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日记

出版日期:2015-2
ISBN:9787549559988
作者:[匈牙利] 凯尔泰斯·伊姆莱
页数:364页

内容概要

作者简介
凯尔泰斯•伊姆莱(Kertész Imre),匈牙利犹太作家,1929年11月9日生于布达佩斯。1944年被纳粹投入奥斯维辛集中营,后来又转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1945年获得解救。1951年后,凯尔泰斯先后当过工人、编外记者、自由撰稿人和文学翻译,翻译了尼采、维特根斯坦、弗洛依德、霍夫曼斯塔尔等哲学家的大量德语作品,并在翻译中深受影响。1975年,他的处女作《命运无常》经过十年周折才得以出版。后来相继出版小说《寻踪者》《侦探故事》《惨败》《为了未诞生孩子的祈祷》《英国旗》,日记体文集《船夫日记》《另一个人》,思想文集《被放逐的语言》与电影剧本《命运无常》等。曾获得莱比锡书展大奖、匈牙利科舒特奖、德国国家最高文艺奖。2002年因 “对脆弱的个人在对抗野蛮强权时痛苦经历的深刻刻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译者简介
余泽民,作家、文学翻译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1964年生于北京。1989年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同年考入中国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攻读艺术心理学硕士研究生。1991年移民匈牙利,现定居布达佩斯。
主要译著:凯尔泰斯•伊姆莱《英国旗》《命运无常》《另一个人》《船夫日记》,马洛伊•山多尔《一个市民的自白》《烛烬》等。长期主持《小说界》“外国新小说家”栏目。
主要著作:中篇小说集《匈牙利舞曲》、长篇小说《狭窄的天光》、文化散文《咖啡馆里看欧洲》《欧洲醉行》《欧洲的另一种色彩》《碎欧洲》《北医暖记忆》等。

书籍目录

找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i
一 出航(驶向浩瀚的水面)……..…………….1
二 徘徊(在暗礁与浅滩之间)………..……….93
三 放开(轮舵)收起(船桨)幸福……..…….263
译后记 感谢奥斯维辛/ 余泽民…………………335

作者简介

假如上帝死了,谁将笑到最后?
* 他说:“在我的作品中,大屠杀从来无法用过去时态表现。”他说:“生存就是屈从。”他说:“作家不可能创造一个比上帝所创造的还要愚蠢的世界。”
*《船夫日记》,凯尔泰斯对存在与死亡的自杀性思辨,一部关于生命、文学、自由与生存的跨时代沉思录
*匈牙利语译者余泽民全新修订
“凯尔泰斯是一位神奇的作家。他的作品风格与内涵,只能用最高的文学奖来评价。”
——《夜》作者,1986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埃利•威塞尔
“他发出真挚、正直的声音,用非戏剧的声音叙述集中营的恐怖,语言的音乐性很强,读他的著作会联想到卡夫卡和贝克特。”
——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马悦然
“这条船是大家共有的。你们建造了它,我们一起乘它出航;不过,我们无法操纵那将我们席卷的水流。
既然这样,你们还需要船长、舵手、大副、二副和水手们做什么呢?”
《船夫日记》1992年出版,是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凯尔泰斯•伊姆莱自1961年至1991年所写下的日记。这本历时三十年的日记,记录的不是日常的琐事,而是每日的思索,是对自己平日所进行的、近乎偏执狂的思考的哲学性表述和文学性记录,是他与帕斯卡、歌德、叔本华、尼采、卡夫卡、加缪、贝克特、伯恩哈德的对话。凯尔泰斯像一个冷静理智的科学家,用客观的眼睛,详细记录了日常生活中散落的思维碎片,坦率阐述自己的文学观念和尝试,将生活描述与艺术表述有机结合在一起。
《船夫日记》是凯尔泰斯对个人思想轨迹的描绘,对纳粹大屠杀和集中营生成因素的深刻思考,是他对生存与死亡意义的哲学思辨,对自己写作动机和目的的残酷剖解。通过《船夫日记》,我们可以惊讶地发现,凯尔泰斯就像一个“早产的老者”,当他在十四岁经历了一年的纳粹集中营苦难之后,他就已经成熟了;这种成熟不仅是性格上的,而且更是思想上的。可以这么说,他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存价值——用文字表述,而这种表述,是一个聋哑人振聋发聩的无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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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第一部分  对我来说,最适当的自杀——看起来——就是生活。第二部分  人们在我的四周筑满了围墙,将我的意识据为己有:这就是教育。他们时而用关爱的话语、时而用严厉的教诲使我慢慢地成熟,他们在彻底毁灭我。我从未反抗,也不去努力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带着倦怠的良好意愿,晕厥在自己教养良好的神经衰弱中。  即便那些生活在18世纪甚至19世纪里的雇农或下等平民活得都像牲畜,但他们也不像20世纪的人民这样变成了东西。  什么是生活?生活是为了缩短逃亡的路途——缩短逃亡,现在你暂且回来,回到你的桌前。  与出版社,与文学界的官方刽子手们进行可笑的“谈判”,和通常一样的不欢而散。民族的自我压制。不可思议的邪恶而愚蠢的“领导”。我的暗淡无光、朦胧如翳的生活。一首战后的流行曲:“我们的生活就这样消逝/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伟大的共产(布尔什维克)党领袖自相矛盾的格言:“我们需要美国的资本和苏联的军队。”第三部分  诞生的规律是普遍的规律,但是死亡的法则是针对个体制订的:从一个出生的角度出发,一个人并不是必须要诞生,但是我一旦诞生,就必须死亡。事情就是这样。生活没有意义。[……]假如人类愿意接受“他们的诞生并非必要,他们的死亡意味着终极灭绝”的观点,那么所有的神秘都会最终消失。  与资产阶级的特性相比,所有独裁专制、经济自立以及群众统治的形式都是朝向青春期、朝向原始人属性的退化。