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过》书评

《烟云过：张伯驹传》志误

中华书局2014年出版了张伯驹的《烟云过眼》。介绍说这本书是张伯驹古代书画鉴藏随笔集，也就是说这本书张伯驹文选，是中华书局的品牌书系典雅文存的一种。书前有张伯驹的后人张传綵的《我的父亲张伯驹》。2016年，中华书局重版了文汇著名记者郑重写的《张伯驹传》。郑重写了好多书画艺术家的传记，《张伯驹传》就是其中一本。这本书原是文物出版社“中国文博名家画传”中的一种，书名是《中国文博名家画传：张伯驹》，作者署名：楼宇栋、郑重。楼宇栋是张伯驹的女婿，是楼宇烈的兄弟。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张伯驹集》封面题签是“中石敬题”的，楼宇烈夫人是奚啸伯先生的女公子，而欧阳中石是从学奚啸伯先生的（奚啸伯先生当过张学良的书办，欧阳中石挽奚啸伯先生：“视生犹子空负雨露；愧我无才奈何风霜。”又，张大春是欧阳中石的内侄？）。这次中华书局重出郑重的《中国文博名家画传：张伯驹》，把书名改成了《烟云过：张伯驹传》，这是从《丛碧书画录》的序中拿来的（序见本书226页所引）。所以我们要搞清楚：中华书局2014年出的《烟云过眼》，是张伯驹的文选，作者当然是张伯驹本人；中华书局2016年出的《烟云过：张伯驹传》，是张伯驹的传记，作者是郑重。读者要注意分清，当然买错也没关系，毕竟都是好书嘛。中华书局重版此书的缘起，郑重在新版自序中有交代：2014年某日，中华书局余佐赞、于欣、胡正娟诸君来寒舍小坐。一杯清茶道古今，也谈写书出书的事，言及我的这种遗憾（指上文提到的“在传记陆续出版之后，我就发现材料的疏漏及写作中的不足，心中难免产生了遗憾。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传主的材料发现得越多，我就越感到愧对传主，心中的遗憾也就越大，而补充修改甚至重写原来作品的愿望也就愈发强烈。所以人物传记的写作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遗憾有时会变成一种心病”——不只写作是一种遗憾，出版也是。程毅中先生有言：出版是一项遗憾的事业。就遗憾而言，何其相似乃尔），他们也未置可否。闲谈时这种言者无意、听者无意之事是常有的。可在数日后，于欣、胡正娟二君又再次光临舍下，谈起如何让我弥补遗憾，重新出版几种人物传记之事。我被她们的善解人意感动得几乎老泪纵横。她们随即带走我过去写的几种人物传记，说是研究后才能决定。数月后，她们告知拟重新出版《林风眠传》《张伯驹传》和《张珩传》。要重版，自然会有修订。修订了哪些内容，这也是郑重在自序中必须要交代的：我曾经多次拜过（引者按，拜过，原文如此，拜有拜谒、拜见的意思，但现代人写起这个单音词就是觉得有点别扭）张伯驹先生，也请他为我的藏画写过题跋（引者按，本书开卷中的《西湖小景》即其例）。张先生内敛寡言，我又是带着敬慕的心情去看他，不敢请他谈传闻中的事情。后来读到他儿子张柳溪先生的口述《父亲张伯驹的婚姻》（张恩岭整理），看到他收藏之外生活的一角；后来又从中央文史馆资料中张伯驹写的几种《自述》及“文革”期间在东北写的交代材料（引者注，前些日子，同事刘宏曾说他的画家朋友在整理一批张伯驹的交代材料）；近来又从寓真著《张伯驹身世浮沉》一书中，读到张家财产纠纷的几个法律文件。在这次修改时，除了对张先生写的一些材料即张柳溪的口述作了较多的引用外，也采用了寓真先生及其他有关著述中的资料，但对张先生生活中的事都未作展开，还是主要集中在收藏方面。在修改时，把张先生的收藏和他的诗词对应起来，加强了他收藏时心情的分析。张伯驹不只是大收藏家，也是当代大词人（引者按，作者在253页“终篇 聪明正直即为神”中写道：写了张伯驹的收藏，写了张伯驹的诗词，也就是写了张伯驹的人生），对词的理论研究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词是张伯驹生命的一部分，而且两者融合在一起，要了解张伯驹，就不能不读他的词，特别是每首词前的短序，更值得细读和深入研究。张伯驹是对联好手，郑重在书中称其为联圣大方后一人（222页），广为流传的是他挽陈毅陈仲弘的联，作者在开卷和221页引过两次。本书225，256页引录了挽张伯驹的两副挽联，一副是挂在灵堂两侧的，较长；一副是吉林元宣传部长、陈毅老部下宋振庭的挽联。两副写得都好。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里从网上迻录张伯驹的自挽联：历名山大川，对金樽檀板，满路花绿野堂，旧雨春风，骏马貂裘，法书宝绘，渺渺浮生，尽烟云变幻，逐鹿千年，何足道俊才，老词人浊世佳公子；认清冰洁玉，证絮果兰因，粘天草红豆树，离肠望眼，灵旗梦雨，泪帕啼笺，绵绵长恨，留秋碧传奇，求凰一曲，最堪怜还愿，为鹣鲽不羡作神仙。徐晋如康侯《红朝士林见闻录》第一则就是关于张伯驹的，今录于此：张丛碧癖于海棠，每嵗海棠花开，例赴天津赏花填词。丙午之难，不復更为此游。其时北京中医学院有海棠数本，亦饶丰致，某氏遂邀丛碧往游。行至半途，丛碧内急难耐，便于街边大解。某氏后语人云：此眞名士也。闲话太多，志误一则。本书226页录张伯驹 《丛碧书画录序》：东坡为王驸马晋卿作宝绘堂序，以烟云过眼喻之。然虽烟云过眼，而烟云固长郁于胸中也。予生逢离乱，恨少读书。三十以后，嗜书画成癖。见名迹巨制，虽节用举债，犹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多年所聚，蔚然可观。每于明窗净几，展卷自怡。退藏天地大于咫尺之间，应接人物之盛于晷刻之内。陶镕气质，洗涤心胸，是烟云已与我相合矣。高士奇有云:世人嗜好法书名画，至竭资力以事收蓄，与决性命以饕富贵，纵嗜欲以戕生者何异。鄙哉斯言，直市侩耳。不同于予之烟云过眼，观矧今与昔异。自鼎革以还，内府散失，辗转多入外邦。自宝其宝，犹不及麝脐翟尾，良可慨已。予之烟云过眼，所获已多。故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是则予为是录之所愿也。（1）退藏天地大于咫尺之间，当为：退藏天地“之”大于咫尺之间。中华书局聚珍文化微信公号2016年6月17日上书坊编辑推荐作：“传主张伯驹先生自己说：退藏天地之大于咫尺之间，应接人物之盛于晷刻之内。陶镕气质，洗涤心胸，是烟云已与我相合矣。”编辑推荐（2）不同于予之烟云过眼，观矧今与昔异，当为：不同于予之烟云过眼“观”，矧今与昔异。综上：第一个是夺了一个字，第二个是标点标错了。期待重印时改过来。顷读《李一氓回忆录》第十章过眼烟云，讲书画收藏聚散，亦本苏轼文。二楞子补记于2016年9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