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脉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1
ISBN:9787535462343
作者:余秋雨
页数:425页

章节摘录

中国文脉一中国文脉,是指中国文学几千年发展中最高等级的生命潜流和审美潜流。这种潜流,在近处很难发现,只有从远处看去,才能领略大概,就像那一条倔犟的山脊所连成的天际线。正是这条天际线,使我们知道那个天地之大,以及那个天地之限,并领略了一种注定要长久包围我们生命的文化仪式。因为太重要,又处于隐潜状态,就特别容易产生误会。因此,我们必须开宗明义,指出那些最常见的理论岔道,不让它们来干扰文脉的潜流——一、这股潜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官方主流;二、这股潜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是民间主流;三、这股潜流,属于文学,并不从属于哲学学派;四、这股潜流,虽然重要,但体量不大;五、这股潜流,并不一以贯之,而是时断时续,断多续少;六、这股潜流,对周围的其他文学现象有吸附力,更有排斥力。寻得这股潜流,是做减法的结果。我一向主张,研究文化和文学,先做加法,后做减法。减法更为重要,也更为艰难。减而见筋,减而显神,减而得脉。减法难做,首先是因为人们千百年来一直处于文化匮乏状态,见字而敬,见文而信,见书而畏,不存在敢于大胆取舍的心理高度;其次,即使有了心理高度,也缺少品鉴高度,与多数轰传一时的文化现象相比,“得脉”者没有那么多知音。大胆取舍,需要锐利斧钺。但是,手握这种斧钺的人,总是在开山辟路。那些只会坐在凉棚下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人,大多不懂斧钺。开山辟路的人没有时间参与评论,由此造成了等级的倒错、文脉的失落。等级,是文脉的生命。人世间,仕途的等级由官阶来定,财富的等级由金额来定,医生的等级由疗效来定,明星的等级由传播来定,而文学的等级则完全不同。文学的等级,与官阶、财富、疗效、传播等因素完全无关,只由一种没有明显标志的东西来定,这个东西叫品位。其他行业也讲品位,但那只是附加,而不像文学,是唯一。总之,品位决定等级,等级构成文脉。但是,这中间的所有流程,都没有清晰路标。这一来,事情就麻烦了。环顾四周,现在越来越多的“成功者”都想以文炫己,甚至以文训世,结果让人担忧。有些“儒商”为了营造“企业文化”,强制职工背诵古代那些文化等级很低的发蒙文言;有些电视人永远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早就应该退出公共记忆的文化残屑;有些当代“名士”更是染上了古代的“嗜痂之癖”,如鲁迅所言,把远年的红肿溃烂,赞之为“艳若桃花”。颇让人不安的,是目前电视上某些文物鉴定和拍卖节目,只要牵涉到明清和近代书画,就对作者的文化地位无限拔高。初一听,溢美古人,无可厚非,但是这种事情不断重复也就颠覆了文化的基本等级。就像一座十层高塔,本来轮廓清晰,突然底下几层要自成天台,那么上面的几层只能坍塌。试想,如果唐伯虎、乾隆都成了“中国古代一流诗人”,那么,我们只能悄悄把整部《全唐诗》付之一炬了。书法也是一样,一个惊人的天价投向一份中等水准的笔墨,就像一堆黄金把中国书法史的天平压垮了。面对这种情况我曾深深一叹:“文脉既隐,小丘称峰;健翅已远,残羽充鹏。”照理,文物专家不懂文脉,亿万富翁不懂文化,十分正常。但现在,现代传媒的渗透力度,拍卖资金的强烈误导,使很多人难以抵拒地接受了这种空前的“文化改写”,结果实在有点恐怖。有人说,对文学,应让人们自由取用,不要划分高低。这是典型的“文学民粹主义”,似是而非。就个人而言,不经过基本教育,何能自由取用?鼠目寸光、井蛙观天,恰恰违背了“自由”的本义;就整体而言,如果在精神文化上也不分高低,那就会失去民族的大道、人类的尊严,一切都将在众声喧哗中不可收拾。如果不分高低,只让每个时间和空间的民众自由取用、集体“海选”,那么,中国文学,能选得到那位流浪草泽、即将投水的屈原吗?能选得到那位受过酷刑、耻而握笔的司马迁吗?能选得到那位僻居荒村、艰苦躬耕的陶渊明吗?他们后来为民众知道,并非民众自己的行为。而且,知道了,也并不能体会他们的内涵。因此我敢断言,任何民粹主义的自由海选,即便再有人数、再有资金,也与优秀文学基本无关。这不是文学的悲哀,而是文学的高贵。我主张,在目前必然寂寞的文化良知领域,应该重启文脉之思,重开严选之风,重立古今坐标,重建普世范本。为此,应努力拨去浮华热闹,远离滔滔口水,进入深度探讨。选择自可不同,目标却是同归,那就是清理地基,搬开芜杂,集得高墙巨砖,寻获大柱石础,让出疏朗空间,洗净众人耳目,呼唤亘古伟步,期待天才再临。由此,中华文化的复兴,才有可能。二文脉的原始材料,是文字。汉字大约起源于五千多年前。较系统的运用,大约在四千年前。不断出现的考古成果既证明着这个年份,又质疑着这个年份。据我比较保守的估计,大差不差吧,除非有了新的惊人发现。汉字产生之后,经由“象形——表意——形声”这几个阶段,开始用最简单的方法记载历史,例如王朝谱牒。应该夏朝就有了,到商代的甲骨文和金文,已相当成熟。但是,甲骨文和金文的文句,还构不成文学意义上的“文脉之始”。文学,必须由“意指”走向“意味”。这与现代西方美学家所说的“有意味的形式”,有点关系。既是“意味”又是“形式”,才能构成完整的审美。这种完整,只有后来的《诗经》,才能充分满足。《诗经》产生的时间,大概离现在二千六百年到三千年左右。然而,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商代的甲骨文和金文虽然在文句上还没有构成“文脉之始”,但在书法上却已构成了。如果我们把“文脉”扩大到书法,那么,它就以“形式领先”的方式开始于商代,比《诗经》早,却又有所交错。正因为此,我很喜欢去河南安阳,长久地看着甲骨文和青铜器发呆。甲骨文多半被读解了,但我总觉得那里还埋藏着孕育中国文脉的神秘因子。一个横贯几千年的文化行程将要在那里启航,而直到今天,那个老码头还是平静得寂然无声。终于听到声音了,那是《诗经》。《诗经》使中国文学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稻麦香和虫鸟声。这种香气和声音,将散布久远,至今还闻到、听到。十余年前在巴格达的巴比伦遗址,我读到了从楔形文字破译的古代诗歌。