黑贝尔日记:人类将上帝的思想冻结成冰,由上帝吹进我们体内的神火与我们被冻霜包裹的躯体相较量;无论是火融化了冰,还是冰熄灭了火——人类都会在较量中死亡。  有道德与精神之人最尴尬的体验是,总要接受那些没有道德、没有精神之人的道德与精神的说教。  死亡的恐惧,是善意地提醒人们“对死亡的思考尚未充分”的感觉。无聊是生活的本质。  无论是在我的家乡、在人群里、还是在世界上,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要像另一个世界的代表似的完成我的任务——同时,我对另一个世界的详细情况所知甚少:顶多只是知道它不存在。提到的画作:Marcel Duchamp, "Portrait of Chess Players", 1911出现于凯尔泰斯·伊姆莱《船夫日记》第三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p265Albrecht Dürer, "St. Michael Fighting the Dragon", 1498,出现于第三部分1990年2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p280Salvador Dali, "Apparition of Face and Fruit Dish on a Beach", 1938,出现于第三部分1990年6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p293提到的音乐见豆列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doulist/44638803/
  •     一本安妥灵魂的书——读凯尔泰斯•伊姆莱的《船夫日记》人类要付出什么,才能赎回自己的灵魂?——题记【引子/安魂】临终前,莫扎特最后一次翻看《安魂曲》时,他含着泪水对身边的亲人说:“我没有告诉过你,这其实就是为我自己写的?”奄奄一息的作曲者早就在作品中为自己完成了一次慎重的悼亡。我想,这不仅是一则供人道听途说的名人秩事,更是一曲有着寓言意味的长歌。灵魂,和安魂,似乎是两种质地不同的物质。前者似乎是渺渺飞升的,有一些定性,但是很难拘束于一角空间。翅膀的命运是迎风,而灵魂的魅力在于腾飞,犹如庄子开篇提及的鲲鹏,决意而飞,扶摇而上九万里。后者,仿佛一种渐渐凝练的固体,在世象之中慢慢聚攒而成的确凿,之所以显现,还是因为一种力,在不断沉积的过程中,达到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和谐状态。这些明显玄虚的“暗物质”,相比欲望涌动的现实生活,份量似乎越来越轻了。大势如此,倒也不用厚此薄彼。只是在久远的年代,或天涯咫尺,咫尺又天涯的少数人中间,“灵魂”尚且具有本真的重量,而“安魂”也是穷尽一生渴望达到的一种融合——即使瞬间的凝聚,即使片刻之后还将永久的散失。也许,此刻谈及的“灵魂”是那么不合时宜,而且还在迅速地淡出我们的视线。所谓“安魂”更成了让人顿生无力感的奢望。写下,即是永恒——灵魂,既是写不尽的未知,也是了了数笔就可以传达的那一丝真义。在无限的少数人中,凯尔泰斯•伊姆莱就是这样一位追索者,他在探索灵魂之路上,和自己直面相遇。莫扎特为自己谱写了《安魂曲》,而凯尔泰斯•伊姆莱用半生苦旅著就了关于灵魂,关于命运,关于人生的《船夫日记》。《船夫日记》, 一本安妥灵魂的书。【01/印象】关于命运,关于灵魂,关于人性等种种“大面积”的定义,并非故作高深的标签,在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莱(Kertesz Imre)时而溯源而上,时而顺流直下的激荡旅途中,它们纷纷有着自己的故事、来历或去处,而故事又常常消隐在波澜不惊中,深海若干米以下是一颗坦诚的心。凯尔泰斯•伊姆莱的《船夫日记》(作家出版社/2004年9月版/余泽民 译)是他苦苦泅渡的结晶,只言片语,声声断断,在出航、徘徊、放开、收起的工序中,依次展开了时间与空间的交错,历史和未来的对话,个人和生命的凝望。十余万字,竟用尽了一个人的三十春秋。当命运和个人的际遇严丝合缝完全吻合时,命运也就成为现世中的一条路,有起源,也有归宿,中间还有许多不曾选择,也无所谓发生的街口。有尘土,也有石子,有风雨,也有晴朗中的呈现。当然,那些光影不再具有命运的昭示,仅仅是一草一木的枯荣了。在这条路上,凯尔泰斯•伊姆莱仅仅是一个独行者,不需要导游,他能从自己的过去发现未来。甚至也不需要同伴,他和自己互为形影,在命运中承担、接纳和诉说。其余的,我觉得只有愈来愈准确的追问了,直逼一个点,直逼一颗心似的,税利而稳妥。凯尔泰斯•伊姆莱,他的名字还不曾闪光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光华四射的逆风飞扬。若干年之后我读到这本书,感觉他的光芒正在慢慢收敛,并沉潜成某种不再挥散的力量。此为命运。人性,似乎是这位船夫的双桨,一侧是高尚,一侧是卑微。或许,还可以标注上高尚的精神,卑微的身体。他们既是浑然一体的生命,也是各自为战的同伴,时而是敌我双方,时而是莫逆知己。凯尔泰斯•伊姆莱遇见的“人性”无所谓小我或大我,也无所谓阴暗或光明。所有真实的,我们必须要接受,无所谓金光大道或隐秘小路。凭着相信真实、并依从人性的指引,我想,我们会到达一个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山峰——远远不是末路,只是中间的一站——可长可短,都是完成。假若生命不是关于人性的种种告白,那么生命还能关于什么?答案或许尽在不言中。诸如路途当中的名利肯定不是终途,而那些获得或索取也不具有完整的意义。我看到的人性是密布着枝枝节节的一道根脉,强大的或微小的互为连理,盘根错节。许多时候,允许旁人不明白不理解,但无妨那些纷乱无章的旁枝末节的存在。当然也允许我们疑惑,存在的都是合理吗?假若站在光明的一端,那些也是幽暗中地挣扎,甚至同样生生不息。此为人性。至于灵魂,还是留待最后吧。在路上,在书页的空白处,在《船夫日记》的波光掩映中,你看到的无限真实,但也困于无限地接受,犹如印象派画幅中的日出。【02/出航】出航,驶向浩瀚的水面。《船夫日记》的第一章有着近乎悠扬的开篇——“1961年,我开始写小说一年了。我必须抛弃一切。我踩着松软的落叶在公园里漫步,深处的草还是绿色,上面覆盖着黄色的败叶,其他那些在橡树上垂挂的枯叶,好似无数只伸着的、沮丧的手。我感觉到:假如我自己具有足够耐心的话,奇迹将会发生。”顺着这一段,我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被作者寄予了奇迹的期望,作为普通一个读者也需要足够的耐心吧。他说:具有功能性的人是“即使放弃了选择的实质,但仍是被选择的人。”一语中的,是小人物的“芯子”了。