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的文化政治

出版社:蜃樓
出版日期:2010年3月19日
ISBN:9789868606609
作者:Emily Martin,Christopher Lane,David L. Eng,David Kazanjian,Max Pensky,Heather K. love,Eve Kosofsky Sedgwick,Carrie Hamilton,Wend
页数:416页

内容概要

作者簡介
愛密麗.馬汀(Emily Martin)
現為美國紐約大學人類學系教授。研究領域包括科技人類學、醫療人類學、性別、文化心理、歷史精神病學、英國社會文化等。著有《身體裡的女人:生產的文化分析》(The Woman in the Body: A Cultural Analysis of Reproduction, Beacon Press, 1987)與《雙極探險:美國文化中的躁狂與抑鬱》(Bipolar Expeditions: Mania and Depression in American Culture,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7)等,另與希爾.蓋滋(Hill Gates)合編《台灣社會的人類學》(The Anthropology of Taiwanese Society,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1)。其知名論文〈卵子與精子:科學如何建構了一部以男女刻板性別角色為本的羅曼史〉(“The Egg and the Sperm: How Science Has Constructed a Romance Based on Sterotypical Male-Female Roles”),中譯曾收錄於《科技渴望性別》(群學,2004)。
愛密麗.馬汀的個人網頁:web.me.com/em81 /work/Welcome.html。
克里斯多夫.連恩(Christopher Lane)
現為美國西北大學英語系教授。教學與寫作領域包括維多利亞時期與當代英國小說,並專長於19世紀心理學、精神病學與知識史等。著有《仇恨與文明: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反社會生活》(Hatred and Civility: The Antisocial Life in Victorian England,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6)與《害羞:正常行為如何成為一種疾病》(Shyness: How Normal Behavior Became a Sickness,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7);《害羞》自出版後已廣譯為日文、韓文、法文。
連恩替《今日心理學》(Psychology Today)撰寫部落格「副作用」:www.psychologytoday.com/blog/side-effects。
伍德堯(David L. Eng)
現為美國賓州大學英語系教授。研究領域包括美國文學、亞美研究、亞洲移民、精神分析,並專長於批判種族理論、酷兒研究與視覺文化。著有《種族閹割:亞美陽剛的治理》(Racial Castration: Managing Masculinity in Asian America,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01),另與大衛.卡贊堅編有《失落:哀悼的政治》(Loss: The Politics of Mourning,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3)。
大衛.卡贊堅(David Kazanjian)
現為美國賓州大學英語系教授。研究領域包括19世紀跨國美國文學與歷史研究、政治哲學、歐陸哲學、拉美移民研究、殖民論述研究和亞美尼亞流離研究,曾發表多篇關注北美—亞美尼亞流離的文化 / 政治研究的相關文章。著有《殖民伎倆:早期美國的國族文化與帝國公民身分》(The Colonizing Trick: National Culture and Imperial Citizenship in Early America,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003)。
麥克斯.潘斯基(Max Pensky)
現為美國紐約賓漢姆頓大學哲學系教授與系主任。研究領域包括當代歐陸哲學、社會和政治哲學、法政哲學和國際關係等。著有《團結的盡頭:倫理與政治論述理論》(The Ends of Solidarity: Discourse Theory in Ethics and Politics,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2008)和《憂鬱的辯證:班雅明與哀悼劇》(Melancholy Dialectics: Walter Benjamin and the Play of Mourning,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1993)等。
海澀.愛(Heather K. Love)
現為美國賓州大學英語系副教授。研究領域包括性別研究、酷兒理論、當代文學、情感研究、電影和視覺文化、精神分析、種族和民族學批判理論等。著有《倒退的感覺:酷兒歷史的失落與政治》(Feeling Backward: Loss and the Politics of Queer Histor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7)。她曾主編《新文學史》(New Literary History)特別專號「在認同政治之後有什麼生活?」(Is There Life after Identity Politics?)。
海澀.愛的個人網頁:www.heatherklove.com。
伊芙.可索夫斯基.賽菊蔻(Eve Kosofsky Sedgwick)
長年任教於紐約城市大學英文系、女性與社會研究中心,2009年因乳癌過世。賽菊蔻在1985 年出版成名作《男人之間:英美文學與男人的同性社交慾望》(Between Men: English Literature and Male Homosocial Desire,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5),之後的《衣櫃認識論》(Epistemology of the Closet,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0)奠定了她在酷兒理論中的地位。《與愛對話》(A Dialogue on Love, Beacon Press, 2000;心靈工坊,2001)則是賽菊蔻的憂鬱症手記, 結合了對話與詩,呈現了她與心理治療師的交流歷程。賽菊蔻1998年時曾應中央大學性 / 別研究室之邀來台發表兩篇論文:〈如何將孩子教養成同性戀〉與〈情感與酷兒操演〉(收於性 / 別研究第三、四期合刊《酷兒:理論與政治》,中央性 / 別研究室,1998)。
凱莉.漢彌爾頓(Carrie Hamilton)