那些诗歌是悲哀的,慌张的,绝望的,好像强敌刚刚离去,很快就会回来。因此,歌唱者只能抬头盼望神祇,苦苦哀求。这种神情,与那片土地有关。血腥的侵略一次次横扫,人们除了奔逃还是奔逃,因此诗句中有一些生命边缘的吟咏,弥足珍贵。但是,那些吟咏过于匆忙和粗糙,尚未进入成熟的文学形态,又因为楔形文字的很早中断,没有构成下传之脉。同样古老的埃及文明,至今没见过古代留下的诗歌和其他文学样式。卢克索太阳神庙大柱上的象形文字,已有部分破译,却并无文学意义。过于封闭、过于保守的一个个王朝,曾经留下了帝脉,而不是文脉。即便有气脉,也不是诗脉。印度在古代是有灿烂的文学、诗歌、梵剧、理论,但大多是围绕着“大梵天”的超验世界。同样是农耕文明,却缺少土地的气息和世俗的表情。《诗经》的吟唱者们当然不知道有这种对比,但我们一对比,它也就找到了自己。其实,它找到的,也是后代的中国。《诗经》中,有祭祀,有抱怨,有牢骚,但最主要、最拿手的,是在世俗生活中抒情。其中抒得最出色的,是爱情。这种爱情那么“无邪”,既大胆又羞怯,既温柔又敦厚,足以陶冶风尚。在艺术上,那些充满力度又不失典雅的四字句,一句句排下来,成了中国文学起跑点的砖砌路基。那些叠章反复,让人立即想到,这不仅仅是文学,还是音乐,还是舞蹈。一切动作感涨满其间,却又毫不鲁莽,优雅地引发乡间村乐,咏之于江边白露,舞之于月下乔木。终于由时间定格,凝为经典。没有巴比伦的残忍,没有卢克索的神威,没有恒河畔的玄幻。《诗经》展示了黄河流域的平和、安详、寻常、世俗,以及有节制的谴责和愉悦。但是,写到这里必须赶快说明,在《诗经》的这种平实风格后面,又有着一系列宏大的传说背景。传说分两种:第一种是“祖王传说”,有关黄帝、炎帝和蚩尤;第二种是“神话传说”,有关补天、填海、追日、奔月。按照文化人类学的观念,传说和神话虽然虚无缥缈,却对一个民族非常重要,甚至可以成为一种历久不衰的“文化基因”。这在中华民族身上尤其明显,谁都知道,有关黄帝、炎帝、蚩尤的传说,决定了我们的身份;有关补天、填海、追日、奔月的传说,则决定了我们的气质。这两种传说,就文化而言,更重要的是后一种神话传说,因为它们为一个庞大的人种提供了鸿蒙的诗意。即便是离得最近的《诗经》,也在平实的麦香气中熔铸着伟大和奇丽。于是,我们看到了,背靠着一大批神话传说,刻写着一行行甲骨文、金文,吟唱着一首首《诗经》,中国文化隆重上路。其实,这也就是以孔子、老子为代表的先秦诸子出场前的精神背景。先秦诸子出场,与世界上其他文明的巨人们一起组成了一个“轴心时代”,标志着人类智能的大爆发。现代研究者们着眼最多的,是各地巨人们在当时的不同思想成果,却很少关注他们身上带着什么样的文化基因。三先秦诸子,都是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没有一个是纯粹的文学家。但是,他们要让自己的思想说服人、感染人,就不能不运用文学手段。而且,有一些思维方式,从产生到完成都必须仰赖自然、譬引鸟兽、倾注情感、形成寓言,这也就成了文学形态。思想家和哲学家在运用文学手段的时候,有人永远把它当做手段,有人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文学家。先秦诸子由于社会影响巨大,历史贡献卓著,因此对中国文脉的形成有特殊贡献。但是,这种贡献与他们在思想和哲学上的贡献,并不一致。我对先秦诸子的文学品相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庄子、孟子;第二等级:老子、孔子;第三等级:韩非子、墨子。在这三个等级中,处于第一等级的庄子和孟子已经是文学家,而庄子则是一位大文学家。把老子和孔子放在第二等级,实在有点委屈这两位精神巨匠了。我想他们本人都无心于自身的文学建树,但是,虽无心却有大建树。这便是天才,这便是伟大。在文脉上,老子和孔子谁应领先?这个排列有点难。相比之下,孔子的声音,是恂恂教言,浑厚恳切,有人间炊烟气,令听者感动,令读者萦怀;相比之下,老子的声音,是铿锵断语,刀切斧劈,又如上天颁下律令,使听者惊悚,使读者铭记。孔子开创了中国语录式的散文体裁,使散文成为一种有可能承载厚重责任、端庄思维的文体。孔子的厚重和端庄并不堵眼堵心,而是仍然保持着一个健康君子的斯文潇洒。更重要的是,由于他的思想后来成了千年正统,因此他的文风也就成了永久的楷模。他的文风给予中国历史的,是一种朴实的正气,这就直接成了中国文脉的一种基调。中国文脉,蜿蜒曲折,支流繁多,但是那种朴实的正气却颠扑不灭。因此,孔子于文,功劳赫赫。本来,孔子有太多的理由在文学上站在老子面前,谁知老子另辟奇境,别创独例。以极少之语,蕴极深之义,使每个汉字重似千钧,不容外借。在老子面前,语言已成为无可辩驳的天道,甚至无须任何解释、过渡、调和、沟通。这让中国语文,进入了一个几乎空前绝后的圣哲高台。我听不止一位西方哲学家说:“仅从语言方式,老子就是最高哲学。孔子不如老子果断,因此在外人看来,更像一个教育家、社会评论家。”外国人即使不懂中文,也能从译文感知“最高哲学”的所在,可见老子的表达有一种“骨子里”的高度。有一段时间,德国人曾骄傲地说:“全世界的哲学都是用德文写的。”这当然是故意的自我夸耀,但平心而论,回顾以前几百年,德国人也确实有说这种“大话”的底气。然而,当他们读到老子就开始不说这种话了。据统计,现在几乎每个德国家庭都有一本老子的书,其普及度远远超过老子的家乡中国。我一直主张,一切中国文化的继承者,都应该虔诚背诵老子那些斩钉截铁的语言,而不要在后世那些层级不高的文言文上厮磨太久。说完第二等级,我顺便说一下第三等级。韩非子和墨子,都不在乎文学,有时甚至明确排斥。但是,他们的论述也具有了文学素质,主要是那些干净而雄辩的逻辑所造成的简洁明快,让人产生了一种阅读上的愉悦。当然,他们两人实干家的形象,也会帮助我们产生文字之外的动人想象。更重要的是要让出时间来看看第一等级,庄子和孟子。孟子是孔子的继承者,比孔子晚了一百八十年。在人生格调上,他与孔子很不一样,显得有点骄傲自恃,甚至盛气凌人。这在人际关系上好像是缺点,但在文学上就不一样了。他的文辞,大气磅礴,浪卷潮涌,畅然无遮,情感浓烈,具有难以阻挡的感染力。他让中国语文,摆脱了左顾右盼的过度礼让,连接成一种马奔车驰的畅朗通道。文脉到他,气血健旺,精神抖擞,注入了一种“大丈夫”的生命格调。但是,与他同一时期,一个几乎与他同年的庄子出现了。庄子从社会底层审察万物,把什么都看穿了,既看穿了礼法制度,也看穿了试图改革的宏谋远虑,因此对孟子这样的浩荡语气也投之以怀疑。岂止对孟子,他对人生都很怀疑。真假的区分在何处?生死的界线在哪里?他陷入了困惑,又继之以嘲讽。