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心》书评

编辑手记：读一本书的理由

三年来做了三本关于翻译的书。从《译书记》到《译者的尴尬》，从《译者的尴尬》到《译心》；从书到人，从人到心。得到过嘉奖，受到过批评。于我来说，都是财富。翻译的事是大事，大到我认为它完全可以不存在——就像我们无法证明上帝存在，上帝却依然活在很多人的心里。这个世界是由解释构成的，翻译是解释的一种。我向来不喜欢解释，因为我觉得，解释是产生误会的根源。所以我至今不懂外语。小时候父亲告诉我，列宁一个星期学会了八个国家的语言。我至今不知道他这个消息的来源，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想以此激励我好好学习。结果我连中文都没学好，更别说任何一门外语了。也并非一事无成，至少这件事让我认识到：我不是列宁。我只能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用我所掌握的并不娴熟的中文，做一个编辑。比如用一个编辑的微薄之力，做几本大家喜欢、我自己也并不讨厌的书。经过一段时间我又认识到，这其实也挺难的：大家喜欢，自己又不讨厌的工作，谁不想要？又有几人真正拥有？列宁干的事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尽管他上来就要解放全人类。解放全人类，只不过是无产阶级执政者为自己的事业找的一个理由。这个理由，看上去很美，一度鼓舞人心，激励无数他人。万事都有因果。我的中学英语老师如果不是对我不闻不问，而是像宠爱英语课代表那样宠爱我，后来出国深造现在满世界跑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哪怕她当初骗我说：学好英语可以解放全人类。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连英语都学不好。我为自己不懂外语找了如上一个并不充分的理由，这个理由是由解释得来的。我不喜欢解释，却不能完全逃避解释，这是我的矛盾。明知不可译而译之，这是翻译的悖论。编者和译者一样，都在做着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正因为不可为而为之，正因为不可完成，才有了这大千世界，有了蹈死不顾的众生。单就这本《译心》来说，作为译者的作者，他并不是最好的。他既不译著等身，也不水平一流。但他有一颗西西弗斯的心。并且这颗心是真诚的赤子之心：视翻译如生命，不为名利，不计得失，坦然面对不足，肯把自己放低。这是做这本书的理由，也是读这本书的理由。译者译心，译品即人品。我不是列宁，也不想解放全人类。谨以此书献给推石上山的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