润。因此，尽管他的身世不幸，但他作品中的悲怆旋律，沉闷的雷声，有一种暗动的力量。这大概是民间文艺家殷书照给他的孙子心灵里注人的一支强心剂种中华民族顽强奋争的精神吧。

1960年，紫山脚下，路断人稀，新坟遍地，殷德杰所在的家乡几乎天天死人。孩子们都跑不动路了，无法上学，歇在家里。在连数天没吃到二粒粮食后，爷爷将孙子拉到面前，通过半瓶白酒说：“娃儿，酒是粮食精，喝二口就不饿了。”殷德杰喝了一口，但立刻大咳不止，全部呛出。这时爷爷哭了，说：“娃儿，爷养不活你了，去找你妈去吧。”爷爷就这一个孙子，平时防得很紧，唯恐被另嫁的母亲将其诱走。但现在不得不把他唯一的希望与寄托遗弃。这，殷德杰由紫山脚下来到了宛城北郊，成了七里园村的一名公民

在七里园，殷德杰披着母亲家贫下中农的外衣，顺利地上完了初中、高中。殷书照是一个远近有名的富有智谋的人，在他当初送走孙子的考虑中，除了让孙子逃活命之外，是否还有为了孙子今后的前途而作的这种深谋远虑的政治上的考虑呢?不少人这样怀疑过。但即使有，这种极其心酸的老谋深算在“文化大革命”中也被彻底粉碎了。1968年10月，殷德杰由南阳一高毕业回到七里园村，大队党支部和工作组多次派人对这个刚出校门的青年进行专案调查，致使一个各科成绩全部优异的高中毕业生，连个小学民办教师都不能当；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后，又因是被镇子弟而被拒于大学门外。殷德杰在他的《自传兼序》里是这样描述邓段历史的：

恢复高考后，我兴致勃勃，紧张地复习功课。可是，公社文教办主任是我高中时的政治老师，他的政治水平很高，他说，德杰，僳你这样的成分，还考什么大学呢?回去好好种地去吧。于是，我就回家好好种地去了。我手里攥着借来的两元报名费走到家时，钱被我操烂了。

我有一种人生走到尽头的感觉。

但我把消沉紧紧地扼制在意志的深处。我要挣扎，为了妻子和孩子，也为了向世界阐释一种哲学。

我选择了文学。

1979年，眼看着昔日的同学一个接一个上大学走了殷德杰在人生的悬崖边徘徊复徘徊，终于勒转了马头，向着另一奂篮石蕴相对来说政治哨卡较少的人生之路走去。他开始坐在他的摆着油盐酱醋罐子的案板桌边，铺开上学时的作业本背面，提笔创作小说。他写得很发奋，邓一年他共写了27篇，寄给他妻子的哥哥、

《奔流》杂志一位编辑。但是，文学是严肃的，它决不会俅到自由市场上去买萝卜白菜那样，由于是熟人，可以给你添半斤四两。殷德杰这27篇作品均被他的这位至亲给退了回来。

1980年冬，一天中午一家人围着吃饭，一面吃一面东拉西扯地说些闲话。妻子说，解放前，有一个柴禾贩子，常到一家地主门楼下避雨。这家地主是个老寡妇，半年前死了儿子，这样就又添了个小寡妇，无子嗣。老寡妇看柴禾贩常来避雨，就留他住宿。不久她的儿媳就生了一个儿子。村人议论纷纷，老寡妇却理直气壮地说：大闺女生娃奶奶送，寡妇生娃是没生净，谁说这不是俺张家的骨血？

这是个笑话，是妻子为佐餐端上的一碟小菜。但殷德杰听后却受到了触动。由此他联想到了现实。又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际，就好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却总是挨父母的打一样，一种委屈哀怨的情绪笼罩了他的心头。他觉得这才是一篇小说的题材，他应该把它写出来。这顿饭他没吃好，丢下碗后，他就坐到了写字桌前，他不能自已，想哭着向人讲一个故事，讲一个能够感动父母，使父母向他孝顺的儿子说一声“孩子，委屈你了”的故事。这次他成功了。几天后他写出了一万六千字的小说《儿子》(收入集子后改名为《女人的阴谋》) 。

1980年，殷德杰仍写得很发奋，除了《儿子》之外，还写了另外的二十来篇。他把这些东西都寄了出去，怀着焦急、胆怯的心情等待着编辑们无情的判决。也许仍然慷去年一样，是二个只有耕耘而没有收获的一年吧?春节前夕，他在忧虑和疲累中病倒了。郱天是个晴天，他躺在病床上，不远处的机井上正开着水泵浇地，朗朗的水声很悦耳地传来，似乎有一个天使的声音在召唤他不甘沉沦的灵魂。突然妻子在外面大声喊：快起来，我给你拾条大鲤鱼!

果然是一条大鲤鱼!四五斤重，活蹦乱跳的，妻子去机井上洗衣裳，这鲤鱼就在郚水渠里悠哉地游着。很奇怪，水渠上行人如梭，为什么都没看见，偏就让妻捡着了呢?妻子高兴异常。说这是天意，肯定咱家有好运气，快起来我给你熬鱼汤喝啊!

第二天运气就来了：邮递员送来一封挂号信，是山西《汾水》寄来的，拆开一看，是作家李锐的一封长信：“殷德杰同志，大作拜读了，我觉得很好!它脱尽了邓些形式主义文学——政策文学、图解文学、政治文学的陈旧框框，大胆地对人性进行了发掘和表现，这才是真正的文学命题。... ..."

