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书评

出版社:解放军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1999年
ISBN:9787503310119
作者:芥川龙之介
页数:223页

天才的结局不是自杀就是疯

当“罗生门”都快变成了一个形容词的时候,大家却连《罗生门》的原版小说都没看过,其实,完全是受了黑泽明大师《罗生门》的误导,电影《罗生门》不过是把小说《罗生门》作为了背景,讲述的是另一篇小说《竹林中》的故事。日本的几个大作家里,芥川龙之介被誉为“鬼才”,一点儿不过分,因为他写的东西真的太诡异了,当然,如果优秀的小说是需要一个好的“点子”+好的表达方式,那么芥川龙之介就是个“点子专家”,不知道他的那些奇思妙想都是哪里生出来的。而且无论他写的故事多么“过分”,都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他的态度是冷冷的,一直是那么冷眼旁观,所以才会出现了《竹林中》这样的小说吧,我觉得这和其他的日本作家是完全不同的。当自己感觉缺乏创作灵感的时候,推荐这本书,绝对是开阔思路的首选。

鬼才作家的精品,翻译很好

以前一直听说芥川龙之介是鬼才作家,不过接触芥川龙之介倒很迟拿出来的《地狱变》总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看,搁了好久看完推荐下:1、本书包括芥川龙之介的20篇经典作品。比起全集来,更适合阅读2、楼适夷、文洁若、艾莲的翻译很好,流畅而又古朴,应该深得芥川龙之介至味3、还是大家看吧

人性的扭曲

一个权贵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便将这个女人在她父亲面前活活烧死。故事太过残忍,人性太过扭曲。当人身处高位时,是不是会产生一种藐视众人的感觉,觉得自己能够主宰一切,这也许就是权力如此迷人的原因。这样的感觉如果太过沉迷,就会变成一种变态,暴政者大多数都有些变态。