这就使他从礼义辩论中撤退,回到对生存意义的探寻,成了一个由思想家到文学家的大步跃升。他的人生调子,远远低于孟子,甚至也低于孔子、墨子、荀子或其他别的“子”。但是这种低,使他有了孩子般的目光,从世界和人生底部窥探,问出一串串最重要的“傻”问题。但仅仅是这样,他还未必能成为先秦诸子中的文学冠军。他最杰出之处,是用极富想象力的寓言,讲述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难忘的故事,而在这些寓言故事中,都有一系列鲜明的艺术形象。这一下,他就成了那个思想巨人时代的异类、一个充满哲思的文学家。《逍遥游》、《秋水》、《人间世》、《德充符》、《齐物论》、《养生主》、《大宗师》……这些篇章,就成了中国哲学史、也是中国文学史的第一流佳作。此后历史上一切有文学才华的学人,都不会不粘上庄子。这个现象很奇怪,对于其他“子”,都因为思想观念的差异而有明显的取舍,但庄子却例外。没有人会不喜欢他讲的那些寓言故事,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与南天北海融为一体的自由精神,没有人会不喜欢他时而巨鸟、时而大鱼、时而飞蝶的想象空间。在这个意义上,形象大于思维,文学大于哲学,活泼大于庄严。四我把庄子说成是“先秦诸子中的文学冠军”,但请注意,这只是在“诸子”中的比较。如果把范围扩大,那么,他在那个时代就不能夺冠了。因为在南方,出现了一位比他小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那就是屈原。屈原,是整个先秦时期的文学冠军。不仅如此,作为中国第一个大诗人,他以《离骚》和其他作品,为中国文脉输入了强健的诗魂。对于这种输入,连李白、杜甫也顶礼膜拜。因此,戴在他头上的,已不应该仅仅是先秦的桂冠。前面说到,中国文脉是从《诗经》开始的,所以对诗已不陌生。然而,对诗人还深感陌生,何况是这么伟岸的诗人。《诗经》中也署了一些作者的名字,但那些诗大多是朝野礼仪风俗中的集体创作,那些名字很可能只是采集者、整理者。从内容看,《诗经》还不具备强烈而孤独的主体性。按照我给北京大学学生讲述中国文化史时的说法,《诗经》是“平原小合唱”,《离骚》是“悬崖独吟曲”。这个悬崖独吟者,出身贵族,但在文化姿态上,比庄子还要“傻”。诸子百家都在大声地宣讲各种问题,连庄子也用寓言在启迪世人,屈原却不。他不回答,不宣讲,也不启迪他人,只是提问,没完没了地提问,而且似乎永远无解。从宣讲到提问,从解答到无解,这就是诸子与屈原的区别。说大了,也是学者和诗人的区别、教师和诗人的区别、谋士与诗人的区别。划出了这么多区别,也就有了诗人。从此,中国文脉出现了重大变化。不再合唱,不再聚众,不再宣讲。在主脉的地位,出现了行吟在江风草泽边那个衣饰奇特的身影,孤傲而天真,凄楚而高贵,离群而悯人。他不太像执掌文脉的人,但他执掌了;他被官场放逐,却被文学请回;他似乎无处可去,却终于无处不在。屈原自己没有想到,他给两千多年的中国历史开了一个大玩笑。玩笑的项目有这样两个方面——一、大家都习惯于称他“爱国诗人”,但他明明把“离”国作为他的主题。他曾经为楚抗秦,但正是这个秦国,在他身后统一了中国,成了后世“爱国主义”概念中真正的“国”。二、他写的楚辞,艰深而华赡,民众几乎都不能读懂,但他却具备了最高的普及性,每年端午节出现的全民欢庆,不分秦楚,不分雅俗。这两大玩笑也可以说是两大误会,却对文脉意义重大。第一个误会说明,中国官场的政治权脉试图拉拢文脉,为自己加持;第二个误会说明,世俗的神祇崇拜也试图借文脉,来自我提升。总之,到了屈原,文脉已经健壮,被“政脉”和“世脉”深深觊觎,并频频拉扯。说“绑架”太重,就说“强邀”吧。雅静的文脉,从此经常会被“政脉”、“世脉”频频强邀,衍生出一个个庞大的政治仪式和世俗仪式。这种“静脉扩张”,对文脉而言有利有弊,弊大利小;但在屈原身上发生的事,对文脉尚无大害,因为再扩大、再热闹,屈原的作品并无损伤。在围绕着他的繁多“政脉”、“世脉”中间,文脉仍然能够清晰找到,并保持着主干地位。记得几年前有台湾大学学生问我,大陆民众在端午节划龙舟、吃粽子的游戏,是否肢解了屈原?我回答:没有。屈原本人就重视民俗巫风中的祭祀仪式,后来,民众也把他当做了祭祀对象。屈原已经不仅仅是你们书房里的那个屈原。但是如果你们要找书房里的屈原也不难,《离骚》、《九章》、《九歌》、《招魂》、《天问》自可细细去读。一动一静,一祭一读,都是屈原。如此文脉,出入于文字内外,游弋于山河之间,已经很成气象。五屈原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秦国纵横宇内,终于完成了统一大业。几乎所有的文学史都在谴责秦始皇为了极权统治而“焚书坑儒”的暴行,严重斫伤了中国文化。繁忙烟尘中的秦朝,所留文迹也不多,除了《吕氏春秋》,就是那位游士政治家李斯了。他写的《谏逐客书》不错,而我更佩服的是他书写的那些石刻。字并不多,但一想起就如直面泰山。对秦始皇的谴责是应该的,但我从更宏观的视角来看,却有另一番见解。我认为,秦始皇有意做了两件对不起文化的事,却又无意做了了两件对得起文化的事,而且那是真正的大事。他统一中国,当然不是为了文学,却为文学灌注了一种天下一统的宏伟气概。此后中国文学,不管什么题材,都或多或少地有所隐含。李白写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可见这种气概在几百年后仍把诗人们笼罩。王昌龄写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秦人为后人开拓了情怀。不仅如此,秦始皇还统一了文字,使中国文脉可以顺畅地流泻于九州大地。这种顺畅,尤其是在极大空间中的顺畅,反过来又增添了中国文学对于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视野和责任。这就使工具意义和精神意义,产生了相辅相成的互哺关系。我在世界上各个古文明的废墟间考察时,总会一次次想到秦始皇。因为那些文明的割裂、分散、小化,都与文字语言的不统一有关。如果当年秦始皇不及时以强权统一文字,那么,中国文脉早就流逸不存了。由于秦始皇既统一了中国又统一了文字,此后两千多年,只要是中国文人,不管生长在如何偏僻的角落,一旦为文便是天下兴亡、炎黄子孙;而且,不管面对着多么繁密的方言壁障,一旦落笔皆是汉字汉文,千里相通。总之,统一中国和统一文字,为中国文脉提供了不可比拟的空间力量和技术力量。秦代匆匆,无心文事,却为中华文明的格局进行了重大奠基。