現為英國倫敦羅漢普頓大學藝術學院教授、羅漢普頓性 / 別研究中心主持人。研究領域包括性 / 別史、女性主義、口述史、文化記憶、政治與革命運動、西班牙與拉丁美洲歷史、拉美裔研究等。最新發表的文章是〈性 / 別政治與社會主義的居住:古巴革命中的建設家園〉(“Sexual Politics and Socialist Housing: Building Homes in Revolutionary Cuba”),收於《性別與歷史》(Gender & History 21, 2009)。
溫蒂.布朗(Wendy Brown)
現為美國柏克萊大學政治學系教授。研究領域包括政治學史、19與20世紀歐陸理論、批判理論、文化理論、女性主義理論、批判種族理論、後殖民理論等。她批判地置疑權力位置、政治認同和當代民主中的政治主體性,以交織理論之間的對話知名,如:馬克思、尼采、韋伯、佛洛依德、法蘭克福學派、傅柯、當代歐陸哲學等。〈抗拒左派憂鬱〉一文曾同時收錄於《失落:哀悼的政治》和《沒有保證:霍爾紀念集》(Without Guarantees : In Honour of Stuart Hall, Verso Press, 2000)。著有《傷害的狀態:晚期現代性中的權力與自由》(States of Injury: Power and Freedom in Late Modernity, Princeton, 1995),並與珍娜.哈莉(Janet Halley)合編《左派律法主義 / 左派批評》(Left Legalism/Left Critique,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02)。
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
現為美國柏克萊大學比較文學及修辭學教授。研究領域包括女性主義理論、性 / 別研究、近當代歐陸思想等。她於1990年代發表了許多影響深遠的作品,如:《性 / 別惑亂:女性主義與身分顛覆》(Gender Trouble: Feminism and the Subversion of Identity, Routledge, 1990;桂冠,2008)、《身體至關重大:論「性」的話語界限》(Bodies That Matter: On the Discursive Limits of “Sex,” Routledge, 1993)和《權力的精神生活:服從的理論》(The Psychic Life of Power: Theories in Subjection,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7;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等,對權力、性別、身分認同與情感政治的分析批評多所卓見。
編者簡介
劉人鵬
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著有《閻若璩與古文尚書辨偽:一個學術史的個案研究》、《近代中國女權論述:國族、翻譯與性別政治》,並與丁乃非、白瑞梅合著《罔兩問景:酷兒閱讀攻略》。
鄭聖勳
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候選人,美術設計與網頁編輯。文字作品散見於香港《字花》雜誌。
宋玉雯
清華大學中文系、社會所畢業,文字工作者。現就讀於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班現代文學與文化研究組。
譯者簡介
林家瑄
清大外語所畢業,曾任藝術行政。自由譯者,譯作包括《兩位嚴肅的女人》(行人,2007)等,現為期刊編輯。
洪凌
英國薩克絲大學(Sussex University)英國文學碩士,香港中文大學文化比較所博士候選人。現專事小說創作、論述撰寫,以及翻譯。小說創作包括《銀河滅》(蓋亞,2008)、【宇宙奧狄賽】系列共六冊(成陽,2000-2003)、《不見天日的向日葵》(成陽,2000)、《末日玫瑰雨》(遠流,1996)、《肢解異獸》(遠流,1995)等。論述著作包括《魔道御書房》(蓋亞,2005)、《酷異劄記》(萬象,1996)、《魔鬼筆記》(萬象,1996)等。譯著包括《少年吸血鬼阿曼德》(時報,2009)、《通往女人國度之門》(繆思,2006)、《女身男人》(繆思,2005)、《黑暗的左手》(繆思,2004)、《銀翼殺手》(一方,2004)等。
翁健鐘
台大歷史系碩士。嗜閱讀,曾任期刊編輯、翻譯。
區立遠
台灣大學哲學碩士,德國杜賓根大學古典文學碩士。
張永靖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國立中央大學英美語文學所碩士生。
楊雅婷
台灣大學中文研究所碩士,美國哈佛大學教育碩士,現從事翻譯。譯作有《關於美之必要》(天下雜誌,2008)、《巧克力時尚之旅》(天下雜誌,2007)、《馬戲團之夜》(行人,2007)、《蘭閨寶錄:晚明至盛清時的中國婦女》(左岸文化,2005)、《童年之死:在電子媒體時代下長大的孩童 》(巨流,2004)、《啥都瞭了》(行人,2004)、《阿茲海默症》(天下雜誌,2003 )等,以及多篇學術論文。
鄭 □良
中央大學英美語文學系碩士畢業,碩士專攻性 / 別研究、酷兒研究、文化研究。曾替《電影欣賞》與中央大學性 / 別研究室超薄會議翻譯學術文章。日日春關懷互助協會義工。熱愛電影。
鄭聖勳
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候選人,美術設計與網頁編輯。文字作品散見於香港《字花》雜誌。
回應文作者簡介
hsiehpei
清大外文系畢業,專職譯者。
木耷
文字工作者。
止言
文字工作者。
何姿瑩
瑞典林雪平大學科學、科技與社會碩士,國立中山大學外國文學碩士。目前在高雄醫學大學與國立高雄大學擔任兼任講師。
呂嘉鴻
輔仁大學新聞系、清華大學社會所畢。目前就讀倫敦大學金匠學院(Goldsmiths College)社會系博士班。
林吉洋
台北大學地政系、清華大學社會所畢業。現服務於某企業,推廣互助事業。
郭品潔
台灣屏東人。著有詩集《讓我們一起軟弱》(大田,2003),譯有《簽名買賣人》(大塊文化,2007)等書。
陳羿安
現就讀於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碩士班及陽明大學科技與社會研究所碩士班。
葉虹靈
台灣大學社會系,清華大學社會所畢業。現在關心台灣的歷史記憶與轉型正義問題。
劉冠伶
現就讀於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班。
蔡孟哲
清華大學社會所碩士,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義工。

书籍目录

憂鬱,投資與罔兩翻譯∣Melancholia, Investment and Penumbral Translation
劉人鵬
哀悼有時∣A Time to Mourn
鄭聖勳
躁鬱簡史∣A Short History of Manic Depression
愛密麗.馬汀∣楊雅婷譯
我現在宣布,你是個躁鬱症患者I Now Pronounce You Manic Depressive
愛密麗.馬汀∣林家瑄譯
不能再靦腆了∣Bashful No More
克里斯多夫.連恩∣鄭□良譯
哀悼殘存 / 持續∣Mourning Remains
伍德堯與大衛.卡贊堅∣鄭聖勳、翁健鐘譯
憂鬱的辯證.序 ∣Introduction to Melancholy Dialectics
麥克斯.潘斯基∣區立遠譯