人间即地狱

芥川龙之介被称为是洞察人性的文学大师,其代表作《罗生门》对人性做出的深刻剖析,被电影大师黑泽明改变为同名电影,震撼了全世界的心灵。观众们或多或少会反思人性的矛盾之处。这次,老师推荐的芥川氏的另一代表作《地狱变》也让我思考了人性的矛盾。这是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故事:崛川大公手下的画师良秀是一个形象丑陋、脾气古怪、傲慢自大的怪人,但由于它在绘画上的名气和才气,颇得大公的器重。良秀的爱女也深受大公额宠幸,安排在其身边当女侍。良秀在艺术上有种邪癖,喜欢以现实的人物为原型来描绘妖魔鬼怪,甚至不惜为此折磨别人;但他对自己的女儿痛爱有加,又显示出父爱的慈祥。一次,良秀奉大公之命画一幅名为“地狱变”的屏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工作,半月以后,屏风的大部分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关键的部分还空着,这时良秀请求大公制造一场火灾,让一位穿着华贵的嫔妃锁在车内被活活烧死,只有亲眼目睹了这样惨绝人寰的一幕,他才能完成作品的核心部分,大公答应了他的请求。几天之后良秀到现场观摩火灾结果发现被锁在车中的竟是自己的女儿!良秀起初徒然失色,惊慌悲痛,但随着火势的加大,在女儿的惨叫声中,良秀反而现实出冷静甚至愉悦的神情,火灾之后,良秀完成了“地狱变”屏风,而他本人也在第二天悬梁自尽。关于这个故事,我想讨论三个问题。一、崛川大公为什么要烧死良秀的爱女;二、良秀为什么后来露出愉悦的神情;三、地狱图究竟代表着什么呢。首先是关于第一个问题,个人认为是崛川大公觊觎良秀女儿而不得,怒火中烧要烧死她。其实在文章里,这算是一条暗线,其中多次提到良秀女儿受到大公的宠爱,也多处提到大公对良秀女儿别有用心的闲言闲语,虽然故事的叙述者有说“这儿先说明,大公对画师女儿,并非别有用心”其身份为大公的侍从,说出来的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再者,在文章的第十二和十三章中,可以知道大公对良秀女儿的别有用心的确认无疑的。而良秀本人是十分想将自己爱女从崛川大公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无论是多次坚持请求大公放还其女儿,还是在十二章中,良秀和其女儿都同时忧郁、暗自垂泪,可知,良秀和其小女都为不能逃离这地狱般的人间痛苦不已。(虽说故事叙述者在文章中极力美化崛川大公,但其残暴、任性的形象还是显露无遗,在其手下生存的侍从们必是痛不欲生的,良秀和其小女亦一样。)这残暴任性的崛川大公无疑是整场悲剧的缔造者,个人认为崛川大公因得不到而将良秀女儿置之死地,并将惨状呈现在良秀的面前,不仅仅是对良秀女儿的一种泄愤行为,也是对良秀的一种嘲弄行为。泄愤当然是指良秀女儿不服从其淫威,而嘲弄,则是指崛川大公借故意烧死其女儿的行为来观察良秀的反映。有人说,崛川大公故意烧死良秀女儿是因为对良秀的自大行为而不满,因此想要报复他,但我觉得就崛川大公这个人而言,他应该不会也不屑跟一个所谓下人计较这个,况且,良秀虽然对其他人自大无比,也曾对大公语出不逊,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服从崛川大公的命令的,故事中也并没有反映良秀对崛川大公自大的情节,从此可看出,崛川大公作此行为绝对不是为了报复良秀,也许他只是出于一种等着看好戏的心情才把良秀女儿烧死在他面前的,这样也符合崛川大公的残暴任性的本性。然后,是关于第二个问题,这也是最让人迷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良秀在看到女儿被烧的后来露出了愉悦的神情。有人说这是因为良秀出于艺术的追求,为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画面而满足。我觉得这种说法有其恰当之处,或者说,我觉得是良秀有意将自己女儿送上绝路的,例如在第八章中,作者似乎已经做出了暗示:“‘我当是谁······哼,是你吗?我想,大概是你。什么,你是来接我的么?来啊,到地狱来啊。地狱里······我的闺女在地狱里等我。”·····“她在等,坐上这个车子来啊······坐上这个车子到地狱里来啊······”说到这里,已变成抑住嗓子的怪声,····”这个良秀发的噩梦里的情景,似乎就是后来他亲眼所见的女儿被绑在牛车上烧死的情景。然后在第十二章中,作者又这样写到:“这期间,别无什么可讲的事。倘一定要讲, 那么这倔老头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变得感情脆弱起来,常常独自掉眼泪。特别是有一天,一个弟子有事上院子里去,看见师父站在廊下,望着快到春天的天空,眼睛里含着满眶的泪水。”这一定是良秀的内心在不停地挣扎,要不要牺牲女儿来完成梦中的画面。而在后来的第十五章中,良秀去向崛川大公请求让他看火烧嫔妃的画面时,作者是这样描写的:“良秀说着,抬头注视大公脸色。平常他一谈到作画总像发疯一般,这回他的眼光更显得怕人。······良秀也像上了火似的,抖索着红红的嘴唇,又像说梦话似的重复了一遍。······良秀听着太公的话,忽然脸色苍白,想喘息似的抖索着嘴唇, 身体一软,忙把双手撑在地上。”我觉得,良秀如此激动,是因为他一定知道如果大公答应他的要求的话,那么嫔妃的人选就一定是自己的女儿,因此,在大公答应了他之后,他因害怕而身体发软,就是为自己间接提议烧死自己女儿的行为而恐惧和愧疚。因此最后在火灾现场真的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火烧死的痛苦场面时,虽然他有了心理准备,开始的时候仍然是“徒然失色”、“瞪圆的眼,吓歪的嘴,和索索发抖的脸上的肌肉,历历如画地写出了他脸上的恐怖、悲哀、惊慌。”但后来,“最奇怪的,——是在火柱中木然站着的良秀,刚才还同落入地狱般在受罪的良秀,现在他皱瘪的脸上,却发出了一种不能形容的光辉,这好像是一种神情恍惚的法悦的光。大概他一忘记身在大公的座前两臂紧紧抱住胸口, 昂然地站着, 似乎在他眼中已不见婉转就死的闺女, 而只有美丽的火焰,和火中殉难的美女,正感到无限兴趣似的——观看着当前的一切。”这一段描写了良秀作为一个顶级艺术家在现实中看到了自己梦中的画面的幸福与满足,也作为一个人在自己愿望得到满足时所表露的喜悦表情。最后,就来讨论第三个问题:地狱图代表什么。个人认为,从整个故事来看, 良秀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完成地狱图的创作,可见地狱图代表着他对艺术的最高追求。而故事的最后,也是耐人寻味,地狱图完成之后,送到大公府上,方丈“不觉大吃一惊。然后扮出一个苦练,斜睨着身边的良秀,突然把膝盖一拍:“闹出大事来了!”大公听了这话是,脸上的一脸苦相。”这里面没有写良秀听了这话的反映,然而大公的反应实在让我不解。不过,最后,大家都被良秀的地狱图所感染了。个人认为这是良秀舍弃人性追求艺术的魄力所致。地狱图就是良秀艺术家精神的象征吧!关于这篇文章里反映出来的人性矛盾,实在是让人深思。良秀作为一个矛盾的角色,其行为让人颇为不解,从而体现的人性的矛盾。个人认为,良秀是慈父和偏执艺术家的合体,虽然在文章中很少看到良秀慈父的一面,但我觉得,那只跟良秀同名的小猴子,就是良秀另一面的象征,它依恋良秀的小女儿,保护她,最后追随她并伴随她一同奔赴地狱,这就是良秀内心作为慈父的愿景。而作为人生存的良秀,则是以艺术家的脸孔活在现实中,他为了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而牺牲自己最爱的独生女,最后自尽而亡。可以说,如此矛盾的人性,都是因为如地狱般的人间造成的。而良秀所画的地狱图场景都能在现实的人间看到,也说明了人间即地狱。