“一个人的生命,只是一种类似于生活的象征符号,事先已经被人圈定了范围,被人指定了位置,只需要他来填充。”另外,“他”的地平线既不是“繁星满天的夜空”,也不是“隐匿于人体之内的道德规范”,而是“自身世界的疆界,一个已经提到过的象征性的现实”。第二遍阅读时,我才发觉这一段非常重要。他明确地圈定了一个绝对普通的,被生活选择的人,既非高大,也不堂皇,一个在自身疆界之内活着、或活过的人。诸如你我。然而,也非同你我。相比浑然一体、不是特别清澈、也不是特别混沌的现实来说,人总是渺小的。即使是象征性的现实,也有着久远的时间——事实上,我所熟悉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很遗憾,这些房子、林荫道和街巷,就跟这段岁月一样地倏然易逝(普鲁斯特 语)。紧接着,他没有让这条“线索”沉溺于颓靡。对一种微弱的声音来说,也只有寄望于瞬间的迸发了——“在人的生命中,最终会有一个瞬间降临——就在这一刻,我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突然释放出自己的能量,就从这一刻起,我们可以依靠自己,而且就在这一刻诞生。”一个逐渐站直起来的人,他开始行走了,豪情满怀——他是一个孤独的灵魂,执着地追寻着人们前所未闻的真理。他久久地求索,即使某种神秘的方式也不能遏止他。他并不为人知晓,而是恪守于理智,你就要这样载负人类的遗产(莎士比亚 语)。在第一章节里,关于书,关于作家的自叙有很多,经由自己,渐渐波及到叙事的主体——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因为“他”完全孕生于诸多决断、省思与愿望。对他来说,从这个世界得到的仅仅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的痛苦折磨,而他却缄口无言:他从来不曾对这个世界说话。天空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我感到自己格外满足(默尔索 语)——自此,他的远航驶向了浩瀚的水面。这些如同读书笔记的旁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着清晰的主线,好像这一次出航并非经年累月,而是瞬间地抵达,所有涌上心头的字句和身影,仔仔细细地铺排,安安静静地渐入和淡出。是所有书中的“主人公”和作者一起构成的“一个人”,一个使泛指的生活成为自己生活的人,他所依靠的绝对不是外界的力量,诸如名望、势力、公共话语权等等,他只在自身探索——寻找那一个时刻,一段实现了的人生,或者仅仅是一部完成了的著作。作者与其作品当然有着千丝万缕地牵连。之所以一部作品的生命比创造者更为绵长,只能说作者无比明澈地透过自身,透过此处的现实,描摩出一个大同的世界——无谓南北东西,无谓古老和新生,是一个可以划时代的但仍继续生长的“大我”或“真我”。除了人性中共通的部分没有什么能达到这个目的,没有国界也没有古今,任何时候都可能面对的顺境和险境,甚至绝境。失落的命运,单纯的字母也是“一种富有特性的偶然”,可能,也是必然。有许多时候,命运是无可揭示的,只有缓缓地呈现,一幕又一幕。包括低沉的旁白,也不要期许能挑明什么谜底,它只负责尽量清楚地叙述。语境,即心境。在明确的回忆和错乱的计划之间,凯尔泰斯•伊姆莱在书写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人生。失散的、或残缺的自有别人来弥补,他惟一能做到的只是尽量完整——不单是痕迹,而是一个坚固的整体,每个人都想在生命或生活中留下某种痕迹,而他却希望在完成之后——无踪无迹地消失。凯尔泰斯•伊姆莱的伟大和辽阔也尽在其中了。完整——整体——完成,其间的他,有坚定,也有迷茫。所以,才会有之后的徘徊。【03/徘徊】徘徊,在暗礁与浅滩之间——从朦胧的印象到确切的出航,当你自以为从此波澜壮阔的时候,暗礁与浅滩也就随即出现了。上一段抄录了许多文字,实在是因为无法割舍,那些字句足以替代任何解读,自我一体,像远处的山,或岛屿。这一章里有许多素描式的场景,博物馆里的面孔,排队,有轨电车,午饭,穷人区,绿色的壁纸,跑步,宾馆的维修工,买肉,排队,布拉格的快乐,一种“咔哒咔哒”噪音的来源,水泥板楼,歌德故居,书房,西格公园……等等,似乎离生活很近了,就是我们平常的日子,只不过路过的场景有所不同而已。即使同样的路,一个耽于思想的行者和一个走马观花的路人也有着巨大的分野。虽然说太阳底下无新事,他很清楚——文字,都已被写好了——即使如此,什么都可以被记载下来:人一旦缺少了“尊严”,就会“从不被人记载开始,坠入彻底失落的黑洞,这就是该隐的精神状态。“尊严,既是独立的人格,也是独立的思考。昆德拉那句看似聪慧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其实在轻松幽默之余,消解了许多东西。我觉得从某方面来说,这句话效果极好地掩饰了许多人日渐苍白的思想,而且还顺便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康庄大路似的。在娱人和自嘲中,将一个坚实的命题,化为粉尘。这,当然聪慧。可是,还有一些愚笨的人,穷追不舍,上下求索,无非在展示自身的笨拙,艰难,甚至痛苦,就像凯尔泰斯•伊姆莱所说——我痛苦于真理,由于痛苦,而变成了真正的真理。只要我的命运还未终结,或者说,在我未能经历完这些使我成书、甚至使我成人的基础体验之前,我就无法从这里离开。从理性的角度看,这一切都不可理喻;从生活艺术的角度看,这一切都愚蠢笨拙。然而,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多么明白啊,读完这一段,不禁让人投去仰望的目光。如今,经常在时尚杂志中看到类似“知性”男人或女人的字眼儿,好像一种归类似的,但细读只是建立在享乐的基础上的种种物质构成,甚至和智慧没有太大干系。还是说无可厚非吧。该是怎样的人就是怎样的人。放纵和压抑都是有其限度的。所谓“立场鲜明”只能源于自己性情,但求爱我所爱吧。我欣赏那些在市井一角儿喃喃自语,或轻轻发声的“族群”。很可能,面对那些困惑我们的坚实命题一样显得力不从心,但是他们正在迈出可贵的一步,哪怕之后还是寻常路,还是日复一日地徘徊——他要使“目前的存在”闪出明亮的光芒,他要宣布自己“尊严的存在”,他要在这些沉默的,令人无法感受的环境中,庆祝自己“存在的凯旋”(语出《英国旗》)——这一步,就是生而为人的尊严,是通过行径接近灵魂的道路。 许多光洁的标签已被污染,所以当这些诸如思想、思考、真理、艺术的语词闪现,自己也有些恍惚了。无法释义的东西往往最坚固。还是掠过凯尔泰斯•伊姆莱路过的场景吧……看似合唱的林林总总其实仍是独白,他在展示自己的笨拙吗,用来映衬智者,而且他必须要说明:博大的思想并不仅仅源于思想,还需要非思考的东西,这就是力量。