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下)

出版日期:1989-5-1
ISBN:9787020009480
页数:448页

书籍目录

目次
诗歌
回答……何其芳(1)
有的人……臧克家(7)
骆驼……郭沫若(10)
韩波砍柴……冯至(14)
乡音……邹荻帆(19)
祈求……蔡其矫(22)
草木篇……流沙河(24)
牧人的幻想……饶阶巴桑(27)
柔巴依……铁衣甫江·艾里耶夫(31)
故乡的风……巴·布林贝赫(34)
百鸟衣(节选)……韦其麟(36)
致南海……李瑛(54)
我骄傲,我是一棵树……李瑛(56)
师徒夜话……李季(62)
布谷……阮章竞(66)
梦的自白……张志民(69)
阿诗玛(节选)……多人整理(100)
天安门诗抄(二首)……王立山等(116)
新民歌(三首)……(119)
一个黑人姑娘在歌唱……艾青(121)
礁石……艾青(123)
维也纳……艾青(124)
甘蔗林——青纱帐……郭小川(127)
团泊洼的秋天……郭小川(130)
回延安……贺敬之(134)
三门峡——梳妆台……贺敬之(139)
吐鲁番情歌(三首)……闻捷(143)
水调歌头·游泳……毛泽东(149)
七律·答友人……毛泽东(150)
贺新郎·读史……毛泽东(151)
六十三岁生日述怀……陈毅(153)
六国之行(选一)……陈毅(155)
致橡树……舒婷(158)
果园拾零……傅天琳(161)
我是青年……杨牧(165)
不满……骆耕野(170)
第五十七个黎明……赵恺(176)
小草在唱歌……雷抒雁(182)
轻!重!……白桦(192)
我们架设了这条超高压送电线……邵燕祥(194)
星……公刘(198)
周总理,你在哪里?……柯岩(207)
飞临台湾上空……卞之琳(211)
散文
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巴金(214)
愿化泥土……巴金(218)
谁是最可爱的人……魏巍(224)
老羊工……秦兆阳(231)
记金华的两个岩洞……叶圣陶(243)
第二次考试……何为(248)
早霞短笛(三首)……柯蓝(255)
叶笛(三首)……郭风(260)
松树的风格……陶铸(266)
燕山夜话(二则)……马南邨(269)
樱花赞……冰心(275)
记一辆纺车……吴伯箫(281)
花城……秦牧(287)
古战场春晓……秦牧(292)
雪浪花……杨朔(298)
樱花雨……杨朔(302)
珍珠赋……谢璞(307)
远的怀念……孙犁(311)
飞……袁鹰(316)
“牛棚”小品(三章)……丁玲(331)
丑石……贾平凹(343)
报告文学
祁连山下……徐迟(347)
大雁情……黄宗英(396)
中年颂……理由(422)
祖国高于一切……陈祖芬(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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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1条)

