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故事》书评

有点小郁闷

这是我给译林改的第三本书，自我感觉是改得最好的一本。译林嫌我的稿子还不够现代白话，又据说是联系不到我，另找了一位，改了第二遍。书今天拿到了，发现原著里我刻意保留的一些恶趣味，都被删掉了；我在注释中添加的一些恶趣味，也被删掉了。当然，从学生读物的角度讲，这些都算是必须的罢。当时改完后写了一段杂感，附在这里：《封神演义》的作者，不好确定是谁，不管把著作权给许仲琳还是其他什么人，证据都很薄弱。但这位作者的历史知识、宗教知识都有限，则没有疑问。这是他的优势。中国道教神的谱系，出名的混乱，学者穷一生精力，未必能搞得明白。现在该作者无知者无畏，反而倒大可我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结果是，他整出来一个比较清晰明了的体系，后来民间对道教诸神的印象，倒是很大程度就来自封神榜。今天看这部小说，除了看热闹之外，大概主要也就是看看这种“史”的价值了。我小学四年级第一次看《封神》，虽然很多字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连蒙带猜，看故事也没什么障碍。那时我成绩平平，显然不属于阅读能力特别强的孩子，所以要说现在的初中生还看不懂《封神》的原著，我不信。退化不至于这么快。不过电视、游戏之类的东西更多了，孩子变得更没耐心，那是可能的。当然，《封神》确实不像《红楼》、《儒林》之类，它的水份太大，文笔又很糟糕，删改起来并没什么心疼。这个缩写版共计五十回，是原著的一半；十二万字，大约是原著的五分之一不到。删改的流程大致是这样：先把一些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斗法打仗删掉，把一些性格和功能都差不多的人物合并同类项，这就砍掉了差不多二十多万字。接着处理剩下来的故事，给描写形容缩水。大段的韵语套话当然是优先删除的对象。还有就是，这书里不管是哪路人物或者神仙，都很爱做政治宣传，经常一张嘴就说长篇大论，道德激情澎湃而毫无逻辑性。最典型的就是忠臣们给纣王的批评意见，看得让人简直想当五毛。这样的文字读多了，实在不利于智力发育，我仅保留了几段立此存照，多数当然是简化处理了。有些东西则没法改。比如这书里的“好人”，形象着实恶劣。姬昌、姬发父子的虚伪与软弱，姜子牙的愚蠢与无能，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哪吒的凶残，也足以与李逵并列（作者可能本意就是如此）。他在九曲河洗澡，却动用乾坤圈、混天绫这样的大杀器，性质无异于闹市飙车；而打死夜叉与龙王三太子后他所喊的话，也正类似于“我爸是李刚”。当然，这也是“史”，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上述的这些毛病，当时的一般人，多半是不以为非，或者至少以为无伤大雅，无碍于作为正面人物的。《封神》还有一个特点，文学史教材常斥为自相矛盾，我倒颇喜欢。商朝的忠臣也好，追随西岐的也罢，作者对之都不吝赞赏的笔墨，最后也一体封了神。这大概也表明当时的一般态度，老祖宗还不把政治立场看作最高价值，并且对忠于自己选择的各色人等，也总有一些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