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风云录》章节试读

《山乡风云录》的笔记-第314页 - 第二十四章 反間

十月小陽春，天氣乍寒乍暖，乍寒時宿草欲衰，乍暖時新芽又發。敵人在盤寨村殺人時，正淒風冷雨，這以後幾天，忽又氣暖如春，那灑過死難的人們的鮮血的曠地上，便開遍了黃花。那是一種蔓地叢生的野菊花，最粗生，花期很長，能開到明年百花燦爛的季節。盤寨村的廢墟的瓦礫場上，有幾棵未被國民黨匪軍放的火燒死的木芙蓉樹，這時也開著形狀有點像牡丹的花，那花早上是微紅色的，過了中午，便變作深紅色，晚上便萎謝了，而第二天早上，它又會綻開另一批花朵，依然滿樹繁榮。村中又有幾枝劫後桃花，本是冬末春初才開的，今年也特別開得早，紅妝掩映，於斷垣殘瓦之間，給那慘淡景象，添了些鮮艷的彩色。這些依然生機勃勃的花木，對於國民黨匪徒們要毀滅這土地上的一切的暴行，也像是一種諷刺。匪徒們的目的是永遠也達不到的。那天，文治平、劉琴在盤寨村見到三升米大婆，大婆被匪徒們的大屠殺激得神經錯亂，只叫：「報仇啊！後生們去報仇啊！」整天如醉如癡，時或高聲疾呼，時或喃喃自語。後生們見了，無不沉痛。文治平記起三升米大婆從前說過一句話：「寧可死我們這些老龍鍾的，也不要死你們後生。」

《山乡风云录》的笔记-第306页 - 第二十三章 就義

張劍鋒說：「我是地方人，田園廬墓都在這裡，是離開不得的。而且村中新遭大變，我如他去，更無人維持局面。至於你想離開，我卻不強留你。現時這裡天天打打殺殺，你弄慣文墨，在這裡用非所長，也難施展。不過，你也休要只顧做詩了，你進城去活動吧！最好能在政界方面謀個地位，那倒是實在的。我在這裡萬一守不住時，也是會進城去的，希望你替我在外邊疏通一下。人生真如一場春夢！從前我們都可以說是少不更事，做了一場粉紅色的夢。共產黨是紅色的，國民黨是白色的，而我們卻幻想自有一個不紅不白，又紅又白的世界。很顯然，我們的幻想已碰碎了。你曾追求過那紅色的所謂真理，甚至跟了過去，可是，那殘酷的現實給你的回答是什麼呢？在那些暴徒之中，是沒有你和我這樣的人的地位的。你是過來人，對於這點，應當比我看得更清楚。我是明白的，這堡子如再次被共產黨打開，我任是怎樣裝瘋或真的瘋了，也難逃他們的清算鬥爭。與其死，我倒不如和他們拚掉算了！看來，一切亂萌，都來自階級鬥爭學說，它簡直不讓人過活！」凌雲志說：「共產主義是行不通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共產黨要取消私有制度，這是和社會的普遍心理作對，必不能成事。」

《山乡风云录》的笔记-第31页 - 第二章

西坑村像一条苍龙，横卧在山坡上，密排排的房屋像一身鳞甲，尾朝西，那是村西的一列竹林，头朝东，那是村东的巨大的老榕树，榕树下是社坛，那便像个龙口。这村子的人向来传说，这村子的龙是条睡龙，三十年一转侧，百年大翻身，龙一翻身，世界便变。这龙现在是微微动着了，在那些矮屋之间，三更半夜还有人串来串去，三五成群，谈着要组织租规会闹减租之事。

《山乡风云录》的笔记-第267页 - 第二十章 焚樓

村邊的木棉樹，這時正開花。那樹高大，花開之時，無數火紅色的花朵，成團成簇地遮著半邊天，像大片紅雲，又像萬盞華燈，高懸空中，紅光閃閃，而微風一過，那落花墜地，竟又像墜下一片片紅玉，劈拍作響。南國的暮春和初夏的景物，色彩最明艷。林可倚站在木棉樹下，仰望樹上火般的紅花，又遠望別處另有一林木棉樹，也開著火般的紅花，耳邊聽得順風送來的歌聲，當聽到唱「桄榔直直一條心」時，他舉目四顧，見村前正有一株桄榔樹，筆直地立在那裡。這種樹又硬又直，全無橫枝，因此有「一條心」之譽。桄榔樹和木棉樹，都是已被人們把它人格化了的。林可倚聽著那歌聲，見了桄榔樹和木棉樹，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一個崇高的、剛直的英雄形像，那形像是他擬想出來的，然而在他眼前，竟又儼然如真，有點像鄧祥，有點像忠養點長公，也有點像劉琴、文治平，像別的普通的戰士，總之，都是他平日認識的人。

《山乡风云录》的笔记-第18页 - 第一章

他游泳得很轻巧，只见那平静的河面一环一环的展开微波，他水蛇似地扭几扭腰，便又游回河边来了，连水也没有溅得怎么响。这时整个城市像已经熟睡了，只有这两个不眠的人仍然自如自在地活动着，悄悄地激起静水微波，触醒了一河两岸的未醒的生命。

《山乡风云录》的笔记-第336页 - 第二十六章 出山

從那時起，他便有一種孤臣孽子之感，一方面慨歎他們的上司不體恤他們這些地方反共志士的處境之苦，用之如犬馬，棄之如爛鞋；一方面又自悲不幸生逢亂世，命運捉弄人，竟把他擺上今日的死也難不死也難的地位。他自承他天性是反對共產主義的，關於這一點，他只是這一年多以來，才逐漸自己認識到。他帶著些懺悔的心情，自願致力於反共事業。然而他也自思，實無大志，只不過是想保留他從來的生活方式，像他從外國小說看到的那些有教養的貴族一樣，在自己的莊園上過著安適的文明生活而已。誰知共產黨如此可惡，對他絕不肯饒過。他走入窮途了。如果保安團竟不回來，共產黨打了進來，會拿他怎樣呢？他隱然看到他將被拖去鬥爭，押去槍斃，不禁不寒而慄。噫！「華亭鶴唳不復聞，上蔡黃犬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