这是《儿子》寄出半月后的事。他万没想到运气这么快就光顾

了他，他觉得获得了新的生命一般，心头一片阳光，害了多日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几天后，他又收到了作家王子硕(《山西文学》主编)的来信，信中说：” ·  ·  ·  ·  ·  · 你的短篇小说《儿子》我在编辑部阅稿时读了好几遍，印象很深刻。以前，我没有读过你的作品。如果不看作者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大作家的手笔呢 ·  ·  ·  ·  ·  · 我之所以有这些想法，主要是对这篇小说太喜欢了的缘故。看完这篇小说之后，我产生了将它改编成电视剧本的想法。我把《儿子》一稿送给山西电视台的领导同志看了，他们在赞赏之余，也鼓励我改编一下... ..."

一次成功，一次顿悟。《儿子》发表在《汾水》1981年4月号上。它让殷德杰对它之前的一大摞废纸产生了检讨与反思。他得出的结论是，用别人的思想是制造不出真正的文学的，小说的字里行间必须溶进自己的生命体验，溶进自己的情感，溶进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独特的思考。

在第一次成功的激励下，殷德杰精神焕发。1981年春节刚过，即写出了他的第二篇作品《院墙内外》。故事叙述社会主义制

度允许少数人先富起来之后，一个家庭因养长毛兔发了财所产生的家庭矛盾。妻子朱熙凤是富农家庭出身，历史的教训在她的心灵上打下了很深的烙印，她一方面努力地创造财富，另一方面却面对自己创造的财富不敢享用，依然破衣烂衫，讳莫如深，无休止地加高自己的院墙，企图将自己的财富及其致富的秘密深深地掩藏起来。而她的丈夫李明章心地善良，性格外向，见人就喋喋不休地炫耀着长毛兔如何如何赚钱，并劝别人也来饲养。有一天李明章趁朱熙凤不在家，把家里的幼兔送给了一家困难户，于是夫妻矛盾白热化了。丈夫一气之下把藏在屋里不敢穿的新衣套在了身上，他要用事实向乡亲们证明自己确实是富了，平常喷的并不是瞎话。但他穿出去的却是妻子的的卡外套，于是妻子也忍俊不禁地破涕为笑了。文章写得非常简炼，语言朴实，乡土气息浓厚，虽然有种轻喜剧的情调，但细细品味仍然能感觉出殷德杰性格上的沉重。文章寄给《人民文学》，不到一个月即收到了采用通知，发表在《人民文学》1981年8月号上。这是南阳作家在《人民文学》上的第次突破，引起河南文坛的震动。1982年，在河南省第一次文学评奖活动中，《院墙内外》获河南省优秀作品奖。

除了《儿子》、《院墙内外》，1981年殷德杰还发表了《八月十六月不圆》(《萌芽》).《银河西瓜》(《梁园》即现在的《东京文学》)，共四篇。在当时来说，不管从品位上还是数量上看，这在河南文坛上都是令人瞩目的.

1982年，殷德杰在《奔流》10月号上发表了《开山的女人》，1985年被改编成彩色宽银幕故事片，男主角朱光金由著名影展葛优担任。这是南阳作家的作品第一次被搬上银幕。

1985年，殷德杰在大型文学刊物《芙蓉》第三期上发表中篇小说《歪歪井有个李窑主》。全篇七万来字，是殷德杰迄今写得最长的一篇，也是他情感投入最多、各方面优势发挥最好、反响最大的一篇，可称截至目前他的代表作。《芙蓉》主编朱树城在来信中写道：“我个人认为，这是迄今为止，全国写农村经济改革较有深度和力度的一部作品，几个人物都写得丰满而有特色，从这个作品可以看出你的生活积累和艺术功力都是很不错的。”河南省文联主席、名作家南丁称1985年是河南文坛喧闹的一年，因为邓一年河南作家在全国引起反响的作品较多，他一共列出了五篇，有张一弓的《流星在寻找失去的轨迹》，张宇的《活鬼》，田中禾的《五月》，乔典运的《满票》，也有殷德杰的《歪歪井有个李窑主》。1987年全国第四届中篇小说评奖恢复，湖南省把之歪歪井有个李窑主》作为重点参评作品推荐。

殷德杰至今已在省内外文学刊物上发表作品八十多篇，上百万字。即使放在全国文坛上来观看，他的作品的文化品位也是较

高的。但他性格内向，睥睨张狂，不屑于包装自己，而且总是觉得自己写得还不够好。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胸中积淤着一股气，这股

气还远远没有抒发出来，没有化成一篇真正淋漓尽致的作品。名文艺理论家王鸿生见他说：“德杰，我不知道你还有邓样一段身

世，我从前觉得你的作品很不错，可是看了你写的邓篇《自传兼序》后，我觉得你真正的好作品还没写出来。你是不是不敢放开来写呢?殷德杰听后深深地点头，他觉得这话很透辟。

殷德杰真正的好作品什么时候才能写出来呢?

也许指日可待，也许就是个文学史上永远的遗憾。因为殷德杰缺乏一个创作上很重要的动力源：强烈的名利之心。而且他还有一个令人沮丧的人生哲学：前半生我几乎没有真正地笑过一次，我不想把后半生也弄得太苦了。

是的，文学创作是一种艰苦的劳动，尤其殷德杰这种类型的作家，写作时感情投入很大，每写一篇，都是对感情的二次蹂躏，从肉体到精神消耗都很大。他现在已经有了名气，已经端上了铁饭碗，作了文学刊物的编辑，从政治地位到经济地位虽然仍是小老百姓，但总算挣扎出了贱民之列，他知足了。知足常乐，心安是家啊，我们无可指责他。

那么，我们能够指靠的，就只有文学这个精灵对他的诱惑了但愿这诱惑有足够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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