残酷的艺术至上

《地狱变》是芥川龙之介王朝系列的代表作品。取材自历史故事,而又通过自己的改写,表达出作者艺术至上的思想。可以说,文中的良秀即是芥川心意的化身,是芥川心目中理想的艺术家形象。这种艺术家,他们的心中,除了艺术,容不下任何东西。但是,艺术本就是脱胎于现实生活的产物。艺术家若想在世间生存,必然会受到很多束缚——比如道德。如若不坚持艺术至上主义,就很难诞生伟大的作品。而一旦坚守艺术至上主义,则必然要丢弃人性。也许有人会不同意。艺术与人性竟会如此格格不入吗?难道只有脏心烂肺反人类的人才能成为艺术家吗?为了解释这些问题,我们不妨回到《地狱变》这篇文章本身,通过对文本细致的分析,来寻找艺术至上主义残酷的特征,来寻找芥川本人对艺术至上主义的真实想法。1、 严苛的标准在《地狱变》的文章中,良秀是一个性格特点鲜明的人物。然而这些特点中,绝大多数都是些不好的,负面的特点。“他的脾气,就是吝啬、贪心、不顾面子、懒得要命、惟利是图——其中特别厉害的,是霸道、傲慢,把本朝第一大画师的招牌挂在鼻子上。”除去性格上的缺点不谈,他在艺术创作上,也有很多令人难以接受的地方。其中之一便是,如果想要画某个场景,就必须亲眼看到。良秀作为那个时代最出色的画师,难道没有实物在眼前就真的什么都画不出了吗?我想不是的,这只是“艺术至上”主义的一种体现。我们来看一看良秀和掘川大公的对话。“不过,还不成,”良秀不快地低下了眼睑,“大体虽已完成,但有一处还画不出来。” “什么地方画不出来?” “我一向绘画,遇到没亲眼见过的事物便画不出来,即使画出来了,也总是不满意,跟不画一样。”  良秀这样级别的画师,也许并不是看不到就画不出。关键点在于“即使画出来了,也总是不满意”。在良秀的心中,“不满意”跟“画不出”是同一种意思。如果要问“艺术至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理论的话,这就是答案。对自己的作品中的瑕疵没有任何的包容和忍耐。无论通过什么手段,都一定要让自己的作品达到完美。而这种“完美”的评价标准的设定者和审核人,没有别人,只有良秀自己。而且这种要求,通常要远远高出常人对一个艺术作品的评价标准。常人已认为世间绝无仅有的优秀作品,艺术家却毫不吝惜的毁掉,重塑。这样的故事我们已经听过太多。对出于对艺术的执着追求,艺术家必须对自己进行严苛的约束。“艺术至上”就是这样一种类似于宗教信条的思想,而良秀正是这一信条最忠实的信徒。这是艺术至上主义的第一个特征:常人无法接受的,异常严苛的高标准。2、 坚守艺术的内心阵地良秀不仅仅在艺术的标准上异于常人的严苛,对于艺术的追求方向上似乎也与常人有所不同。相比于美好的事物(注:一稿时这里写的是白富美,后来修改时我自己都震惊了。想了半天我想我的初衷是真善美。。),良秀的艺术更倾向于表现丑恶。跟画界主流思想的背离,并没有使良秀感到任何不安,恰恰相反,“他反而因此自鸣得意。”“正是这样,现在这班画师,全不懂丑中的美嘛!”这便是本朝第一画师的言论。即使听到他人的讽刺挖苦,也绝不会改变自己对于艺术的看法。这便是艺术至上主义的第二层意义。所谓“艺术至上”,不仅仅是为了艺术,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舍弃掉自己的一切。更要对自己所持有的艺术观点有所坚持。(注:答辩时老师给我提了一大堆意见,我真的很想用这条来回答她。。当然我没有,我想毕业,我是成不了艺术家了。。。)很明显,良秀并不是那种为了获得赞美而从事艺术的人。也许,大多数从事艺术的人可以抵制得住物质上的诱惑,但是能跨越的了精神上障碍的人就不多了。一旦艺术家的作品被世人的评论所左右,那么他的作品也就失去了灵魂。从这点来看,“艺术至上”确实是艺术家们所必须具有的信念。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信念,让良秀最终能够达到“珐悦”的高度。这是第二个特征:坚守艺术的内心阵地。3、 给他人招致灾难良秀的画多数表现苦难,而且因为看不到便画不出的怪癖,他必须人为的设置一些苦难的场景。这就使得其他人产生反感。或者说,为其他人招来灾难也不过分。他(良秀)奇怪地皱皱眉头,全无怜惜的神气,冷冰冰地说:“我想瞧瞧铁索缠身的人,麻烦你,你得照我的吩咐,装出那样子来。”那时这弟子像酒桶似的滚在地上,手脚都被捆成一团,只有脑袋还能活动。肥胖的身体被铁索抑住了血液的循环,头脸和全身的皮肤都憋得通红。如前文所述,良秀并非是一个虐待狂,他只是必须看到一个真实的场景,以使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为了完成完美的作品,让自己的弟子受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完全没有关系嘛。冷酷的面容,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如良秀这般高傲的人,最后说了一句“辛苦了”,已然是非常尊敬的表现了。在良秀的世界中,艺术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弟子们无论怎么遭受苦难都是无所谓的。他的心中不会有任何的亏欠。在普罗大众的世界中,给别人添了一点麻烦都会觉得很过意不去,把别人绑住这种话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因为我们会觉得失礼。但是良秀却不会这么认为。也许在良秀的心中他会这么认为,弟子们作为模特,帮助自己完成了一幅伟大的作品,他们自己已成为伟大作品的一部分,这对他们来讲是多么光荣的事啊。以良秀对艺术的理解,如果出现了比他更加优秀的画师,他必然会心甘情愿的被绑,以帮助更优秀的画师完成更伟大的作品。这便是第三个特征:给他人招致灾难。4、 舍弃人性《地狱变》中充满着强烈的对比。这其中最鲜明的对比就是良秀本人和他的爱女。良秀的丑陋与爱女的美貌,良秀的残忍与爱女的温柔善良,这样的对比俯首皆是。就良秀本人来讲,他对爱女倍加呵护,与他平素里的冷漠残酷,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阴阳平衡。良秀在创作艺术作品的时候,为了到达更高的艺术阶段,尽其所能收敛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感情。这个时候,人性在阴,艺术性在阳。但是当他面对自己姑娘的时候,人性的一面又被激发出来,于是倍加关爱。这时人性在阳,艺术性在阴。良秀之所以能够在时间生存并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全在于人性与艺术性两者在阴阳之间互相转换。可是,这种平衡被一件事打破了。4.1良秀的选择事实上,这件事的发生,在文中早有暗示。其中有人说,画《地狱变》屏风的事,起因就是女儿不肯顺从大公,当然这种事是不会有的。 倘一定要讲,那末这倔老头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变得感情脆弱起来,常常独自掉眼泪。能够唤起良秀人性的人,除了他的爱女,没有别人。良秀的眼泪不会没有原因。传言也不会是毫无根据的传言。“地狱变”的整个事件自始至终,可能都是掘川大公设的一个局。但是,这样明白的事实,作者却以极度暧昧的笔法写出。作者这样写的原因,恐怕并不想把造成悲剧的责任完全推给好色的掘川大公。良秀本人对于此次事件亦是主要推动力。良秀对爱女爱到怎样的程度掘川大公自然心知肚明。而良秀“看不到画不出”的习惯大公本人也很清楚。可以说,招致姑娘被烈火烧死的,正是信奉着艺术至上主义的良秀本人。如前文所述,人性和艺术的平衡被一件事打破了。