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书评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4-1
ISBN:9787208112025
作者:[智利] 罗贝托·波拉尼奥
页数:288页

流亡路上有件叫文学的行李

世间的事物,往往看似简单的就是最复杂的,比如罗贝托•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这本《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里的小说,说到喜欢的,真有几篇,其一是《圣西尼》,还有《“小眼”席尔瓦》、《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几乎同时读这本书的一位姑娘和一位老头跟我的偏好也差不多。罗贝托•波拉尼奥从四十岁开始写作,到五十岁因病去世,已经写下十部小说、四部短篇小说集、三部诗集。这样的创作热情和才华,让我想起只画了十年的梵•高,二十七岁开始拿起画笔,到三十七岁自杀身死,留下了一千多幅作品,包括油画、速写、素描等等。问题不在于产量,而是多数水准如此之高、影响之大,那就叫呕心沥血几十年的人只能望其项背了。这样的人,人们不承认他是天才,很难。十年创作生涯,我疑惑这样的作家只为创作而生,写完自己想写的作品,便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我的任务完成了,拜拜,世上的人们,你们爱读不读,瞎折腾去吧。在他身后的世界里,有的作家已经深谙忽悠之道,毫无才气或者江郎才尽,就玩点形式主义的噱头,自欺而欺人地活着,更多作家继续自己平庸的写作生涯或者纯粹地卖文为生。流亡和文学是波拉尼奥这些短篇小说的主题,流亡源自反对独裁政权的失败,不得不远走他乡,而文学则是精神的诉求,他的小说则是一种对现实的反抗。在支离破碎的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流亡西班牙的老作家回国之后已经不能适应国内的现实,四处寻找儿子的尸骨,毫无结果,最后病死;一个流亡作家在异国发疯,几次自杀未遂;小眼席尔瓦在印度试图从可怕的迷信风俗中拯救两个小男孩却遭到失败;我们也可以看到安妮•穆尔那折腾又悲剧的人生。波拉尼奥不是一个故弄玄虚、装腔作势的写作者,他语调平和随意,富有耐心,克制冷静,在解冻的冰河般的现实激流面前,他注视着人们被冰块和河水的混合物裹挟冲向时间和生活的下游,多数情况下,人们不是葬身鱼腹,就是浑身青红紫绿的斑痕,狼狈地爬上岸去,还大口喘气。读一个人的小说或者其他作品,我们总想给他分类,划归什么主义、什么流派,可是在为数不少作家和他们的作品面前,评论家们就有些抓耳搔腮,波拉尼奥就是这样的作家。在波拉尼奥的小说里,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零度写作、极简主义,都不是,但又都有点痕迹,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读他的小说才是根本,读完一遍,或许我们还想再读一遍甚至不断重读。在他冷静又机智的叙事中,我们会看到自己正在面临破碎而无奈的处境。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流亡与挣扎的文艺青年

看这本书的时候,就会让人意识到译者的前言和对一本书在文学史上的位置的了解对理解一本书本身有多重要的影响。之前听朋友介绍过村上春树的套路。这位让文艺青年们大呼惋惜、从来没有拿过诺贝尔奖的无冕之王,似乎就经常会写一些甚至都没有情节的文字。但是这些文字背后的深度却让文艺青年们趋之若鹜。直到我看完了波拉尼奥的这本书,我给朋友又反过来介绍了这位来自于拉丁美洲的作家。我们才一起发现了村上春树这个套路原来并不是在历史上独一无二的。那些挣扎在拉美变局的痛苦文人也经常用这种方式表达深沉的思考。情节本身并不重要,它可以平铺直序、可以非常无聊。可是背后所要探讨的人性却丝毫不亚于那些用情节取胜的小说。从西班牙和葡萄牙手中独立之后的南美洲,真可谓是人类政治体制的试验场。每当一个南美国家跨入3000美元的中等收入陷阱之后,它就会陷入民粹——军政府独裁的往复循环当中。在这样的来回摆动里,南美洲的这些国家越来越弱、独裁者的气焰越来越浓烈。而文艺青年往往都是左派,这样的独裁对于这些左派的人来说自然是无法接受的。没有枪没有炮,他们就要用自己的文字做抗争,让这个世界听到来自南美洲的不一样的呼声。他们中最知名的旗手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魔幻现实主义讲的就是南美洲的这一套如同魔幻一般的现实。波拉尼奥的这本书是他的带有自传性质的短篇集,同样也具有加西亚·马尔克斯那一套的反省。不管是青年作家与其他作家之间的争斗,还是青年作家在年轻的时候与父亲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故事,这部自传算是写尽了南美洲在流亡动荡的时期那些文人们的生活状态。突然联想到,南美洲文学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刚刚引入中国的时候,被中国人们算是引为知音。不管是来自于文化界的作家、书评人还是有读书习惯的老百姓,对于南美洲的文学都有着非常良好的印象。这些挣扎的文人也确实在上个世纪为人类文明贡献了很多不可思议的文学作品。只可惜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文学素养的人,我每次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总是觉得头大。他们的难读程度几乎和哲学著作有一拼。但是我仍然相信,作为广受好评文学作品,即使无聊它也一定有它的可读性和它背后深远的意义。硬着头皮看下去,总是会有一些收获的。一本不行,那就看两本三本,也许通过横向的比较我们能够从书外读出更多书里的东西。了解那个时代那个地区文人的挣扎与痛苦对于今天的中国知识分子看待自己的身份和角色也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个地球的过客

最近在读《地球的最后一夜》,是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集。每一篇的主角都是一个称为B的人,他没有正经事,在公园的长凳上,给朋友写信或给杂志投稿,赚点钱,可以说无所事事的,除了游览就是在旅馆看书,或拜访诗人朋友,生活内容很单调,给人感觉乏味。却令人感到神秘,羡慕。有闲的人啊。故事没有太多主题,有的只是一种情结,慢条斯理的悄悄然打动你的魔力,B始终是逃离的态势,不从事普通人到工厂或写字楼打工的固定模式,他没有多少财产,只要够他消遣的,就按照自你的意愿活着,他,特立独行,是他的文风,也是他的写实,其实,B 无非证明了自己就是一个地球的过客而已。

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天而异

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天而异。智利诗人波拉尼奥曾经论及过类似问题,他的一个有趣的观点认为:星星在天上发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暗,有的还活.表面上无人的大楼,就是说,你以为大楼里面没人,你之所以这样认为,因为没听见任何动静,但实际上,并非无人;即使听觉和视觉告诉你无人,你知道也并非如此。于是,焦虑,恐惧,不是由于你认为的原因产生的,就是说,不是由于你呆在空楼里,不是由于你真的被关在、禁闭在空楼里,而是由于你知道,内心深处就知道没有空楼,所谓的破烂空楼里总有人躲避我们的视线不闹出动静来,而是我们并不孤单,就是我们独处的时候,也并不孤单。.缓慢地离开读者的风景 云也退 有一句撺掇年轻人出去闯世界的励志俗话,叫做“身体或是心灵,总有一样东西要在路上”,看起来更像一则有关器官移植的公益广告的广告语,它勾起了我对《2666》的作者罗贝托•波拉尼奥的想念,2003年,这位智利作家死于肝脏衰竭,很不幸,他差一步就能轮上做肝移植手术了。

流亡者和二流作家的故事

这本小说集只读一遍显然是不够的。但即便只读了一遍(在还没有完全适应波拉尼奥节奏的情况下),有些东西还是让我惊讶。(略作记录,以便重读时比较。)《圣西尼》:流亡作家的辛酸生活。圣西尼还是有影响力的的作家,尚且如此,其他籍籍无名的作家或其他流亡者的悲惨就可想而知。但波拉尼奥并没有着力写出来,甚至在文末还写了一点温暖的东西:米兰达和“我”的和好,至少意味着她已经理解曾经不那么看得起的父亲。《亨利•西蒙•勒普兰斯》:就是Ben提到的波拉尼奥的“文学炮灰”理论。开始我以为会是诙谐调侃的笔触,但是看完后,很心酸。其实何止是文学,在生活的各方面,炮灰比比皆是。《恩里克•马丁》:流亡者+蹩脚诗人,更绝望。“地球上活着的人都是流亡者,是被放逐到地球上来的”。《一件文学奇事》:从B去马德里起变得精彩,结尾很赞。《通话》:我从中读到了爱情,或许是误解了。《毛毛虫》:流亡者和未来的流亡者的忘年交,对他们来说,分离再平常不过。还有平静之下的紧张。(P.S.小说里讲述的那个电影不知是虚构的还是实有,真想看看。)《安妮•穆尔的生平》:最好看的一篇。无所归依的人生。紧凑,比极简还简,可是这样写真的没有问题么?《“小眼”席尔瓦》:内容丰富,偏见、隔阂、迷信、残忍、救赎、虚伪,一个长篇都说不尽的故事,被波拉尼奥轻松地讲出来了。让人唏嘘。《戈麦斯帕拉西奥》:极其常见的故事,但在波拉尼奥笔下,什么都没发生,却像什么都发生过。《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流亡者心态和二流作家的担忧最集中的描述。居伊•罗塞,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在等待美国签证的过程中失踪,没有谁知道他的下落,再之后就没人记得他,被记住的是布勒东,是更优秀的诗人们。而B,很可能就是“一个被埋葬在阿卡普尔科荒郊野外的居伊•罗塞,消失得无影无踪”。对几乎所有人来说,即便不用担忧今晚是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也总有别的担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波拉尼奥写的不只是流亡者和二流诗人,是所有人。《1978 年的几天》:还是流亡者的故事,近似于《恩里克•马丁》,不同的是,恩里克至少还曾短暂地找到生活的价值,U从没找到过。不过,都一样,一样的让人绝望。《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巨大的无所事事和不安。同样的,还有担忧。B从勒菲弗身上看到自己的命运,B关心他,“因为没有人关心他”。《牙科医生》:艺术的秘密性质是什么?我们之所以“对各自生活的缓慢失败、对美学、对伦理、对墨西哥、对我们的破碎理想不感兴趣”,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艺术的秘密,也发现不了。《邀舞卡》:形式很好,碎片式的速写就勾勒出(可以说是)一代人的命运(但知识面狭窄,理解有限)。这本书只写了两类人,流亡者和二流(或更末流)作家或诗人。流亡者的潦倒、发疯甚至死亡,对“我”(以及B和贝拉诺)都是一次可怕的预示,而二流作家的命运同样如此。

