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斋书简》书评

君子之交淡如水

《晋书·嵇康传》里说：“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辄千里命驾，康友而善之。” 于是，千里命驾就是一份铭记于心的深情厚谊。更多的时候，跨越千里的是永不歇飞的鸿雁，长游不息的鲤鱼。读钱谷融老先生的书简，尺素之间，尽显君子之交的本色。书里收录了钱老与朋友、亲人、学生的书信，辞真意切，温暖的问候，学术的讨论，工作的互勉，生活的趣事，循循的诱导，善意的叮咛……无一不在，看之而心生感动。书中收录最多的是钱老先生写给他的老朋友鲁枢元先生的书札。两人志趣相投，虽后者比前者年轻二十多岁，并把钱老尊为师长，然钱老却一再认为自己学识才能浅薄，还须向后者学习，言辞恳切而质朴，虚怀若谷，万物相融，一如其名。至于后来鲁枢元先生把钱老“文学是人学”的命题融入生态文艺学的探讨中，亦足见两人惺惺相惜，切磋互勉之情谊。每每通信又顺便互相寄书，互寄大枣、花生米等土特产，每信还必提到自己及家人的近况，钱老还评价枢元“体形魁梧，秉性厚重，却又感情深细，敏慧过人”，确实知己情深。尤可感的是，书信往往是随心而写的，有时不等对方回复，就相继寄出两三封，或是嘱咐对方有空再回信，甚至写明不用回信，彼此相交体贴之心，早已超脱约定俗成的规矩，颇显晋代名士之风流。唯一可惜的是，书中只是选录钱老的书信，却没有鲁先生的信件，遗憾。钱老弟子无数，其中收录了陈炳熙先生与他的信件，陈炳熙先生谈到自己年少时一篇习作《在公园里》曾经受到钱老的高度评价，并珍藏了三十四年，由此引出一段师生佳话。此处所选的是双方的信件，比较详细而明晰。原来钱老在给学生写信署名也是写“谷融”，感觉相当亲切，大有“学业既成，即为朋友”的气度。君子之交淡如水。想起白居易写信给元微之“信手把笔，随意乱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是万千思念流于笔端；想起白乐天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是相邀雅趣化为酒香；也想起李商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憧憬故人相聚的温馨。有时觉得，手书永远是个温暖的词，随意的字迹，简朴的信笺，隐藏的往往是手书人微扬的嘴角和轻捷的手指。PS： 此书若加上通信人的介绍，该是更明晰。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