这件事,是文中的“我”,看到了一件不该看到的事。良秀的姑娘衣衫不整,从屋子中跑出来,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慌慌张张的离开。关于这件事,作者并没有像我们明确的解释,只是对良秀女儿的状态进行了一些描写。整个过程,除“我”以外,再无人开口。而对“我”有所回应的,也仅仅是那只叫做“良秀”的猿猴。为何说这件事打破了平衡?因为正是这件事,导致良秀做出了舍弃人性的选择。在这件事之后不久,良秀向大公提出画槟榔毛车的事。因为看不到就画不出,良秀向大公请求“在我的面前,焚毁一辆槟榔毛车”。而且关键是,车内需要有一个少女。掘川大公竟然全部同意。向良秀做出焚毁一辆车的承诺的时候,掘川大公放肆的大笑。当听说要将一个人同车一起烧掉的恐怖请求时,竟然出现这么怪异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聪明的良秀应该明白。也许,将要烧死的就是他自己的女儿,那个大公求而不得的女儿。良秀听着大公的话,忽然脸色苍白,像喘息似的哆嗦着嘴唇,身体一软,忙把双手撑在地上。一生信奉艺术至上而内心充满喜悦的良秀,出现了唯一的一次可怜相。站在一旁的我,一辈子第一次觉得良秀是一个可怜的人。4.2珐悦的光辉烧毁槟榔毛车,是全文最高潮的部分。刚刚发现处里面的少女是自己女儿的时候,良秀茫然向车子奔去,忽然望见火焰升起,马上停下脚来,两臂依然伸向前面,眼睛好像要把当前的景象一下子吞进去似的,紧紧注视着包卷在火烟中的车子。虽然之前以后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出现在车里,良秀人性的一面展现了出来。突然向车子奔去,双手伸向前方,这既是证据。但是,当人的感情驱使他阻止这恐怖的事件发生的时候,对于艺术的追求却让他的脚步停止了下来。点火后,良秀的表情变得恐怖之极。歪着的嘴唇,肌肉颤抖着。很明显,这个时候的良秀,内心深处,对艺术的追求和人性的本能正在激烈的斗争。胜负未分。自始至终,良秀和芥川都没有为艺术至上而欢呼雀跃过,他们的内心一直在挣扎。艺术和人性的斗争,最终还是分出了胜负,而决定胜负的,是与女儿共赴黄泉的猿猴。猿猴在这篇文章开头就被定义做良秀的化身。显性的方面,猿猴的名字就和良秀一样。而隐形的一方面,猿猴和良秀的女儿见面之前,一直不是什么正面形象。而一旦和良秀的女儿见面了,立即变得通达人性。这与一见到女儿就立即找回人性的良秀对比来看,我们完全可以把猿猴视作良秀人性一面的代表。但是,猿猴最终选择与良秀的女儿一起葬身火海。良秀当时想必也是想和女儿一起共赴地狱的。但是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此时,他人性的一面已经随猿猴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性的灵魂消失之后,良秀的肉体还需要在世上存活一段时间,为了完成那个伟大的作品。这时,已经彻底丧失人性的良秀,达到了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珐悦。这是一种去除世俗的一切后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解释,可以说是“羽化登仙”。何と云ふ荘厳、何と云ふ歓喜无比庄严,而又无比愉悦。最终,这幅世上绝无仅有的画作完成后,良秀迅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究其原因,他的生命,就是为艺术而存在的。4.3艺术与道德我们来总结分析一下良秀的种种表现。在平时作画的时候,他是一个即使令弟子受苦,也不会感到抱歉的冷酷无情之人。一旦遇到与自己女儿有关的事情,他又会表现出十足的人情味。画地狱变的时候,因掘川大公觊觎自己的女儿而老泪纵横。当预感到女儿会被烧死的时候,内心强烈挣扎。最终猿猴跳入火海之后,他听从内心艺术的呼唤,舍弃了最后的人性。当一个人将人性完全从自己身上剥离的时候,他也就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基础。同时,世界上也再没有能够超越地狱变的作品,因为这是用他女儿的生命换回的作品,奉献了生命而完成的作品。所以,良秀最终选择自杀,并不令人意外。他内心激烈斗争的结局,以人性的失败而告终。对于这样的结果,作者本身并没有给出明确判断。我们很难得知作者真实的想法。唯一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是文中最后出现一位僧侣,他在听说女儿被烧死这一事件后说:“无论如何,即使是为了展现一能一艺,如若抛弃了人伦五常,那便永坠地狱。”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地狱变”的画作时,也不禁无比震惊的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画作”。在芥川的作品中,这种暧昧的写法并不稀奇。最典型的代表,是《竹林中》——读者们到最后也没能知道究竟谁是凶手。可见,得出结论并不是作者本来的想法。通过这个故事,表现人性与艺术的对立,展现这个过程中人心的动摇和挣扎,这才是作者的本意。而在此时,我们也可以总结出艺术至上主义的最后一个特点,同时也是最残酷的一点,就是艺术与道德的对立。藤井和义对芥川最后的自杀有过如此评价:他已成为恶鬼的俘虏,不堪责备而自杀。所谓恶鬼,指的就是因为艺术而在心中产生的不符合普世道德规范的想法。然而艺术家本身也是人,人的心中都有天生的人性。两者的冲突,让芥川一声饱受折磨,年纪轻轻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解剖用的尸体不足的话,我会心平气和的去杀掉一个人。为了画作烧死自己的女儿。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使牺牲他人也不后悔。这种强烈而残忍的自我意识,是切断我•他的人性羁绊,而产生的利己主义。这种我•他的分裂,也可以说是自我内心的一种分裂,而后产生歇斯底里的痛苦病态心理。”(摘自藤井和义《芥川身上的鬼与魔的问题》)我想,这就是对残酷的艺术至上主义最好的解释。本文只节选了论文中的主体部分,删去了研究目的研究意义之类毫无意义却很占篇幅的东西。其实研究目的有啥可写的,目的就是为了毕业啊……研究意义是论文过了可以毕业啊……毕业以后就有毕业证啊……有了毕业证可以签正式合同啊……正式合同工资比现在高很多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自己毕业前的最后一份作业又不想过于敷衍。这篇文章主体成型的时候,正是我刚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天。敝社最大的特点就是没什么轮岗培训,上来就掳袖子狂干。于是我白天疯狂上班,晚上疯狂写论文。半夜做梦,论文和该死的表格在眼前飘来飘去,那才叫一个交相辉映。当我重新总结这篇文章时,才发现它并没有我最开始感觉的那样像一坨屎一样一无是处,也没有像答辩前感觉那样通篇都是真理。(答辩前信心爆棚,我都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我写出了自己的感想,同时也因为时间的仓促,有很多地方写的不甚细腻和明朗,结构搭建也并不完整清晰。事实上在写的过程中,我的想法也有过多次转变,细心地人是可以在文章中读出来的。无论如何,俺是毕业了。俺要拿着这篇文章换个毕业证,拍个人模狗样的毕业照,然后拿着毕业证签正式合同去。。。