海边的波拉尼奥

我坐在露台上。偶尔屋檐下的鸽子落下来,栖在露台的水泥围栏上。围栏刷着白色的涂料,永远像新涂上去的一样,我猜想鸽子的脚上会沾上白色,我又想象它红色的脚上沾上白色的涂料,像俄罗斯姑娘涂了银灰色的指甲。隔壁的房间里住着俄罗斯男人,两个。我猜不出他们的关系。他们在属于他们那个房间的露台上进进出出,或是晾晒泳衣,浴巾之类的物件,或是在有太阳的时候在露台上晒太阳,就像在海滩上日光浴。他们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小,或许这暗合了他们的关系,但我猜不透。我坐在露台上看书,一个早晨。时间大概在清晨六点。这座露台是朝东的,越过比露台还要高很多的松树,再向东就是大海。太阳早早就让那些松树有了长长的影子,树冠的影子就搭上了露台,我就在影子里看书,隔壁的俄罗斯男人中的一个——那个年纪大的——将圈椅移到没有阴影的地方晒日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在看书,我的左侧是镂空的金属栏杆,用以将我的和俄罗斯人的露台隔开,也用以将我们连接起来——这幢别墅暂时属于我们和其他人——在栏杆的那一边,俄罗斯人在晒太阳。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胳膊上的体毛像晒旧了的白色线头。他的脸膛是红色的——那样红的皮肤,就像鸽子脚,为什么还要晒太阳呢?我一直解不开这个谜团。我也不想解开。有时让生活保留些未知,才使我们有活下去的乐趣。我的感觉很奇怪,我在看书,俄罗斯男人偶尔看看松树,偶尔越过松树看看海,尽管他并看不到。我在看书,偶尔歪过头去,与俄罗斯男人相视,他冲我点头微笑,我也报以微笑。我不会说他会的语言,我猜想他也不懂我会的语言。笑真是世界上人人都懂的语言。不知怎的,影响的焦虑并没有在俄罗斯男人和我之间发生——也不是不知怎的,我也应当十分清楚原因,就是我们只有通过笑来交流,而不是其他。我不懂对方的语言,我们从根本上少了很多顾忌和担心,也免去了自我的很多羞耻。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无法搞懂的人时,我们会感到来自心理上的安全,或者危险。此时,月亮又在松树间露出来。我跟同伴说,假如有个高倍望远镜,也许能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从我坐的地方向海的方向望去,天空中就有一轮月亮。黄昏掩盖了烈日,空气变得潮湿起来,但闻不到海的咸味,圈椅的扶手摸上去湿滑而阴凉。四周有蛙声和虫鸣,我不知道海边会有青蛙,但那分明是蛙鸣。沉闷的轮船汽笛的声音时尔传来,像大地在喘息。我连续过了几天闲淡又惬意的生活,就仿佛这一个晚上,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夜晚,连月亮也是赶来向时间告别的。地球上最后一个夜晚?《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我来海边,仿佛是向波拉尼奥致敬的,如同一只鸽子落在露台上,用它尖细的红喙探空,那里一无所有。海边的波拉尼奥,那个与聂鲁达,与伊莎贝尔·阿连德是同乡的波拉尼奥。穿梭在阿根廷、法国、美国这些互不相干的国度里,我又想到了隔壁的俄罗斯男人。“情况是这样的:B和B父去阿卡普尔科度假。一大早,清晨六点。父子俩就要出发。那天夜里,B睡在父亲家里。没梦,或者就算有梦,一眨眼也忘了。听见父亲在卫生间。向窗外望去,一片漆黑。B不开灯,穿衣裳。等走出卧室的时候,父亲已经在桌旁看一天的体育报纸了。早饭已经做好了,咖啡,牧场煎蛋。B问候父亲后,走进卫生间。”(罗贝托·波拉尼奥《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那个漆黑的夜晚,我在那幢别墅里的夜晚,是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其实每一个晚上,对于地球来说,都是最后一个。因为第二天,太阳又要升起,新的一天就开始了。7月21日-23日

最后一个夜晚属于地球

  在一个街上笼罩着薄雾的夜里,你坐在一个空荡昏暗但灯光柔暖的酒吧或者咖啡馆里听桌子对面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讲故事。你的这位朋友游荡四方,阅历甚广,他讲起故事来语速不紧不慢,嗓音略微沙哑但声音十分柔和,不难看出,这位朋友年龄已是中年,经历过一些大起大落,所以也没有什么故事会让他激动到改变语速和语调的地步(最多也就让你隔着桌子看到他眼镜片后面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光)。你发现自己沉浸到他的故事当中,http://www.ningborlw.com/wtyc/2013/0702/126.html因为这些故事经常会很精彩,也因为他讲故事的语调让你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知不觉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当黎明临近的时候,你的朋友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角,你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件文学奇事

想尽办法去了解一个人,而自己看上去像一个精神病患者,这是B。同样都出身于小资产阶级家庭,而如同院士,高高在上,这是A。为什么A答应见B的时候,B看了A的新书,觉得A又是好作家了呢?难道这就是名作家和非名作家的区别?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书评:即使到了世界尽头......

近年偏爱读短篇,最大的原因不过是时间好拿捏,不至于太好看而夜夜梦回,也不至于太沉闷断弃所以不安。探寻一个未知的作者,短篇小说也是极为方便的事情。博尔赫斯爱写短篇,也说短篇更容易形成美学的统一,而长篇有时候是才华的堆砌。读《地》,完全是波拉尼奥的长篇实在太长,几乎约等于回忆一个人的自己往事了。“那时,我刚刚丢了巴塞罗那那一处营地守夜人的工作。这份工作让我养成了夜间不睡觉的毛病,差不多没朋友。唯一的伙计就是写作和下午七点睡醒后开始的遛弯。下午七点是我身体产生类似时差反应的感觉,一种存在于不在、与周围环境保持距离、莫名脆弱的感觉。”这是第一篇《圣西尼》的首段摘录,你看,这个“我”就是那么一个人,无论是睡眠或者其他原因,在进入傍晚的时候,在十四篇小说里,依然处在含糊不清的,另外一个状态。或者在《亨利·西蒙·勒普兰斯》一个无缘无故投身在抵抗活动,护送过无数组织成员安全撤离的三流作家,浑浑噩噩的,不被注意。或者是同名《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的儿子,捧着手里的书,在一个不知所谓的旅途里,茫然地面对父亲无头无脑的计划。实际上这本短篇集是不好读的,我几乎忘了一些故事的情节,搅浑了他们的人物和年月,无限度地紧贴着,仿佛他们是一个大城市里一栋黑色公寓的邻居,我在审视他们的片段,不时地出神。情节往往失去了节奏感,全部陷入了对话和慵懒的范围,故事和抽烟一样,时而深吸,时而放置一旁随秒针飞灰,或者抽到一半就湮灭。《“小眼”席尔瓦》里的席尔瓦是一个背离家乡的智利人,也是个同性恋者,意图解救两个小男妓,带着他们一路狂奔,且又围着城市打转。最后男孩因为瘟疫而失去。“当天夜里,一回到旅馆他就流泪不止,为两个死去的男孩哭泣,为那些不曾相识的被阉割的男孩哭泣,为那些自己失去的青春岁月哭泣,为一切已经不再年轻的年轻人哭泣,为英年早逝的年轻人哭泣,为保卫阿连德的斗士哭泣,为害怕保卫阿连德二战的人哭泣,接着,他为巴黎那位朋友打电话。”人生就是被藏起来那么多意外和无奈,有人爱你,有人则不,关心生活,必不会使你更快乐。“一种存在于不在、与周围环境保持距离、莫名脆弱的感觉”经常在我们的体内,游动着。如同《1978年的几天》,经常在短篇出现的主人公B不可制止地向了解别人的生活,爱打听对方的改变,穷尽一切办法,只是为了在对方身上映照出自己的存在。这本书有趣,这本书又无趣,就像生活一样,一动不动看着你。即使到了最后的夜晚,地球其实固然,毫无特别地公转自转。

诗性的心

马雅可夫斯基在《穿裤子的云》中写到“你为什么叫我诗人?我不是诗人。我不过是一个哭泣的孩子。”虽然我是一个不太会读诗的人,但是却一直非常喜欢这首诗作,它纤柔、敏感、细腻又华美,它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诗人灵魂的男人的心灵独白。而以长篇巨著《2666》享誉文坛的拉美作家波拉尼奥本质上也是个诗人,或者不如说作者本人其实未尝不希望如聂鲁达般以诗人的身份留下盛名。所以虽然他创作小说,却在小说里满布下诗人的眼,特别是在这本短篇小说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里,他于无味的叙述中植下绝望的氛围,他把诗歌的形式转化为小说的情绪,用疏离、孤独、无助的人群和破碎、流亡与失败的人生共同搭建成整部作品集的基调。《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国内引进出版的第三部波拉尼奥的中文版作品,但是这些短篇作品的创作却要早于《荒野侦探》、《2666》,就像马尔克斯的《枯枝败叶》、《没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之于《百年孤独》一样,《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亦是充满素材与雏形的味道。对于一些文学大家,我们有时会遭遇逆向阅读,显然《2666》对于任何一位读者来说,都会是一场艰苦的阅读之旅,当然,在这种破解与重塑的过程中也充满着阅读乐趣,不过以独立的文本来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真的要轻盈很多,它们有几乎共同的主题——文学界的流亡与理想的绝望,它们也都有着几乎明晰的故事——半自传味道的经历,于是并不存在阅读的障碍。而它的另一重味道是痕迹性,某些片断与人物完全可以与《荒野侦探》、《2666》进行互照,所以这部短篇小说集既是一种邀约,也是一种解构,只有透过文本的表象走进波拉尼奥才能读懂所有隐匿的情感。其实波拉尼奥自身的经历本就颇具传奇性,他出生于智利,有过政治信仰,闹过革命,遭遇过拘捕,进行过自我放逐;他热爱文学,却又不屑文学界的大师们,“从他的话里,我隐约看到一种幼稚的自负,从那以后我不断地在大部分作家身上都能感到这种毛病。”(邀舞卡)他前半生为理想写诗,后半生为生计写小说,正因为他清晰的知道他和他笔下的诗人其实不过是“一个平和又孤独的人面临死亡。一群形象,都是受伤的。”而最终“那些形象像落日一样逐渐淡出,剩下的只有伤痕。”(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所以在这部收录了14篇作品的小说集中,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沾染了文学的雾气,落魄与流亡、文人的相轻、文学理想的幻灭成为始终的主题,无论是依然挣扎在文学圈的二流诗人还是不得不改弦易辙的边缘人物,最终不是消失就是死亡了,许多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为读者留下无尽的虚无。我总是在这些故事中读到兜兜转转的人生,而这些人生的属性必然也是属于作者本人的。波拉尼奥是拉美文学大爆炸后的作家,所以他的作品中充斥着大量拉美文学圈的人物,其中也不乏隐喻,可是他的视角却完全不同于马尔克斯、略萨那批作家之于自我及同僚的展示,在波拉尼奥身上总是有一种直达骨髓的孤独与荒凉,是文学的悲观,也是理想的悲情,或许这也正是来自于他纠结一生的诗人的心性——“我不是一个诗人:我知道,要想被人叫做诗人,应当过完全另一种生活!”平媒用稿,转载需告知=====================================================《穿裤子的云》/马雅柯夫斯基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不是诗人 我不过是个哭泣的孩子,你看 我只有撒向沉默的眼泪 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的忧愁便是众人不幸的忧愁 我曾有过微不足道的欢乐 如此微不足道 如果把它们告诉你 我会羞愧得脸红 今天我想到了死亡 我想去死,只是因为我疲倦了 只是因为大教堂的玻璃窗上 天使们的画像让我出于爱和悲而颤抖 只是因为,而今我温顺得象一面镜子 象一面不幸而忧伤的镜子 你看,我并不是一个诗人 我只是一个想去寻死的忧愁的孩子 你不要因为我的忧愁而惊奇 你也不要问我 我只会对你说些如此徒劳无益的话 如此徒劳无益 以至于我真的就象 快要死去一样大哭一场 我的眼泪 就象你祈祷时的念珠一样忧伤 可我不是一个诗人 我只是一个温顺,沉思默想的孩子 我爱每一样东西的普普通通的生命 我看见激情渐渐地消逝 为了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东西 可你耻笑我,你不理解我 我想,我是个病人 我确确实实是个病人 我每天都会死去一点 我可以看到 就象那些东西 我不是一个诗人 我知道,要想被人叫做诗人 应当过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生活 天空 在烟雾中 被遗忘的蓝色的天空 仿佛衣衫褴褛的逃亡者般的乌云 我都把它们拿来渲染这最后的爱情 这爱情鲜艳夺目 就象痨病患者脸上的红晕 你们的思想 幻灭在揉得软绵绵的脑海中, 如同躺在油污睡椅上的肥胖的仆从。 我将戏弄它,使它撞击我血淋淋的心脏的碎片, 莽撞而又辛辣的我,将要尽情地把它戏弄。 我的灵魂中没有一茎白发, 它里面也没有老人的温情和憔悴! 我以喉咙的力量撼动了世界, 走上前来——我奇伟英俊, 我才二十二岁。 粗鲁的人在定音鼓上敲打爱情 温情的人 演奏爱情用小提琴 你们都不能像我一样把自己翻过来, 使我整个身体变成两片嘴唇! 来见识见识我吧—— 来自客厅的穿洋纱衣裳的 天使队伍中端庄有礼的贵妇人 像女厨师翻动着烹调手册的书页, 你安详地翻动着你的嘴唇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由于肉欲而发狂的人, 变换着自己的情调,像天空时晴时阴,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我不信,会有一个花草芳菲的尼斯! 我又要来歌颂 像医院似的让人睡坏的男人, 像格言似的被人用滥的女人。选自《马雅可夫斯基诗选》