壞毀的身分認同 ∣Spoiled Identity: Stephen Gordon’s Loneliness and the Difficulties of Queer History
海澀.愛∣洪凌譯
梅蘭尼.克萊茵與情感造成的差異∣Melanie Klein and the Difference Affect Makes
伊芙.可索夫斯基.賽菊蔻∣楊雅婷譯
快樂的回憶∣Happy Memories
凱莉.漢彌爾頓∣楊雅婷譯
拒絕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Refusal
海澀.愛∣鄭聖勳、翁健鐘譯
抗拒左派憂鬱∣Resisting Left Melancholia
溫蒂.布朗∣張永靖譯
失去之後,然後怎樣?∣After Loss, What Then?
朱迪斯.巴特勒∣鄭聖勳、翁健鐘譯
文章出處

作者简介

書介part I
《憂鬱的文化政治》的跨界視野,讓憂鬱重新解放。
這裡沒有對憂鬱的定論,沒有對理論的定論,也沒有更燦爛的憂鬱,更沒有一定要走向光明未來的答案。哀悼殘存 / 持續,在拒絕結束的憂鬱裡,開啟失落的意義。
給精神病患者:愛密麗.馬汀的〈我現在宣布,你是個躁鬱症患者〉,讓精神病院的的喘息與腳步聲可以被聽見,讓田野筆記中的人告訴你他們服藥與看診的故事。
給失語的詩人:麥克思.潘斯基〈憂鬱的辯證.序〉告訴你怎麼珍惜荒蕪的話。
給運動分子:海澀.愛〈拒絕的政治〉會告訴你為什麼總有人不陽光,走不出去,不敢參加遊行。
給左派與懷疑左派的人:溫蒂.布朗的〈抗拒左派憂鬱〉,以憂鬱症作為一種政治修辭,詮釋了左派的情感結構。
給期待快樂的人:在嘆逝與追憶之外,凱莉.漢彌爾頓在〈快樂的回憶〉裡重讀了但丁的話,「最巨大的悲傷,莫過於在悲慘中回想起快樂的時光」。
給不想不分的女同志:海澀.愛〈壞毀的身分認同〉裡有最驕傲、最不堪、最不被容許、最不應該被忘記的身分記憶。
給總覺得自己理論讀得太少的人:伊芙.可索夫斯基.賽菊蔻的〈梅蘭尼.克萊茵與情感造成的差異〉,從她小時候一個無法買到的大娃娃談克萊茵,讓理論成為一種互相了解的溫柔語意。
給groupies:愛密麗.馬汀的〈躁鬱簡史〉會告訴你為什麼我們會隨著樂團吶喊。
給當代的好孩子們:這個世紀要當活潑、快樂的小朋友才能上電視,能夠開朗、大方才會推甄得上不會讓爸爸媽媽失望的學校,克里斯多夫.連恩的〈不能再靦腆了〉會告訴你害羞是怎麼不見的。
給失落的人:朱帝斯.巴特勒在〈失去之後,然後怎樣?〉從歷史的尖叫聲裡告訴你哀悼的意義。
書介part II
憂鬱(症)的討論,常溯及佛洛依德的〈憂鬱與哀悼〉,在早期的精神分析中,哀悼是對失落的摯愛,或對某種抽象體所經歷的一種「成功」的心理過程,而憂鬱症則是這種轉化的失敗;但晚近討論這些語詞,已走向非單純的個人性或精神分析脈絡,《憂鬱的文化政治》主張哀悼、憂鬱症、懷舊、哀感、創傷、沮喪,不再只是一種失敗性的病態,憂鬱(症)或憂鬱書寫,其實是政治的──「情感」不只是精神分析論述處理的內容,而是一種社會、政治、法律、美學關係的建構,同時也漸漸形成一種情感政治。
伍德堯和大衛.卡贊堅在〈哀悼殘存 / 持續〉(“Mourning Remains”)所言:「失落」是一種「理論性的虛構」,“remains”不只是一種殘留,只是剩下的、得丟掉的殘渣般的過去,哀悼歷經著歷史、文化的政治性過程,而憂鬱具有它自己的意義。
當代人類學家愛密麗.馬汀《雙極探險》其中的〈躁鬱簡史〉,將藝術品味、流行文化視為一分析對象,敘述躁狂在美國如何成為一種病癥,以及躁狂如何成為當代被擁戴的文化現象。〈躁鬱簡史〉提到了許多中文讀者所熟悉的藝術家,紀德、梵谷、馬勒、普拉絲……在1980年代以後,他們因為憂鬱與躁狂而被認證為更「真誠」、「真實」的藝術家──憂鬱症的建構與行銷並不只建立在藥廠與醫院的消費關係,在一個躁狂歷史脈絡中,憂鬱被戴上花冠,輕躁狂是最受享譽的成功人格,這讓人看不清憂鬱所帶來的難捱與苦痛。
而愛密麗.馬汀在她的另一篇文章〈我現在宣布,你是個躁鬱症患者〉中,做了令人敬佩與感動的田野,她記錄了精神病院中的八個故事,所謂的譫妄、躁狂、情緒週期、思考障礙……等等病徵,是怎麼真實地發生在醫生與病人之間的權力關係,她批判性地讓讀者知道「病」是怎麼被宣稱、運作。而文中提到的藥物,全部都是台灣的藥單上看得見的,這份田野的中文化非常重要,它提供了病例書寫的中文視野,更拓寬了服用這些藥物的在地讀者能夠說出自己感受的可能性。
引爆在地的閱讀意義一直是《憂鬱的文化政治》的初衷。克里斯多夫.連恩的〈不能再靦腆了〉收於他的《害羞》一書,除了甫發行的英文版,在三、四年內間已譯有日文、韓文、法文等不同版本。希望連恩的作品第一次的中文化,能夠讓台灣很少被討論的「害羞」爭取一些發言空間。文中論述的是「害羞」、「靦腆」等詞彙所形容的人格特質,漸漸地在1980年代成為了一種需要被定名與治療的疾病。扭捏、內向、古怪、拘謹等等與害羞相關的氣質,漸漸成為了「社交恐懼症」、「逃避型人格障礙」等等病徵。「害羞」的修辭內涵與其所指徹底的轉化了,面對「社交焦慮」的疾病與威脅,只能夠「不再靦腆」。
盡力想讓「憂鬱」能展現出最大張力,《憂鬱的文化政治》選譯了溫蒂.布朗的〈抗拒左派憂鬱〉,布朗以「憂鬱症」作為一種政治修辭,她所批評的左派,總眷戀著過去,總凝視著過往的政治依附,不願意卸下悲傷,也不憧憬復元,於是自戀 / 戀物的憂鬱症結構,讓政治只能朝向一種永遠失落的哀痛;抱緊過去的耽溺慾望,超越了任何現今對於政治動員、結盟,或是轉變的投資的可能性。
當代最重要的理論家之一朱帝斯.巴特勒,她在〈失去之後,然後怎樣?〉一文,鄭重地面對憂鬱,以哀悼的特殊位置,回應了「時間」與「歷史」的複雜性,她認為正是在「失去」裡,銘刻了所受的磨難、暴力、汙名,而早期精神分析中「癱瘓業已麻木」的狀態,其實正賦予了歷史的新的創造性,哀悼可以賦予主體戰鬥力、能動性。哀悼的暴露與「由內翻外」,正是她「然後怎樣?」的問題,哀悼的「時間」、「歷史」,就是身體性地、肉體地與物質相遇的政治。
《憂鬱的文化政治》透過麥克思.潘斯基在〈憂鬱的辯證.序〉試圖延伸對憂鬱書寫的關注,在台灣已經擁有了中文化的傅柯關於「自反性語言」的思想資源,提供了許多關於沈默、空白的話語的政治,而克里斯德瓦的《黑太陽》可以說是做了一種失語的重要標誌,她試著將語言的解構與作者的情感狀態做出連結,《黑太陽》裡誠懇的告訴讀者,書寫憂鬱的意義,正是因為遭受憂鬱折磨的人所書寫的每一個文字都是來自憂鬱──而麥克思.潘斯基接著說,這是「以書寫填滿了『蒼白的倦怠』,那空白的一頁」。麥克思.潘斯基藉班雅明對歷史主義者的批判,對憂鬱書寫作出了進一步的解釋,他認為正是憂鬱書寫可以抵抗這收編的歷史體系,而「那空白的一頁」就是憂鬱書寫。凱莉.漢彌爾頓在〈快樂的回憶〉一文裡圍繞著雷納多.阿里納斯的自傳《在夜幕降臨前》展開分析,她強調了「快樂」在政治中如何地得來不易,更告訴讀者書寫「快樂」背後的重要與艱難。「快樂的政治」絕非是企圖擦拭掉壓迫與悲傷的記憶,也不是要把所有的事都看成快樂,更不可能是對悲傷與憂鬱的「超克」或是「放手」。〈憂鬱的辯證.序〉與〈快樂的回憶〉分別回應了中文語境裡對「失語」的寫作語言狀態的認知,以及對文學史中「嘆逝」的追憶傳統,企圖讓文學中的憂鬱能夠更深的問題化。
