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队

章节摘录

梅溪市天气闷热，把路边的花都憋屈得收拢一团。左成大的办公室里有空调，舒坦。喝着茶，手里还不停地写着市长王继生即将要在常委做的报告。棚户区改造完成，外环路早就通车，这些政绩还不是刻在碑文上的，还要总结。说是总结，其实更多的是被审查。他感慨着做实事真的不容易，即使做到市长这个层面，也不得不脱光了衣服让人看。    这种脱光衣服让人看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更不能耍小聪明，所有的秘书规则都告诉他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要给人看，又不能露点，这需要的不是水平，而是哲学。为什么中学的政治课本是《政治经济学》？到了今天，左成大明白了。总结报告不是回忆，而是数字与情感，必须在这两方面做好文章，就如天气一样，先是有了数字的天气预报，然后有了感觉冷热，两样融合在一起就生动了，就让人一目了然又真实可见。    这样的天气即使裸体也不冷，可左成大很快就冷了。一抬头看见了市委纪检主任，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就让左成大掉进冰窖里。    “王市长跳楼了。”    左成大不能不懊恼，跟了王继生5年，从一个小秘书好不容易熬到主任，好不容易看到曙光，可就是王继生这一跳，让他瞬间回到解放前。他不明白，王继生，你这个市长做得好好的，要政绩有政绩，要口碑有口碑，家庭幸福，女儿也争气，人民大学的名头不是白给的，也不是你做个市长就可以上的，这样的顺风顺水，你为什么跳楼？    左成大不是不明白站队的重要性，也不是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他还是不明白，一个好口碑，好政绩的市长跳楼为什么偏偏祸及央池？五个秘书无一例外被审查，早晨刚到，得意的神色还没有来得及从刚泡好的碧螺春香气中酝酿出来，就被人带走，电脑里还有没来得及发出的贺卡——那天是老婆的生日，他精心做了一个雪花与梅花满天飞的，浪漫得一塌糊涂的flash，准备当晚就回省里见记者老婆大人。一个月才能见一次，憋屈得生理都出了问题，王继生的跳楼却让他一下颓了。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这与“双规”有什么区别？真不是玩意儿。左成大骂着，却不敢骂出声来，他还是习惯地左右看看，才把一脸的气氛发泄给马路。柏油路上有着泡沫塑料渣子，风一吹还有着影视中常见的英雄出世的感觉。他立刻又把气愤藏起来，坐上公汽，恨不得把脸遮起来。    左成大可以遮挡住脸，却无法遮挡住人们的嘴。王继生的跳楼事件已经是满城风雨，经过一个星期的酝酿，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公共汽车上也是这个故事，好的，坏的，不咸不淡的，都在人们的嘴里，也都在人们的眼里。说好的无外乎王继生的政绩，梅溪市下洼区最大棚户区的改造有目共睹，外环路的畅通似乎让人们的呼吸都顺畅了，大街上少了大卡车的轰隆声也就让人们的私语都清晰了。而做了这么大的工程还有不湿鞋？这种推理合乎目前一切贪官的条件，做大工程，花大钱，收受大贿赂，然后东窗事发，跳楼。合情合理的推理让左成大都相信了，他快步下了车，直奔宿舍。    还是很热，转过弯就是市政府宿舍。说是宿舍，都是两室一厅的，都是精装修。每个门前还都有一个不锈钢焊接的门楼用来装一些杂货。左成大低着头，天再热也把领子往上竖着，一转弯，腰间忽然凉了一下。    “不许动。”    左成大心凉了：“不要玩猫捉老鼠，何必费劲儿，直接抓不就行了？”他冷静地回过头，一看就傻了，刚才的冷静让他真的冷了，蒙面大汉手中是刀。    在车上左成大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虽然被蒙着双眼，但没有忽略汽车声，没有忽略拐了几个弯，没有忽略多长时间，甚至没有忽略时速。    “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天天都是工作。”    “我知道你跟着王继生，做了那么大的工程就不捞点儿？”    “除了工资，还有就是几条好烟。”    “操，你他妈的就没跟着捞钱？没胡吃海塞？没干女人？！少他妈扯犊子！”劫匪似乎没有耐性烦了，语言也糙了。    “你说的人有，但都给抓起来了。”    “你妈的，你给我装，装他妈什么？100万，给100万就放你。”    “要是有100万，我能坐公汽？”    “少他妈的给我装穷，王继生的棚户区改造与外环路工程，花了我们梅溪人整整100亿，泡妞不说，吃甲鱼壮你的家伙儿不说，随便搂搂就够我们兄弟吃喝几辈子。”    “一百个亿与我何干？”    “那就是与王继生有干系了？他捞了多少？有几个妞儿？”    “我是秘书，首先我认为王市长很清廉，至少我知道的情况是他没有贪；其次我们做秘书的就是一个师爷，写写画画，服务人员。”    一个沙哑的笑让左成大有些冷。“服务人员，就没有泡妞？你不会服务到领导床上吧，哦，你是男的？”说着还唱起来一个歌谣：桑拿洗着，舞厅泡着；粗话说着，文明讲着；成绩吹着，假话说着；问题拖着，好处收着……    边唱还拍拍左成大的肚皮，肚皮不鼓，立刻又说起来骚脸的脏话，全都是往女人重要部位招呼。    左成大心里紧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在老百姓心中，当官的就是这样，这与老爸给他说的截然不同，也与他看到的王继生工作作风大相径庭。泡妞？这个词对于他来说绝对不陌生，风花雪月的场合不是没有，但真的要泡，他没有这个胆量。老婆是校花，不要说当年，就是今天，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也是百分之百，可风花雪月他还是经历过的。老板请，官员请，他都是蜻蜓点水走个过场。大餐？绝对吃过，他曾经吃得吐过，不是吃得多，而是吃得贵，一顿饭吃了几万块，他左成大不吐？他不仅是财经大学毕业，还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几万块就是农民一年的收成，一顿饭吃一年的收成，其余一千多顿饭怎么办？回扣？他没有，可还是收了人家一个ipad。想到此，他的汗下来了。P4－6