内容概要

余秋雨,浙江余姚人,当代著名散文家,文化学者,艺术理论家,文化史学家。著有《文化苦旅》《何谓文化》《中国文脉》《山河之书》《霜冷长河》等。

书籍目录

中国文脉 001笔墨历史 041猜测黄帝 078感悟神话 093发现殷墟 103老子和孔子 118黑色光亮 135稷下学宫 148第一诗人 157《离骚》今译 167历史母本 174那一家 189魏晋绝响 203田园何处 226走向大唐 238佛教的事 249仰望长安 266唐诗几男子 277乱麻蕴藏 304陌生人 324断裂 340六百年郁闷 350十万进士 367

编辑推荐

《中国文脉》编辑推荐:全世界60个国家图书馆竞相珍藏,余秋雨亲笔题写全套书名。在“秋雨书院”的揭牌仪式上,余秋雨曾说过一段故事,2005年4月,余秋雨先生应邀在美国华盛顿国会图书馆发表演讲。演讲前,馆方把他们图书馆中文部所藏的余秋雨著作装在一辆漂亮的运书车上,由副馆长亲自推着送至余秋雨面前。但是,这辆运书车上的书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是盗版书。因此,余秋雨先生便下了一个“送书”的决心。秋雨书院的第一份国际送书礼单就是“余秋雨书系十八卷”。余秋雨经典作品《文化苦旅》《千年一叹》《行者无疆》《何谓文化》等经典作品全部被收入,其中多部作品销量超过百万。《中国文脉》系皆由余秋雨亲自题写书名,有极高的收藏价值。余秋雨百万畅销经典《山居笔记》,增补更名全新面市。《山居笔记》1998年出版后,立即引发一场全民阅读风暴,重印百余次,销量逾300万,是余秋雨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中国文脉》出版至今15年间,余秋雨从未停止“在路上”的探索。期间他多次重访文化遗迹,形成许多新的感悟、新的思考,经过15载的岁月沉淀,余秋雨强烈感到,当时有太多话没有讲出来,不少遗漏的内容需要加入,不少已不再满意的文章也需要大幅删改。为此,先生耐心等待至今日——旧版《山居笔记》绝版,终将这一修订了足足15年的全新作品呈献给喜爱他的读者。这便是《山河之书》的由来。华人世界最温暖的的一支笔,恢弘再现最美中国文化山河。余秋雨用亲身游历、切身体验,为我们探访了中华文明,他去寻找一个个文化遗址和文化现场,然后把惊讶、悲痛、遗憾、感动告诉我们,每一段文字,每一段过往都带给我们最强烈的震撼、最温情的感动。他用脚步丈量中国最美丽的文化山河,用行走的力量充分印证他曾说过的:“路就是书,路外无书。”“文化苦旅”之父,为青年诚恳遴选人生第一份行走清单。1992年余秋雨辞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职务,开始文明之地的探寻之旅,中国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文明之地都留下了余秋雨的足迹,海内外读者高度评价他集“深度研究、亲历考察、有效传播”于一身。20年前,数以亿计的年轻人通过余秋雨的作品完成了自己的文学启蒙。20年后,余秋雨基于自己的行走经历,为青年人诚意筛选28个最值得一去的文明圣地,邀请年轻人与自己一起,开始文化探寻之旅。