力量,看上去已经简明多了。当我们在风平浪静的河流中,似乎每个人都是有力量的人,可以掌控自己的航向,顺便欣赏两岸的风光。可是一旦遇上狂风暴雨呢?平日的力量转瞬消弭了,像一阵没有缘由的烟。普世的平凡,也就是有许多无力感的时刻,感到自己很轻,很薄,很脆弱,似乎随时都会瓦解似的。和所有的建筑一样,无力感也不是瞬间就落成的,都是一点一滴地奠积吧。和建筑不同的是,前者有高度,而后者是从高处的坠落。即使果真如此,在凯尔泰斯•伊姆莱看来——我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我还知道,只要那些力量支撑着我,我的生活最终将会变得能够承受,我的事情最终将会变得能够完成。知道——支撑——承受——完成。这是第二章最后的脉络,之前是大量的“真相”。有的是其他作家的大意,有的是自身的感悟,文字之间互有通道,不是迷宫,而是一条路的许多岔口,他们在那里相遇。既然是真相,也就无关于幸福或惨淡了。真相是没有颜色的,也不需要绚烂色彩的装扮。比如:1、当时间尚未被可怕的命令——衰老与死亡——充满之前,带着毫无意味的标记。2、生活就像一个终点永不可及的,向四下蔓延的,缓慢的腐朽过程。3、近来,我热衷于搜寻一件件东西,一块块往事的碎片,这只是为了表面意义的记录,回忆。我将死掉。人死后能留下什么呢?印记着他们生活痕迹的,是几样家什和一两张账单。4、绝对的哲学更像是旨在逃避,不直面对任何东西的哲学……(人们的)理念过于匆促,很多时候,是以目标的理念,欲望的理念和认知的概念形式,仅仅游弋于生存之上。5、九月,对生命的颓丧无能和我们短暂创作力的徒然,无奈,都有了强烈的亲身体验:像是一种腐蚀性的幸福……我还活着。……类似的断句还有很多。绝望吗?先别急于绝望,也别急着反驳,当然,这些文字并不激进,他只是在维持一种清静的叙说。这些散句更像一个个被海浪袭卷上岸的,残缺的贝壳,嵌在柔软而空茫茫的沙滩上。我觉得,这些不仅仅是凯尔泰斯•伊姆莱的发现。活到现在这个年纪,眼前也有许多雾气渐渐散去。一些忽然繁华忽然萧瑟的景致慢慢明朗,不能轻易地去界定这些断句是对是错。仅仅凭此并不能形成颓废和极度抑郁的证词。而且,还有片面的、断章取义的嫌疑。之所以细细抄录下来,只因为这些想法或许我们也在某一个时刻有所体察,只是又被慌乱错开了——谎言之所以遍地开花,只是因为人们对谎言贪婪的需要——这也是一种供求关系吧,各取所需,归根结底是没有那样的一种力量,用以抵挡锐利的苦痛。当然也无法比凯尔泰斯•伊姆莱更加绝对,至于原义怎样,还应放诸在他的那条绵延的海岸上才能部分懂得,他说了——悲观主义,也是一种勇敢。沙滩上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徘徊,久久的。【04/幸福】放开船舵,收起船桨,抵达幸福。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一章,当是救赎。假如以凯尔泰斯•伊姆莱惯常的思维方式,也许我们还会问上一句,真正的救赎果真存在吗?末章,回到了对一个人的描述——“一位身材瘦高,吸着雪茄的年长男人,带着涣散的眼神走在街上,他用严肃的面孔讲述着审慎的话语……可以这么讲,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一种痛楚的诱惑;独处于世界之外,独处于时间之外。还有几个要写的主题,还有几本要读的书籍,还有几个需要实现的(需要部分实现的)冥想;还有几个想要散步、遐思的夜晚。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位老人的孤独与自由,以及某种敬而远之的严肃,正是我生活和看待生命的态度,我就这样看到了正从这条生命的尽头朝我俯窥、正迈着缓慢的脚步、情感淡漠地朝我走近的最终宿命。”前文几句,凯尔泰斯•伊姆莱描述是法国现代派艺术家马赛尔•杜尚——其后或许融入了自己的身影——收尾则是我们都将要路过的暮年了。对于老人而言,至深的幸福莫过于轻松地醒来,清楚地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独处,世界之外,时间之外,所谓的绝境不曾独自消逝,而且有了更深的体现。凯尔泰斯•伊姆莱用了许多篇幅谈到死亡——人类准备死亡,就像准备创作最后一件作品——当他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四周禁闭——例如在有轨电车里,在商店里——这句话不断地在脑际闪现。读到此处,我想,死亡远非绝境的最后一站。就像有了选择就有了痛苦,而更深的痛苦是无可选择。真正的悬崖是放弃了所有希望,也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真相中的——存在一种。托马斯•曼在日记中说:编年史就等于自我省思。我觉得这句话是《船夫日记》的一条有力的注解。最后一章是散开和收起,以及需要——全面实现的——反省,他只为了存在而表述。写字,首先是写给自己的,有个人的声音和气息,至于留下的或留不下的却不再重要,所以会欣赏《另一个人》中所说,我是我作品的一个合著者。这中间不仅是对文字的敬畏,还有对单独的心灵的尊重。最后一章,却有更多的隐情,其中有几段文字涉及到凯尔泰斯•伊姆莱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噩梦。自他十四岁经历了纳粹集中营的苦难之后,他曾经还是两次大屠杀的幸存者——在生活的最后疆界的边缘。他说:我曾经死过,因此才活了下来……有人说凯尔泰斯•伊姆莱是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我也承认悲观于他像是一种隐隐不去的底色。但是这其中也是一股浑然的力,就是世间、或人类在堕落之中尚有积极向上的,可以找到即时快乐的“存在”,如他所说——所有人都问我集中营是如何恐怖的问题……假如下次再有谁问我的话,我要跟他聊聊集中营里的幸福。这句话,是可以让人落泪的,但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含着热泪的微笑。这一章是最短的,也最重——惟有真诚,才可能是自我救赎的惟一途径吧,个人最大的历险还是他自己。一个不能追随现实的人类世界的人。“他”恪守了某种永恒的生活方式,出于无奈,徘徊在社会边缘。“他”既是有轨电车里的一个人,也是“我”投身世态炎凉的一帧镜像。从反省——相信,究竟得走几站地呢?活着,至少要相信一些什么吧,和信念无关,甚至,可以是谎言。如凯尔泰斯•伊姆莱所说,“现在我才意识到,人们始终相信什么,相信于什么,并且以此度过他们所活过的人生。”人,应该是一种信仰的生灵。只是一个朴素的心愿——相信美好,相信一切善良,相信春天过后不是秋。