《地狱变》:入魔境难

《地狱变》是芥川龙之介的一部早期短篇小说,两万字左右,人物、情节、结构设置方寸之间游刃有余,文笔洗练,全文堪称魔鬼身材,没有一块赘肉。人世间大抵有那么几种可以提炼灵魂的事业,我们可以为之献青春,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儿孙,为神圣的事业奋斗,虽九死其犹未悔。比如艺术、比如宗教、比如革命。如果有人说良秀是个悲剧,那是对小说的误读。都云良秀痴,谁解痴中味?——————————————————————————————原来我以为,艺术的最高层次是神启,即天成,最完美的艺术非人力可为,而艺术家悟得佛主的拈花示众,打通法门,遂成就世间经典。比如,小提琴中一首叫做《Devil’s Trill》的曲子,塔蒂尼睡觉的时候做梦,梦见了魔鬼给他拉奏了一首曲子,所以马上醒来把曲子记录下来,并命名为《魔鬼的颤音》。比如,香菱学诗,慕雅女雅集苦吟诗。梦中得来神的谕示,想必雪芹入境的时候也曾出现过幻觉。艺术创作需要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狂欢、迷乱,有时候如果不能找到进入这种精神状态的入口,就需要借助药物或者器具。当然或者性,又想起了《红色小提琴》。我朋友给我提供了智力支持:翻阅下2000年之后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性史你就明白了,高行健,因为国内不让出黄书才跑的;奈保尔,性成瘾;库切,闷骚;耶里耐克,钢琴教师,多种高端玩法的综合体;勒克莱奇奥,播种全世界。 也许,艺术家这样做,是为了试图通过迷醉,从而获得接近神的路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灵感。那灵感来自神秘的力量。以前我认为,抓住这种力量,便可大成。其实不是,以上还只能算入了佛境,还隔着一层,还没修成入魔的境界。——————————————————————————————不是谁都有机会入魔的,也不是谁都可以成魔的。关口在于,道德和事业的相悖性。这不是鱼和熊掌的选择,而是生和义的选择。欲练神功,挥刀自宫那是形而下的初级阶段。良秀这样艺术至上者,用女儿的生命成就艺术的生命,与其说用生命成就事业,不如说成生命的置换。真正的艺术都是血泪,最美的诗歌不是夜莺的歌唱,而是夜莺折断翅膀的哭泣。不疯魔不成活。革命者是入魔的人,敢于革自己的命,舍生取义。---------------------------------------------------- 后来这部小短被改编成电影了,电影没看过,仲代达矢饰演良秀,于我心有戚戚焉。

眼见为“实”