流亡者们汇成的地球

1、这些短篇长短适合,每天花10分钟看一篇,半个月就读完了,我就是这么读的。2、语言平实简朴,就像日常聊天说故事,读起来更真实。3、每一句话读起来都和主题无关,但却和生活本身相关,这是波拉尼奥的语言特点。4、作者本身经历丰富,大部分估计都是作者亲身或者相关,波拉尼奥早年就是这样那样的流浪者或流亡者。5、小说总是在随意行走中走入岔路,而当你觉得这条路将变成另一主线且异常精彩时,故事又回归原路继续走岔路了。6、文字混合了多种写作文体,作者是各种写法信手拿来。7、信息量大,少哪一句好像都无所谓,但少哪一句都丢失很多。8、都是讲一个个有意味的人(大部分是远离家乡的人),而每个故事也不想说明什么,只是陈述一种种生活。9、他脑海里还有许多这种混杂的故事。10、这个题目就迷倒了一大片人,而在波拉尼奥那里这个地球就是这一个个流亡者汇成的地球。11、他们大多数都有梦,大部分有文学诗歌梦,但游离于生活外。12、所以大部分人给予的感觉是苦闷的忧伤的。13、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14、邀舞卡的格式模板我以前也用过,喜欢。

“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

粗旷又细腻地描绘流亡的革命者和文人。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不曾了解的智利。混乱、暴力、流离、猜忌、孤独、绝望,直到失踪或死亡。但始终都有作家自己的魅影,拉美人特有的狂野不羁、充满想像。“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

【深港书评(2)】地球上最后的波拉尼奥 :一生都在排练不朽

罗贝托·波拉尼奥于1953 年出生于智利的圣地亚哥,先后在智利的很多落后小镇度过童年时代。父亲莱昂· 波拉尼奥是一个卡车司机和业余拳击手,母亲维多利亚· 阿瓦诺斯在学校教数学和统计。后来,波拉尼奥很少谈论自己的童年时代。据母亲说,他刚刚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学阅读,七岁时就已经写出一篇小说,讲述几只母鸡爱上了一只鸭子,令畜栏的其他动物感到愕然。他最早的文学记忆之一就是听母亲大声朗读聂鲁达的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1968年,波拉尼奥举家迁到墨西哥城。对波拉尼奥来说,他的青春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如其后来所说,他经常像受虐狂般地写东西,在阅读中获取虐待狂般的快感。在阅读障碍、慢性失眠和“性器质问题”(problems of a sexual nature)阴影笼罩下的青春期,这些活动在他成长过程中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最让波拉尼奥兴奋不已的当然是诗歌。无论他的长篇和短篇小说后来受到多么巨大的关注,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诗歌创作,始终觉得小说的艺术性要稍逊一筹。波拉尼奥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马里奥·圣地亚哥,智利诗人中的布鲁诺·蒙塔内,及其十几个追随者,坚决不再阅读他们极端蔑视的诗人的作品,吼出了自己的诗。在波拉尼奥等人看来,拒绝以诗歌为职业其实就是严肃地把诗歌当做生活本身来对待,而反之亦然。波拉尼奥和马里奥·圣地亚哥就像《荒野侦探》里的贝拉诺和利马,他们于1977年离开墨西哥城远赴欧洲。波拉尼奥最后落脚在巴塞罗那。佛朗哥将军死后已经两年了,巴塞罗那依然充满了解放的感觉,不仅仅在政治方面,性和艺术方面也同样。波拉尼奥在老城的中心地带有间公寓,白天或者晚上,拉美和西班牙的朋友经常来拜访。他干过洗碗工、服务生、码头装卸工、垃圾处理工、季节性短工、接待员等。他声称自己最喜欢的工作是巴塞罗那城外一家野营地的夜间看门人。他一贫如洗,经常生病。三十出头的时候波拉尼奥开始浪子回头。他离开巴塞罗那去了希罗纳小城,随之又搬到更小的海边小镇布拉内斯,在巴塞罗那北边四十英里处,在那里靠做小本珠宝生意养活自己。到了晚上,在一叠厚厚的本儿上记妥账目之后,他就开始趴在地上写东西,因为没有书桌。1982 年,他跟卡塔洛尼亚·卡罗琳娜·洛佩茨结了婚。至此,波拉尼奥才算彻底安顿下来。1990年,波拉尼奥的儿子劳塔罗出生(后来又有了女儿亚历山德拉),从那时开始他决定干更有赚头的职业:由写诗转而写小说。1990 年代早期,他开始写些短篇参加西班牙举办的地方性文学大赛,这些竞赛往往有着不菲的奖金。1996年,他的几部重要作品陆续出版,包括《美洲纳粹文学》和《遥远的星辰》。这两部中篇小说波拉尼奥赢得了西班牙最权威的出版家豪尔赫·埃拉尔德(他的安纳格拉马出版社出版了波拉尼奥的《遥远的星辰》和之后的所有作品)。到了1998 年,随着《荒野侦探》的出版,波拉尼奥成为大师级的人物。他获得了埃拉尔德奖和西班牙语世界最重要的文学奖项罗慕洛·加列戈斯奖。《荒野侦探》发表的时候,波拉尼奥已经患病在身,且已有些时日。1992年,他查出患有致命的肝病。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很简单的,现在变得更加简朴了:菊花茶,无尽的香烟,永不停歇地写。波拉尼奥抱有非常严肃的文学不朽理念——即便把它变成一个玩笑时也矢志不渝。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波拉尼奥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每年出一本书,同时在写着他的《2666》,他坚信这部规模庞大的小说将成为自己的代表作。无论长短,波拉尼奥所有的作品都是一个规模更大的大河小说(roman-fleuve )的一部分,或者互有关联的作品的延续。在波拉尼奥的作品中,生活不仅仅是小说的素材,相反,生活和小说似乎在交叉繁殖。《2666》中弥漫着一种毛骨悚然的阴谋感,这部小说占去了波拉尼奥生命的最后岁月,终于在2004年出版,在他死后。这部长达1200页的巨著共有五部分,可以说是一项野心宏大的工程。早期小说中出现的零星恐怖在这部小说中更加浓缩,邪恶本质清晰可见。如果《荒野侦探》是向外扩张之旅,那么《2666》无异于自动崩溃。2003 年7月,跟编辑豪尔赫·埃拉尔德讨论完《2666》的出版计划后不久,波拉尼奥因大出血住进医院。几个星期后,他就死了。波拉尼奥的工作习惯向来很挑剔,留下的《2666》的定稿中五个部分标得清清楚楚。波拉尼奥的短篇可谓控制简练的精确典范。他的两个大部头巨制都是别有所图:要写出那种把粗糙的边缘、散漫的目标、失误、缺点全都容纳进来的作品。在此,生活的心血全部流进了艺术,反之亦然,甚至最终为死亡,那个人生中最伟大的矛盾,裂开了缝隙。考虑到不朽只有在死后才可能获得,波拉尼奥为了排练它的到来可谓殚精竭虑。来源:晶报深港书评作者:娜塔莎·温默(《荒野侦探》《2666》英文版译者)本文有删节,全文见新版《荒野侦探》

波拉尼奥,不温顺的文学宠物

波拉尼奥,不温顺的文学宠物《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收录的小说,并不是每篇都那么好。波拉尼奥对文学事业的耿耿于怀,让他是不是就想夹点私货,很多时候,这些内容会让波拉尼奥的写作显得过分聪明。而这种过分的聪明即使没有伤害叙述的推进,也至少降低了小说的经典性,因为过于专业化、圈子化。也许波拉尼奥从没想过经典性问题,就是乐意这么写,不写不痛快。从这一角度上看,所有的苛求又都失效了。整体上看,《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本非常出色的短篇小说集。而其中最出色的篇目,正是对文学问题着墨较少的《安妮•穆尔的生平》、《“小眼”席尔瓦》和《戈麦斯帕拉西奥》;第二梯队是《恩里克•马丁》、《毛毛虫》和《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存在主义色彩浓重的《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基本上可看做《局外人》的超级仿作,只是题目太好、太有感性概括力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不仅标清了这本集子的整体情绪和氛围,也道出了波拉尼奥对世界的基本理解。世上已无力发生新事,一无可为的人,只剩下各种后遗症。在波拉尼奥的眼中,现在的世界是剩下的世界,生长力、可能性已经消失,到处都是意义和价值的废墟。这一思想在《2666》中有相当明确的呈现。而波拉尼奥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角色,“我梦想我是一个年迈多病的侦探,去寻找那些已经迷失了很久的人们。”这句话非常文艺腔,而所有文艺腔的恶果都是把价值取向问题变成趣味问题,把AK47兑换成毛绒玩具。我愿意做一个比较过度的阐释。也许波拉尼奥要说的是,他总是晚一步赶到现场。现场过期了,当事人已经走了,但地上还留着干血味儿。他的追踪注定是无结果的,已经发生过太多事情的大地总是在拒绝他,否定他。而波拉尼奥已经上瘾,他贪图的正是地老天荒病少年的凄凉感觉,一次又一次把鼻子凑在模糊的血迹上。而所谓的“老迈”,未必是说年龄,而是灵魂的疲劳。在再也没有任何事件愿意、并能够接纳他的时刻,老侦探“看向镜中,认出了罗贝托•波拉尼奥”,孤单而可笑,执拗而脆弱,既不可凌犯又不堪一击。他明知道整个世界早已沦为一部喜剧,却坚持要伸张悲剧的权利,这是堂吉诃德精神在“后1968”时代的典型症状。以上说的问题太大了。我也想从“流亡”说起,而此流亡非彼流亡。我们国家不也诞生了一批流亡作家吗?如果我们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波拉尼奥这一代智利流亡分子的境遇是很不一样的。因为,从社会主义国家走出的流亡者是比较容易获得庇护的。因为整个西方的社会理想和价值取向基本上达成了反社会主义的共识,从敌人那里叛逃,就意味着对自己的投靠,当然要欢迎。所以,尽管很多的流亡者在国外的生活存在种种不适、甚至是痛苦,但总体上是带着政治与道德光环的。至少,他们不那么容易产生虚无感。而波拉尼奥们则相反,他们拥护和保卫的阿连德政权,即使不是纯粹地社会主义,其社会主义色彩极强也是不容否认的。而干翻阿连德的皮诺切特政权奉行的却是“新自由主义独裁”,奉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大佬弗里德曼为国师。补充一点,当时是1970年代,正是新自由主义强势上升、左翼力量迅速消沉的时候。流亡欧洲的智利知识分子面临着越来越深的绝望,他们逐渐感到自己的失败并不是暂时的,甚至不是长期的,而很可能是永久性的。而他们选择流亡的西方国家,也不容易完全放心地接纳他们。在《荒野侦探》中,波拉尼奥描写了很多智利诗人在欧洲的生活。他们失去了价值的怙恃,也失去了祖国,在欧洲四处流窜,靠打各种各样的短工、小偷小摸生活。这和中国、苏联跑出去的知识分子能一样吗?而与此同时,当时最重要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和苏联的情形(中国不从智利新政权下撤馆,造成的影响挺戏剧的),也是他们不能完全接受的,不过确实有很多人跑到了东德和苏联。一切的一切都在逼着他们接受自己的失败。波拉尼奥说《荒野侦探》是写给“失败一代的情书”,恐怕很多人根本就没弄明白“失败一代”究竟意味着什么。看过《2666》的朋友一定记得其中一个荒唐的场景:高喊着“供求+魔力”的叶利钦从火山口(或大粪堆上)巍巍峨峨地站了起来。很不幸,没能壮烈牺牲的波拉尼奥只能看着苏联这个并不尽如人意的图腾被撕得粉碎。而此时的波拉尼奥对年轻时捍卫的价值是否还抱持信任,已经很难说了。因此,波拉尼奥在这一部分处理得滑稽而模棱两可,取得了奇怪的喜剧效果,而他心里的苦,已经被精心地掩埋起来。一切都他妈的不可理喻了,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一切柔软的都变成胆结石了。我一直纳闷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愿提波拉尼奥作品中的这一重精神背景呢?我相信很多人对此都是有了解的,他们不说,是因为害怕自己的政治正确的pose受到威胁,中国的“恐左症”太严重,把很多人都弄得神经过敏了。因此,他们最愿意谈的内容变成了暧昧的流亡、暧昧的放荡、暧昧的文学谱系,还有暧昧的理想主义。真想爱你妹。下面谈谈文学。单看波拉尼奥的文学创作经历就挺戏剧性的,早年写诗,最后玩命地写小说,小说里还老谈诗歌。这很能满足猎奇狂。而波拉尼奥作品中直接谈文学的地方很多,又满足了很多技术派。而“自我放逐”、“流浪”、“性混乱”这样既催泪又催情的时髦主题也很容易提炼,满足的人就更多了。波拉尼奥就这样,和凯鲁亚克、杜拉斯、博尔赫斯、昆德拉一样,开始变成文学宠物。说得多一点,还有什么东西不可以不可以被宠物化的呢?看看微博上的大V们,有多少不是在争做“道德宠物”和“路线宠物”的?这事儿太有诱惑力了,我也想当呢。(对不起,又跑题了)波拉尼奥当然很会表现自己的趣味,文学家没趣味还不如去死。但是波拉尼奥对趣味化、宠物化的调侃却被很多人忽略了。看看《“小眼”席尔瓦》中他怎么说的:“第一件事是典型的都市生活报道,是一种玛格丽特•杜拉斯与赫尔曼•黑塞的混合物。我和‘小眼’都笑了。她说,就有这种喜欢在《印度之歌》与《悉达多》之间看印度的人。”中枪的中国人不知道有多少,有时候,波拉尼奥太歹毒了。伟大的黑塞也是可以被宠物化的,值得为他哭一场。我喜欢《“小眼”席尔瓦》可不仅仅因为这个。这篇小说的真正厉害之处在于,波拉尼奥竟然在一个同性恋者的故事里毫不费力地注入了那么厚重的内容。流亡分子的绝望、东西方的隔阂、神性的崩溃、对现代文明的批判、现代人的救赎(伪救赎),这么多的大主题都裹在20页32开纸里,裹得服服帖帖。要说技巧,可以看看《戈麦斯帕拉西奥》。一男一女,一辆车,啥事儿都没干,就开车看风景,却把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各自难以启齿的念头写得层层叠叠。不过还不止这些。“沙漠里的夜色是什么颜色呢?这是一个愚蠢的修辞问题。”波拉尼奥真能玩自己。“我周围的土地、公路两侧的山丘,已经是深黄色,我从未见过的深黄。仿佛那亮色(不是亮光,而是颜色)满载着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但有可能是永恒的什么。”只需一眼,波拉尼奥就把人拉到他饱满的情绪当中。当年觉得罗伯-格里耶的《嫉妒》很牛逼,看了这篇才觉得罗伯-格里耶搞得太复杂了。当然,波拉尼奥有选择各种技巧的自由,罗伯-格里耶实验的动机较强,出发点有区别。《安妮•穆尔的生平》最长,也最好。用相似情节的堆叠制造密集感,以物理量的增加实现情绪强度,这招是波拉尼奥的独创。《2666》的第四部分也是这么写的,这是他先锋性的重要面向。先锋总是看起来很粗鲁,你会适应的。但这招绝对是高风险动作,请勿模仿。一偏之论,挨砸自负医疗费。请板砖。