一个寻找孤独,并酿造孤独的人,即使是至为深痛的过去,他也在《命运无常》中借男孩之口反问道——为什么要忘掉?……那也曾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因此,他的反省是最有效的,也是最纯粹的,是“纯粹之人的彷徨”(余泽民 语)。关于相信,最终的结论是——不管你相信什么,你都会死掉,但是,假如你什么都不相信,那么对别人来说,你已经死了。有一天凌晨,他梦见年轻的父亲和母亲,他接受了他们,也接受了自己——因为一切已经结束,一切又重新开始——这是一个年长的至少是一个正在变老的男人。他走来走去,做着自己的事情,过着自己的生活。受苦,爱,出游,回家。偶尔,他会在某个破旧的乐器上,弹几个和弦,只为自己演奏——最后一句:我们理所当然地应该想象那位演奏者是幸福的。【05/浮记】最后一句,让我不能不想起加缪在《灵魂之死》中的一句:人面对自身,我怀疑他是幸福的。浮记:商店把账目暂时记在水牌上,泛指账目没有切实结算而暂时记上。从《安魂曲》开始,到《灵魂之死》结束,反反复复,像是一个圆。再默念一遍——人面对自身,我怀疑他是幸福的——另外,还有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的坦言,我们得把西西弗想象成一个幸福的人。在此,凯尔泰斯•伊姆莱与加缪合二为一了。如同他在某年的6月15日看到加缪的一张老照片,立刻“感到了一种突然喷发的,几近痛楚的友情……”在这本《船夫日记》中,他大量引用了许多这样“老天使”——是经过时间的焠炼之后,具有良知的,真正的文人或者思想者,如尼采、叔本华、歌德、卡夫卡等大师的慧言智语,甚至还看到了佩索阿的身影,那么亲切。这些寂寞的书写者啊。对话。《船夫日记》是一本日记体小说,一本越读越厚的书。现在,很难找到一本被长时间翻阅而被读得毛边儿的书了。在那本《船夫日记》上,红笔、蓝笔、绿笔画得一地斑斓,再读时几乎是一团乱麻。从2004年初遇一直带在身边,第一本书在外地丢了,2006年买了这个城市硕果仅存的五本,留给自己的这本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有些是从书中来的,有些是彼时彼刻的杂感,和书无关,像是收获的麦穗,或浪花儿。细细抄录下来,像是在和一个熟悉的人对话,比如说:——我活过了人的生活。(117页)——是,是活过了人的全部生活。——那个人并不是我。(63页)——对,科克托也说过,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天空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我感到自己格外满意。——嗯,类似于幸福。——我们要在老年的岁月里变得神秘。(154页)——也好。那么,在老年之前就要尽量晴朗。——发生了——完成了——够了。(228页)——过去的——过去了——过去吧。——从直接关系中退出。(239页)——就像是带着旁观者或局外人的姿态,说,那是他的事儿。——那是经过惊人的努力的结果,而且脆弱异常。(239页)——不是努力,是压抑,是自身具备的东西。——贝克特的《马龙之死》:假如一个人等了足够长久,就将永远地等下去……(249页)——迫在眉睫的等待,无关紧要的等待。——从本质上讲,这个生活是悲剧性的,无奈的,忧伤的,毫无意义的,痛苦的,等等。等到我们想通了,也老了,死了。(237页)——大白话,实话实说了……传说。真正的思想者,他的声音连同上帝也会侧耳倾听的,如同那则荆棘鸟的传说……有那么一只鸟儿,从离开鸟巢那一天,就一直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把自己钉进那根最长,最尖的棘刺上。沉默一生的鸟儿在此刻放开了歌喉。超脱了巨痛的歌声,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直到曲终命竭。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创伤来换取……那个传说是这么讲的。在扉页上,我还写了几句话:惊为天人的一本书,一个人他不是什么作家他只是一个真实、真正的人他的书里都是他的时间和任何人无关最终他成全了自我,并抵达内心。在这些寂寞书写者的笔下,你会发现“内心”具有怎样的温度和质地。如初,且真实。几近痛楚的阅读,或温暖。书中,关于心情或情绪几乎是缺席的,我能体会到一种淡定的目光,在某个夕阳斜射的时分。既然是日记,仿佛和心情总是息息相关的,然而,他只有叙述,看到的,想到的,读到的,触及到的,丝丝入扣,如同一个结,系住了看似散漫的字字句句。凯尔泰斯•伊姆莱描的冷静和淡然,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读过许多看似冷静,实则“扮酷”的文字,甚至,连冷酷都不是真的。那些,只是在佯装的断定中洋洋洒洒,不会让读者产生波澜的,更谈不上几近痛楚的阅读。阅读,更多的是透过琐琐碎碎、长长短短的字句去打量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的属于本色的生活方式/态度,所谓认同就像一道窄门,槛内槛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但是隔着门隔着窗还会有一种陌生而亲切的,在会心中有冥冥之意的东西存在,既是气体,也是液体,是可以涌动的/呼吸的因子。能为文字感动/能用文字传达的同类。说到底,阅读别人的同时也是在阅读自己,“自己每找到一位读者,就以意味着又找到一部分自我”,在阅读和心仪之间也就是合并同类项的过程。这种隔山隔海的温暖,如此珍贵。触景生情,或伤情。我读到的最为感伤的一段在264页,只几句——我的母亲到底怎样才能活下去?作为脑血管硬化的俘虏,当她在一个意识不清的夜晚朝向灯光睁开眼时,在她的生命里究竟能有何种期待?她看到了什么?她的灵魂是哪儿?你知道吗?彼时彼刻,我的妈妈也处在弥留在前夜。我们无论怎样纵身或全心投入都不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帮助了,那一夜,我守在她的床边,床上就摊着这本《船夫日记》,什么都读不进去,那些字儿,会飞。然而,当这几句闪入视线,又迅速被泪水漫过了堤岸。言尽于此,不再多说。【06/守望】与浮记相对——守望,似是一言概之的目光,这些字写于许多深夜和午后阅读中的时间段落,又想到那句了——尚未收割的植物般的安宁。整理这篇阅读笔记时,也正是在整理一本书的过程当中。有期待,也有失落。我对自己说:外界越是喧哗,越应该让自己淡定下来——沉下心来,写更“沉”的文字。似乎要迫切要回到一种状态,回到不曾期待,也没有失落的旧时——书本和书写可以帮我做到的。所以,这篇文字提早出现了。