芥川龙之介的作品里充满了怀疑主义,娴熟地运用隐晦的手法。在《筱竹丛中》,他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充满谎言的故事。在《罗生门》里,他刻画了荒诞虚无的道德约束。这篇《地狱变》用一个下人的口吻讲述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从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了,真真假假还得由读者自己分辨。开篇所说“像掘川大公那种人物,不但过去没有,恐怕到了后世,也是独一无二的了。”种种叙述中充满了奴隶对奴隶主无知的崇拜感。因此,对于大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文中叙述的可信度是很低的。文章的主人公画师良秀是一个对艺术要求至高的人,他说“我一向绘画,遇到没亲眼见过的事物便画不出来,即使画出来了,也总是不满意,跟不画一样。” 除了艺术追求之外,他是个脾气古怪、不懂人情世故的怪人,唯独对自己的独生女充满温情。这段的叙述可信度应该比较高,毕竟大公的下人和画师并无直接往来,相对比较客观。我认为良秀寄托了作者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为了画出“地狱变”的真实,良秀向大公请求亲眼目睹一辆槟榔毛车在大火中烧毁,大公答应了他,并将他的爱女锁在车中一同烧毁。良秀没有将女儿救下,而是选择了艺术,仔细观察这一场景之后,画出了人人惊叹的“地狱变”。画完之后自杀。人性与艺术直面冲突,良秀选择了艺术,这也是作者心中的选择吧。在艺术的探索道路上,人类的精神征程终归是有限的,即使能一时脱离人性,也无法长久的存活下去。

为了最爱牺牲最宝贵

《地狱变》里良秀为了追求艺术的完美牺牲掉最心爱的女儿。评论界几乎一致认可的是该作品表达了作者“艺术至上”主义的创作态度。但是艺术追求对于大多数人毕竟较为遥远。 在时下,我从良秀身上看到的是世人为了达成目标和做作出的交换。就像事业(权力、名誉和金钱)这回事,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实在太多,时间、身体、爱情、友情、道德、骨气、原则……有的人愿意交换更多,所以成就更大,有的人愿意交换的少,则显得庸碌无为。当然,这里并非否认个人的潜质和能力的作用,如果要基于这一点来讨论,像数学公式那样计算每一个变量,那未免陷入了命运无常论,所以暂且将它忽略。良秀的行为照出的并不非单单是艺术家,而是每个普通的众生。初入社会,进入职场,我们怀揣着一点小小的理想,在工作岗位上加班加点,付出时间,劳累身躯;而野心家绝不会止步于此,他们常常忙得顾不上家人,不过职场法则怎会如此简单,为了取悦决定你生杀大权的上司,我们会不自觉的说些言不由衷的赞叹,对毫无价值的计划表示赞同;为了逃避错误责任,我们允许自己扯点小谎;为了竞争上位,我们甚至陷害同事。如果是女人,有姿色的女人,可能还需要献出自己的身体。芥川龙之介比普通的文学家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没有对世人眼中所谓的”善“与”恶“去做价值判断,正如良秀,他是对的吗?他是错的吗?作者字里行间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半点的倾向性,如此客观,如此冷静。事实也是如此,因为人性本来就是极其复杂。就像一个牺牲了时间、青春赢得事业成功的女性;或者一个为了企业发展而去行贿的有能力的领导,世人哪一个不是又羡慕又惋惜呢。“为了写出非凡的作品,有时难免要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为了达到非凡的成就,都是一样一样的。