瑞克里芙.霍爾的《寂寞之井》在英語世界有著曖昧性的崇高地位,它既是最被廣泛閱讀的同志文本,同時也是讓拉子困擾、憎恨的作品。書中主角史蒂芬太過時、太逕渭分明的陽剛認同,在訴求流動、進步、拋下悲情的當代論述中,實在太不政治正確,並且滿溢的絕望、自恨,讓理論家們想要從中找正面的可能性都無法辦到。在〈壞毀的身分認同〉裡,海澀.愛認為史蒂芬之所以受爭議,正因為她受苦、自厭、愛的挫敗與絕望,都恰恰為近代同志形象的相反典型,她批判性認為越是閃避、跳躍、轉化甚至是誤讀史蒂芬的困境,反而越顯示出造就同志困境的社會規範的有效性;但正是要回頭看待自身的厭惡、羞慚又難以切割的拉鋸,才有可能接納並且開始處理酷兒歷史的艱難性。〈拒絕的政治〉裡,海澀.愛延續了她的關懷,把命題放在美國酷兒運動裡常被拒絕、抹拭的壞情感。她認為情感裡不論好的與壞的,兩者都構成了運動的可能;她追認這些沮喪、不正確的情感,試圖為這幾乎是羞恥的秘密的長遠歷史作些辯護。雖然這些壞情感看似根本就是對行動無益,更甚者就任何傳統意義上的能動性而言,它們會使得那些如此感受的人喪失資格。但海澀.愛的訴求,正是期待一種政治能動性的視野,而它所處理的政治性,是可以將所經歷的壞情感,納入希望修復的傷害之中;因為,能夠認可這些苦難的存在,並藉此發展出的相關論述,才是能夠處理酷兒經驗的運動。
當代酷兒與女性主義運動中重要的推動者伊芙.可索夫斯基.賽菊蔻,在逝世前完成了〈梅蘭尼.克萊茵與情感造成的差異〉,她在罹患乳癌多年後,想到了從年幼時就經常幻想能夠抱著的、卻一直沒能買到的大娃娃,並且以這個大娃娃替克萊茵的理論做了一個巧妙、溫暖而厚實的譬喻。賽菊蔻從情感層面來理解理論,直接靠近讀者的真實人生,在「抑鬱型位態」的概念中,她看見「憂鬱」能動性與創造力的可能,在「妄想型—分裂型位態」中,她充滿同理心地試圖解釋1980、90年代初期面對愛滋恐懼時,酷兒理論所衍發出來的動能,及其後續發展的疲態及限制,她的文字並不是為了批判運動路線的正確與否,更像是期盼著讓參與運動的人可以減少一些生活中的困頓與煎熬。在這篇文章中讀到的是賽菊寇理解理論的溫暖、寬大的大格局,雖然她小時候沒有買到合意的大娃娃,但閱讀她的文字,正如抱著一個她給讀者的大娃娃。
希望《憂鬱的文化政治》也會是讀者手中的棉花糖與大娃娃,希望在這本書的盡頭,不論是不是藥效的副作用,不論酒精與政治正確的比例,不論我們的身體毀壞與不宜人居的程度,我們都可以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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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翻译论文集《忧郁的文化政治》序)http://www.cul-studies.com/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39&id=91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旧约.传道书.第三章》〈哀悼持续/残存〉(“Mourning Remains”)是这本文选的开始,我们并不希望“remains”只是一种残留,只是剩下的、得丢掉的残渣般的过去,而是重新检视这「发生过的、并且也一直持续著的哀悼」对我们的生命产生了什么意义;哀悼有时,因为哀悼历经著历史、文化的政治性过程。其实这本文选也算是种种残存的某种交会点吧,不再只是将忧郁(症)看待为一种病态的移置、移情作用;忧郁不仅是为了要克服创伤而作为阻碍存在,也不仅是悲恸的耽溺与消沈;我们希望将忧郁看待成一种我们自身所经历的生命,是历史的,文化的,政治的,忧郁具有它自己的意义。希望这段时日编选与译介的过程,能让忧郁与忧郁的生命能够获得多一点点的诠释与语汇,让这些难熬的过往时刻,能够被多一点点珍惜。继续活著,不过能选择的姿态很少,能够承载生命的词汇也很少。或许有点像是柳宗元的自叙,「嘻笑之怒甚乎裂眦,长歌之哀过乎恸哭」,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沈痛并且惊恐的表情;轻松的笑语的诙谐,比凶狠地、瞪著裂开的眼睛的愤怒更需要力气;优美的歌咏著的悲伤,比放声大哭更为凄凉。这不是正诉说著:「你怎么知道我这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不正是世间最悲哀的表情吗?」 忧郁(症)的讨论,常溯及佛洛依德的〈忧郁与哀悼〉(“Mourning and Melancholia,” 1917),在早期的精神分析中,哀悼与忧郁症都是因为「失落」,哀悼是对失落挚爱或某种抽象体所经历的一种「成功」的心理过程,而忧郁症则是这种转化的失败,这是原欲(libido)的转化与移置;但晚近讨论这些语词,已走向非单纯的个人性或精神分析脉络,而是如伍德尧(David L. Eng)和大卫.卡赞坚(David Kazanjian)在〈哀悼残存/持续〉所言:「失落」是一种「理论性的虚构」,我们希望试著转移佛洛依德关於原欲的认识,让哀悼不再限於一种对原欲的永恒失落或转移,而是一种主体的情感投资(emotional investment)的再现过程,藉由重新解释「忧郁(症)」的方式,使得「忧郁(症)」不再如早期佛洛依德理论:让哀悼、忧郁症、怀旧、哀感、创伤、沮丧论述,不再是一种失败性的病态,而是一种理解与实践,都可能有著积极创发性的能量。忧郁(症)或忧郁书写,在表面的漠然/懒怠(acedia),或是个人主义、内心世界的探索等等的诠释之外,其实是政治的――「情感」不单单如传统以为的,只是精神分析论述处理的内容,而是一种社会、政治、法律、美学关系的建构,同时也渐渐形成一种情感政治。或许不在忧郁(症)的视野底下,我们所认知的历史、社会文化,就不会是完整的;因为藉「成功地哀悼」展开的修辞结构(譬如我们目前多数采取的精神分析、文学批评,或是社会经济研究),多半将忧郁症与疯狂视为一个人主义的、内心探索的、边缘的主体性政治――但很有可能说话者的立场,其实正是同一精神状态的反面位置,也就是说:不论这哀悼的工作完成与否、不论成功或失败,所谓的国家主义、进步主义、现代性、集体性,其实也是延续著哀悼的过程所建构的;若没有一个边缘的、流离的、内心世界的,或是哀悼的主体位置,那么,这些「不哀悼」的状态也不可能被诠释。所以,是因为忧郁(症)的轨迹得以被追认,我们的社会结构才有可能被分析,我们才因此成为了我们。依据(中国台湾)教育部函规,新生入学前必须完成「心理健康谘询/忧郁症筛检」才能够完成入学手续,其中的问题包括了「你会失眠吗?」、「面对人群时会紧张吗?」等等,如果诚实、认真地完成这份问卷,应该全台的同学们几乎都会被判定患有各式各样的精神疾病。它们是不甚具有辨别力的问题,若是我们把问题换成「您喜欢吃鸡排或卤味吗?」、「每天都想喝啤酒或珍珠奶茶?」等等,然后就以这些问题判定回答问题的人是否具有高血压或糖尿病,其中的粗糙与荒谬似乎就更显而易见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筛检,因为这些问题以及其背后的病症化修辞无法区辨,所以填写问卷的我们也会变得无法表意。是不是需要帮忙呢?我的身心状况已经是病徵了吗?该把自己病理化吗?这些极其重要的问题,都是我们从这苍白的语境中必须面对的。忧郁症的诊断书,同时也是病患购买药品的收据。从被诊断为需要用药的时候开始,病患就进入了这庞大的药厂-医院结构。精神科药物的庞大商机与同样庞大的副作用,总是恶名昭彰地招致了许多批评,例如《药你生病》(Selling Sickness)这本书。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序言,其实是来自高中同学寄给朋友们的群组信,这篇文章的语气十分火爆、怒不可遏,对於行销忧郁症药品的痛恶跃然纸上,但这封信又夹杂在他寄来的一堆网路笑话与女明星的走光照片之间,字语里的愤怒,在阅读时几乎闪著异样的颜色:本书〔《药你生病》〕揭露了制药业最新的多层次行销,技巧不断翻新,疾病接二连三出炉,於是形成了一种模式:为了扩张药品市场,出现了改变我们对疾病思考方式的公式。