缓慢地离开读者的风景

缓慢地离开读者的风景云也退有一句撺掇年轻人出去闯世界的励志俗话,叫做“身体或是心灵,总有一样东西要在路上”,看起来更像一则有关器官移植的公益广告的广告语,它勾起了我对《2666》的作者罗贝托•波拉尼奥的想念,2003年,这位智利作家死于肝脏衰竭,很不幸,他差一步就能轮上做肝移植手术了。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器官是严禁买卖的东西,任何有移植需要的人,管你是大作家、大富翁还是政界要人,都得老老实实提交申请排队,几时能排上,排上时自己是死是活,真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1973年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波拉尼奥的身体和心灵同时在路上。他最早发表的作品之一,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勾画了其人彼时的状态,即“流亡”。集里的第一篇《圣西尼》就把这个背景交待清楚了:两个流亡者,“我”是个穷困潦倒的文艺青年,在加泰罗尼亚地区一边写作一边苦苦找工作,而圣西尼早已成名,是“我”推崇的阿根廷大作家,由于母国处于庇隆独裁之下,目前政治避难于马德里。圣西尼鼓励“我”积极参加征文比赛,两人飞鸿传书,互相提供信息,“我”渐渐发现,大作家的处境没比他好到哪儿去,甚至还得靠一稿多投来多捞一点可怜的奖金,此外,他还牵挂着自己那不知所终的儿子,他很可能已经死于独裁政府的枪下。死亡可以推后,流亡则要趁早。圣西尼后来回国,不多一会儿就死了,流亡丰富了年轻的“我”的阅历,加快了年长者走向终点的步伐。圣西尼是个虚构的人物,而且没有一句正面描写,但读起来非常真实。“我”对圣西尼的短篇小说有一句评价:一切都是热烈的,是非常缓慢地离开读者的风景(有时带领读者一道远去),是勇士以及四处漂泊的人物——可以看作波拉尼奥的自评。这样完整、独立的点评语言,在后边的小说里几乎从未出现过,而样比较完整的流亡文人形象,也仅有圣西尼一个。从人物一出场起,波拉尼奥就在把他们带离我们,好像生怕我们轻松地爱上他们,或者能轻松地判断出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似的。所以他们越来越破碎,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飘忽,然后,在某一个点上,如我们所料地消失。这个圈子的人大小都有点文学梦想,但因为过于漂泊,也都预感自己即将成为茫茫失败者中的一个,肯于全力投入的并不多。流亡并不是大文人出产的必要条件。恩里克•马丁算是投入的,他办起了杂志,后来又开了书店,然后在那里投缳自尽。他留给了“我”和勘察现场的人一些无人能解的长串数字密码,波拉尼奥到篇末都没有解开这些密码的涵义。波拉尼奥从不翻出一个答案,一个谜底,我认为,他是不希望我们为此而记住某一个流亡者,记住其中任何一人,对被遗忘的其他人都是不公平的,他们本就是一群人,“一群形象,都是受伤的”,用结构主义的术语说,“一大团”混乱的、移动的东西,像迁徙的东非角马和羚羊,但四足动物可以看着同伴被猛兽咬死,自己仍然悠然地饮水,人却不然:不仅物以类聚,而且物伤其类,这些逐行逐句远离我们的人,面目模糊的人,还能用同情支撑着彼此。在《圣西尼》中,在《恩里克•马丁》中,在《毛毛虫》中,在《戈麦斯帕拉西奥》中,同情因书而生,因诗而生,概莫能外。与小说集同名的那篇《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里,B同父亲一起度假,在游泳池萍水相逢一个妇人,她看到B手里的书立即打开了话头,聊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美国诗人朗费罗。恩里克•马丁死后,“很多个夜晚,在安普尔丹那个村外孤独的房子里(后来我就离开了),我经常思考恩里克之死。”在流亡人群里,每一个同侪之死都是对他人命运的预演。每个文艺流亡者都长着两只恐惧的翅膀:恐惧自己的作品没有未来,恐惧下一步无处可去。作家是个拧巴的职业,他们不是不可言利,而是不得不把无法交付市场来衡裁和转换的东西交付市场,换取一方立锥,一个温饱。有产阶级不在乎这些,普鲁斯特生前并不是靠《追忆似水年华》过活的,亚当•斯密不写书也能安安心心做他的帝王师,但流亡状态就把这种矛盾放大了。《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没有哪一篇比这个篇名更能透露波拉尼奥希望读者采取的心态了——虚构了一个名叫亨利•勒菲弗的法国作家,此人生前只有一本书问世,死后,“人们发现了十五公斤的书稿和画稿,”文献编纂者给的盖棺之论是:“可出版的作品甚少。”叙事人B买了本刊发勒菲弗遗作的杂志,边读边想象他的样子,勒菲弗的遭遇触发了他的恐惧:要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写出能流传后世的作品,岂非可怖?《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标题中的“夜晚”是复数,十四篇小说确实写了很多夜晚,流亡者或思念亡人,或焦虑于未来,或焦虑于不知该焦虑什么,从而辗转难眠;也有一些夜晚,他们与自己隐秘的痛苦相遇。有时我们怀疑那些人是不是麻木了,是不是再也不会掉泪了,而当同类的结局纷纷落定,并通过熟人的中介传到叙事人和我们这里时,我们才发现痛苦并未死去,只是内心被恐惧填满而不得不默不做声。B恐惧勒菲弗那样的命运,故而设法安抚亡魂,也安慰自己,他后来对M说,他关心勒菲弗是因为没人关心他,还因为“他是好人。”

文学就是小说抖掉情节的碎屑后剩下的东西

文学就是小说抖掉情节的碎屑后剩下的东西。就像麦克尤恩《梦想家彼得》里从老猫臃肿的躯体里袅袅钻出的,像从一切猫中萃取出的最纯粹的猫之精灵。也就是波拉尼奥这本小书在那些去而复来的风尘之旅、穿皮夹克的潦倒男人、小酒馆油腻腻的木桌、突然失去音讯的人们背后渗出的灵光。这种灵光来源之一是书里不时流露的惊人概括性。我越来越觉得所谓阅历与洞见就是一种概括力极强的东西。比如读到一句话,它与自身经验相符,而且在一己短浅有限的视野内用确切的经历和模糊的感知印证它居然放之四海而皆准,最重要的是,它能说出我们一直隐约想到却从来不曾完美表达出来的东西。每当看到这样的话——有点像荣格的同步性理论——心里钟鸣磬响,共鸣由是生焉。比如《毛毛虫》的叙述者随口说他看过的某部电影里“红发姑娘比较年轻,比较天真,比较不负责任,就是说,比较幸福。”整日偷书逃课看电影的十六岁少年却好像已经看透了人生的真谛,说起话来像麦田捕手版的拉罗什福科公爵;也像米兰·昆德拉,但比他哲学散文式的语言离我们普遍理解的“小说”更近一些。有的话好像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概括性和深层含义,也许只是一个语法别扭但酷得像“cult movie”那样让一些人(一个目标固定人群,里面有我)把玩再三难以自已的句子,比如这个奇谲的比喻:“我故意面带笑容(是一张不属于我的脸,是一张像树叶一样被风卷走了的面孔)。”有的话就平平无奇,但细细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不断有东西生发出来,像一片新鲜绿叶碾碎于指间:“那天上午,无论是在白杨树大街旁聊天还是沿着市中心的街道闲逛,我不断地打开、合上刀片,欣赏刀把,试试在我手心里的分量,对它恰到好处的尺寸表示惊叹,那天其余的事情与平常都是一样的。”我也对这个句子“恰到好处的尺寸”和平衡感表示惊叹。在波拉尼奥的语言中,它们都俯拾即是。最早知道波拉尼奥是因为比目鱼《虚拟书评》里的文章:“当我想象波拉尼奥,我看到的是一位留着披肩长发和凌乱的小胡子、身穿破旧的山羊皮夹克、眯着眼睛站在墨西哥城某个偏僻的酒吧门口独自抽烟的身影单薄的男子。”形容的真好,其神髓像金庸小说里我最喜欢的人物,一副潦倒之相但精悍之色不时如刀锋闪过眼眸的衡山掌门莫大先生。读完这本书,百度了精瘦的波拉尼奥穿着西装羊毛衫的照片和作为“诗人、小说家、流浪者”的经历,觉得文如其人还真是不谬。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书评:诗人、流浪者