  •     梦的自白为着子孙的安宁,不能不记下这段荒唐的历史。张志民1单身牢房没有什么新奇!一块坑洼不平的床板,四面钢筋水泥的墙壁,坐牢的“基本功”主要是睡觉,但这点儿功夫不容易啊!在这儿睡觉,不同于家里,这口“水泥棺材”比喇嘛庙孤单多了!眼前没有—你开心的儿女枕边没有—你温存的爱妻……2死静,绝对的死静,两只苍蝇打架都足以惊天动地!这么幽静的地方按说,正好仰天大睡—彻底休息!可我这个长期缺少睡眠的—贱骨头,偏没这份福气,管睡觉的那根神经似乎已经休假了,我不仅忘记了睡觉,甚至忘记了睡觉的程序。3三个月没脱衣裳了,囫囵一倒万事大吉,但眼睛,是必需紧紧闭拢的!因为那两只该死的眼珠子最容易招非惹祸,听!已经开骂了!“他妈的,你小子挤眉弄眼,又做了什么好梦?是梦见你老婆了还是又捉摸什么阴谋诡计?……”4其实,在“监规”里并没有规定不准犯人做梦!但我那些梦非同小可呀!我懂得,那是—绝对绝对的“犯忌”,红鼻子审讯员早已经警告多次了:“就是要挖出你内心深处的东西!不坦白,咱有工具!”我知道—世上已有“测谎器”,老天爷呀!莫非还有“测梦机”?5望望墙上的小洞,我晓得那就是一只现代化的“耳朵”,因此我从不敢出声,擤鼻涕、打喷嚏,一切都规规矩矩!便桶里撒尿—我从不敢唏哩哗啦!当然,由于消化不良,肚肠子“造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很有节制的轻轻的放几个小屁,那也绝不是挑衅而是出于无意。6总之,我不怕监听,但万没想到铁门一响,拉出去!审讯员瞪眼说:“交待!老实交待!”“交待什么?”“问你自己!”“我没什么可交待!”“来这儿还不老实,你的罪行在继续……”“我关在牢里,怎么继续?”他骂一声:“好狡猾的狐狸!”还是那句话:“问你自己!”7他拧开一个机钮,才打破这场僵局:“听!这声音是不是你喊的?”我一切都明白了!“是的,我做梦,说梦话……”“梦也由思想支配,交待你的反动思想!”“不,我不反动!”“不反动!?难道你……”“是的!和你一样—无限忠于……”“住口,他妈的,你是敌我矛盾!反革命胆敢跟我比……”8这件事的发生引起我加倍的警惕,我叮嘱自己:“再也不能做梦了!”但这种可笑的叮嘱岂不有些滑稽?梦,是种潜意识活动,人,怎么管得住呢?如果连做梦的权利也被剥夺了!我真敢他妈的面对苍天,破口大骂—从星星骂到太阳,从衙内骂到皇帝……9“臭小子!你又撒什么癔症?”我非常感激看守员的提醒,睁开我浮肿的双眼,向他表示谢意!但我实在是管不了自己的梦啊!如果能够控制这种生理现象,岂不可以控制我的思维,理智……人的七情六欲。但如果没了人的本性,还有什么活头?如果我连善恶都不会分辨又何至于来到这里!10管不得那许多了!如今只能—“随他娘的去!”梦,一个接一个的做,每个梦都是一出戏呀!我自编自演遗憾的是既没服装,也没道具,扮老、扮少,扮男、扮女,就是扮演国家元首,也只有我那两只破搪瓷碗,那身—三等乞丐的囚衣。11那是一种特制的服装啊!没有纽扣,没有腰带,上身迎风敞,下身用手提,他们选用了一种最不吉祥的颜色—黑据说是按照传统观念以“黑”为敌,不过,我倒很喜欢这种颜色,因为“黑”是夜的景象。那沉重的夜色,和我沉重的心境恰是最完美的统一。12喝完最后一口菜汤,两个窝头吞下去!抹抹嘴巴眼一闭又是上场的时候了!今晚可真算运气呀!一闭眼就回家了:孩子哭叫着“爸爸!”妻子扑到我怀里!她面对墙上的挂像,一头跪倒说:“托您老人家的福,可让我一家人团圆了!”我说“不……不……我是回来办手续……”13“你不是早听说过那几句话吗:‘不怕杀头,不怕离婚……’我……回不来了……你才三十几岁所以……所以……”妻子抱头大哭!她知道户口查得紧,对我这个“越狱犯”决不能留宿!便咬着牙根说:“受害的夫妻就一定要离婚吗!?这是对妇女的侮辱,谁这样认识谁他妈的卑鄙!”14一向文雅的妻子开口撒野了……家庭、人间,整个世界都失去常态,倒了,那理想的大厦!乱了,那生活的秩序!“砸烂,彻底砸烂!”“踏上一万之脚!”“绞死,油锅炸!”我从狂乱的人群里挤出来,命令自己—回去,快回去!大墙外的安全系数,还远远不如大墙里。15“起来,狗小子,又他娘的大喊大叫,我问你,这辈子还想不想出去?”“不,我做梦,不是故意……”“还他妈的做梦,又梦见什么啦?”“梦……梦见你!”“胡说,你敢梦见我?”“是的,我梦见你已经转业了……”“住嘴!你小子真他奶奶的反动!放心吧!牛鬼蛇神!老子要陪你陪到底!”16“不够,再给个窝头!”