关于《船夫日记》,我总期望有更深的阅读,永无止境一般,看重的、或在乎的,愈发需要慎重落笔。开始着笔之后,才发觉这些字句早就藏在心间了,异常顺利。从早晨写到深夜,似乎是将一本书“据为己有”了。写阅,感觉是另一种生活,也需要“出发”和“回到”——如同呼吸。回到阅读的往日——将要逝去的东西比永恒真实的东西更为深刻——所以,写下即是永恒——在此意义上,“此刻”和“永恒”是顺畅的,是相邻的两个车站。《船夫日记》的第163页,有一段关于“船夫”的释义:自我纪实一种船夫的苦役,我像坚持划桨似的执着于此。饱尝磨难,艰辛向前,船行的方向是否正确?也许这正是我所关心的问题,凯尔莫德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自己的小说家。另外,在254页还有几句补充——好像要挣破铠甲一般,我跃过悬崖,已开始写作,抵达了另一个存在于其他空间里的世界,好像是从那里,从我出发的地方。我从混沌中出发,到这个完好的,正常的世界——如同文中叙及的舒伯特辉煌的C大调交响乐,一遍又一遍地奏响,直到最后一个乐章,才用深厚的,奇异的低音声道出了音乐的主题。先抑后扬,扬起的更加令人震撼吧——重现生活,经历生存,哪怕在我们消逝之前,只有珍贵的一瞬,也要让它充满我们的内心——这也是法国作家罗伯-格里耶在《重现的镜子》中的主题。生存,是散记,是清淡。回忆,是整体,是所有发生的和未曾发生的确凿,是凝练后的主旋律。哑然而逝的回忆,也是可持续性的日子——甚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内心的感触伴着一些——可能是对某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的事物的,记忆——“所有一切慢慢变成了回忆。风景、开放的空间,我行走的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启迪,所有的一切都讲述着这条损毁了的、流逝了的、痛苦而甜美的生命,所有的土地都粘挂着无可挽回的、残酷的美丽。”余泽民在《另一个人》后记中说,让他在翻译过程中几乎落泪的一段话,“也许,这是人类文学史上最真、最美、最令人动情的关于爱情的文字”——她走了,并且带走了我生命中的大部分,她带走了那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创作从开始到完成;她还带走了一段岁月,在这段岁月里,我们是如此相爱地生活在一个并不幸福的婚姻里。我们的爱,就像一个满面笑容、张着胳膊奔跑的聋哑孩子,慢慢地,他的嘴角弯成了哭的模样,因为没人能理解他,因为没有找到自己奔跑的目标。那个“孩子”还在奔跑吗?相信只有经过离散的人才能读出中间的辛酸况味。2002年,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凯尔泰斯•伊姆莱已经72岁了。“耄耋”之年的幸运儿在这一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以表彰其极具个性的文学创作,不但揭露了人类恐怖的堕落与沉沦,而且通过文学创作,以一个脆弱易感的个体对历史进程中的野蛮暴政相抗争。听说他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生活了四十年,物质贫瘠的不可想象,但是这丝毫都不妨碍他天生的贵族品质。他需要物质,只是不愿意用委屈自己精神的方式去挣取。诺贝尔文学奖,是否能多少补偿四十年经历的苦难呢?也许,无可比较。我觉得凯尔泰斯•伊姆莱是近几年间最具份量,也最具神秘内涵的一位作家。即使他攀上了至高无上的文字巅峰,也不可能成为坊间的流行文学或畅销书,这也是其存在的意义吗?但是,我感激这个因缘,不然,我们极为可能无缘读到他的著作。一本,一本,收集了凯尔泰斯•伊姆莱几乎所有的著作。作家出版社一套四本,《船夫日记》、《另一个人》、《英国旗》和《命运无常》,皆由余泽民所译。其中前两本有很强的互文性,除了大致结构上的区别,几乎可以看成是一本书,而且是一本散文极品。另三本是上海译文出版的《惨败》、《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安息祷告》和《无命运的人生》,分别由卫茂平、宋健飞和许衍艺翻译。七本书中,我没有“一网打尽”的能力,只能挑至爱的这一本《船夫日记》了。我尤其钟爱余泽民的译本,我觉得除却文字和思想之美,余泽民在试图接近凯尔泰斯•伊姆莱的真髓。我觉得,译者和一个著者的气质总要相辅相成才好,才能更迅猛地传词达义,他的译文才是最可信的一种传达。如他所说:“我不仅适应了他的文字,甚至钻进了作者体内,找到了与他思想相应的中文表达。”甚至在翻译完某个句子后,兴奋得浑身震颤。余泽民的译文并没有被那些艰涩的、看似散漫但内里有一根坚韧的线索的文字所笼罩和覆没,而且干净,利落,锐利,端庄,时常有闪光的句子和段落,以他对凯尔泰斯•伊姆莱的理解,和十分悉心的表述,其中有一句话格外中肯:他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位孤独的哲学家。【07/相遇】这一段,我想讲述一个关于“相遇”的故事。去年冬天,偶然看到“天涯”网站上有余泽民的专栏,几乎是惊喜,他就是为我们带来凯尔泰斯•伊姆莱的使者吗?给他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很简单,只是感谢。没想到他很快就回信了,而且还寄来《船夫日记》未曾删节过的底稿,一份在虚拟网络中很沉的礼物。查阅了他的经历,医学、心理学、音乐、美学、记者、主编、译者……他怎么能把这么繁多而且跨行业的“职称”贯穿一身呢,有一种惊异的感觉。也收集了他这些年在海外写的许多文字,仔细读了,尤其是那篇访谈,有锐利的特质和坦荡的份量。在成长/成名之后,在能够笑谈当年坎坷的时候,常常会绕过身临其境时的泅渡和困顿。听他说在1992年曾用50斤土豆度过了一个凄冷的冬天,想到背后的那些辛酸/无奈/挣扎,我也有部分的理解。访谈中,还有四个字闪闪发光,即时幸福。由内而外的感觉,也是存在,是可以触摸的当下。“如果拿他人做参照,我是失败者。”我完全领会其中的涵义。承认失败同样需要勇气,是可以担当的孤独和光荣。半年的时间里,十几封信,让我感觉到距离《船夫日记》更近了,而且也体会到一名译者的初衷,以及属于他的钟爱,而且,还有幸结识了一个浪迹天涯的,却有相近性情的兄长。这也是《船夫日记》之外的另一种获得了。泽民兄来信中说:“好好写吧,现在能从文字中汲取力量的人少之又少,写出来只给一两知己看也是好的。”其实,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些书册或这些阅读笔记,也等同于一个真实存在的知己,在一同创造回忆的途中相遇。