后记

2011年的7月，北京的日头很辣，比四川的姑娘辣。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一个15年的朋友造访，说话间他透露出他15年前竟然是一位领导的秘书。我当时傻了眼，不是因为他是某人的秘书，而是傻在15年，这样的新闻竟然才知道，这种藏让我傻了眼。    我是那种很直的人，没心没肺的，有一说十的主儿，要不也无法码字，我这种毫不吝啬夸张与诉说的人面对一个“天大新闻”却藏了15年的他，还能有啥？本身就赤裸裸的，现在更是一丝不挂任他评说。    他说你可以写写官场，现在写官场的作家都假，都是蒙着面纱的香妃。我不解，就问。他说，官场小说分两种：一种是歌功颂德的，一种是反贪腐的。其实还有一种在网络，那就是专门凭想象写黑暗的。如果把这些都混在一起，其实都是把官场片面了，就如看见孔雀开屏，只看羽毛的绚丽，忘记了下面的肛门。我笑了，说那官场到底是什么样？    官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官。离开人，官就不是官，比如狮子老虎，再威风也不是人的官，比如英雄侠义，再传奇也不是真实。真实的官就是你看到的邻居，你看到的同事，就这么简单。他给我讲官场，讲官，分析官场，分析官。从过去的官到现在的官，都好像是他的邻居一样熟悉，从每个人的性格到做事风范，讲得头头是道，然后还笑着说，官场确实是一个相对特殊的环境，尤其是政治，很多人都说不清楚是什么概念，即使是从初中就开始学习，一直到大学毕业，中考要考，高考要考，即使你学习理科，也要学习政治经济学，但有多少人明白政治是什么？    我不敢问，我也知之不多，只是从愤青的角度上痛斥丑恶，从平常人的角度上看到希望。他开始讲故事，有好人好事，也有贪腐，讲这些的时候，他对好人好事与贪腐是一样的心态，波澜不惊，都好像与他无关，说到女儿却兴奋，从出生到幼儿园，到小学，事无巨细都有着抖擞的昂扬，然后开始说英语与奥数，然后说钢琴与书法，说这些说了一下午。    让我很吃惊的是他的观点，官场就是市场。这句话放在今天来说还可以理解，如果放在改革开放前则是一条罪状。他举了一个例子，一个老师教育孩子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好好读书，就能赚大钱，就能娶美女，这样的读书难道不对吗？他举了自己的例子，如果他不读好书，不赚钱，他漂亮的媳妇一定是别人的。为官也是如此。从读书开始，从小职员开始，从秘书开始，一步步熬过来为什么？如果说工作是为人民服务，那么这种为人民服务何尝不是为自己服务？    如果都不为自己服务，为别人还能服务吗？    这样的问话让我哑口无言，原本以为自己还多少有点“杞人忧天”的大精神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下彻底崩溃。如果农民没有种地多打粮食，让自己的小家庭吃得好穿得暖的想法，他们能好好种地？如果工人没有好好干，涨工资，评先进，分房子，让儿女或者爱情风光的思想，他们能制作出优质的产品？如果公务员（暂时把官称之为公务员）没有把好好服务人民然后一步步熬到理想的位置，他们能有好的服务态度？    这样的问，谁能给回答？    不要一想官就是贪腐，一想官就是吃喝玩乐，一想官就是矛盾。人有好坏，有物质欲望，有精神追求，需要爱情，官同样如此。既不能把坏人的有点遮盖，也不能把好人的缺点掩埋，人都是他妈的俗人，无一例外。家国天下，从小家就可以看出国家，从国家就可以看到天下。有人说每个人都是一面镜子，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等于看到社会。你对镜子笑，镜子对你笑，你对镜子哭，镜子对你哭。那么如果说官，官的镜子在哪里？在人民群众。    他这样说，我如果还不理解，他一定笑我傻瓜，但其实我还是不解。我的不解是如果一个人这样理解官，为什么不去做官了？    他给我讲了“捧”，讲了“登山理论”，讲了“高处不胜寒”。听着这些原本自己很熟悉的道理，到了他嘴里却精彩了，并且有了心得。不要下定义好坏，不要说险恶，如果只是从做人的角度上看，和气生财与和气升官是一个道理，越是向上越要谦虚，落魄却不能丢了骨气，这与“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何尝不是一种概念？    不要笑我浅薄，很多浅薄的道理谁都能说，做起了却难。公理都是直白的，直白得谁都会讲，做与讲却有着天壤之别。我想还是做吧，就写，把他讲的都写出来，写到一半才发现说与做的差别不是天壤，而是不可逾越，推倒自己的文字容易，推倒公理难。    官场故事很多，互联网一搜，海量的信息让你无从下手，贪腐的，英雄的，都不是一个小国家能装得下，更何况我的笔？    我只好拜访我的朋友，他笑着说，写故事还不容易？我要写你就失业了。他不写，他的工作比写书赚钱，他年薪几百万的工作比作家这个职业要风光。他说，为了今天，我熬了10年，可当初为了曾经的梦想我也熬了10年，你说哪一个值？我说，当官的日子似乎都比我好。他笑了，说有我好吗？    我只能摇头。    他还是不写书，我还是写书，只是写他的书，写他前10年熬的书。