“你一顿吃多少?”“肚里没油水,八个也能塞进去!”“行!够个饭桶!你懂不懂—这是人民的血汗,填你们这些造粪机……”骂归骂!窝头还是多给了一个,说实话—我真离不开这个嘴恶心善的“警卫员”,对于他—心里从来没敌意!17吃完了,睡觉,睡着了,做梦,这就是我雷打不动的课程表,偶有变化的只是睡觉的姿态和场地,炎热酷暑的日子,我把嘴贴向门缝,为从这小蒸笼外面寻一点凉风,十冬腊月,我紧偎着那块小得可怜的暖气片找点儿暖意。18是心里暖和了一点吗!我梦见年迈的老母亲,母亲没有言语,只有两行泪滴,我说:“妈妈!别伤心,以前的,都过去了,这次,也能过得去!”她知道,这不叫安慰只能叫真理!不是吗—丈夫被整死了,花儿照样开!儿子被抓走了,草儿照样绿!谁也拦不住地球的运转,不管他是多高的权威,是世界的老几?19实在,精神的魅力,已经不大吸引人了!人们眼睛更加注重实际就连我的梦也做得比较滑头!我从没梦想过,以后该怎样写诗?而是梦见妻子的七十八元难以养活一家老小,梦见任性的女儿在活不下去的时候,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冒犯了那块决不可冒犯的禁区。20梦的节奏一天比一天加快,梦的情景一场比一场离奇,说来也着实荒唐啊!刚刚打了个小盹,我忽然梦见自己升天了!乘着飘游的云片我一手抓住了上帝,老先生对我还真是没有恶感,他递过一件衣服说:“孩子,换换吧,扔掉那身罪衣……”21几句简单的话使我深深感动!从此,我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信仰这位老者,原来他既代表人心,又代表天理。但我没有接受他的恩赐,而是说:“谢谢您的慈悲,我决定死不悔改了,宁可同归于尽,也要信仰不移!”22正是由于这片痴心吗?在巴黎街头我和马克思相遇,这位革命先哲,并没有拒绝一个东方人的来访,我问:“马克思同志,您了解中国的形势吗?”老人家没有回话,但从沉思的眼神里我已经看出他正在构思一部新作—《中国问题》。23不能再瞎想了!还是要认真地天天读,“活学活用”“对照自己”说来也真叫灵验在身边的小红书上我竟找到了自己的—座右铭:“既来之,则安之”这句中国式的格言该多么对症啊!我决心不再做梦了浑身变得麻木躺倒象具僵尸睁眼象条死鱼一切都听天由命了!老天爷饿不死没眼的鸡……24忍啦!反正是什么都被夺走!如今只剩下“国籍”和“人籍”人,不也就是一种动物吗?我这头产于中国的动物,有中国人喂养倒也“足矣!”我庆幸自己还原到动物世界,这个已居住了多年的不见天日的小黑笼多么象原始的穴居。25是因为生命的退化吧?我的灵魂已经达到了符合要求的纯净,失去了,语言,失去了,记忆!终日蜷伏在牢房的墙角,机械地吃机械地睡难怪常得到看守的表扬:“你小子老实多了,给我背一段—《南京政府向何处去》。”26“滚开,滚远点!你们才是他妈的南京政府!看家狗,我替你害臊;老子革命的时候,还没有你……”糟了!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在这儿发脾气!我猜不透事件的后果,自作自受吧!“死猪不怕开水烫”该杀,该剐;由不得己……27“跪下,先请罪!”我把头低下来,接受“洗礼”!“好小子!你敢翻天!”—叭!叭!结结实实的两个大耳光!这东西可真治病啊!大脑皮质—在这种强刺激之下竟又恢复了功能恢复了记忆。28我又重新回到了梦的世界,开始我的游历!这次走得更远了在桥山之下我拜过黄帝的陵墓沿唐玄奘取经的路线径直往西!异国朋友都很亲热呀!山鲁亚尔的臣民要我讲一讲中国的《天方夜谭》,在雅典的葡萄园我跟荷马的后代们一起探讨了—对普罗米修斯的质疑。29在阿拉伯—大沙漠的红柳告诉我:金字塔是人造的,没有千万块虔诚的基石就没有金字塔的巍立!在海德堡大学我见到黑格尔先生;老教授对我说:不要大惊小怪!世上没有无段事件任何事物的发生都有它发生的条件,正象任何事物的灭亡都有它灭亡的前提。30本来,我还想东越太平洋去瞻仰一下自由女神圣洁的铜像,告诉她—只有失去自由的人才更加懂得自由的可贵,我还想横渡日本海访一访三岛邻居感谢那里的小木屋,曾养育过我国革命的先行者,但必须声明:我决不饶恕任何形式的—法西斯蒂!31可惜呀!万分可惜!我的旅游计划并没有如愿以偿,“勒令收监”—四个字的加急电报我又乖乖地坐在了那只酒桶似的木墩上听审判员的问话:“交待!继续交待!”“交待什么?”还是他那句老话:“问你自己!”“我没罪!”“没罪,你怎么能来到这儿?!”