本书中所揭露的疾病,并非绝无仅有的例子,而是目前所知最具戏剧性、最引人注目、最新的案例。一旦了解这种公式,就会了解药厂所玩的把戏,也会发现疾病行销的巫术无所不在。〔……〕三十多年前,有一位想法独到的思想家伊凡.伊立奇(Ivan Illich)提出警告表示,有一种日益壮大的医学组织,正在进行生命「医疗化」,挖掘人类对付现实生活中,痛楚与死亡的能力,把太多正常人变成病患。引文中的批评非常深刻、尖锐,严正地提醒读者忧郁症不只是情绪性的疾病,更是药厂的商业行销把戏,但是在台湾,类似文章最广为流传与转载的地方,其实多是卖草药、卖天然食品的网页。放置於在地性脉络的引用脉络里,它转译成了一则广告,而且是一则很有效的广告(其实高中同学转寄来的就是一则广告)。类似文章在台湾能成为有效的广告或许有几个关键性的原因,首先是对於药物副作用的明确考证,其次是作者用以抗拒「忧郁症」的诊断时,往往同时也建构出一个「健康的人」的原型;「他」似乎是完全原生的、完整的,情绪困扰完全不需要透过「人工」、「邪恶」的药物解决的人。台湾的忧郁症工业需要更多不同面向的讨论,我当然不排斥草本药物(除了太贵的之外),但阅读批判忧郁症的药厂工业的作品时,在台湾的脉络总是面临到相同的情况,很难回避这位总是会被召唤出场来抵抗忧郁症诊断的「健康先生」。而能遇见当代人类学家爱密丽.马汀的作品《双极探险》(Bipolar Expeditions)真是一件令人兴奋又感动的事情,我们选译了〈序论〉中的〈躁郁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Manic Depressive”),不直接从忧郁症行销来谈这个议题,而是透过躁狂在美国如何成为一种病症,以及躁狂如何成为当代被拥戴的文化现象。〈躁郁简史〉提到了许多我们熟悉的艺术家,纪德、梵谷、马勒、普拉丝……在1980年代以后,他们因为忧郁与躁狂而被认证为更「真诚」、「真实」的艺术家――忧郁症的建构与行销并不只建立在药厂与医院的消费关系,我们更强调了忧郁的文化商品的行销。爱密丽.马汀指出在一个躁狂历史脉络中,忧郁被戴上花冠,轻躁狂是最受享誉的成功人格,这让我们看不清忧郁所带来的难捱与苦痛。台湾似乎信仰著可以抵抗忧郁症的健康先生,又总可以从躁狂的魅力成功地行销各个欧美的摇滚乐团,同时,再从最痛最耽溺的地方累积文字与生命经验;这其中并置的复杂性,或许才是这个地方的最真实再现。班雅明曾引用波特莱尔的话,形容在资本主义发达时代中的我们是「装备著意识的万花筒」(“a kaleidoscope equipped with consciousness”)。当然,我们身上的装备包括了如何感受、理解、格式化情感的接收端子,以及怎么诠释、言说、展演情感的输出接点;那可能是笔、键盘、吉他,或者是钱包。其实这本文选所努力尝试的,好像有些近似《药你生病》所批评的,「挖掘人类对付现实生活中,痛楚与死亡的能力……」,但我们并不是为了把大家变成病患,而是为了尽管只能够触碰到的一刹那、一两个字也好,把一点点痛楚与死亡的能力,还给你。在地性的阅读与其能够扩散、发生的意义,一直是这本书的初衷,我们选译了 克里斯多夫.连恩(Christopher Lane)的〈不能再腼腆了〉(“Bashful No More”),希望能够让台湾很少被讨论的「害羞」争取一些细小的空间。〈不能再腼腆了〉论述的是「害羞」、「腼腆」等词汇所形容的人格特质,渐渐地在1980年代成为了一种需要被定名与治疗的疾病。扭捏、内向、古怪、拘谨、不善交际等等与害羞相关的气质,在《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DSM)里,成为了「社交恐惧症」、「逃避型人格障碍」等等病徵。「害羞」的修辞内涵与其所指彻底的转化了,面对「社交焦虑」的疾病与威胁,我们只能「不再腼腆」。〈不能再腼腆了〉一文的开头非常令人惊叹,作者克里斯多夫.连恩说他的妈妈小时候因为极度地害羞,所以「她常常假装自己是马」。我的妈妈和我其实也非常害羞,周遭也有好多害羞的朋友,但我们好像没有试著形容过我们害羞得像海绵、橡皮擦,或松鼠等等。前三段的文字虽然为数不多,克里斯多夫.连恩笔下的妈妈奔跑、不想和别人说话、还有在地下室里猛弹钢琴的姿态都栩栩如生地非常引人入胜。每次看到这篇文章,都很好奇地猜想她弹琴的乐音。小时候我们学习的好孩子榜样,是如何当一位有礼貌的小朋友,拘谨、含蓄、节制――我们学习的是如何合适地害羞;相反的,这个世纪的小朋友,被要求得像美语班广告里争先恐后地举手发言的活泼;可以和电视里的姐姐哥哥们一起开心地玩游戏的小朋友,才是好的小朋友。如果你不能「开朗」、「自在」的表现自己,害羞甚至有可能会成为高中、大学甄试里最大的困扰。「害羞」与「活泼」的拉锯过程,已经是台湾现代化历史中最普遍的一种情感政治的展演――如果你也曾认真地陪伴、扮演、想像过一位当代的青少年,要在升学中是如何「不能腼腆」,这其中的恐怖与紧张,不应该被擦拭,不应该被忘记。很希望这本文选可以和读者一起拥有些在地意义的共同感受,〈不能再腼腆了〉写到几个医生与精神病学家所判定为社交焦虑的病症:害怕一个人在餐厅吃饭、紧张的时候手心发抖、避免上公共厕所。这是我们生活中太常出现的场景,从流行歌到偶像剧;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搭电车、一个人过节,当一个人的孤单从生活样貌变成一种病,或是一个人的孤单变成社会性或病徵化的疏离,当中有迥然不同的论述背景,而个人情感在其中的修辞位置是我们得自己试著去诠释的。「害羞」在台湾虽然不太被讨论,但一直明确地真实存在,文选的目的是介入不同脉络里的忧郁政治,当然「害羞」也是我们害羞地很想提及的一部分。而爱密丽.马汀在她的另一篇文章〈我现在宣布,你是个躁郁症患者〉(“I Now Pronounce You Manic Depressive”)中,做了令人敬佩与感动的田野,她记录了精神病院中的八个故事,所谓的谵妄、躁狂、情绪周期、言语攻击(verbal aggression)、思考障碍……等等病徵,是怎么真实地、活生生地发生在医生与病人之间的权力关系,她批判性地让读者知道「病」是怎么被宣称、运作;并且在这个「治疗」场域的记录里,她细腻地写到许多生命中细小的地方,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祷告,怎么缓慢,怎么慌乱,怎么尝试想要出院和小孩相聚,而医生和病人又是怎么扮演自己的角色;或许在不同的说话体系里,我们都轮流地扮演著他者,都是第九个病例。〈我现在宣布,你是个躁郁症患者〉中提到的药物,全部都是台湾的药单上看得见的,这份田野的中文化非常重要,它提供了病例书写的中文视野,更拓宽了一点点让许多服用这些药物的人能够更进一步说出自己感受的可能性。尽力想让「忧郁」能够展现出最大张力,我们选译了温蒂.布朗(Wendy Brown)的〈抗拒左派忧郁〉(“Resisting Left Melancholia”),温蒂.布朗以「忧郁症」作为一种政治修辞,她所批评的左派,总眷恋著过去,总凝视著过往的政治依附,不愿意卸下悲伤,也不憧憬复元,於是自恋/恋物的忧郁症结构,让政治只能朝向一种永远失落的哀痛;抱紧过去的耽溺欲望,超越了任何现今对於政治动员、结盟,或是转变的投资的可能性,所以不可能活在当下,看不见现在的问题,她引班雅明所说,这是对「每一个效忠的誓言或回忆」的忠诚,对乡愁的忠诚,「在其坚定的自我贯注里,在沈思默想中拥抱死去的对象」。其实读完〈抗拒左派忧郁〉的第一个感想是:我一定看不清任何问题,还好我不是左派,果然我不适合从事社会运动。所以更诚实一点来说吧,虽然我可以知道班雅明所批评的左派,其实本身就是另一个文本,或许更像是一个谜语,而且温蒂.