(刊于纽约时报中文网)我在网上看到一张罗贝托·波拉尼奥(Roberto Bolaño)早年的名片,内容和版式都极其简单,没有电话号码和Email,只有一个位于某西班牙小城的住址,职业是“诗人、流浪者”。波拉尼奥如果能活到今天(这位智利作家于2003年去世),应该刚刚过完六十岁生日。如今他最著名的头衔是“著名小说家”,诗人的身份偶尔会被提及,至于作为流浪者的经历,人们大概所知更少。但是这些经历构成了波拉尼奥小说的一个重要部分,长篇小说《荒野侦探》(The Savage Detectives)中很多情节应该来源于作者的流浪生涯,而在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Last Evenings on Earth,中译本2013年4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当中,反复出现的也是一些漂泊不定、浪迹天涯的人。《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收录的小说很多读起来不像小说,而是更像回忆录或笔记,换句话说,不像虚构,更像是真实事件的记录。如果使用第一人称叙事,这些故事中的“我”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作者本人;如果使用第三人称叙事,故事中经常出现一个化名为B的人物,不管这个B是罗贝托·波拉尼奥还是阿图罗·贝拉诺(Arturo Belano,波拉尼奥经常在小说中使用的自己的化名)的缩写,作者似乎都不介意读者把这个人物想像成他本人。让我们索性把这些“我”和这些“B”当成一个人。那么小说《毛毛虫》写的是B少年时期在墨西哥城逃课、逛书店和混电影院的经历;标题小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写的是22岁的B和父亲(一位退役拳击手)的一次出游;《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如标题所言)写的是B在这两个国家晃荡的经历;《通话》涉及B中年时期的一段不成功的恋情;《一件文学奇事》记录的是B与一位文学评论家的怪异关系;而《邀舞卡》几乎就是一篇简短的关于B的人生大事记。除此之外的大部分小说记录的是B漂游生涯中邂逅的一些人物,故事的主人公大多是不得志的文化人或者有些落魄的漂流者,在《圣西尼》中是一位靠参加小说比赛赚奖金为生的落魄小说家,在《恩里克·马丁》中是一位为通俗杂志撰写UFO文章的前诗人,在《安妮·穆尔的生平》中是一位如浮萍般在世界各地漂流的经历坎坷的女子;在《“小眼”席尔瓦》中是一位曾在欧洲和印度漂泊的摄影师;在《戈麦斯帕拉西奥》中是一位在墨西哥沙漠中担任文学美术馆馆长的寂寞的女性诗歌爱好者;在《1 9 7 8 年的几天》中是一位发了疯的流亡作家;在《牙科医生》中是一位残留着文学艺术梦的牙医。尽管波拉尼奥的长篇小说(如《2666》)常被列入后现代小说之列,但他的短篇小说读起来往往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技巧”的运用,甚至在文字味道方面几乎不像当代小说。不妨做个对比,美国作家唐·德里罗(Don DeLillo)会使用这样的句子:“他们来了,列队走进美国的阳光之中。他们两人一组——永恒不变的男女搭配——从甬道通过围栏,进入场地中心靠左的位置。”(摘自其长篇小说《毛二世》,Mao II);萨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会使用这样的句子:“吉百利这个五音不全的独唱家,一边唱着即兴的加萨尔短歌,一边在阳光中翻滚嬉戏,在天空中游泳,蝶式,蛙式,蜷缩身体成一个球……”(《撒旦诗篇》,The Satanic Verses);托马斯·品钦(Thomas Pynchon)会使用这样的句子:“本来,海盗觉得自己与英国美妙生活和光滑小腿之间不吝于天地相隔,只能徒然幻想,不料黑白分明的斯科皮娅竟使这些幻想神奇地化为真实。”(《万有引力之虹》,Gravity’s Rainbow)。而到了波拉尼奥这里,我们经常读到是却是这样的句子:“情况是这样的:B和B父去阿卡普尔科度假。一大早,清晨六点,父子俩就要出发。”(《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或者:“这个故事发生在不久前的法国,时间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和战后不久。”(《亨利·西蒙·勒普兰斯》)。一位更愿意自称为诗人的作家在他写小说时却尽量回避诗化的语言、回归最平实的句子,这显然是一种风格上的选择。其实阅读小说就像听一个人讲故事,而叙事风格对应的就是这个讲故事的人的腔调和气质。有的小说读起来像听一个浓妆重彩的人站在打着聚光灯的舞台上高声朗诵;有的小说读起来像听一位急于倾吐隐秘心声的信徒面对一位牧师进行一场深挖自我灵魂的忏悔;有的小说读起来像听一个自鸣得意的人兴致勃勃甚至手舞足蹈地吹嘘自己的经历;有的小说读起来像听一个笨嘴拙舌的求爱者学着别人的样子使用陈词滥调对你表达爱意;有的小说读起来像听国家电视台的播音员报新闻;有的小说读起来像听犯了错误的学生念检查。而阅读波拉尼奥短篇小说的感觉大致是这样的:在一个街上笼罩着薄雾的夜里,你坐在一个空荡昏暗但灯光柔暖的酒吧或者咖啡馆里听桌子对面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讲故事。你的这位朋友游荡四方,阅历甚广,他讲起故事来语速不紧不慢,嗓音略微沙哑但声音十分柔和,不难看出,这位朋友年龄已是中年,经历过一些大起大落,所以也没有什么故事会让他激动到改变语速和语调的地步(最多也就让你隔着桌子看到他眼镜片后面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光)。你发现自己沉浸到他的故事当中,因为这些故事经常会很精彩,也因为他讲故事的语调让你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知不觉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当黎明临近的时候,你的朋友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角,你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原文链接:http://www.bimuyu.com/blog/archives/202354174.shtml)

关于“B”的故事

这是看书到现在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整本看完还是觉得烂。以前也会有对内容很无感的情绪,但是到最后看了高潮之后还是有被感动到或者触动到。但是这本书,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好吧。可能要结合当时的社会环境,也可能读惯了长篇小说突然换了口味,有点不习惯。说多了还是在找借口,反正就是不喜欢。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没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刚开始看完也觉得一般,后来看了别人写的书评,慢慢能理解了马尔克斯写这本书的原因了。上校始终没有出现名字,是因为当时社会环境造成的。不知道这本书里的B,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闲逛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关于A和B的故事,你觉得谁是主角?A,或B,或A、B。某天在医院排队的时候有个孕妇被测出了HIV,她跟她的朋友说:“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知道,都怀孕了才被检查出来。”我才注意到她,还知道了她还有很对项检查需要做。她是A还是B呢?在这个场景中,如果我是A,那么她就是B。B还比A多了台词。如果她是A,我就是路人甲B。这是一本讲述B的故事集,14个短篇的质量也参差不齐。不是所有男孩都是Bad boy,也不是所有城市都有Bright building。

剩下的只有伤痕

在《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一书里,乌拉圭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将拉美充满暴力与专制的现状形容为一颗“毒瘤”。毒害之深、波及之广,凡拉美国家无一能够幸免。作家、诗人因其身份的特殊性,更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一时之间,监禁、流亡成了拉美文人的共同宿命。在这类流亡者中,罗贝托•波拉尼奥算不上最优秀的一位,却也颇令人难忘。他生命的前40年消逝在无边无际的流亡生涯里。人生的最后10年,他“意识到来日无多,急于索性一次性用尽全部储备去迎接死亡”,于是奋力写作,身后留下洋洋洒洒十余卷作品,也留下了拉美流亡文人特有的悲凉与无奈。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下称《夜晚》)开始于黑夜,也结束于黑夜,满纸都是流亡的气息:无名作家、蹩脚诗人、文艺青年,挣扎于边缘、困于梦魇,受尽黑夜无望等待的煎熬。“噩梦”、“黑夜”是《夜晚》的关键词。在漫长的流亡生活中,这些阴暗的词汇与波拉尼奥牢牢捆绑在一起,构成其生命不可分割的要件。他声名的一大半来自于这种黑暗中的体验。某种程度上,流亡造就了波拉尼奥。他以流亡者的意识思考,也将这意识带到文字之中。《夜晚》里都是一些失败人物的素描,叙述简约直白,没有过多的场景描写、情感铺叙。波拉尼奥寥寥数笔,欲言又止,留下的并非完整的故事,只是一些由简笔画勾勒而出的、语焉不详的故事框架。与《2666》一样,《夜晚》人物众多、线索繁杂,其中的故事大都无疾而终,以主角的突然消失作结。波拉尼奥不是荒野里的侦探,他无意纠缠于人物的下落。他们从出现到离开,犹如昙花一现,短得甚至没人能看清他们的长相。而后,就像“落日一样”逐渐淡出读者的视线,“剩下的只有伤痕”。《夜晚》的14个故事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无法言说的苦楚。与波拉尼奥一样,这些“没有面孔”的人被迫远走他乡,靠打零工、摆地摊、为末流杂志写写花边新闻为生。文学是他乡遇故知的“共同语言”。在相同的发音里,他们似乎嗅到了拉美的气味,在精神上与家乡更近了一点。《圣西尼》一篇,热爱文学的“我”与从未谋面的失意作家圣西尼彼此惺惺相惜,通过信件成了笔友。《毛毛虫》里,逃学的“我”与无名的流亡者在大街上偶然相识,进而发展出超乎常情的友谊。压题的短篇《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讲述一段父子共同经历的假日奇事。B与父亲一起到墨西哥度假,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外界如何喧嚣,他都不忘手中的诗集,诗作使他成了事实上的局外人。然而,异乡的土壤终究无法提供他们赖以成名的养分。于是,可以预见到的种种不幸,接二连三地到来。即便身为“著名”作家也捱不过被遗忘的命运,更何况《夜晚》里大多是原来就籍籍无名的诗人、作家,他们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恩里克•马丁》里的诗人恩里克以自杀为自己赢得了尊严。在他死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处于文学金字塔最底端的“诗人”多么可怜,“只有青年诗人和老妓女才会赏识”。《圣西尼》里,圣西尼曾经是被博尔赫斯、科塔萨尔推崇备至的著名作家,而今流落异乡,沦为专事一稿多投、以参加征文比赛、赢取奖金为志向的职业“枪手”。“现实就是现实,你总得挣碗菜豆吃吧”,他的叹息更像是波拉尼奥的自嘲,一语道出流亡知识分子的不堪命运与困窘的生活状态。流亡者的心里揣着惶恐和不安,想回家却又找不到方向。他们小心谨慎,不愿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滞留太久。这一心态左右着波拉尼奥的写作。他以自己的生活为范本,带着他的人物从拉美出发,一路不停歇地在世界范围内流亡,他们仿佛一具上了发条的人偶,就这样一路走啊走,一刻也停不下来。比如,《安妮•霍尔的生平》一篇,主人公安妮虽然不是流亡者,却与疲于奔命的流亡者有着似曾相识的仿佛。生活对于她,如同地球上最大的黑洞,如同“构思精巧的恐怖片”。生活在不断的厌倦、出走之中继续,就算经历再多男人、从事再多工作、去过再多地方,她也找不到应有的安全感。波拉尼奥以“失败的一代”自居,有拉美的“垮掉的一代”之称。不过,与他的美国前辈相比,他的流浪不是自觉、自愿的选择,而是被迫的出走,其中蕴含着更深的悲哀。身体在漂泊,灵魂无可依榜,像个“无依无靠的影子”。故乡太过遥远,所有的牵挂都只能放在心头,远远地看上一眼。心理上无限接近,现实中难以回归。回家,是这群被遗弃的“拉美孤儿”最大的幻想。故事里,圣西尼回去了,可没过多久他的路就走到了尽头。其他的人物都再也回不去了。于是,他们和波拉尼奥一样留在了异乡,一边回想拉美曾经有过的美丽与自由,一边在黑暗中独自迎接“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当我们仰望夜空,我们看些什么?