索莫利说:“世界上并非任何人都降生。”无论对作者,译者,读者,都是一样。一直想把我这本涂涂写写的《船夫日记》寄给他,让他在午夜的书桌边知道,所有努力所有坚持都是值得的,自然,仅仅是个人的细微的回声和丝毫的回报。2007年5月,余泽民兄从布达佩斯回国,拨通了电话,没有任何陌生感,像是一位久违的老友。究其原因,无非是对于少数人的机遇,寂寞书写者以及关于执著和力量的关注。他在每一篇前言或后记中都说到能够翻译凯尔泰斯•伊姆莱是一种幸运。其实,作为读者的我们才是最幸运的。一本书,使得作者、译者和许多普通读者相遇。这世上,需要如此美好的,也如此偶然的阅读和发现。说来真的很有意思,当我正在整理由他翻译的《船夫日记》阅读笔记时,甚至应该在同一个时刻,他也在另一个遥远而美丽的国度为我的第一本书作序。【08/灵魂】灵魂,一种日渐沦陷,也逐步淡出书写本身的原始奥义,在越来越繁荣或浮华的世象表面,“灵魂”是一个失语者,他只在深夜发声。如同凯尔泰斯•伊姆莱不懈地发问——人类要付出什么,才能赎出自己的灵魂?寂寞书写者,书写自己的寂寞。“在这本历时三十年的日记里,凯尔泰斯•伊姆莱是一个冷静、理智的科学家,用客观眼睛(几乎可以说是上帝的眼睛)详细记录了日常生活中,散落的,每分每寸的思维碎片,他近乎残酷地展现了自己大脑中每个神经末梢的真实冲动,他将生活描述与艺术表达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正如泽民兄的前言中说凯尔泰斯•伊姆莱是一位“用心瓣当桨的船夫”,非常凝练,中间的许多语句出乎其内,又入乎其里。另外三篇作为前言和后记的文字,《他为人类的堕落作证》,《悲观的盾牌和乐观的假面》和《一个正在诞生者的自白》都是很好的导读。他还说当辗转见到凯尔泰斯•伊姆莱时——“他从他的作品里走出来,跟我握手,并对我说那句已成为神话了的自我介绍:我——曾经是——凯尔泰斯。”自称为“另一个人”的真正的人诞生了,和兰波所说的“我,是另一个人”如出一辙——他感到的幸福并不是世俗的荣华,而是由于他历尽磨难,终于以一种“局外人的冷眼”找到了自己在激流中失落的命运。那不是某个人的命运,而是一个人从头至尾重新经历了一遍的甘甜。关于命运,我们只能说知之甚少,所谓“性格即命运”在此也一样太过浅显了。世界的脚步越来越快了,独立世间的人相反应该慢下来,从人云亦云的附和声中,回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在随波逐流的裹挟中,令自己淡定,从容——我想,这其间就是一个寂寞书写者的所在。惟有灵魂,才是不灭的主题。因此,寻找到自己也就是找到了自然的归宿,找到了回家的路——更加深远的江湖,由内心发源。因此,折向内心的回归,即是寻找灵魂的惟一路途。偶然听到的人以为是歌声或者哭泣,我不曾听到,但是能感受到那既非歌声,也非召唤,只是一个人高傲的独白。一本安妥灵魂的书,彼此。有人说,我们在现实中隔绝,在灵魂里相望。永远。记得《船夫日记》里有这么两句话:“独处于时间之外,独处于世界之外”,也许这就是所谓“灵魂”居住的处所了。即使万物有灵,但“灵魂”并不是一个特别宽泛的概念,如同佩索阿所说:“尽管我从来没有存在过,我幽然易逝,幻影无形地徘徊在一个永远不可能成形的一个人的梦乡里。”我感受到的文字中的灵魂,是确有指向的——这个人,这本书,或者某一行字句。某一刻,灵魂总是息息相通的。无论是山海之外的异国他乡,还是楼下的平静街道,比生命或存在更加深远,也更加……——是缥缈吗?不,我们分明与其擦身而过。凯尔泰斯•伊姆莱是一个行走的思想者,他只是在消受,经历生活,他在《船夫日记》中也在不断地梳理从前或未来的——写下,将要写下的文字。——那么,是确凿的吗?也不是,如果说“存在”是一个实体的话,“灵魂”更像是一个缘由,一根看不见的琴弦,铮铮作响。——或许,只能是期望了,期望在这个人,这本书或这一行字句中,将以灵魂见灵魂。世间最极端的投契,莫过于此。《船夫日记》是这样一本书:越过苦难和绝境,越过相信和反省,越过际遇和此刻,呈现,是文字的全部作为。凯尔泰斯•伊姆莱是这样一个人:他超越了人间的阅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终于识破了生命中的种种秘密。泽民兄在来信中说:“在喧嚣的市井里,《船夫日记》是一抹高傲的苦笑。能够会解其中的苦的人,是偷享幸福的人。”短短一句话感觉有辛酸的味道。至于其中的“苦笑”只有当局者才能清楚吧。读完凯尔泰斯,我感到比幸福更强大的只有两个字,是“懂得”。自我纪实一种船夫的苦役。他仅仅在孤独冥想之中走过了万水千山,从不属于这里,他仅为离开而出发——最深之处,总还有更深的地方。读了几年的书依然是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植物,是厚积薄发的生命体,再次写下:我以为《船夫日记》写的是生命,历经苦难后宁静的生命,字字句句有着灵魂见灵魂的坦诚。【2007-06-12】

精彩短评 (总计50条)

  •     在生活中缺乏克制,冷静和羞怯,这阻碍我们变得有趣,思辨很好 这本书好像不怎么有名,推荐一下
  •     看了前面五十多页,觉得太过晦涩,散漫,很难接受
  •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自由,自由是不存在的东西。” 伊姆莱和叔本华丧得一比,喜欢这种深刻。译者余泽民~山多尔也是看的他译本,据说是自学成才
  •     无法评价,看完全忘了。
  •     零碎的话语,最适合小资们拿来摘抄惹
  •     杀戮、死亡、个人、人类文明与存在主义的相遇。
  •     以为会像呓语一样晦涩,读进去却是意外的酣畅。
  •     吐槽之王
  •     文学性与思想性融合得很高级。
  •     作家不可能创造一个比上帝所创造的还要愚蠢的世界。
  •     读的第一本稍微有些哲理的书,初读有些晦涩难懂。隔了一个月再读,希望自己能静下心去读去体会去领悟。
  •     怎么样才能把一本书同时标记为想读和读过。
  •     活着,是最适当的自杀。
  •     不错
  •     读到p142,下午就要去把书还给图书馆了。冬天再见吧。
  •     凯尔泰斯,日记,阅读记录,思考索引。这些似乎可以圈定命运,但自我还是失落了。强大的思考,试图勘破真理、艺术和命运的神秘之境。
  •     但是不怎么喜欢读日记
  •     余泽民先生的译后记写出了所有想说的话,《船夫日记》是作家对生存与死亡意义的哲学思辩,是作家对自己写作动机和目的的残酷剖解。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下,对很多大师的哲思进行理解性阐述,但是阅读之深之广,仅仅是跟随已很难。严肃地活着,真实的去生存!