“这……要问你……”32“你在继续犯罪呀!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这就是你们的规律……”“不,我没捣乱!”“敢抵赖,你画过什么反动画儿啊?”“我是作家,从没拿过画笔!”“少装傻!老子有证据!”他亮过一张照片我一切都明白了!“不,那不是画儿是我做梦的登记……”33这场审讯既森严可怕,又荒诞无稽:但不交待清楚绝对过不了关,说吧!我告诉他:每做一个梦我都在牢房的墙壁上画一个小小的符号,不!不是画,那是指甲的雕刻功力着实的精细!弯弯曲曲的小道儿看不出是文字还是密码,如果我不交待,我敢说,对后世的子孙将是千古之谜。34“说,这小勾儿是什么意思?”“你没学过标点符号吗?这是个问号!”“这一道儿呢?”“也是……”“这一笔呢?”“还是……”“胡说!别耍花招!全都是‘问号’吗?”“没错,我对天发誓!因为那些个梦都是‘问题’……”35我的“画儿”蒙他们选中作为特级文献存入国家档案馆,但那些梦的故事我决不敢透露,因为尽管说:梦是一种幻觉并不存在梦的实体,但在那个比蒙更加荒诞的年代,他们完全可以用梦幻的材料写出“政治结论”作为判处我死刑的法律依据!36你说多该死吧!我竟梦见了荒淫无道的纣王,他咬着妲己粉嫩的脸蛋儿说:“宝贝儿,放心!我死后的一切都交给你……”我竟梦见—饮恨投江的屈原,他拄着拐杖走在长安街上,因为连续的“上访”以“无理取闹”的罪名被押送回原籍。37我梦见孔老夫子,问他那古老的体系是否还准备施用现代的“化肥”作又一代的嫁接和延续?我梦见瞿秋白烈士,他似乎还在接写《多余的话》;我梦见江竹筠大姐,她向我问道:大巴山上的夜雨,是不是还在哭泣?38我梦见神医华佗,老大夫正捏着一位病人的脉搏说:“升虚火,发高烧,是垂死的恶兆!”我梦见了鲁迅大师,他告诉我—中国的传统魔术,最拿手的是“障眼法”历史上的改朝换代从来就是—只换神灵,不拆“庙宇”……39是因为我的神态过于招眼了吗?在天安门广场被一群年轻人围住!他们把我误认为当代的“预言家”,一连提出了九百多个问题:“回答,请回答;‘狂人’和‘愚人’是否都是同一个祖系?”“回答,请回答:避免毒蘑菇的繁殖还是改良土地?”40“请回答—对各种‘主义’是听它怎么说还是看它怎么做?”“请回答—‘权、权、权!’林彪为什么会总结出这三字箴言?对‘权’字的无限崇拜,无线增值与‘社会主义民主’该有多大的距离?”41我没有办法解答呀!只好跑到中南海去问毛主席,老人家瞧我这般模样,惊问:“小鬼!你从哪儿来?”“从监狱……”“你……你有什么罪?”“我……我没有罪吗!?”“那么,罪在哪里?……”已有的哲理似乎还难以回答我直率的提问,他领我走进自己的书房要我帮他查找—这罪恶的血型,罪恶的母体……42铁窗是早已告别了!但那许多问号,却一个也没忘记!我带着那些问号—看世界,我带着那些问号—看自己。或许有人会说:“懦夫!事到今天,你还是不敢把全部的梦都‘坦白交待’?”那就请多多原谅吧!作为人—我主张可以有一点自己的隐私,自己的秘密。43我的诗就写到这里,这是诗吗?不!是位虔诚的信徒,用虔诚的笔写下的虔诚的悲剧!未尽的笔墨让历史去补述吧!我愿把仅剩的余年留给难得的今天和美好的明天,愿人间的好梦永作我—生活的伴侣……一九八六年七月选自《诗刊》,1986年9期一、作者简介张志民(1926- ),河北省宛平县人。“七七”事变后,他的家乡成了敌后抗日前哨。他十二岁参加革命,在部队长大。一九四六年开始发表作品,代表作有《王九诉苦》、《死不着》等。解放后出版了多本诗集:《社会里的人物》、《将军和他的战马》、《金玉记》、《家乡的春天》、《礼花集》、《公社一家人》、《村风》、《西行剪影》、《红旗颂》、《边区的山》等。近作《祖国,我对你说》获中国作家协会一九七九—一九八二年第一届全国优秀新诗一等奖。二、作者自述爱,是我一切作品的出发点。人民,党,祖国的大地,养育了我,我爱自己的母亲。为了爱,我学会了用枪,也练习了用笔。……曲折的道路,艰难的步履,在摸索中,我对诗的形式做过种种尝试。……在变化中,我坚守了一条宗旨,那就是:民族化,大众化,要使自己的诗,能为多种群众所接受。选自《诗缘·我和诗》,花城出版社1983年版三、重要评论文章索引高洪波:《访诗人张志民》(《诗刊》1982年1期)杨匡汉:《轻蔑暗夜和扑向春晖的笑—评张志民诗作》(《文艺报》1982年1期)高洪波:《其志弥坚,其情愈笃—张世民和他的诗》(《长春》1982年6期)