作者简介

《中国文脉》是继《文化苦旅》之后,余秋雨教授最重要的作品,也是当今中国当代文史领域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余秋雨教授感叹当前“文脉既隐,小丘称峰;健翅已远,残羽称鹏”,因此以这部重大的开创性著作来提醒和弥补。
中国文脉,就是指中国文学几千年发展中最高等级的生命潜流和审美潜流。《中国文脉》以中国文字起源为引,从《诗经》讲起,到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及楚辞,再到秦汉时期的大一统与书同文对文学的影响,汉赋及“无韵离骚”《史记》,魏晋时期的三曹及“竹林七贤”等文人雅士的诗作文采,再到唐宋诗词,元曲及明清小说,一气呵成,使历史与现实相沟通,文理与形象相交融,为广大读者解读了中国文化的演化过程。
第一核心篇目《中国文脉》,酣畅地通论了三千年中国文学的精神主脉和美学主脉。此前从未发表过;《中国文脉》第二核心篇目《笔墨历史》,也酣畅地通论了作为文脉载体的三千年中国书法史。此前均从未发表过。在这两个核心篇目之后,是对每个时代文脉的精细论述,组成了一部罕见的《中国文化人格史》和《审美精神流变史》。其中不少文章,已成当代经典。


 中国文脉下载 更多精彩书评



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3条)