当我们仰望夜空,我们看些什么?有人想到星座众多,宿命与运势走向,规划与战略远瞻,爱情及花花世界;古代有钦监天象的官员,奉天承运,观星云,匡政治;一颗流星坠下,有人抓紧拍照,有人要发微博,有人赶忙许愿,司马懿看了以为自已是要翻身。也有人都不当回事。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天而异。智利诗人波拉尼奥曾经论及过类似问题,他的一个有趣的观点认为:星星在天上发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暗,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掉了。波拉尼奥似乎很喜欢‘星星’这个意象,在他的诗歌小说中反复提及,他觉得我们看见的许多星星,都是透过数百万光年迢迢而来,到达的是它们的光芒,被我们目睹,而它们的肉身,在光辉漫长散发的时间里已经死去消失掉了。这些星星相互远离,可望不可即,它们在漫漫黑夜里长途跋涉,它们迷失、恐惧,前途是一片黑渊,一片未知,它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必须不停走下去,仿佛使命,死亡也无法使其罢休。它们活着的时候鲜有人见,衰弱暗淡,在世界的暗处流浪,死后成为一道光芒或者一道墓碣文,使人发现、追寻、迷失。波拉尼奥认为这是无数拉美人的天堂和地狱。《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波拉尼奥的首部短篇小说集,由十四个故事组成,这些故事读来像一群幽灵,仿佛是胡安·鲁尔福人鬼混合的世界。这是一幅幅重叠的画面,画中人多生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拉美,他们经历动荡,最后零星流亡在欧洲和美洲广袤的土地上。他们销声匿迹,有些人埋骨于此,有些人依然活着,有些人即将逝去,这些人注定难以留下姓名,终于在茫茫荒野里失去了身影。波拉尼奥亦是这群流亡者中的一员,在这部小说集中他化身为‘B’,不断地被流放,缅怀那些死去的青春梦想,在浑浑噩噩的世界里与那群家伙悲欢交集、擦肩而过。可以说,这些小说是那些孤独浪人、落魄武士的画传,他们像‘一群蹩脚的枪手,执著地中枪倒地’。小说《恩里克·马丁》中作者借恩里克之口说:‘咱们都是外星人,就是说,地球上活着的人都是流亡者,是被放逐到地球上来的。’此言富有深意,又有一层奇特的科幻色彩。波拉尼奥读书三教九流,好读色情、哥特、侦探、科幻等等诸多种类的小说,又爱看一些黑色、惊悚、情色电影,所以也对使用这些元素有所偏好,如他的长篇代表作《荒野侦探》,有侦探、公路片的影子在里面,他往往能将这些元素使用得出人意料、别有蕴含。小说中恩里克不但自比被放逐的外星人,更将所有‘活着’的人都定义为被放逐者,这为整个集子奠定了一个忧伤的基调。包括恩里克·马丁在内,小说集头三篇就各以三个落魄作家的名字命名,紧接着又刻画了一系列流亡者的形象,其中尤以《安妮·穆尔的生平》堪称典型。《安妮》是这部集子里最长的故事之一,它大致完整地叙述了女子安妮·穆尔的一生,叙述仿佛史笔,娓娓道来波澜不惊,从安妮的青年四处流浪,与几个情人的合合离离,到最终安妮的失去音信,展现了一个真实的美洲流亡者的生活与感情世界。《一件文学奇事》和《1978年的几天》描述了‘B’与两位和自己身份相近的流亡作家‘A’和‘U’的故事,相识的过程都是由排斥走向和解,因为最终他们都在对方身上发现了自身的影子。《‘小眼’席瓦尔》是一个智利同性恋流亡者的故事,通过偶然发生在印度的一件恐怖事件而引发了一群人关于逝去的青春的痛哭。这群形形色色的流亡者最终结局不一,有些人死去,更多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失踪与探寻是波拉尼奥十分执着的一个课题。从《荒野侦探》里的那位女神般的诗人、追寻女诗人的双子星,到《2666》里的中心人物阿琴波尔迪,许许多多的人物都在前仆后继地追寻着虚无,最终因追寻而成为虚无中的一员。这是个博尔赫斯式的迷宫,有着奇特的张力与生命力,令人深思和惶惧。故事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扮演侦探的角色,各自追寻着各自的方向与所需,他们的身影并不伟岸,却被认为是‘英勇’,这种探寻伴随着他们,有如生活不会停止一般不息。而最终,他们似乎也逃不过步入那无尽的荒野,在漫漫风沙里失去影踪。波拉尼奥认为,这便是这些人的终极归宿。正如这部集子里那篇同名小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里‘B’的所想,这是“一个平和又孤独的人面临死亡。 一群形象,都是受伤的。 这是他唯一看明白的地方。”这个故事发生于1975年,正是皮诺切特在智利发动政变、波拉尼奥逃回墨西哥不久,这篇故事隐秘地叙述了一场暴力,一个迷失自我的少年。这部小说以英文题为:Last Evenings on Earth,内容是讲‘B’与‘B’的父亲共同前往墨西哥阿卡普尔科港度假的故事,在这个旅途中‘B’不断尝试阅读法国超现实主义派诗人居伊·罗塞,二战时罗塞的神秘失踪尤其令他在意,当最终他明白了那失踪的含义之后,这个夜晚也就成为了包括居伊与‘B’自身多重意义的最后夜晚,一切到这里,便结束了。其他一些有趣的篇章:《牙科医生》讲述了一个天才小说家的故事,这个不是兰波的印第安男孩的身影仿佛阿图罗·贝拉诺。《邀舞卡》分成69小节,几乎每一节都可以当成诗歌来看,它们就像是作者的自传,另外还充满激情地历数了一番巴勃罗·聂鲁达在自己内心里的恩怨。《通话》是一个不幸的爱情故事。‘X’和‘B’是一对已经分手的老情人,分手后‘B’仍然思念着‘X’,后来‘X’死了,被人谋杀。‘B’在她死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知道害死‘X’的实际就是自己,他觉得他们或许都是不幸的,他孤独一人了。这是一篇十分短小同时力度十足的故事,令我想起一部看过的电影,电影里男女主角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然而是她的爱最终将男人杀死。孤独游荡在世界各地的‘B’有时候像卡夫卡的‘K’,在城堡之外被驱逐,这些故事不再如同《2666》那般波澜排空,更加多了一分平静的哀伤:“她笑着问道:你为什么关心他?B说:因为没人关心他。还因为他是好人。立刻,他想:这话不该说。又想:M要挂电话。他咬紧牙关,面部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但是,M并没有挂上电话。”这种情感贯彻始终。生活的大多时候平静如水,于是一些东西只能在扭曲的梦中生存,一遍遍地将其唤醒,醒来后发现涕泪沾湿了衣被。  整部书里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一串数学程式:  3860+429777-469993?+51179-  588904+966-39146+498207856波拉尼奥曾经研究过数学诗,而且经常在文章中引入一些图像图形(如《荒野侦探》),这其实是一种超文本的体现,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启发。它们有些奇特怪异,有些令人惊奇,有些胡言乱语,有些可以被勉强解读,还有些大概连它妈都不会认得。同样这串十分有趣的程式也不可能被解读,他们很可能只是一些编码的日期、一些烂七八糟的账单、一些数字自动走到了一起。我习惯性地把它们念了一遍,为了不致混乱大脑,我把它们读成了一个入不敷出的账单。奔波半生劳碌一场,看起来,它们往往只能得到相对微不足道的一点进账,如同一个令人眷念的骗局。然而,最终那笔大数目又是什么呢?我相信作者相信自己的所有付出不是无意义的,他最终也的确拿到了那个数字,不过这是他们死后的事情了,就好像天上遥远的星辰,有些十分闪亮,不过是他们早就死了。

漂泊者的哀歌

罗贝托•波拉尼奥的小说很纯粹。他喜欢文学,作品的内容也都与文学有关,既描写文学被动渗入生活的方式,也描写人们主动参与文学的方式。波拉尼奥的长篇气势磅礴,但短篇却很散漫,就像在紧张工作之余的闲聊。他笔下的人大多与文学亲密,与社会疏离,或者作为家人同样深受疏离之害。或许这就是波拉尼奥体验到个人生活和家庭处境。作为一个政治漂泊者和诗歌的信徒,他的短篇小说很少谈论政治,只是在沉默之中观察那些被政治伤害的人,为那些漂泊者写忧伤的歌。 罗贝托•波拉尼奥(1953-2003)是在墨西哥长大的智利作家。其生平颇有传奇色彩,这包括年青时参加反对皮诺切特的政治斗争的经历,以及半生落魄,一鸣惊人又猝然离世,死后又被发掘出一些重量级作品等等。这次新翻译出版的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包括14篇小说,是从波拉尼奥生前发表的两部西班牙语短篇小说集中挑选过来的。这本书里有两类小说,一类是对记忆进行加工的“虚构小说”,这些小说努力从中平平淡淡地叙述中找到一种被什么“捅了一刀”的感觉,比如虚无、记忆、理想、爱情、挫折或所有这些东西。这本书里写落魄作家的小说基本属于此类。另一类是直接取材于记忆的“非虚构小说”,这类小说旨在还原各种漂泊生活。语调平淡,偶尔用力勾上一笔,明着是写遗憾,实际是想表明那一点也不遗憾。或者想说不遗憾,却无法了却。《安妮•穆尔的生平》是这类小说的代表,而且它似乎直接取材于主角安妮•穆尔(也可能叫别的名字)的日记。安妮•穆尔四十年的人生算不上传奇,但很复杂,仿佛是一群人的经历。她在很多地方生活过,交往男朋友和住过的地方一样难以计数。她非常坦诚,脾气不太好,对现实很不屑。她交往过各种各样的男朋友,其中一个因为知道了她以前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就逼她卖淫。另一个(韩国人)因为被她抛弃而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四十岁的安妮•穆尔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但还是那么高大、出众、百折不挠,处于人生起点上,比原来更清醒,像个天生的漂泊者。与安妮•穆尔相对照的是《戈麦斯帕拉西奥》里的女馆长。她喜欢诗,有一个迟钝却爱吃醋的丈夫。曾自费出版过诗集,已经坦然面对庸俗的生活。波拉尼奥为她的周围的生活感到绝望,为自己的长发、棉布夹克和大眼镜自惭形秽。只好辞掉文学馆的工作。但是,与安妮•穆尔不同,女馆长感情充沛,她会为一首歌哭,陶醉于美好的夜色,对未知的世界保持敬畏。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两个面,她的生活另一面绝不卑俗,也有自己的歌,只是呤唱的方式不同。《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这个短篇的名字很魔幻,但内容只是父子两人的一次出游。故事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和莫名奇妙的兴奋感。儿子除了关心书里一位诗人的命运,其它都不感兴趣,但能和他聊诗歌的只有一个喜欢朗费罗诗歌的老妇人。父亲(退役的职业拳手)玩得津津有味,最后因赌钱与当地人大打出手。这篇小说没有写出结果,而是像一部动作电影那样定格在一幅打斗场面上,很令人兴奋但嘎然而止了。波拉尼奥的小说就是这样,也许平淡但绝不空洞。就像那种简笔画,一笔一划都非常到位,只勾勒事物的轮廓。你重读得次数越多,越是感觉如此。