布朗批评的左派,也需要进入她所对话的系谱中脉络性地认知――但是,我很快地、没有任何异议地觉得,如果作为一个社运者,我一定到不了更远的地方;我立即把她所批评的左派,想像为「这里的」、「现在的」左派。怎么会这样呢?以忧郁症作为一种历史的情感结构,并以之作为一批判的修辞,这篇文章的确是做了非常杰出的典范;但其实这好像不全是选译它的最大原因,因为这篇文章在台湾被怎么阅读,似乎是更重要的。〈抗拒左派忧郁〉让读者得直觉地回应我们的立场是什么?我们所想像的左派是怎么样的左派?而与读者一起面对这阅读本身的问题化,是这本文选更想与读者一起经历的。 这本文选透过麦克思.潘斯基(Max Pensky)在〈忧郁的辩证.序〉(“Introduction to Melancholy Dialectics”)试图延伸对忧郁书写的关注,在台湾已经拥有了中文化的傅柯(Michel Foucault)关於「自反性语言」(reflexive language)的思想资源,提供了许多关於沈默、空白的话语的政治:傅柯认为某些状态的言说,其实是一种朝向虚空的叙述,这既是喧嚣也是沈默,因为文字是为了将语言和主体一同抹拭,它们终究只存在於纯粹的域外。如果《外边思维》(La Pensée du dehors)提供了一种沈默的思想的可能性,那么克里斯德瓦(Julia Kristeva)的《黑太阳》(Soleil noir. Dépression et mélancolie)或许可以说是做了一种失语的重要标志,她试著将语言的解构与作者的情感状态做出连结,克里斯德瓦说,这是与哀伤症的关系。《黑太阳》里诚恳的告诉读者,书写忧郁的意义,正是因为遭受忧郁折磨的人所书写的每一个文字都是来自忧郁――而麦克思.潘斯基接著说,这是「以书写填满了『苍白的倦怠』,那空白的一页」。「倦怠」来自於班雅明的〈历史哲学论纲〉中的“acedia”,其实这本文选有意地选译了不同诠释脉络的引用、不同情感意义底下、被赋予了不同意义的班雅明;麦克思.潘斯基藉班雅明批判历史主义者的“acedia”,对《黑太阳》作出了更进一步的解释,他认为正是忧郁书写可以抵抗这收编的体系,而「那空白的一页 」就是忧郁书写;从「失语」的写作、从荒芜中的、不断丧失的文字,我们得以回想忧郁书写意味著什么。有一天,我一直以来就写得乱七八糟的小说,突然就写不出来,没有了。那个时候突然也就懂了路况对邱妙津的评述:邱妙津一直以来都以文字作出对自己、对世界的「最后一击」的抵抗。大抵我们没有这搏斗的姿态,然后文字消散地又比我们的生命早一些,之后就是干涸、苍白,然后失语,然后更彻底的失语。在几年后读到麦克思.潘斯基《忧郁的辩证》一书的序言,更觉得这「失语」、「空白」应该被放在一个结构性的位置里看待。邱妙津《鳄鱼手记》的写作,像是一再地推翻了这本手记本身的存在般地,一再推翻了说话的可能性。当中作者与文本的关系,甚至有点像依靠著这反覆的推翻、擦拭的结构才得以继续:跟你说话时,我慌张,那些话一出口如脱缰野马,我驾驭不住它们在真实描写我的跑场内,零碎的我像漂浮海面的碎冰块,一踩上去就翻落。最后,我甚至连努力想给你写信都难以完成,躺在床,脑里似有千百个声音在那里冲撞,怎么也无能爬起来收拾房间,无能抓起笔涂抹纸页。这种情况在两个月里断续存在,我太恐慌了,不敢告诉你。《鳄鱼手记》中屡次提到了作者表白的无能为力,「失语」像是《鳄鱼手记》里不断涌出的注脚,在作者「驾驭不住」的翻落的文字里、在她的恐慌、不能说的「难以完成」,作者总是和「失语」一起存在。不断地推翻文字――在文字的背面,书写藉著一再否认「语言的可能」才得以继续,作者藉由排除、拒绝语言的表意功能,文字才能在这往来的消隐之间留驻。 应该有更多「辗转反覆」的作者们都在与这荒芜中的、不断丧失的文字共同生活,即便我们都没有办法对世界作出最后一击。文选藉这篇文章,试著中介另一种忧郁与忧郁书写的关系;忧郁书写意味著什么?这是麦克思.潘斯基在这篇文章中的主旨:「那『事物』(the Thing)――那无可名状、无可挽回地被扣留而不可得者,不管是弥赛亚降临日或圣母或绝对真理或永恒的和平――那『事物』是透过它绝对的缺席来建立忧郁书写的不可能性与必然性。」〈忧郁的辩证.序〉在结构上精致得非常惊人,每次读都觉得它出色到几乎是帅气的程度,好多段的叙述对我而言真像是外星来的诗歌;说它是诗歌,是因为那些我们无以为继,再也没有办法写完的东西,即便是空白的萤幕、无法下笔的纸页,好像都是可以被好好珍惜的。譬如〈忧郁的辩证性.序〉一开始就引用的格尔雄.梭连(Gershom Scholem)的诗「我们并不虔诚。我们驻留在亵渎神的化外之境」,以忧郁之名,我们写作,我们失语。朱帝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失去之后,然后怎样?〉(“After Loss, What Then?”)一文,郑重地面对忧郁,以哀悼的特殊位置回应了「时间」与「历史」的复杂性,无论失去的是什么,它都不可能是对过去的重写;也不会是一种从当下、或是把过去当成现在,顺利重新组构的过去。过往历史永远标记著失落的痕迹,她认为正是在「失去」里,铭刻了我们所受的磨难、暴力、污名,而佛洛依德对忧郁症的病症「瘫痪业已麻木」的诠释,其实正是历史的新的可能性,哀悼的过程里可以赋予主体战斗力、能动性;朱帝斯.巴特勒引用了班雅明在《德国哀悼剧的起源》(Ursprung des deutschen Trauerspels)中对哀悼剧的诠释,强调「哀悼」是一种身心共舞的政治。班雅明认为历史其实是非线性的「空间连续体」,历史不会从「合理」(make sense)的叙述再现灾难,那么我们更不应「合理的」理解自己,或是「合理的」描绘未来;哀悼的过程宛若哑剧,在编舞般的历史空间连续体中,让(人)与匿藏於舞衣的「褶皱(哀悼)」,「偶然」却不可避免的直视、触碰;这碰触的过程,令穿戴著哀悼的人无比尴尬,引爆了历史的尖叫。与衣裳「里子」的碰触中,体现了哀悼政治在历史过程中的物质性。哀悼是失眠的时候听到时钟还是滴答地响的绝望,哀悼是留在键盘上的饼干屑和烟灰,哀悼是这些味道这些琐碎的事物的重量;但若不和过去诚恳、坦率的建立关系,我们所经历的就不会是有意义的历史了。哀悼的「由内翻外」,正是「然后怎样?」的问题,让我们或羞耻或惧怖的种种被身体揭露,哀悼的「时间」、「历史」,就是身体性地、肉体地与物质相遇的政治。伊芙.可索夫斯基.赛菊蔻(Eve Kosofsky Sedgwick)在逝世前完成了〈梅兰尼.克莱茵与情感造成的差异〉(“Melanie Klein and the Difference Affect Makes”),她罹患乳癌多年后,想到了从年幼时就经常幻想能够抱著的、却一直没能买到的大娃娃,并且以这个大娃娃替克莱茵的理论做了一个巧妙、厚实的譬喻。赛菊蔻从情感层面来阅读理论,毋宁更接近於我们情绪起伏的现实人生:「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重新思索克莱茵的理论;这些接触除了让我感到自己获得鲜明的洞识之外,也伴随著痛苦的梦境与饱受煎熬的日子。」萧沆(Emil Cioran)曾说过的:「谁的生存若不是一场既猛烈又模糊的痛,就永远也无法进驻问题当中,亦不能了解其危险。」但是这个看似无比体贴,想要贴近痛苦与眼泪,在方法上却是来自对生命的炽烈推翻:若有人能自诩能找出那遥远的思想真正的解法,那他只会为一座构造不稳的建筑而牺牲,还要回溯这些模糊的表达的根源何在,就必须尝试朝它们的本质做一次情感的倒退,认自己淹没在无可言状之中,再披著褴褛的概念走出来。在赛菊蔻的文字里,我读到了淹没自己的「无可言状」情感高度,更有怀抱著从「褴褛的概念」走出来的诚恳与勇气;赛菊蔻说:「这些脆弱、令人筋疲力竭、有时让人变得贫乏、而且只能勉强发挥作用的防御,是为了让我不被交替循环的贪婪、羡嫉、愤怒、特别是排山倒海的焦虑所吞噬。