精彩短评 (总计1条)

  •       梦的自白
      为着子孙的安宁,不能不记下这段荒唐的历史。
      张志民
      
      1
      单身牢房
      没有什么新奇!
      一块
      坑洼不平的床板,
      四面
      钢筋水泥的墙壁,
      坐牢的“基本功”
      主要是睡觉,
      但这点儿功夫不容易啊!
      在这儿睡觉,
      不同于家里,
      这口“水泥棺材”
      比喇嘛庙孤单多了!
      眼前没有—
      你开心的儿女
      枕边没有—
      你温存的爱妻……
      
      2
      死静,绝对的死静,
      两只苍蝇打架
      都足以惊天动地!
      这么幽静的地方
      按说,正好仰天大睡
      —彻底休息!
      可我这个
      长期缺少睡眠的
      —贱骨头,
      偏没这份福气,
      管睡觉的那根神经
      似乎已经休假了,
      我不仅忘记了睡觉,
      甚至忘记了
      睡觉的程序。
      
      3
      三个月没脱衣裳了,
      囫囵一倒
      万事大吉,
      但眼睛,是必需
      紧紧闭拢的!
      因为那两只
      该死的眼珠子
      最容易招非惹祸,
      听!已经开骂了!
      “他妈的,你小子挤眉弄眼,
      又做了什么好梦?
      是梦见你老婆了
      还是又捉摸什么
      阴谋诡计?……”
      
      4
      其实,在“监规”里
      并没有规定
      不准犯人做梦!
      但我那些梦非同小可呀!
      我懂得,那是—
      绝对绝对的“犯忌”,
      红鼻子审讯员
      早已经警告多次了:
      “就是要挖出你
      内心深处的东西!
      不坦白,咱有工具!”
      我知道—
      世上已有“测谎器”,
      老天爷呀!
      莫非还有“测梦机”?
      
      5
      望望墙上的小洞,
      我晓得那就是一只
      现代化的“耳朵”,
      因此我从不敢出声,
      擤鼻涕、打喷嚏,
      一切都规规矩矩!
      便桶里撒尿—
      我从不敢唏哩哗啦!
      当然,由于消化不良,
      肚肠子“造反”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
      很有节制的
      轻轻的放几个小屁,
      那也绝不是挑衅
      而是出于无意。
      
      6
      总之,我不怕监听,
      但万没想到
      铁门一响,拉出去!
      审讯员瞪眼说:
      “交待!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
      “问你自己!”
      “我没什么可交待!”
      “来这儿还不老实,
      你的罪行在继续……”
      “我关在牢里,
      怎么继续?”
      他骂一声:
      “好狡猾的狐狸!”
      还是那句话:
      “问你自己!”
      
      7
      他拧开一个机钮,
      才打破这场僵局:
      “听!这声音
      是不是你喊的?”
      我一切都明白了!
      “是的,我做梦,
      说梦话……”
      “梦也由思想支配,
      交待你的反动思想!”
      “不,我不反动!”
      “不反动!?难道你……”
      “是的!和你一样
      —无限忠于……”
      “住口,他妈的,
      你是敌我矛盾!
      反革命胆敢跟我比……”
      
      8
      这件事的发生
      引起我加倍的警惕,
      我叮嘱自己:
      “再也不能做梦了!”
      但这种可笑的叮嘱
      岂不有些滑稽?
      梦,是种潜意识活动,
      人,怎么管得住呢?
      如果连做梦的权利
      也被剥夺了!
      我真敢他妈的
      面对苍天,
      破口大骂—
      从星星骂到太阳,
      从衙内骂到皇帝……
      
      9
      “臭小子!
      你又撒什么癔症?”
      我非常感激
      看守员的提醒,
      睁开我浮肿的双眼,
      向他表示谢意!
      但我实在是
      管不了自己的梦啊!
      如果能够控制
      这种生理现象,
      岂不可以控制我的
      思维,理智……
      人的七情六欲。
      但如果没了人的本性,
      还有什么活头?
      如果我连善恶
      都不会分辨
      又何至于来到这里!
      
      10
      管不得那许多了!
      如今只能—
      “随他娘的去!”
      梦,一个接一个的做,
      每个梦都是一出戏呀!
      我自编自演
      遗憾的是既没服装,
      也没道具,
      扮老、扮少,
      扮男、扮女,
      就是扮演国家元首,
      也只有我那两只破搪瓷碗,
      那身—
      三等乞丐的囚衣。
      
      11
      那是一种特制的服装啊!
      没有纽扣,
      没有腰带,
      上身迎风敞,
      下身用手提,
      他们选用了一种
      最不吉祥的颜色
      —黑
      据说是按照传统观念
      以“黑”为敌,
      不过,我倒很喜欢
      这种颜色,
      因为“黑”是夜的景象。
      那沉重的夜色,
      和我沉重的心境
      恰是最完美的统一。
      
      12
      喝完最后一口菜汤,
      两个窝头吞下去!
      抹抹嘴巴眼一闭
      又是上场的时候了!
      今晚可真算运气呀!
      一闭眼就回家了:
      孩子哭叫着“爸爸!”
      妻子扑到我怀里!
      她面对墙上的挂像,
      一头跪倒说:
      “托您老人家的福,
      可让我一家人团圆了!”
      我说“不……不……
      我是回来办手续……”
      
      13
      “你不是早听说过
      那几句话吗:
      ‘不怕杀头,不怕离婚……’
      我……回不来了……
      你才三十几岁
      所以……所以……”
      妻子抱头大哭!
      她知道户口查得紧,
      对我这个“越狱犯”
      决不能留宿!
      便咬着牙根说:
      “受害的夫妻
      就一定要离婚吗!?
      这是对妇女的侮辱,
      谁这样认识
      谁他妈的卑鄙!”
      