  •     用了半个月时间,读了余秋雨先生的《中国文脉》。此书在单位图书室放了很久,我起先并没注意。直到去年读了余氏的《千年一叹》、《文化苦旅》后,才逐渐对他的散文感兴趣。与前两部审视中国及世界文化的空间维度、由文化遗址发散思想不同,《中国文脉》用深邃的眼光审视了中国文化特别是中国文学的时间维度,按时间顺序梳理了中国文学的精神核心和灵魂所在,描绘了中国文学的天际线。用余氏自己的话说:中国文脉是指中国文学几千年发展中最高等级的生命潜流和审美潜流。读完此书,有三个方面使我印象深刻,感触最多:大胆取舍,才得“正果”五千年中国史,从有文字算起,也有三千多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跨度,如此频繁的朝代更迭,如此众多的文人登场,如此庞大的文学作品,从中选出最高等级的生命和审美,谈何容易!余氏教给了我们一种去芜存菁的办法:减法,减而见筋、减而显神、减而得脉。可是,斧钺从哪儿下呢?总不能像李逵杀人那般提着两板斧一排排砍过去吧!砍伐的过程就是取舍的过程,是很艰难的选择,没有衡量标准显然是行不通的。为此,余氏在心中建立了一个等级分明、序列清楚的标准:品位。“品位决定等级,等级构成文脉。”这种品位的要求,必须抛却当代的浮躁和众人的喧哗,需要深度考量、谨慎清理。从后文的结果我们看得出,余氏的勇气极大:在灿若星辰的文人中,余氏所推崇、看重的,能够称之为文化巨人而推动中国文脉演进的,仅仅数人而已:屈原、庄子、司马迁、曹操、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关汉卿、王阳明、曹雪芹。这种选择,不照顾朝代的分配,不考虑阶层出身,不管他官方民间,唯一考量的,就是他们的作品和为人。所以出现这样的文字也就不足为奇了:“人人皆知的屈原,两千多年来依然寂寞”,“任何一部《中国文学史》,遗漏了曹操是难于想象的”,“苏东坡不仅可爱,而且可亲,成了人人心中的兄长、老友,这在中国文学史上几乎绝无仅有”,“一部《红楼梦》,慰抚了五百年的荒凉”……也许,只有如此大胆的取舍,才会让中国文脉正本清源,也才让她的发展不至于偏仄、偏离、偏向。站得越高,看得越清余氏生于中国,长在中国,很早就开始了对中国文化的解读和思考。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中国文化的整体评价,中国文学的脉络梳理,仅仅闭门造车显然是不行的。那样极有可能成了“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用余氏的话说:“在近处很难发现,只有从远处看去,才能领略大概。”从余氏的经历来看,他虽然身在此山中,但眼光是足够远的。毕竟在二十世纪末,他冒着生命危险贴地穿越数万公里考察人类最重要的文明故地。作为至今唯一亲身完成这种穿越的人文教授,他对世界多国文明有着深入的思考和系统的认知。在这样的心境下,反过来审视中国文化,无疑会更加清晰、更加透彻。这就如同佛家的人生三重境界:起初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继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所以,在本书中,处处体现着作者的“国际眼光”:对某事进行描述时,要特意交代国际背景;对某人进行评价时,也不仅从纵向维度考察时代地位,往往从横向维度考察其国际地位。比如在描述甲骨文发现情景时,特意渲染了十九世纪末列强瓜分中国的背景,并指出“文化像水,而领土像盘,当一个盘子被一块块分裂,水怎么还盛得住?”多么形象的比喻!这种渲染更加让人明白了甲骨文的发现对当时中国文化、对中国人、对中国的发展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再如,在评价稷下学宫时,提到在当时的西方也出现了精神文化建筑群“雅典学园”,并对两者进行了全面对比,更加凸显了稷下学宫的历史地位和国际影响。领略伟大,创造未来研究历史,是为了更好的关照当下、创造未来。对几千年中国文脉梳理后,也必然不能回避对当下文学的评价和对未来的思考。对于近代和当下文学,余氏用了“贫瘠”二字。近代来看,除了鲁迅、严复、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等少数几位,那些比较出名的,“也没有一个观念、一个结论、一个警句,被人们记得,并稍稍推动社会进步。这种整体无效状态,实在让人喟叹。”当代来看,舆论媒体不分良莠,颠覆文化基本等级,一些“名士”则染上“嗜痂之癖”,社会也只是推崇一些早就应该退出公共记忆的文化残屑。所以,余氏深深一叹:“文脉既隐,小丘称峰;健翅已远,残羽充鹏。”对于未来,余氏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首先领略两种伟大——古代的伟大和国际的伟大,然后重建自己的人格。要从当代文化圈中逃出,静静地遨游于上述文化巨人之间,这样才有可能成为这些星座的受光者、寄托者、企盼者。我想,这些思想对于自己治学治身是非常有益的。从治学来说,要学会去繁就简,珍惜有限的时间,选择学习、领悟古代和世界的经典之作,从经典中认识世界、返照自身、构建思想;从治身来说,要以伟大的人为坐标,领会他们的深邃思想和人格魅力,向他们看齐,随他们前行。推荐篇目:《中国文脉》、《笔墨历史》、《发现殷墟》、《黑色光亮》、《魏晋绝响》、《唐诗几男子》、《十万进士》
  •     感冒无药可医,因此世上感冒药最多;中国近现代文学成果寥落,因此研究队伍最大——一切需要刻意“振兴”的文化,都已经与文脉无关。等级,是文脉的生命。人世间,仕途的等级由官阶来定,财富的等级由金额来定,医生的等级由疗效来定,明星的等级由传播来定,而文学的等级则完全不同。文学的等级,与官阶、财富、疗效、传播等因素完全无关,只有一种没有明显标志的东西来定,这个东西叫品味。其他行业也讲品味,但那只是附加,而不像文学,是唯一。中国文学历来虽有写意、传神等风尚,却一直缺少形而上的超验感悟、终极冥想。一、猜测黄帝:贾谊的《新书·益壤》记载:炎帝无道,黄帝伐之于涿(zhuo,一声)鹿之野,血流漂杵,诛炎帝而兼其地,天下乃治。无道。这不是说炎帝没有道德,而是说炎帝没有接受黄帝勇任王者的大道。大禹的儿子建立了第一个君位世袭的王朝——夏。君王世袭制的建立,容易被激进的现代学人诟病。但是,一种重大的政治制度的长久建立,大多是当时当地生产力发展和各种社会需要的综合结果,而不会仅仅出于个人私欲。二、感悟神话一个民族最早的传统和神话,永远是这个民族生死关头的最后缆索。有时,不读书也能构建深远的情怀,甚至比读书还更能构建。这是因为,我们在失去文字参照的时候也摆脱了思维羁绊,容易在茫然间获得大气。历史学没有凌驾于全部精神领域的权力。三、老子与孔子老子和孔子本人都无心于自身的文学建树,但是,虽无心却有大建树。这便是天才,这便是伟大。垂范百世必定是一个强大的张力结构,而任何张力结构都必须有相反方向的撑持和制衡。孔子对我们最大的吸引力,是一种迷人的“生命情调”——至善、宽厚、优雅、快乐、而且健康。他以自己的苦旅,让君子充满魅力。四、稷下学宫共生互补——学术争论的最高境界,就在于各派充分地展开自己的观点之后,又遇到了充分的驳难。结果,谁也不是彻底的胜利者或失败者,各方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同上一个等级。中国的整体文化结构是儒道互补,而且还加进一个佛家;中国的整体政治结构是表儒里法,而且还离不开一个兵家。“雅典学园”和“稷下学宫”在名称上可以亲密队长,在时间上也只是差了20年。人类历史那么长,怎么会让那么多开山立派的精神巨人、那么多无法超越的经典高峰,涌现于一时?不只是什么伟大的力量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让几个最大的精神光源同时出现在世界上。顷刻之间,一切都不一样了。从此,人类也就从根本上告别荒昧,开始走向人文、理性和高贵。精神光源与自然光源不一样,不具备直接临照山河的功能,必须经过教学和传播机制的中转,才能启迪民众。因此像稷下学宫和雅典学园这样的平台,足以左右一个民族对于文明光亮的领受程度。五、第一诗人没有巴比伦的残忍,没有卢克索的神威,没有恒河畔的玄幻。《诗经》展示了黄河流域的平和、安详、寻常、世俗,以及有节制的谴责和愉悦。自古沉浸在神秘奇谲的漫漫巫风中,长江文明不习惯过于明晰的政论和哲思。它的第一个代表人物不是霸主、不是名将、不是贤臣,而是诗人,是一种必然。《诗经》是“平原小合唱”,《离骚》是“悬崖独吟曲”。《诗经》把诗写在万家炊烟间,屈原把诗写在自己的身心上。严羽《沧浪诗话》认为诗歌的教化功能、才学功能、批判功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吟咏性情、达到妙悟。他揭示的,其实就是文学超越理性的逻辑的特殊本质。