我甚至无法从自怜中得到抚慰,因为克莱茵让那些精神生活日益恶化的纹理显得如此真切,远比我自己的精神生活更令人难以忍受。」赛菊蔻所著迷的克莱茵理论,帮助她理解自身的忧郁情状与面对乳癌的情绪;在「抑郁型位态」的概念中,她看见「忧郁」能动性与创造力的可能,在「妄想型—分裂型位态」中,她充满同理心地试图解释1980、1990年代初期面对爱滋恐惧时,酷儿理论所衍发出来的动能,及其后续发展的疲态及限制。凯莉.汉弥尔顿(Carrie Hamilton)在〈快乐的回忆〉(“Happy Memories”)一文里围绕著雷纳多.阿里纳斯(Reinaldo Arenas)的自传《在夜幕降临前》(Before Night Falls)展开分析,当小说中的主角感到沮丧、灰心,他试著相信还有更多的快乐时光会到来;快乐的回忆,是他可以继续活著的安慰。凯莉.汉弥尔顿强调了「快乐」在政治中如何地得来不易,更告诉读者书写「快乐」背后的重要与艰难。中国文学史里也不太谈快乐。以「赋」这个文体为例,许多诠释者认为汉赋的铺陈及其表现的快乐,再现著帝国光影,帝国的繁荣与奢华,同时许多论述认为西汉的文人更像扮演著国王的娱乐者、乐师,或是弄臣,这是不够出色的身分。之后不论是汉末以降的短赋、小赋,以及往后开始渐渐形成的俳赋,愈来愈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苦的赋,才会被认为是出色的赋。不知从何时开始,赋里的「快乐」,变成赋的尾声所营造的「幻灭」的对映,快乐是为了一种枉然,一种追寻的不可能而被铺陈。当然文学史中还是有正当性的快乐,简朴的田园乡居、辞官与离开官场的时候所感到的惬意,通常是正确的快乐,在十九世纪以前,若一位作者表达了这些领域之外的快乐,往往会招致批评。张岱的自传《陶庵梦忆》或许是同时占据了极为巨大的「快乐」与「忧郁」的作品——尽管张岱的快乐:沈迷、追忆,随后总召唤了更庞大的忧伤——如果没有这些随即而至的毁灭性的失落,其实我有点不太晓得对《陶庵梦忆》的评价是否还会这么高,特别是我们都不如张岱晚年的颓唐与痛苦。或许《在夜幕降临前》与《陶庵梦忆》多少可以作为一个文学批评中的政治对照,两位作者都在很辛苦的处境;凯莉.汉弥尔顿诠释《在夜幕降临前》里的快乐,是一种可以依靠的温暖,然而张岱的快乐(尽管也是这么温柔动人)通常被读为一种绝对的失落,并且选择这种理解方法的,当然也包括了我。即便不是作为一个读者身分在这里、在此刻说话,以一个生物来说,我似乎也不算是快乐的人;其实〈快乐的回忆〉一开始的引文对我就极具杀伤力,重新在这个「快乐的政治」的脉络里读到但丁的话:「最巨大的悲伤,莫过於在悲惨中回想起快乐的时光。」真令人招架不了。阅读〈快乐的回忆〉以前,不时地想起这句话时,是为了铭记忧郁,〈快乐的回忆〉无比清楚的一直提到这点,但是凯莉.汉弥尔顿更将「回忆」作为情感形式的一种政治,同时包含著生产契机与制约,於是但丁的话在这里变成了一种谶纬,一种政治预言;不晓得会不会也有像我一样的读者,总是让回忆中的温暖与快乐,一再成为当下的挫败的对照,於是每一个接下去的「现在」,永远会更痛苦、更寂寞。 我一生中有好多糟糕透了的失败,其中最让自己懊恼的,是对乡愁与回忆的需索无度,对记忆的暴食与饕餮带来无法挽回的结果;情感荒芜的恐怖,以及毁掉回忆中美丽事物的恐怖。选译〈快乐的回忆〉一篇,也是为了提醒自己怎么理解、放置回忆里的「快乐」;「快乐的政治」并不是为了要相对抗於「忧郁」,而是希望让主体的各种真实状态都可以被认知。这些对「我生命中最好的部分」的回忆,显示了记忆是多么复杂;精神过程穿过的种种隐喻,存在於明确的物质条件,座落在各个清楚的政治与社会座标。并且,「快乐的政治」绝非是企图擦拭掉压迫与悲伤的记忆,也不是要把所有的事都看成快乐,更不可能是对悲伤与忧郁的「超克」或是「放手」。但至少要以自己为例吧,或许必须试著让「追忆」也不见得要排除快乐――有些记忆与其存在的方式,蕴藏著力量,特别是当我们支持著被压迫者的政治,这些快乐的回忆可能格外重要,它很可能是能动性的标志,带著不同的未来的可能性。 一位破产的人的快乐,一位谵妄的人的快乐,一位心碎的人的快乐……。在台湾述说这些快乐很难;我们似乎还得先寻找、定义这些失落的身分可以提到「快乐」的正当性;更直接的说法是,当我们成为了不合理的身体,当我们落籍在一个糟糕的位置,我们该怎么说自己的故事呢?马克白「对阳光过敏」,但又不尽然是一位夜行者;或许更简单地说,他对於活著这件事非常困窘;因为对幻想的温暖与明亮,以及这温暖与明亮下的东西都感到反感。他可能算是最软弱的典范之一――马可白的脆弱与歇斯底里,在文学史里背负著重要的精神形象,但瑞克里芙.霍尔(Radclyffe Hall)《寂寞之井》(The Well of Loneliness)中痛苦自恨的史帝芬,在需要力量的同志运动中,她的身分则显得十分尴尬。〈坏毁的身分认同〉里海涩.爱(Heather K. Love)认为《寂寞之井》里的史帝芬之所以受争议,或者更简单的说被讨厌,正因为他受苦、自厌、爱的挫败与绝望,都恰恰为近代同志形象的相反典型:「史帝芬并不是我们想要成为的,她代表的更近乎於我们恐惧成为的东西」。《寂寞之井》在英语世界有著暧昧性的崇高地位,它既是最被广泛阅读的文本,同时也是让拉子困扰、憎恨的作品。书中主角史帝芬太古典,或是说太过时的,太迳渭分明的阳刚认同,在诉求流动、进步、抛下悲情的当代论述中,实在太不政治正确;并且满溢全书的绝望、自恨,让理论家们想要试图寻从中找正面的可能性都无法办到。走不出的羞耻,抛不下的过去,或许正是运动要面对的关怀,但有可能也会是运动已预设我们可以超克的苦难,海涩.爱批判性地回顾了几篇重要的评论文本,认为越是闪避、跳跃、转化甚至是误读史帝芬的困境,反而越显示出造就同志困境的社会规范的有效性。史帝芬太过於走味、败坏的生命,无法被理论家们引用,在进步主义的同志运动中,更显得羞耻、黯淡。海涩.爱认为,正是要正视这些痛苦、败亡、颓圮,从这些被遗弃的历史的败笔中,回头看待我们自身的厌恶、羞惭又难以切割的拉锯,才有可能接纳并且开始处理酷儿历史的艰难性。台湾有可以引以为傲的同志游行,也有研究者开始收集老年、边缘(尤其是中下阶层与原住民)同志的珍贵口述史;在地的运动光谱的延展,是来自许多社会工作者与学者的辛劳与积累,这些重要的资源,使多元的主体得以现身。她们的故事并不总是漂亮的,反而可能沈重、苦涩地难以负荷。「已经在那里分明存在的苦痛,不会宛如在线性史观中那般自动升华或消逝」,认真地直视这些破败与悲伤,真实的历史与情感才有可能继续、被记得。〈拒绝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Refusal”)里,海涩.爱延续了她的关怀,把命题放在美国酷儿运动里常被拒绝、抹拭的坏情感。一如要区别「好的」与「坏的」忧郁是不可能的(但其实在病理认识、文学批评、社会运动里我们却又不断地这么做);对忧郁的感受,不可能被封锁在诸如乡愁、抑郁、绝望之类更具普遍性、问题性的情感与态度之外。相同的,海涩.爱认为情感里不论好的与坏的,两者都构成了运动的可能。譬如“queer pride”非常重要,但羞耻、难堪在历史中才是“queer grief”最初始的关怀,但羞耻又在美国的同志运动中被“queer pride”所用力摒弃;这篇文章「与黑夜有关」,与这些难堪有关,她追认这些沮丧、不正确的情感,试图为这几乎是羞耻的秘密的长远历史作些辩护、安慰。虽然这些坏情感看似根本就是对行动无益,更甚者就任何传统意义上的能动性与行动而言,它们会使得那些如此感受的人丧失资格。但海涩.爱的政治诉求,正是期待一种政治能动性的视野,而它所处理的政治性,是可以将我们所经历的坏情感,纳入希望修复的伤害之中;因为,能够认可这些苦难的存在,并藉此发展出的相关论述,才是能够处理酷儿经验的运动。 