      14
      一向文雅的妻子
      开口撒野了……
      家庭、人间,
      整个世界都失去常态,
      倒了,那理想的大厦!
      乱了,那生活的秩序!
      “砸烂,彻底砸烂!”
      “踏上一万之脚!”
      “绞死,油锅炸!”
      我从狂乱的人群里挤出来,
      命令自己—
      回去,快回去!
      大墙外的安全系数,
      还远远不如大墙里。
      
      15
      “起来,狗小子,
      又他娘的大喊大叫,
      我问你,这辈子
      还想不想出去?”
      “不,我做梦,
      不是故意……”
      “还他妈的做梦,
      又梦见什么啦?”
      “梦……梦见你!”
      “胡说,你敢梦见我?”
      “是的,我梦见你
      已经转业了……”
      “住嘴!你小子
      真他奶奶的反动!
      放心吧!牛鬼蛇神!
      老子要陪你陪到底!”
      
      16
      “不够,再给个窝头!”
      “你一顿吃多少?”
      “肚里没油水,
      八个也能塞进去!”
      “行!够个饭桶!
      你懂不懂—
      这是人民的血汗,
      填你们这些造粪机……”
      骂归骂!
      窝头还是多给了一个,
      说实话—
      我真离不开这个
      嘴恶心善的“警卫员”,
      对于他—
      心里从来没敌意!
      
      17
      吃完了,睡觉,
      睡着了,做梦,
      这就是我
      雷打不动的课程表,
      偶有变化的
      只是睡觉的姿态和场地,
      炎热酷暑的日子,
      我把嘴贴向门缝,
      为从这小蒸笼外面
      寻一点凉风,
      十冬腊月,
      我紧偎着那块
      小得可怜的暖气片
      找点儿暖意。
      
      18
      是心里暖和了一点吗!
      我梦见
      年迈的老母亲,
      母亲没有言语,
      只有两行泪滴,
      我说:“妈妈!别伤心,
      以前的,都过去了,
      这次,也能过得去!”
      她知道,这不叫安慰
      只能叫真理!
      不是吗—
      丈夫被整死了,
      花儿照样开!
      儿子被抓走了,
      草儿照样绿!
      谁也拦不住地球的运转,
      不管他是多高的权威,
      是世界的老几?
      
      19
      实在,精神的魅力,
      已经不大吸引人了!
      人们眼睛
      更加注重实际
      就连我的梦
      也做得比较滑头!
      我从没梦想过,
      以后该怎样写诗?
      而是梦见
      妻子的七十八元
      难以养活一家老小,
      梦见任性的女儿
      在活不下去的时候,
      竟敢—
      “太岁头上动土”
      冒犯了那块
      决不可冒犯的禁区。
      
      20
      梦的节奏
      一天比一天加快,
      梦的情景
      一场比一场离奇,
      说来也着实荒唐啊!
      刚刚打了个小盹,
      我忽然梦见
      自己升天了!
      乘着飘游的云片
      我一手抓住了上帝,
      老先生对我
      还真是没有恶感,
      他递过一件衣服说:
      “孩子,换换吧,
      扔掉那身罪衣……”
      
      21
      几句简单的话
      使我深深感动!
      从此,我明白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
      信仰这位老者,
      原来他
      既代表人心,
      又代表天理。
      但我没有接受他的恩赐,
      而是说:
      “谢谢您的慈悲,
      我决定死不悔改了,
      宁可同归于尽,
      也要信仰不移!”
      
      22
      正是由于这片痴心吗?
      在巴黎街头
      我和马克思相遇,
      这位革命先哲,
      并没有拒绝
      一个东方人的来访,
      我问:“马克思同志,
      您了解中国的形势吗?”
      老人家没有回话,
      但从沉思的眼神里
      我已经看出
      他正在构思一部新作
      —《中国问题》。
      
      23
      不能再瞎想了!
      还是要认真地天天读,
      “活学活用”
      “对照自己”
      说来也真叫灵验
      在身边的小红书上
      我竟找到了自己的
      —座右铭:
      “既来之,则安之”
      这句中国式的格言
      该多么对症啊!
      我决心不再做梦了
      浑身变得麻木
      躺倒象具僵尸
      睁眼象条死鱼
      一切都听天由命了!
      老天爷饿不死
      没眼的鸡……
      