六、历史母本人的低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正的屈服,一种是正在试炼这扛起泰山的姿势,但看起来也像是屈服。这说的就是司马迁。七、那一家诸葛亮在文学上表达的是君臣之礼,曹操在文学上表达的是天地生命。曹植固然构筑了一个美艳的精神别苑,但曹操的诗,则是礁石上的铜铸铁浇。八、田园何处生前,陶渊明理所当然地处于民众的关注之外;唐代,他还是没有产生应有的反响;直到宋代,尤其是苏东坡,才真正发现陶渊明的光彩。文化上真正的高峰可能是被云雾遮盖数百年之久的,这种云雾主要是朦胧在民众心间。大家只喜欢在一座座土坡前爬上爬下、狂呼乱喊,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一抹与天相连的隐隐青褐色,很可能是一座惊世高峰。九、佛教的事法显出行时已经是六十五岁高龄,一路上茫茫沙漠“上无飞鸟,下无走兽”,“望人骨以标行路”。人骨中有多少取经者和送经者!人类最勇敢的脚步,往往毫无路标可寻;人类最悲壮的跋涉,则以白骨为路标。十、仰望长安“古文运动”,其实不是模仿古文,而是寻找千年来未颓的“古意”。唐代懂得崇拜,懂得从盛世反过来崇拜乱世,懂得文化极品不管出于何世都只能是唯一。这,就是唐代之所以是唐代。一个美丽的山谷,绝不会防范每天有成群的鸟雀蝴蝶从山外飞来,也不会警惕陌生的野花异草在随风摇曳。如果警惕了、防范了,她就不再美丽了。一个城市真正的气度,不在于接待了多少大国显贵,而在于收纳了多少飘零智者。一个城市真正的高贵,不在于集中了多少生死对手,而在于让这些对手不再成为对手,甚至成为朋友。一座伟大的城市,应该拥有很多“精神孤岛”,不管它们来自何处,也不管它们在别的地方有什么遭遇。盛唐之盛,首先盛在精神;大唐之大,首先大在心态。其实唐代的军队不强、疆域不大,纯粹从政治军事的角度来看,唐代有很多可指摘之处,还有学者罗列唐代的一些弱点,证明人们喜欢它只是处于一种幻想。但是,在强大和可爱之间,文化更关注后者。人世间什么都可以仿效,却很难仿效有种的欢乐。十一、唐诗几男子历来真正的大诗人都是这样,说是影响人们的心灵,其实都从改造人们的感觉系统入手。先教会人们怎么看,怎么听,怎么发现,怎么联想,然后才有深层次的共鸣。当这种共鸣逝去后,感觉系统却依然存在。诗有典雅的面容,但它的本质却是生命力的勃发。李白和杜甫的交往期一共只有一年多一点,中间还有不少时间不在一起。世间有很多最珍贵的友情都是这样,看起来亲密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细细一问却很少见面。相反,半辈子坐在一个办公室面对面的,很可能尚未踏进友情的最外层门槛。十二、乱麻蕴藏历史自有正义,但它存在于一些更宏观、更基本的命题上,大多与朝廷的兴衰关系不大。死亡的是朝廷,而不是文明。朝廷的存在方式是更替型的,必然会你死我活;文明的存在方式是积累型的,有可能长期延续。在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农耕文明确实很难打得过游牧文明,胜败只是军事政治用语而不是文化用语。凄凉是天地对一切高贵人生的自然总结,而不具备任何价值判断。文官政治的本性是君子政治。诗人是专门来感受时代风雨的。在中国历史上,慷慨激昂的抗战话语并不缺少,为什么到了陆游、辛弃疾哪里,便达到了难于企及的高度?首先,他们有理由比别的时代更热爱神州大地,也就是热爱唐宋依赖展现的臻于充分成熟的赫赫文明,因此由衷地产生了捍卫的责任,这与古代枭雄死士们的气吞山河很不一样。其次,他们有参与军事、政事的切身经历,在朔北风沙和沙场剑戟中培养起了一种真正的男子汉气质,这与其他文人墨客们的智商纵情不大相同。第三,他们始终笼罩在屡战屡败的阴云中,巨大的危机感铸就了一种阴郁、苍凉、豪迈、无奈的美学风格,这与尚武时代的长风马蹄、纵横九州又大相径庭。第四,他们深受唐宋文化的濡养,又处于一个文学写作特别自由的时代,在表述万里山河与书生情怀之间的诗化关系上,达到了娴熟、自如、醇洌的境界,这又非一般英雄豪杰的铿锵言辞所能比拟。宋代,造就了他们万古流芳的人生美学。十三、断裂黄公望:谋生空间很小,而精神空间很大。这就具备了成就一个大艺术家的可能。相反,一个人如果谋生空间很大,而精神空间很小,那就与大艺术家远离了。十四、六百年郁闷由草根起家而夺去了全国政权,朱元璋显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他按照自己的政治逻辑汲取了宋朝和元朝灭亡的教训,废除宰相制度,独裁全国政治,滥用暴力,大批诛杀功臣,强化社会管制,实行特务政治。这么一来,国家似乎被严格地掌控起来了,而社会气氛如何,则可想而知。文字狱的受害者,常常不是反抗者,而是奉承者。荒诞的恐怖是一种无逻辑的恐怖,而无逻辑的恐怖正式世间最严重的恐怖。笔锋犀利的清初学者傅山尖锐指出,这种喜欢高谈阔论又毫无用处的文化人恰恰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奴性的产物,因此只能称之为“奴儒”。他说:“奴儒”的特点是深陷沟渠而自以为大,只靠前人一句半句的注释而自称“有本之学”;见了世间事物无所感觉,平日只讲大话空话,一见别人有所作为便用各种大帽子予以扼杀。《三国演义》解决了长篇叙事的宏伟结构,但还紧捏着历史的拐杖不放手;《水浒传》已经学会把人物性格当做拐杖了,把一连串人物的命运深深地潜入人们的记忆,使长篇叙事功能有了一个着力点,但结构力度不够;《西游记》不在乎历史,活泼放任,寻求一种语言幽默,而呈现方式是以固定少数几个易辨角色来面对不断拉动的近似场景,十分节俭,缺点是重复太多,伸展的力量毕竟有限。《红楼梦》这部小说的高度是世界性的,那就是:全方位地探寻人性美的存在状态和幻灭过程。它为天地人生设置了一系列宏大而又残酷的悖论,最后都归之于具有哲思的巨大诗情。中国近代以来在文化上最值得肯定的有两件事:一是破读了甲骨文,二是推广了白话文。有人说第三件事是新思想的启蒙。但在文化意义上只是“西学东渐”,就像当时开办西式学堂和西式医院一样,具有重要的移植意义,却不具备太多属于中华文化本体的创造意义。十五、十万进士“科举人格”,习惯于忍耐、苦熬、投机、巴结、矫情,满口道义却远离道义,你死我活却貌似斯文,等等。十六、大地小人正常人的情感交往是以袒示自我的内心开始的,小人的情感游戏是以揣摩对方的需要开始的。小人用卑微的生命粘贴住一具高贵的生命,高贵的生命之所以高贵就在于受不得污辱,然而高贵的生命不想受污辱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一旦付出代价后人们才发现生命的天平严重失衡。小人最隐秘的土壤,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所谓伟大的时代,也就是大家都不把小人放在眼里的时代。
  •     第一次接触余秋雨先生的作品是多年前《文化苦旅》风靡一时之际,其文字和激情颇令我感动。后来没有太关注,毕竟可读的书很多。过了段时间出现了很多争议,虽感惊诧却也未细究,也许是出于对国内文坛一种隐隐的不信任。去年在凤凰读书上看到节选自《中国文脉》描写李白杜甫相逢的一段,又勾起了兴趣。及至在书店见到,封面和排版都让人喜欢。花了大约两周的时间读完此书,期间时而想要击节喝彩、时而又想出声质疑。后来查了一些关于余秋雨先生的争论,犹豫分享对这本书的想法究竟有没有意义,甚至在这本书上花费的时间和感情是否值得。考虑后的结果是肯定的。因为,这毕竟是对中国文化传承的一番认真思考。虽然存在一些硬伤,但不能否认书中很多观点值得进一步探讨。作为当代文人,作者切中了很多现实问题和弊病,例如民粹主义和进化发展观对文化领域的威胁、科举症候群和小人症候群对中国文化的长久伤害和阻碍。考虑到自近代以来国内文化界的艰辛,我们实在不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余秋雨先生作品的不足之处、而忽视其中积极进取的一面。在《稷下学宫》一文中,余秋雨先生写道:“ 自从我下决心要与广大同胞一起来恢复文化记忆,就必须放弃书斋学者那种沉湎一点、不及其余的奢侈,那种自筑小院、自挂牌号的悠闲。我需要从宏观上找出中国文化的灵魂和脉络,因此不得不行色匆匆。”且不去讨论对这段话的各种可能诠释,这一目标确是值得钦佩而且应该有更多学者投入的。愿我们中国文化界的有识之士能够携手共进,找回中华文明的灵魂和脉络,重铸我们的筋骨。最后补充一点,对于余秋雨先生作品的长处和不足,相关评论甚多,没有必要在此添足。此书唯一令我始料未及的观点出现在《六百年郁闷》一文文末 “习惯于作‘逆向扮演’” 的中国近代人文知识分子, “在国运危殆之时轻易弃‘国’成为汉奸” 的文人。我个人还是相信文品与人品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呼应的,对于所谓“汉奸文人”,很希望能了解到其本人对自己当时选择的解释。另外,这段评论似乎与全书其它章节不甚合拍,不知是作者有意删减了部分内容还是读者欠缺相关历史知识。读乐乐的微信