或许我们背后的废墟不尽相同,承担的苦痛也不一样,但持续被驱向光明的未来的推挤约莫是同一方向的;海涩.爱认为这些我们所经验的历史,其实是这所谓的「未来」难以维持的:「在目前的局势下,问题真的不在於是否诸如悲伤、悔恨、绝望的情感是否在试图改变现状的政治中有其地位:事实上,若没有这些情感,不可能去想像改变现况的政治。」〈拒绝的政治〉里回应了温蒂.布朗的〈抗拒左派忧郁〉,海涩.爱回应的方式不尽然是左派的问题,她著重的论点是,虽然布朗这么重视坏情感的政治,对忧郁政治如此同情,但遗憾、绝望等情感的政治有效性,还是放置在「最终她还是回到那始终不变可援请的,作为唯一可行的政治情感:希冀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能够敢(即便是喑哑地)喊痛都是需要勇气的,承认自己的软弱,承认自己的不正确,承认自己满身的坏情感对运动一点都无所助益,承认「早上醒来感觉生气与作呕」,对我而言这真是历经艰难。 许多时候,还是会惊讶有些细小、虚弱的字对我而言依然这么动人;譬如说〈拒绝的政治〉真是篇温柔的文章。或许是因为这些所谓的难捱、倒退,这些陈腔滥调――恐怖的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当一切峥嵘的情感过后,总是来不及,也无能为力对曾经遭遇的所有敬重地惜别,甚至是激越的痛苦都不可能;琐碎的生活里,我们对世界的不适应,已不再有所谓的批判性,无能为力的疯狂也没有更多更冠冕堂皇的好理由――这才是我以前无法料想的生命最终的沮丧奇观。当我们最终状态的软弱,是不现代、不进步的,是落后、倒退、上不了枱面,是不正确、不好说的。当生命已成为了风化后的空洞遗迹,其实我也早就放弃了关於未来的所有问题了。但海涩.爱说,未来应该要是「倒退到我们之中即便最不情愿的人也可能想住在那里」,真感动,我好像有点想这么开始希望,如果有一个这样的未来。薛西佛斯必须不断地将石头推向山顶,然后石头不断滚下――这是欲望、欲力(drive)的不断运作,这是欲望完成的「永远」的暂时迟滞,佛洛依德应该会说这是一个失败的哀悼过程吧?有太多思想家都曾经深刻地解释过这个事件,但请原谅我草率地岔开,或许在这个意象底下,我有点想把问题放在:「你要怎么认识你的失落与忧郁,它们对你而言是怎么样的关联?」其实我根本没有面对昨天的决心与勇敢,说好听一点,不过总是被过往的消隐所吸引,然后总又彻底地被伤痛击败;在追忆与追忆的挫败之间折返跑著,在情感用尽以前,和好多人一样,不停地、一再地把石头推向山顶。也很想任性地对自己说一些好听的话,像是「这些泪水本身就具有它存在的意义」等等,但真实状况总是任何一点点不经意的难过,都可以完全推翻这种努力。如果也可以,尽管乍然看到,一眼就好,再多一眼如班雅明所说那足够松动过往的“fleeting images”,再多一点点温柔的事,再让我继续当著薛西佛斯。忧郁和忧郁书写总是一样痛的。可能这本书的编辑也是一次把石头推向山顶的过程,但至少这次我不觉得徒劳;感谢的话不可以替别人说,但没有这么多人的努力与鼓励,这本文选是不可能出现的。如果一再击垮我的忧郁,如果我所经历的荒芜,不能够让我对痛苦的人有更多的感受与同理心,那么,我所经历的一切,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很希望在这本书的尽头,不论是不是药效的副作用,不论酒精与政治正确的比例,不论我们的身体毁坏与不宜人居的程度,我们都可以靠近一点。
  •     當酷兒家庭不再那麼「酷」:海瑟愛與伴侶來台座談心得 文/阿徹《憂鬱的文化政治學》於去年三月在台灣出版,海瑟愛(Heather Love)教授為作者之ㄧ,她的專長是酷兒理論與情感政治,其中又以爬梳種種悲傷苦痛的「壞情緒」而聞名,到底這樣看似激進的酷兒理論者,如何與其同時兼具拉媽伴侶身分,並且又酷異又傳統的展開同志家庭的生活? 以上的問題,在2010年12月的一場小型座談中,海瑟愛教授與她的伴侶瑪拉(Mara),以其兩個正值青春期的小女兒(Julia and Emma),一起娓娓道來同志家庭生活的點滴。其中最常提及的是一個衝突:海瑟愛不僅是一個酷兒理論者,同時也踐行酷兒生活型態的她,如何選擇進入一個有雙親與兩個小孩的家庭(也就是所謂的富含美國傳統典型家庭的價值的狀態下),如何繼續實踐她的精神?整場座談中最使我印象深刻的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了一起生活而對自己原來抱持的價值或是信念做出改官與讓步;例如海瑟愛,因為其對於婚姻具有理論與政治意義上的的批判,而在他跟瑪拉所居住的麻州已經同志婚姻合法化,且眼看許多同志友人都歡欣舉行婚禮後,仍然堅持選擇以不進入婚姻來作為對對方愛情的承諾與保障。瑪拉一開始對此也曾經有過疑慮與不滿,但是了解到海瑟愛對於婚姻意識形態上的批判仍然不會消減他在日常生活中極力照顧與保護瑪拉與兩個孩子的熱情。 而在另一方面,海瑟愛本身做為一個「專業的同志」(瑪拉戲稱他是一個"professional gay",因為他從大學時候便開始積極參與同志社團與運動,擁有燦爛豐富的同志社群生活,現在更以酷兒理論學者為專職),而瑪拉之前在大學時代即進入了一場異性戀婚姻,後來離了婚但是還在有兩個女兒的情況下完成博士學位,海瑟是她交的第一個女朋友。瑪拉對於出櫃或是同志身分都不如海瑟這麼樣坦然,他們細數約會的前期都還不敢讓女兒知道瑪拉跟海瑟的關係,女兒會好奇的問你門是好朋友喔!所以會一直牽手嗎?而在海瑟的方面,對於現今美國許多同志家庭也將生兒育女擁有安定家庭生活視為一種主流,海瑟也曾經擔心這樣的生活是不是仿效了一般異性戀所擁有的價值?有小孩的家庭生活如此重複無聊:七點起床、吃早餐、上學、下課、寫作業、洗澡、睡覺,對一個「專業的」同志來說,選擇過這樣的生活無疑是放棄了五光十色的絢爛同志生活,然而憑著對於小孩的相處與感情,海瑟也漸漸能夠察覺這樣的生活的確帶來不同於既有同志生活的樂趣。而使我不斷思考跟觀察的,是兩個人如何在遇到對方以後,調整自己的一切,一起展開新生活的勇氣跟決心。 至於在小孩的部份,兩個小孩都對於身在一個同志家庭很坦然,其中大女兒笑說「可能我們在異性戀家庭待的也不是很久…所以在一個雙親是同志的家庭也並不特別奇怪。」其中遇到的比較大的困難是兩位女兒本來就讀的學校是屬於較為保守的宗教學校,使得他們的身分與校方的日常相處遇到一些困難,後來海瑟就將他們轉學到比較開放的中學去,在哪裡甚至也遇到其他同志家庭的小孩,甚至組成了一個校內的社團,一起分享與討論各種問題,參加有趣的活動與競賽,女兒們看起來很自在,也覺得海瑟與瑪拉各自在生活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一個和樂的拉子家庭圖像,就如實的在我們眼前呈現。 8 d! g+ S9 q( j+ A2 y拉媽報 2011.2

精彩短评 (总计7条)

  •     憂鬱症說穿了不就是「不開心」麼
  •     劉老師和宋,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     翻译很烂...
  •     感谢罗老师帮忙复印书。
  •     选题蛮好,但我不太适应台湾人民的语言风格~
  •     读了所有篇目的原文,Wendy Brown和Emily Martin稳扎稳打,可以继续读,其他人再见,连同文化研究和queeeeer studies.
  •     好难看到的书 还好电子版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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