      24
      忍啦!反正是
      什么都被夺走!
      如今只剩下
      “国籍”和“人籍”
      人,不也就是
      一种动物吗?
      我这头产于中国的动物,
      有中国人喂养
      倒也“足矣!”
      我庆幸自己
      还原到动物世界,
      这个已居住了多年的
      不见天日的小黑笼
      多么象原始的穴居。
      
      25
      是因为生命的退化吧?
      我的灵魂已经达到了
      符合要求的纯净,
      失去了,语言,
      失去了,记忆!
      终日蜷伏在
      牢房的墙角,
      机械地吃
      机械地睡
      难怪常得到看守的表扬:
      “你小子老实多了,
      给我背一段—
      《南京政府向何处去》。”
      
      26
      “滚开,滚远点!
      你们才是他妈的
      南京政府!
      看家狗,我替你害臊;
      老子革命的时候,
      还没有你……”
      糟了!我忘记了
      自己的身份
      竟敢在这儿发脾气!
      我猜不透事件的后果,
      自作自受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
      该杀,该剐;
      由不得己……
      
      27
      “跪下,先请罪!”
      我把头低下来,
      接受“洗礼”!
      “好小子!你敢翻天!”
      —叭!叭!
      结结实实的
      两个大耳光!
      这东西可真治病啊!
      大脑皮质—
      在这种强刺激之下
      竟又恢复了功能
      恢复了记忆。
      
      28
      我又重新回到了
      梦的世界,
      开始我的游历!
      这次走得更远了
      在桥山之下
      我拜过黄帝的陵墓
      沿唐玄奘取经的路线
      径直往西!
      异国朋友都很亲热呀!
      山鲁亚尔的臣民
      要我讲一讲中国的
      《天方夜谭》,
      在雅典的葡萄园
      我跟荷马的后代们
      一起探讨了—
      对普罗米修斯的质疑。
      
      29
      在阿拉伯—
      大沙漠的红柳告诉我:
      金字塔是人造的,
      没有千万块
      虔诚的基石
      就没有
      金字塔的巍立!
      在海德堡大学
      我见到黑格尔先生;
      老教授对我说:
      不要大惊小怪!
      世上没有无段事件
      任何事物的发生
      都有它
      发生的条件,
      正象任何事物的灭亡
      都有它
      灭亡的前提。
      
      30
      本来,我还想
      东越太平洋
      去瞻仰一下
      自由女神圣洁的铜像,
      告诉她—
      只有失去自由的人
      才更加懂得
      自由的可贵,
      我还想横渡日本海
      访一访三岛邻居
      感谢那里的小木屋,
      曾养育过
      我国革命的先行者,
      但必须声明:
      我决不饶恕任何形式的
      —法西斯蒂!
      
      31
      可惜呀!万分可惜!
      我的旅游计划
      并没有如愿以偿,
      “勒令收监”—
      四个字的加急电报
      我又乖乖地坐在了
      那只酒桶似的木墩上
      听审判员的问话:
      “交待!继续交待!”
      “交待什么?”
      还是他那句老话:
      “问你自己!”
      “我没罪!”
      “没罪,你怎么能来到这儿?!”
      “这……要问你……”
      
      32
      “你在继续犯罪呀!
      捣乱、失败,
      再捣乱、再失败……
      这就是你们的规律……”
      “不,我没捣乱!”
      “敢抵赖,你画过什么
      反动画儿啊?”
      “我是作家,
      从没拿过画笔!”
      “少装傻!
      老子有证据!”
      他亮过一张照片
      我一切都明白了!
      “不,那不是画儿
      是我做梦的登记……”
      
      33
      这场审讯
      既森严可怕,
      又荒诞无稽:
      但不交待清楚
      绝对过不了关,
      说吧!我告诉他:
      每做一个梦
      我都在牢房的墙壁上
      画一个小小的符号,
      不!不是画,
      那是指甲的雕刻
      功力着实的精细!
      弯弯曲曲的小道儿
      看不出是文字还是密码,
      如果我不交待,
      我敢说,对后世的子孙
      将是千古之谜。
      
      34
      “说,这小勾儿
      是什么意思?”
      “你没学过标点符号吗?
      这是个问号!”
      “这一道儿呢?”
      “也是……”
      “这一笔呢?”
      “还是……”
      “胡说!别耍花招!
      全都是‘问号’吗?”
      “没错,我对天发誓!
      因为那些个梦
      都是‘问题’……”
      
      35
      我的“画儿”
      蒙他们选中
      作为特级文献
      存入国家档案馆,
      但那些梦的故事
      我决不敢透露,
      因为尽管说:
      梦是一种幻觉
      并不存在梦的实体,
      但在那个
      比蒙更加荒诞的年代,
      他们完全可以
      用梦幻的材料
      写出“政治结论”
      作为判处我死刑的
      法律依据!
      