精彩短评 (总计33条)

  •     书本来蛮好的,但是打开书页,前后居然是反的。。。于是,这就是盗版的呗?
  •     对于高中生来说挺涨姿势( ̄▽ ̄)蛮好读的,文字较有吸引力,想去看余秋雨的其他的书了~
  •     很喜欢 拿到手 手感不错 印刷也好
  •     也是老师推荐让读的书,买来看看,希望可以有不一样的收获
  •     一以贯之,文笔、知识、哲思都属经典
  •     其实书不怎么好!!余秋雨的书商业气息太浓重
  •     内容很吸引人 是正品 喜欢
  •     语言平实,读完知道了很多“常识”(我文史太烂)。对于我来说,这本书当个入门非常好。最后一篇的《大地小人》写得很有意思,全书最爱。
  •     开始的序重复印了2页,封面都要散了,便宜没好货 是真的。完全盗版啊
  •     总体还是挺不错的,至少看的很开心,中国文脉部分挺客观,论据也都清清楚楚,可是笔墨历史部分主观色彩未免有些严重
  •     可以当通俗中国文学史来看。自从看过梁实秋的散文之后总觉得余秋雨写文章用力过猛很是矫情。
  •     收到以后发现封底和封面竟然换了一下...............这且不说,还是倒过来的
  •     2016年第一本书~
  •     非常喜欢这种用朴实文字所做的中华文化的梳理,脉络清楚易懂、绝不故作高深。
  •     强行认为《红楼梦》高一档,看不出四大名著为什么会被放在一起。只提两点:1.石猴子在师徒四人中的特殊地位,正类似于《红楼梦》在四者中的特殊地位。2.曹雪芹用“石头记”的书名凸显对前者的继承。四者中一般会有一个非常特别,但这个不能脱离四者的整体来理解。
  •     分外激赏这本书的两篇新文《中国文脉》与《笔墨历史》。中国文脉中对文化等级的划分,在当今价值混乱、人心虚浮、信息拥堵的生活背景下,具有正本清源、重建坐标的重大价值;而笔墨历史中更呈现出余先生学问与性情高位交融的卓越功力。
  •     书的品相,内容都很好,值得购买
  •     文章一般,言论要和现实接轨,有点不接地气。
  •     还行
  •     总扯些为北大学生讲课的事,即突兀又琐碎,不知道是虚荣心使然还是担心自己的文论站不住脚,拉北大充充门面,文笔优美但内容大多都属常识,抒情有时过于用力,有限的新观点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     e
  •     余秋雨的书历来文字优美充满思考。
  •     尽管主观性很强,但是让我对历史中的集体人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并且为之着迷。 引用书中一段话:“在热闹的中华大家庭里,成败荣辱驳杂交错,大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站高了一看也就无所谓绝对意义上的成败荣辱。如果有哪一方一直像天生的受气包一样不断地血泪控诉,咬牙自励,反而令人疑惑。浩荡的历史进程容不得太多的单向情感,复杂的政治博弈容不得太多的是非判断。秋风起了,不要把最后飘落的枫叶当做楷模;白雪化了,又何必把第一场春雨当做仇敌。历史自有正义,但它存在于一些更宏观,更基本的命题上,大多与朝廷的兴衰关系不大。”
  •     中学生作文素材大全
  •     用深邃的眼光审视中国文学脉络,用温暖人心的文笔描绘了中国文学的天际线。
  •     对文化的整体梳理很不错!特别是对中国文脉及中国书法史的叙述很值得研读!还是不错的书,值得推荐!
  •     刚开始读,但是早已闻之此书,现在读起来就像是温暖地窝在文化历史的沙发中,暖暖的,很舒服。书的质量也很好。
  •     余先生的书,用最质朴的文字向我们解释最深的哲理和历史,一直很喜欢。书的印刷也不错,纸质,字迹和排版都可以
  •     余秋雨先生的书我已经读过若干本,很佩服他对中国文化的独到见解和深刻的洞悉智慧。他对中国五千年文化的剖析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平。《中国文脉》我大致翻了翻,有些篇章以前读过,有些没有读过,下来还要认真读一遍。读他的书,是一种精神享受。
  •     没那么多“大”词儿就好了
  •     余秋雨文笔很好,值得一读。
  •     文章很有深度,很有内涵
  •     还可以。不过后来发现图书馆有而且更薄
 

外国儿童文学,篆刻,百科,生物科学,科普,初中通用,育儿亲子,美容护肤PDF图书下载,。 零度图书网 

零度图书网 @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