地狱即人间

读芥川龙之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最初也曾无意中接触到《竹林中》和《罗生门》,很为这种奇诡魔幻的风格所吸引。这种风格,也让我想起李长吉笔下绮丽的老兔寒蝉,和爱伦·坡笔下那只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猫。这篇《地狱变》,却不知怎的让我生出了比前面两篇更大的震撼,尽管前面两篇的名气更大一些。但我觉得,这一篇,不论在语言叙述,结构安排,还是人物刻画,主题表现上,都丝毫不逊前两篇中的任一。整个小说的主题,若以一句话概括,那便是,地狱即人间,人间即地狱。我想从人物出发,谈谈以下几个问题。第一,大公为何会烧死良秀的女儿?种种迹象表明,大公确实是贪恋小女侍的美色,然而受到了良秀和她女儿的一致反抗。良秀每次为大公作完画,都必请求释放女儿,他知道女儿在这府中过的是怎样提心吊胆的生活,而良秀女儿,从最初形容的娇美乖巧,到随后的双眼浮肿,形容憔悴,不正是一次次无力反抗却仍遭强迫的痕迹吗?在这股力量的反抗下,大公恼羞成怒,于是便有了之后的惨剧发生。这里就得从大公这个人物出发来作说明了。小说一开头,便是对大公极高的评价,像大公那种人物,“不但过去没有,恐怕到了后世,也是独一无二的了”,之后又是一通赞美,尽言大公的天生不凡,受人尊敬。而大公之后的行为,尤其是焚烧良秀女儿时,“紧紧咬着嘴唇,不时恶狠狠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场景”。哪里看的出来一点受人尊敬的影子呢?毫无疑问,大公从不是什么善类,更不应该是人们争相尊敬的对象,文中“我”对大公和良秀女儿关系的一再澄清,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欲盖弥彰。作者运用了反讽的手法,塑造大公这样一个看似受人尊敬实际残忍无情的形象,表现了魔鬼在人间的现象,贴合了地狱即人间的主题。第二,有关良秀这个人物的看法。良秀这个人物,说他坏罢,他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夺人性命的事,对自己女儿的爱也是至深至纯。说他好罢,他的古怪,高傲,极端,对他人的折磨,对作画的狂热,又让人心生畏惧。我认为,他无所谓好坏,只是一个在艺术中走火入魔,失去自我人性的悲情人物。这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爆裂鼓手》中的主人公,同样是跌入艺术的深渊不能自拔,导致自己的人性逐渐扭曲丧失。上天在给他们无与伦比的艺术成就的同时,索取他们身上温和善良的人性作为代价。但小说一开始的良秀并非毫无人性,如果说他身上还残存有一丝人性的话,那只能是在面对自己女儿时所表现出来的——小侍女身边那只同叫良秀的猴子,实际上是画师良秀充满人性光辉的一面的化身。小说中有几处情节深藏意义。第一,描写画师为完成《地狱变》而对徒弟们所做的毫无人性的行为,体现他在艺术中走火入魔以至于失去人性的一面。随后,画师做梦的这一段最为精彩。平日目中无人的画师,竟在梦里迸出豆大的汗珠,舌头像被线牵着一样骨碌碌地动。听听他说些什么吧,“什么,叫我来……来哪里……到哪里来?到地狱来,到火焰地狱来……谁?你是……你是谁?……我当是谁呢?”  “我当是谁……哼,是你么?我想,大概是你。什么,你是来接我的么?来啊,到地狱来啊。地狱里……我的闺女在地狱里等着我。” 他在说些什么,看了之后的一切,不难发现良秀已经在梦里预知了接下来会发生的惨剧。他在对谁说话?或许就是那个亲手缔造惨剧的,高高在上的,道貌岸然的大公?然而,良秀这个人物的悲情就在于,他明知这样下去自己的女儿会离开人间,但他同样无法控制自己放下画笔。是的,文中多次提到,良秀一旦开始作画,好像世界上其他的什么事都忘了,根本停不下来。这一次,对女儿的爱终究不敌对艺术的着魔,他还是对大公提出了那个焚烧槟榔毛车的要求。于是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大火化为灰烬,他作为一个人最后残存的人性——那只猴子,也随着这场地狱之火一去不复返。他一开始目睹这场火的索索发抖,恐怖悲哀,那是因为他残存的人性正在被炙烤。而大火过后,“他皱瘪的脸上,却发出了一种不能形容的光辉,这好像是一种神情恍惚的法悦的光。”他似乎还十分高兴见到自己亲闺女临死的惨痛。只是因为,他最后的人性也已被大火毁灭,他亲眼看到了自己想要画出来的情景,来自艺术的那种源源不断的快感如黑蛇般爬遍了他的全身。他最爱的是什么?自己的闺女?还是作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在两者中反复徘徊,最终成就一方,失掉另外一方。而他,只能在无尽的挣扎中选择自取灭亡。最后一个问题,大公的结局如何?为何焚烧开始时恶狠狠笑着的大公,在惨剧过后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口角流出泡沫,两手抓紧盖着紫花绣袍的膝盖,嗓子里,像一匹口渴的野兽,呼呼地喘着粗气…… ”?因为本想欣赏良秀和她女儿痛苦场景的大公,在最后看到的却是“犹如庄严的神”一般的良秀。为何良秀画好屏风拿去供大公欣赏时,那位方丈僧要大吃一惊,“闹出大事来了!”而大公要一幅苦相?因为他从那副栩栩如生的地狱场景中,瞥见了自己的身影。良秀用自己最后的心血,来向这个人间的魔鬼索命,他在梦里大喊:“来啊,到地狱来啊”,现在,他要将这一切付诸实践。回到文章一开头,“我”在叙述大公时,用的是“大公这一生”这类语句,可见此时,这个人间的魔鬼,终于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去往屏风中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世界了。良秀说:“我一向绘画,遇到没亲眼见过的事物就画不出来。”然而最终他都画出来了,只因他画中那个狂风烈火,充满痛苦的地狱,与这人间并无差异。好在故事的最后,那位方丈的话总算没有说错:“不管艺道多高明,作为一个人,违反人伦五常,就该落入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我亦甘之若饴