【深港书评(1)】地球上最后的波拉尼奥

拉美文学有两个源头,一个是美洲大陆本土的文明,包括了印第安、阿斯特克、印加……另一个源头是16世纪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欧洲的殖民者为这片古老的土地不仅带来了杀戮、殖民、病菌和天主教,还带来了欧洲的文学。此后,西班牙、意大利、法国、英国、俄国、美国的文学相继影响着拉美文学,直到19世纪下半叶,拉美的作家们还在亦步亦趋地模仿着欧洲人的写作。终于到了20世纪,一批拉美作家提出“找自己的文学身份”,开始“用一种或者多种不同的方式来讲述身边的历史和故事”,从此,这片充满魔力的土地,开始一波又一波地涌现文学大师,继聂鲁达、博尔赫斯、马尔克斯等人之后,新一个为全球文学爱好者顶礼膜拜的拉美作家是罗贝托·波拉尼奥。再过不到十天,就是波拉尼奥去世十周年的纪念日。2003年7月15日,年仅50岁的波拉尼奥因肝脏功能损坏,等不到器官移植而在巴塞罗那去世。这位智利出生的诗人和小说家,有着短暂而又跌宕精彩的人生,他信奉多个主义,辗转多个国家,最终落脚在西班牙,从事着有关人性之恶与人类终极思考的写作,他共为我们留下了十部中长篇小说、四部短篇小说集以及三部诗集,获得了拉丁美洲最高文学奖: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在世界西班牙语大会评选25年来100部最佳小说中,他的两部长篇作品《荒野侦探》和《2666》入选前四。1998年,波拉尼奥推出了力作《荒野侦探》,在拉美文坛乃至世界文坛引起了巨大轰动,其盛况不亚于三十年前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出版,而波拉尼奥也因此被誉为“是对(拉美)文学大爆炸的历史和天才的终结”。然而,这位“终结者”与“拉美文学大爆炸一代”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两代人究竟孰高孰低?曾翻译过《2666》、《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等多部波拉尼奥作品的赵德明先生不主张进行横向比较,他说,“这就象拿亚马逊河秘鲁源头的水来和大西洋入海口的水来比一样,这是没有可比性的,因为一条河在不同阶段的地形、水质、流量以及水里的生态都是不一样的。”那么,自始自终贯穿于拉美文学这条大河的又是什么呢?赵德明同样拿亚马逊河来举例,“亚马逊河的支流非常多,覆盖了南美洲的大多数国家,而拉美文学也是如此,是由拉美各国的“文学支流”汇聚而形成的。”赵德明认为,人道主义、人文精神以及对人类的终极思考与关怀,是拉美文学不分国界、不分世代的精髓。“事实上,‘拉美文学大爆炸’这个概念一直都是被误读的。”赵德明说,“它只是一个由当时西班牙出版社推出来的具有轰动性效应的文化现象,而且几位代表人物的写作风格也各有不同,绝对不能只用‘魔幻’二字就简单概括得了。”赵德明指出,不管是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秘鲁的略萨,墨西哥的富恩特斯,还是阿根廷的科塔萨尔,智利的何塞·多诺索,这个被统一归为“拉美文学大爆炸”的一代拉美作家群,都是通过写美洲大陆(中、南美洲)的人和故事,来体现人道主义、人文精神以及对人类的终极思考与关怀。相比起“30后”的“马尔克斯们”(“拉美文学大爆炸”一代作家大多出生于上世纪30年代,马尔克斯和富恩特斯是1920年代末生人)对美洲大陆的醉心写作,“50后”的“波拉尼奥们”的眼界和笔界都更为宽广,他们是经历了众多世界级大震荡、大变局的一代人——“波拉尼奥们”不仅经历了拉美国家频发的军事政变和民主化进程,更亲身经历了“冷战”的全过程,全球化,以及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因此,“波拉尼奥们”不象“马尔克斯们”一样据守着古老的马孔多镇,而是毅然决然走出了美洲大陆,将自己的足迹印在了全世界的土地上。“这一代人在成长中遭受了种种磨难与震撼,他们经历了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从建立到崩塌再到重建的过程。”赵德明认为,“波拉尼奥们”更有资格被称为“世界公民”。“阅读波拉尼奥的作品,必须要了解他的人生经历与创作背景,这样才能读懂为什么他笔下人性之恶是没有国界与阶级之分的。”品味着赵德明这句话,阅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不由让人愈发对波拉尼奥的英年早逝而遗憾和伤感,唉,致地球上最后的波拉尼奥……来源:晶报深港书评作者:刘忆斯

看,那群苦闷的家伙

独眼可能有一些人跟我一样,没有看完《荒野侦探》的三分之一,没有读到《2666》的结尾,即使意识到它们都是挺不错的小说,不能读完的原因,只是因为太长了,就像一个人吃烤全羊,总有吃不下决定放弃、以为可以剩下明天后天继续吃的时候,但也像第二天对着冷羊肉,很难再提起一股劲去吃光。《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荒野侦探》和《2666》的作者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集。其实一开始我有点儿担心,又要看着看着看一半就放掉了吧。但不仅没有,而且我在连续加班、熬夜的每一天晚上还兴致勃勃地一定要至少看完两篇。通常读小说的话,很多人会说从中看到了人性,看到了自己,但这回,波拉尼奥的好几篇,简直是戳我的心。在《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有好几篇,作者描写了一个、一群文学边缘人,这些人中有生活在西班牙的智利流亡小诗人,有西班牙本地的文学青年,有阿根廷的流亡作家,诸如此类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即使深陷在失败感当中,还在不断创作。几乎没有一个人是能咸鱼翻身的,他们不成功,没有成为能让自己具有成功的自豪感的作家或诗人,混得好的也仅能糊口口养家,他们只有别无选择、执着地写——甚至在宣称放弃了之后,却没有尝到“投身文学”给他们带来的任何甜头。这让我看得有一丝心绞痛。现实一点儿,如果你像我一样,写点儿小说,发表了,出了书,拿最高10%的版税,已经算是得到了相当的优待,但这样得到的那些钱也买不起我周围一平方米的房子。可有时候,你选这条路,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选项”,你没有那么多别的路可走了,非要走这条不可。从波拉尼奥笔下的人物身上,能感到这种无法挣脱的情结。他还写人的流亡,从智利来的流亡者,他们在西班牙生活,又近亲又疏离,彼此讨厌,又互相需要;而在《安妮·穆尔的生平》里,写的是另一种颠沛流离,这故事简直是一个长度不亚于弗里岑的《自由》的精彩长篇的缩写版,一位女性经历了多少兜兜转转,似乎是在追求爱、追求幸福,好像不那么迫切,却又无法忍受不满之后的停留。他写英雄气概全无的施救,比如,《亨利·西蒙·勒普兰斯》,主角作为一个文学圈边缘的“蹩脚作家”,为抵抗组织帮助了很多作家,但最后他得到的评价是“谦卑而令人反感”;《“小眼”席尔瓦》里,主角在印度救了两个身陷火坑的孩子,努力带着他们一起生活,但孩子们却死于瘟疫。他写人和人之间赌气、计较的敏感和无奈,像作家B把作家A写进自己的小说,惶惶然怕后者发现又多少期待后者发现;B和U在聚会上吵架,一肚子火断交好几年才发现U抑郁了……波拉尼奥的语言很平,就像一条波澜不惊的河或铺得很好的水泥地面,灰灰的。大多时候,他用逗号,而不是引号连接对话,不强调对话人原本的语气起伏,无论故事情节多么周折、紧迫,他也没有特别刻意的感情起伏,丝毫不显露一惊一乍和辛苦做人的悲凉,反倒有种全然抽离的平静。这平静并不让故事失色,我不认为他的小说是记录的口吻,这仍然是在讲故事,是一种很高竿,大多数人无法拥有的讲故事的气质。我们在生活中很少、但偶尔可以遇到到这样的人,他们讲故事的语气很平,能把故事组织得好像他只是把它们复述出来,但他们的语言里有一种特别的张力,让你在他的平静下自发地构建起紧张的情绪,有一点儿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在紧紧抓着你,让你不自觉地被带动,想知道,非常想知道,然后呢?诗人最终写出好作品了吗,求爱圆满了吗,父亲真的和人打起来了吗……会写小说不是天赋,小说写得好是种可训练的本事,但能在淡淡中勾人是特殊的才华。这就像这世界上有少之又少的妙人长相平平却魅力非凡。

艰深,看不懂

连着看了《荒野侦探》和《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都不是很喜欢。非常琐碎的叙事,有的句子还很不通顺,要读上两三遍才能猜到隐约在说什么。两篇的风格异常相似,都是讲流亡者,游荡者,和文学家的故事。但是读完了真心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只有《恩里克-马丁》这篇感觉还有点意思,会返回去读第二遍。各种推介都把波拉泥奥放在和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一样的地位在打广告,真正看过后,博尔赫斯在我新心中的地位依然无可撼动。马尔克斯《事先张扬的一桩凶杀案》让人颇为失望,完全不能和《百年孤独》相提并论。

几段摘抄

《圣西尼》下午七点是我身体产生类似时差反应的感觉,一种存在于不在/与周围环境保持距离/莫名脆弱的感觉。这时的《乌加特》已经在美洲和西班牙各个角落拥有了人数不多,但态度热情的读者,他们之间几乎都是朋友或者无端敌对的仇人。只要一跟阿根廷人说话,总要掺入探戈和迷宫,很多智利人往往如此。文坛除去荒唐可笑之外,还是可怕的。我马上要满六十岁了,可自我感觉像是二十五岁。《亨利.西蒙.勒普兰斯》解决的办法是明摆着的:应该消失,应该秘密写作,应该让自己的作品不再出现自己叠面孔。《恩里克.马丁》我俩吵架的特点很有荷马史诗的风格,真是乌云长期压顶。《安妮.穆尔的生平》后来,琳达跟一个名叫拉里的家伙同居了。安妮就在咖啡馆附近租了一个小房间,地点在伯克利。表面上,事情正常,其实安妮明白自己要崩溃了。梦里她能感觉到,梦境越来越奇怪,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忧伤,情绪在变化,越来越任性。那些日子,她跟两个男人交往,但经历都令人沮丧。安妮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从某种角度说)。她把现在床上的事情/从前跟男人睡觉的感觉,统统说给查尔斯听。安妮记得,与托尼在一起如同生活在风平浪静的海湾。外面的世界,天天有暴风雨,人们生活在时时会发生亲历地震的担心中,大家都在讨论集体宣泄情绪。而她和托尼一头扎进平静的洞穴里。安妮说,平静是短暂的,但是可能的。好久没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对男女了。二人非常自信,非常傲慢和令人不安。我想,整个咖啡馆都似乎应该给他俩下跪才成。《戈麦斯帕拉西奥》总部设在一座二层楼里,毫无魅力可言,但有个院落,只种着三棵树;还有座废弃或未完工的花园,里面聚集着毫无生气的少年:他们学绘画/音乐/文学。初次到那里,我几乎没注意那座院落。第二次,我感到战栗。心想,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啊,可是内心深处明白这是有意义的,即令人心碎之意。《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随后,她就朗诵起一段过分亲热的抒情诗,B 觉得像儿歌,不管怎么说,距离她朗读的诗人作品太远了。女人问他,您知道朗费罗吗?B 摇摇头,但实际上他看过朗费罗的作品。女人仍然笑容可掬地说道:我在学校学过。《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农村度过的,地点在比利时深绿色的原野上。她说,生活就是一系列错误。M 告诉他,有时她难过的时候,就开车出来胡乱兜风,仅仅为了在活动中好受一点。她说:有一次,我到了德国的不来梅港,可是当时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仅仅知道是在德国,仅仅知道上午就离开了布鲁塞尔,眼下已经是夜里了。B 尽管猜到了答案,还是问她:你后来怎么办的?M 说,掉头回去了。《牙科医生》我朋友问我:你大概在想什么是秘史吧?告诉你,秘史就是咱们永远无法了解的,就是咱们以为天天生活其中,以为一切在掌控之中,以为身边忽略、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傻瓜,一切都很重要啊!问题是咱们没意识到。咱们以为艺术走在这条人行道上,生活,咱们的生活,走在另外一条人行道上,没有意识到:这是欺骗。

圣西尼

一度流亡西班牙数年的作家,放弃阿根廷医生提供的免费治疗,回到布宜若斯艾利斯寻找儿子,最后,没有工作,死亡。曾经的笔友,对作家的女儿米兰达有着想象,最后,米兰达来访,带了作家最后的生活描述。