      36
      你说多该死吧!
      我竟梦见了
      荒淫无道的纣王,
      他咬着妲己
      粉嫩的脸蛋儿说:
      “宝贝儿,放心!
      我死后的一切
      都交给你……”
      我竟梦见—
      饮恨投江的屈原,
      他拄着拐杖
      走在长安街上,
      因为连续的“上访”
      以“无理取闹”的罪名
      被押送回原籍。
      
      37
      我梦见孔老夫子,
      问他那古老的体系
      是否还准备
      施用现代的“化肥”
      作又一代的
      嫁接和延续?
      我梦见瞿秋白烈士,
      他似乎还在接写
      《多余的话》;
      我梦见江竹筠大姐,
      她向我问道:
      大巴山上的夜雨,
      是不是还在哭泣?
      
      38
      我梦见神医华佗,
      老大夫正捏着
      一位病人的脉搏说:
      “升虚火,发高烧,
      是垂死的恶兆!”
      我梦见了鲁迅大师,
      他告诉我—
      中国的传统魔术,
      最拿手的是“障眼法”
      历史上的改朝换代
      从来就是
      —只换神灵,
      不拆“庙宇”……
      
      39
      是因为我的神态
      过于招眼了吗?
      在天安门广场
      被一群年轻人围住!
      他们把我误认为
      当代的“预言家”,
      一连提出了
      九百多个问题:
      “回答,请回答;
      ‘狂人’和‘愚人’
      是否都是
      同一个祖系?”
      “回答,请回答:
      避免毒蘑菇的繁殖
      还是改良土地?”
      
      40
      “请回答—
      对各种‘主义’
      是听它怎么说
      还是看它怎么做?”
      “请回答—
      ‘权、权、权!’
      林彪为什么会
      总结出这三字箴言?
      对‘权’字的无限崇拜,
      无线增值
      与‘社会主义民主’
      该有多大的距离?”
      
      41
      我没有办法解答呀!
      只好跑到中南海
      去问毛主席,
      老人家瞧我这般模样,
      惊问:“小鬼!
      你从哪儿来?”
      “从监狱……”
      “你……你有什么罪?”
      “我……我没有罪吗!?”
      “那么,罪在哪里?……”
      已有的哲理
      似乎还难以回答
      我直率的提问,
      他领我走进自己的书房
      要我帮他查找—
      这罪恶的血型,
      罪恶的母体……
      
      42
      铁窗是早已告别了!
      但那许多问号,
      却一个也没忘记!
      我带着那些问号
      —看世界,
      我带着那些问号
      —看自己。
      或许有人会说:
      “懦夫!事到今天,
      你还是不敢把全部的梦
      都‘坦白交待’?”
      那就请多多原谅吧!
      作为人—
      我主张可以有一点
      自己的隐私,
      自己的秘密。
      
      43
      我的诗就写到这里,
      这是诗吗?
      不!是位虔诚的信徒,
      用虔诚的笔写下的
      虔诚的悲剧!
      未尽的笔墨
      让历史去补述吧!
      我愿把仅剩的余年
      留给难得的今天
      和美好的明天,
      愿人间的好梦
      永作我—
      生活的伴侣……
      
      一九八六年七月
      选自《诗刊》,1986年9期
      
      一、作者简介
      张志民(1926- ),河北省宛平县人。“七七”事变后,他的家乡成了敌后抗日前哨。他十二岁参加革命,在部队长大。一九四六年开始发表作品,代表作有《王九诉苦》、《死不着》等。解放后出版了多本诗集:《社会里的人物》、《将军和他的战马》、《金玉记》、《家乡的春天》、《礼花集》、《公社一家人》、《村风》、《西行剪影》、《红旗颂》、《边区的山》等。近作《祖国,我对你说》获中国作家协会一九七九—一九八二年第一届全国优秀新诗一等奖。
      二、作者自述
      爱,是我一切作品的出发点。人民,党,祖国的大地,养育了我,我爱自己的母亲。为了爱,我学会了用枪,也练习了用笔。……
      曲折的道路,艰难的步履,在摸索中,我对诗的形式做过种种尝试。……在变化中,我坚守了一条宗旨,那就是:民族化,大众化,要使自己的诗,能为多种群众所接受。
      选自《诗缘·我和诗》,花城出版社1983年版
      三、重要评论文章索引
      高洪波:《访诗人张志民》(《诗刊》1982年1期)杨匡汉:《轻蔑暗夜和扑向春晖的笑—评张志民诗作》(《文艺报》1982年1期)高洪波:《其志弥坚,其情愈笃—张世民和他的诗》(《长春》1982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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