有一句评论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的评价很有意思,他说普通作家和大师的区别在于前者用文笔修饰故事,后者的故事就是文笔。芥川的地狱变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即文笔的令人拍手称快的作品。已经很久不见这样添一笔嫌多,剪一笔嫌少,没有一丝赘肉的作品了。如今的小说大多喜好铺排文笔,但很多读完以后,感觉基本人物形象都还是模糊的,就像站了一排的各方面都差不多的无脸人面前,只能依靠情节,勉强辨认,几乎再没有见过像鲁迅先生那般刻画人物,几句就能入木三分的笔力了。画家良秀,是在一段对于堀川殿下的描写中回忆起他,“大约年届五十——记不确切了。看上去不过是个瘦的皮包骨的样子不无狡黠的小老头。去殿下府时,总是穿一件绛黄色长袍戴一顶三角软帽。至于为人更是猥琐不堪。不知何故,偌大年纪了,嘴唇却红的醒目,红得悚然,足以使人觉得如睹怪兽。”这段描写让我颇有读祥林嫂“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时的毛骨悚然。而长相如此丑陋的良秀自然成为被人们调笑厌恶的对象,然而他又有多种怪癖,“吝啬,贪婪,无耻,懒惰,自私,而且特别无可救药的,恐怕还是骄傲自大和刚愎自用,无时无刻不以本朝第一画师自吹自擂。如果仅限于绘画倒也罢了,但他的狂妄远远不止于此——大凡世间习俗惯例,他务必贬得一文不值而后快。”他的眼里艺术至上,而艺术之中他至上,即便是他的弟子被他捆绑成极其扭曲的姿态以便他临摹,他亦觉得没有什么,他的画奇胜于人,仿佛因为自己长得丑,就偏爱世间一切丑陋的东西,为了画五趣生死图,他可以坐在死尸面前毫发毕现地临摹,即便是别人眼中神圣美好的东西,在他笔下也会变了味道,他画里的和尚是滑稽的,吉祥天是傀儡,不动明王是“混迹江湖的捕快”,然而他却傲慢地吹嘘:“平庸画师安知丑陋之美乎!”不过唯一能证明他还有点人味的,估计就只有他美丽的女儿了,他对她的极其疼爱几乎让了解他的人难以置信。他的艺术性与人性模糊地达成了平衡,然而这一切走向崩坏,是在他向殿下请求放回他的女儿后,殿下对良秀便一次比一次的冷淡下来。而地狱变就是殿下为他布了一个局,然画幅上的地狱却是他最终自行坠入的地狱。他极追求艺术,创作受阻,他竟也“像孩子似的哭泣”,画到最重要的烈火中槟榔车时,难画不下去了,而对于一个艺术至上的人,他绝不会在绘画上打折扣,“大凡没见过的便画不出来,即使画得不能得心应手,也就等于画不出来。”他请求展现这个场景,老殿下听到这话时的样子“活像传染上了良秀的疯癫,嘴角堆起白沫,眉端闪电似的抽搐不已,”并且“以天崩地裂之势扯开喉咙大笑不止”。然而等他答应,良秀竟“陡然失去血色,只是哮喘式地哆嗦着嘴唇,未几,一下子瘫倒在榻榻米上。”这可以算是良秀艺术性与人性的第一次交锋,而他的颤抖实际表明他对即将发生的悲剧已经了然。火如约烧了起来,而良秀,“不由自主朝车前奔去的良秀,在火焰腾起之际立即收住脚步,双手依然前伸,以忘乎所以的眼神如痴如醉地注视着吞没篷车的大火,他浑身沐浴着火光,皱纹纵横的丑脸连胡须末梢都历历可见。然而,无论那极度睁大的眼睛,还是扭曲变形的嘴唇,抑或频频抽搐的脸颊,都分明传递出良秀心中交织的惊恐和悲痛”,突然,那只平日里与良秀女儿形影不离的小猴良秀跳入火中,而良秀心中的那丝人味似乎也跟着那只凄厉嚎叫的小猴子一同噼噼啪啪烧在了火中,没有了人性的束缚,他成了真正为艺术而生的人,“刚才还在为地狱的惨烈场面惊恐困惑的良秀,此刻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无可名状的光辉——一种近乎恍惚状态的由衷喜悦之情。…他所看到的唯有火焰的美不胜收和女人的痛苦万状,从而感到心旷神怡。但奇怪的并不仅仅是良秀面对女儿的最后痛苦而流露欣喜,还有他表现出来的俨然梦中狮王的雷霆震怒,远非凡人可及。就连被意外火光惊起而哗然盘旋的无数夜鸟也不敢飞近良秀三角软帽的四周。恐怕连无心的禽类的眼睛也看出他头上光轮一般奇异的庄严。”与其说是殿下杀死了女儿,不如说是良秀自己,割去最后一份牵挂,肉身沉入深渊,烈火中终入化境。地狱变完成了,良秀也为这极致的艺术而死去了,在这幅画前,“无论平时多么憎恶良秀的人都会奇异地肃然起敬,深切地感受到地狱的深重苦难。”而对于他的死,有僧官这样说到;“无论一技之长如何出类拔萃,大凡为人也该懂得人伦五常,否则只能坠入地狱。”艺术评判非关善恶,可承载着艺术创作的终究是人,而人性与艺术的矛盾交锋中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艺术妥协,失去艺术灵魂,二是人性妥协,献祭本体,血塑艺术。而真正的艺术多半都是血泪,苌弘化碧,杜鹃啼血,动人心弦。极艺术则入魔,不疯魔不成活,程蝶衣如此,芥川龙之介亦如此,良秀是他化在故事中的半个分身,许多人曾经对于获得诺奖的自杀作家皆认为是“久贫乍富”导致的心理失衡,但其实我更偏向于追求艺术本身造成的人的分裂。

人间乃地狱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很喜欢结合过去的历史, 在黑暗的封建统治下人间就是地狱。·写出了封建奴隶主骄奢淫侈,和奴隶们所遭受的悲惨命运……《罗生门》中也有表现, 被赶出的仆人也是典型的受害者。或许大家还记得 良秀 说他从来都无法画出没见过的画面, 所以才要求看火烧槟榔车的真是情景是怎样的。而他 地狱变的一切素材都来自人间, 如路上腐臭的横尸, 被自己捆绑的徒弟········· 因此这样说来, 人间才是真正的地狱。才是人痛苦不堪的根源。对于良秀之女 他确实是善良,美丽的结合体,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污秽的人间地狱, 他不愿意屈从于老殿下的淫威, 不远被收房。(感觉虽然那段描写得比较隐晦, 但确是老殿下不假)。情愿一死。 这莫如说是他的一种逃脱。

艺术与道德

谁说这位乖戾的老画师什么都不在乎呢?他不信鬼神,不畏权势,甚至不近人情,但是他对待画作,是真的很在乎。尤瑟那尔在重写东方故事时,改写了《神笔马良》,讲一个叫王佛的画师,似乎和这位良秀画师不相上下呢。他们都是为画而生,不惜牺牲任何东西的人,都被一般人所厌恶。他们究竟是冷血动物还是伟大的艺术家,我无法评判,因为毕竟还有充满人情味的艺术家呢。不过,他们有违常理的性情,与道德相左的行为,是真的罪大恶极、为人所耻的吗?这恐怕只是标尺的不同造成的误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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