  •     看起好吃力
  •     他用一把经由集中营重重苦难历史淬炼的利刃,偏执到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刺向自身思想意识深处,剖析人性与生俱来的丑恶与生存荒诞本质,并用不断地自省自虐式写作的方式反叛对抗周身这个充满极权与谎言遗迹的世界。(因对外界的激进反叛与强烈自我意识,某些观点不免陷入过度偏执)
  •     我已经知道了到底什么是自由 自由 是并不存在的东西
  •     选择这本,因为奥斯维辛,也因为腰封:“对存在与死亡的自杀性思辨”,以旁观者的视角谈世界和生死,过分理智却也癫狂。
  •     很棒棒(完全没跟上思路的我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     批判的文字尤其精准
  •     分五六次才读完。
  •     154♛ 高深莫测,看不懂…
  •     “极权主义总是在强调意识形态的同时,动用国家机器,通过组建各种暴虐的机构将抢劫杀人合法化,而与个体为敌;另一方面,他们慈父般代表着那些被上帝优选出来的臣民的社会利益。”
  •     比较难理解
  •     简单的翻了翻,较为晦涩。大意是对过度集权和文学创作的思考,特别是在过度集权问题上,专制独裁会把人变成“功能性的人”,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如果想了解此书大意,似乎只看前言和后记就可以了……
  •     我不想理智地觀察世界,怕它會以同樣的理智反觀察我,我不想要均衡,我想要生存,要直面人生,我想要命運,但我要的是不與任何人分享,不跟任何人沾親的——我自己的命運。
  •     作为一个犹太人,被烙印下最沉重的记忆,一辈子都无法解脱。他似乎过分沉浸,但如同他自己所认知的,即便被认为是固执,但除此之外,他的生命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     去爱,去经历,担负自己的责任,坚守,不流俗,晓得死。
  •     好晦涩
  •     我完全懂不懂,看一段就忘了,但还是想读
  •     20170304。不曾读懂。惭愧。
  •     “获取胜利,是为了让失败变得荣耀。”好书。
  •     2017014如凯尔泰斯所说:写作始终是一件绝对严格的私人事件。那这本船夫日记则可以说是凯尔泰斯最赤裸的展示,同时日记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在此尤其突出。观察描绘,扪心自问,偏执思索,呐喊控诉:起航于生活和精神,划驶在存在与死亡,徜徉在文学和哲学,漂荡在线性或非线性的时空。命运的失落。最适当的自杀就是生活。世界很糟糕,因为我很糟糕。去寻找与隐藏在万物深处的本能的欢乐与自然造化之间的联系;你必须写作;你要去寻找孤独,甚至是去酿造孤独。自我纪实是一种船夫的苦役。我像坚持划桨似的执着于此,饱尝磨难,艰辛向前。船行的方向是否正确?
  •     “这位执著独行的匈牙利作家,为那些充斥着物欲或遭受极权统治的人们在大脑上凿开了一扇透风透光的窗户。”
  •     神作。
  •     强于《另一个人》很多
  •     弃
  •     冷峻的笔调,深沉的激情,内在的反抗,很有力量!
  •     讲真,我看不懂。
  •     必须有另一个薄纸世界,是我也想着要去的。可以自由遇见。。。。在他这里碰到了这些人:卡夫卡的菲利斯,密伦娜,卡瓦菲斯,阿伦特,薇依,雅斯贝斯,保罗策兰。。
  •     “我的四周,布满了不幸生活令人诅咒的泥沼,我时刻不停地在里面扑哧扑哧地跋涉,踏着,踩着,似乎想去什么地方,我的头四下环瞻,然后朝前张望,手里高举的公文包,里面装着几叠稿纸,有的刚刚动笔,有的已经完成,上面写着一些连我自己也无从理解的文字碎片……”
  •     苦难就是才华
  •     伊姆莱是个从奥斯维辛逃脱的犹太人,这对他造成了深远的影响,他不得不面临如下的问题:作为犹太人意味着什么,偶然性、死亡与存在的意义,活下来之后的世界该如何理解,社会主义又是什么。作为脆弱的个体,伊姆莱通过自身的经历来认识真理、理智的局限性,他经历过一切都会或已经坍塌的旅行,正如他所说的,他对人类已经了解够多,可以死去了。书中大都是作者的读书笔记,或对日常生活的琐记,受尼采风格熏陶的大量的思考片断极具启发性。当然对于读者来说,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作者所经历的世界于我有何意义,我的生活会比他更糟或更好?还是如作者所说的,不把奥斯维辛的经历当作全人类的历史,总是令人感到遗憾的?那么生活在时下以及未来的中国,又意味着什么呢?
  •     坐下来冷静的思考,然后有条不絮的输出。
  •     真的像在看别人的日记一样,让自己有一点点的好奇和紧张。写得是作者关于极权、写作、生命、死亡的思考。作为犹太人,永远无法摆脱奥斯维辛,作为作家,也无法停止思考。有点难懂,但值得看。
  •     很好奇作者是如何在漫长岁月里坚持进行如此破碎又连贯的思考,作为一个犹太人,日记中既有生活琐事,也不可避免地回归对极权、历史、写作的反思,对他而言,写作是在雷同的历史中保持个性的方式。晦涩中不少闪光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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