内容概要

木非，原名崔亦然，多年从事国家重点企业整改及企业融资上市，熟悉政企关系，已出版过多部长篇作品。

书籍目录

引子服务领导如同服务老婆一老婆一撅嘴，需要哄；领导一掐腰，需要什么呢二消除矛盾最好的方法不是排挤，而是“捧”，把对手“捧”高，他留下的不仅是职位，还有希望三服务领导与伺候老婆有着相同的概念，既要“三从四得”，又要拿出一点气概四任何工程开始都要“挖坑”，谁来填坑就意味着谁在上面插了旗子，就如爱情，当费尽心机把结婚证领取之后，也就宣示着是自己的了五没有经过苦难的爱情少的是哭，没有经过冰与火的官员容易腐烂。这就是木炭原理六为了孩子读书，我们都可以挨饿，出块地算什么七女人嘴碎，是传播的最好工具；商人嗅觉灵，不用挖地三尺，就可以找出曹操的坟墓八为财，可以用权；为官，可以用钱；为民，两者皆可用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钱决定男人的事业，而女人喜欢有事业心的男人十财之所以是财，是因为才，可如果少了钱，就成了刚才十一服务领导与做领导需要角色转换，而做母亲与做媳妇是爱的转换十二对于初恋，不可能短时间忘了念想，如果用刀斩，只会藕断丝连；对于农民，想让他忘了土地，比初恋还难，那是几千年的爱恋十三田地是老百姓的命，征地，征的是老百姓的命十四对于爱情，新旧的交替是情感的延续；对于官，换等于升十五(用好人，才是政治)婚姻最大的第三者是岁月，而名声的第三者同样是岁月十六爱情顾问只管说不能真枪上阵，政府幕僚说得更是比做得多，可幕僚和爱情顾问的话一样都需要扬弃的哲学十七圆滑绝对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可以让自己想的事情在有效的方法中得以实施的必要表情十八有共同爱好时很容易形成爱情，步入婚姻的却少；官商有共同利益时也很容易达成一致，成功时分手却多十九权是百姓给的，利当然得给百姓二十专家就是不当家只说话的人二十一没有了解对方更让自己为难的，知根知底地寻找毫无意思却有赤裸裸的韵味二十二如果说钱与爱情是双胞胎，一定有买卖的成分；如果说权利与爱情是孪生姐妹，可能会有断背之嫌二十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任何事情好像都适合二十四爱之美好是因为没有条件，当爱与权与名结合利也来了，这是看不见的第三者，也是对这种结合的明码标价二十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做到唾面自干。这才是为官之修养二十六穿衣服是为了保暖，后来就成了遮羞，再后来就是为了美。文化本身就是赤裸裸的，为什么偏要穿衣服？二十七树立一个形象是瞬间的，培养一种习惯是长期的，坍塌也是瞬间的二十八离开爱的婚姻是流氓，离开人民的讲政治是扯淡二十九养鱼理论：农民养鱼苗，银行养鲨鱼三十得势要谦虚，失势要有骨气，人之道；向上要低眉，向下要挺直腰，官之道三十一农民意识与城里意识：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没看见的却存在三十三官，管，惯。Guan，只有这三种音三十三为情两茫茫，为官战兢兢后记

编辑推荐

官场上，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混。不懂《站队》，什么努力都是白费。    一次只坐一把椅子才是明智之举：左成大既要接受调查前任市长的死因，又要辅佐现任市长开展工程项目。无论对前任市长的调查结果是什么，都必须是对现任市长有利。站在现任市长的队伍里，才是聪明的选择。本书由木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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