这颗行星所有的夜晚

南美瘦人波拉尼奥,青春期时患有诵读障碍症,成年后写诗和情歌,组织艺术运动,搞革命,自诩托派分子,四十岁时,为了摆脱贫困的生活,他开始写小说,将前半生的往事与经验汇聚于轻巧灵动的笔锋之下,十年后,因肝功能衰竭去世,他的作品在去世之后才被逐渐发掘:《荒野侦探》是写给一代失败者的忏悔之书,也是一部文学青年生活指南;《2666》则更为浩瀚,语言风格奇特,结构复杂,五个独立又彼此呼应的故事将新世界群像描摹得淋漓尽致;而他的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与两部长篇又有很大区别,十四个故事,部分带有纪实体痕迹,语言轻盈精悍,在南美与欧洲、星空与逆境之间游荡,革命与死亡点缀其间,现实被冷静地切割、分化,表象之镜被打碎,但坐标依然无法重置,前方仍是雾霭重重的黑夜,镣铐在身,行走艰难。在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波拉尼奥不再扮演智力卓越的魔法师角色,火球术与巫毒仪式均被放弃,转而以幽微的体验探寻内心的黑洞,他所说的“智者得救”(引自《恩里克•马丁》)更像是一句出自流浪汉的谶语,虽通晓天机,却最终也只能深陷于自我的苦囚之中,无力摆脱。在这部短篇集中,大部分故事的主人公叫做“B”,这个字母或许可以看成是波拉尼奥名字的简写,B在不同的故事里扮演着不同的身份,有时是情人的间接谋杀者,有时是试图通过超现实主义诗人的作品与父亲的行为寻求自我解释的少年,其共同点是,B在所有叙事中都像一位真正的旁观者,以窥伺者的视角进行描述,直至最后,寂寞与荒芜作为常态出现,才发觉没人可以摆脱掉自己的身份:错讹百出的预言家,孤独而顽固的失败者,全球景观的浪游人。正如波拉尼奥借书中人物之口所言:地球上活着的人都是流亡者,是被放逐到地球上来的。尽管在生命的最后时期,波拉尼奥对“革命”、“左派”、“社运”等词语持不屑一顾的态度,在他的短篇小说里,也极少直接提起这些时政事件背景,但还是不难感知到政治事件的存在与影响,毕竟他是皮诺切特所领导的军事政变的受害者之一。《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不少故事透露出时代变迁作用于人物性格时对其命运产生的连锁反应,同名小说的背景即在政变发生前夕,《1978年的几天》则描绘出流亡作家的破灭生涯,《安妮•穆尔的生平》则更为典型深刻,它以近似白描的手法讲述一位流亡女子的生平,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气象万千,寥寥数笔勾绘出痛苦跌宕的人生景象,她的身体虽在岁月里老去,但与生俱来的伤痕却仍在不断生长。这部短篇集的最后一篇“微博体”小说《邀舞卡》里,在波拉尼奥对聂鲁达进行重新审视之间,他还自问自答一句,“我这一代智利人是勇士吗?是的,是勇士。”一代真正的勇士,被祖国和命运所背叛,在荒野与未来这片混沌的风景里寻求理想之路,结局早已注定,没人能幸免于卑微与荒诞,这便是波拉尼奥所向我们展示的。 即便残酷如斯,但波拉尼奥也仍在寻求逃离的途径,他与拉美文学之间的纠缠与战斗,对超现实主义传统的憎恨与厌恶,都可以为此明证,他相信自己的写作发生于反叛与流离失所之间而非对传统的直接继承,“必须消灭父辈,这个诗人是纯粹的孤儿”(引自《邀舞卡》),在文学上,波拉尼奥的确算得上是位偏执的亡命徒,无父无母,只写蕴含着神秘秩序的苍凉宿命,“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引自《牙科医生》)。波拉尼奥的一位好友曾如此评价他的作品:“总是让你很容易进入,迷失在里头,也同样可以让你找到自己。接着回到家中,回到这个美丽又可怕的星球,往好的方向改变,往更好的方向改变,永不停止。”的确,在其作品的空间之外、结局之后,总有挥之不去的凄楚与温柔,正是这种情绪,才使得部分残酷与不幸得以消化,波拉尼奥仿佛在试图告诉我们,即便是这颗行星最后的夜晚,星辰和灯火也将如昨日般明亮,璀璨。for《周末画报》

地球上的其中一个夜晚

当我看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是三点十分(很快就跳到了十一分),事实上,我的时间快了足有两分钟,因此,实际上应该是三点八分。我喝了五杯龙舌兰和一小杯咖啡以及另外一大杯咖啡(加了一整包糖和一些牛奶),但咖啡淡而无味,因此我确信不是咖啡让我失的眠。通常情况下,能叫我失眠的只有酒精。这已经是惯例了。失眠的另外一些原因包括外面美妙的虫鸣和狗拖动铁链并踩踏在碎砖瓦或木料或塑料上所发出的声响——事实上,因为它默不作声,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然后它终于哀叫了几声,不过哀叫起来更像人了——今天,下面彻夜通宵的烧烤排档却安静的很,当然,还有楼上的空调外机的冷凝水下滴到我窗外的空调外机发出的滴答声,以及我房间开着的风扇声。然后,一个小家伙在黑暗中跳上了我的右臂。我马上用左手将它盖住,事实上顺带揉搓起来。务必保证它先晕过去。打算睡觉以前,我从看了一半的《地球上的最后的夜晚》看到,看完,《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就剩下《牙科医生》和《邀舞卡》最后两个故事没看了。所以,为了杀掉那只跳蚤——已经离开两个半星期的两只猫的馈赠,这是件伤心的事,我就暂时不在这里说了——我已经差不多两个星期没杀过它们了,为了杀掉它,我开了灯,过程中继续搓揉它,并最后用指甲结果了它的性命。我在最后一个故事中读到这么一句(在第283页、总共只有288页):“伤心能死人吗?能。伤心能死人。”我记得在《荒野侦探》或《2666》中看过类似的表达。那两本书我已经捐给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事实上,那家咖啡馆我只去过两次(虽然不时夜间散步的时候会经过),其中一次还是为了把书送去(第一次是在靠近午夜的时刻)。当我谋杀了那只跳蚤的时候,有一阵子我试图寻找其它的受害者,可是没有,当然,开灯的那一瞬间(或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在剩下的暮色中将罗贝托·波拉尼奥的这本小说集看完了。因此,在三点十分(很快就跳到了十一分)事实上三点八分的时候,我看完了最后一页。我忘记醒来的时候是几点了,因为那时候我忙着(专注于)寻找跳蚤。这是一系列作家关于作家的故事,弥漫着绝望、浪漫、和神秘的气氛。大多数的故事都只是一个碎片,都极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巨大沉默体的一部分。但终究是没有如《荒野侦探》和《2666》那样成为巨大的沉默体,因此,不得不说带来了比那两本大部头更少一点的感动。但因为是一如既往的作家关于作家的故事,因此,仍然是相当激励着、特别是像我这么一个以业余的游戏的心态业余地游戏地进行写作的家伙。我想像着,假使RB能一直活到现在并一直活下去的话,这绝对会成为他的另一个巨大沉默体。总之,这个《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的标题就已经有那样的特征了,一如《荒野侦探》和《2666》,它对小说的内容将不是一种概念,或抽象的意象,它是另一重独立的不可名状的形象。即使在RB那些巨大的沉默体中,大量的留白,也仍是最大的特征之一,到了这样的短故事里则是愈发的不可收拾,这些留白促使故事的角色在故事以外的驱动性暗潮涌动。这让他们(它们)显得十分迷人。

放不下的诗意

在很多有经验的阅读者眼中,小说越来越像一门综合“学科”了。它与各种知识相交,本身变得庞大缭乱,像一个过渡肥胖的人,看上去敦实有力,实质上却虚弱至极。在这个时候,读波拉尼奥也许是最适当的。特别是他的短篇,轻灵,纯粹,实在。是那种典型的文学作品,拥有其他任何一门学科都无法达到纯真特征,这个时候可能你又能找回最初阅读的感觉了,那种绝对的、真实的感觉,因为这也正是波拉尼奥追求的,对于感觉本身的珍视与忠实。与那个浑身充满力量的海明威不同,波拉尼奥擅长写生命的弱音。比如《圣西尼》里的作家圣西尼,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他流亡异乡,他的作品受到过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等人的赞扬,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当记者的儿子被独裁者枪杀后埋入了万人坑。他应该是那种才华横溢,人生充满悲壮色彩的作家,这种悲壮应该被大书特书,可波拉尼奥不。他写他通过参加写作比赛捞取奖金,写他如何教会“我”一稿多投,圣西尼给“我”的来信通常是沉闷的,主要内容就是询问各类写作比赛的信息,以此来赚取有限的生活费。这样子写一个起码算得上是优秀的作家实在是有贬低的嫌疑,也太寒碜了不是吗?这种“低气压”让人觉得不是滋味,觉得通常的理解习惯被瓦解了。常读波拉尼奥的人一定会时不时对他在作品中表现出的价值取向摸不着头脑,因为小说主人公所遭遇的一切本身,远远强于他可以对此作出的判断。圣西尼穷,远离祖国,死了儿子,唯一得意的写作也无法使他过得好一些,在波拉尼奥看来这一切都比圣西尼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更重要,在他的笔下,知识分子的处境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窘迫到他们几乎无法站在任何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去撇开,无视,批判,倾诉,嘶吼些什么。当然,这与波拉尼奥本人的经历是有关系的,这个短篇比其他作品更能让我们窥探到作者真实的内心和细微的情绪。的确,在当时拉美的政治大环境下,这些流亡的作家们失去了尊严,他们没剩下什么的形而上的可以仰赖的东西,信念啊理想啊热情啊什么的都太虚幻了。但这是否就等于作者(或他小说中的主人公)就丢弃了它们呢?这些对一个创作者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到底被作者放在了作品的哪个部位上?不记得谁说过,优秀的小说从来不是对现实的拙劣模仿,而是在现实之外建立起另一种真实,而在这部集子里所谓的另一种真实也许就是如汁水一般被现实的种种压榨出来的纯正的苦涩吧。这苦涩来自于现实,却比现实更霸道更绝对,这是一种从软弱中表现出来的强势,一种由受虐引发的快感,是站在表象之外的唯一的真相。当一个作家不能让他的文字产生任何实际力量的时候,唯有苦涩、忧郁、受难才能证明他的存在,从而展现出另一种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即是失败者的事业,负能量越强大,作者为此付出的代价越惨痛,作品就越可能卓尔不凡。实际上,波拉尼奥也亲自践行了这一理念,他长期流亡欧洲,在底层工作,接触不入流的作家(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在四十岁之前始终只写诗。在波拉尼奥生命的最后十年,小说才成为他主要的写作内容,且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养家糊口的目的。他的长篇巨著《2666》被分成五卷出版,目的是为了在他死后他的孩子们能拿到一笔较为可观的版税,而这是他留给他们的唯一遗产。由此看来,诗歌,才是波拉尼奥始终追求的写作,除了不能有物质上的收入,诗歌几乎满足了他对于文学所有的渴望与需求。所以即便他最后讽刺性地以小说成名,他的作品也始终难以摆脱诗歌的写作思维和内在精神,也正是诗意,这人类存在最直接最唯美最忧伤的佐证,成就了他的小说。相较于长篇,短篇更具有波拉尼奥式的诗风,因为无论是篇幅,叙述语言还是主题,短篇都更接近于诗。首先从结构上说,对面短篇作者特别迷恋片段化的写作,即使有如《安妮·穆尔的生平》、《恩里克·马丁》这样较为完整地记叙某人一生的篇目,也大多只是浮光掠影式的抓住一些琐碎的细节而非庞大的里程碑似的大事件。加之他笔下的主人公不外乎知识分子、迷惘的年轻人和流亡者,他似乎从没想过写其他与他本人的身份不是太相似的人。所以我们很容易就能把这些小说看成是自传体的诗歌,被反复吟咏,声调低回,外部情节渐渐褪去,缓慢现出主人公灰白干冷的内心来。此外,波拉尼奥的语言有一种冷感,用词典雅而谨慎,刻意形成疏离。他总是把第一人称的“我”设置成一个旁观者,于是从“我”眼中看出去的人,多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的,看去真切,却又缺了温度。这玻璃,似是作者刻意造出的阻隔,他让这些主人公更不易被抚摸,理解和关照,更显得更孤僻荒唐。语言的节制反而加强了对这水门汀一样冷冰冰硬邦邦的情绪的表达,就像水流漫溢开来,看似徐缓,却有着一股深邃的力量。也许,波拉尼奥就是刻意要让读者用心去捂热这些冷飕飕的情绪,把冷极了的我们逼出一股狂热来,因为他知道,唯有这被逼迫出来的狂热,才是真实的感同身受。撇开结构的庞杂,除却思辨的艰深,作者仅运用大量细节与语言直指人心地勾勒出种种细密晦涩的情绪,这难道不是诗人最惯常的手段吗?虽然他深谙文字的迂回之术,使之始终在冷与热、内与外、相知与疏离之间徘徊,但写作的终点仍是坚定地归于人类的本真,归于语言的本真,这份赤子之心,是最打动人的。

拉丁美洲的思考

从第一行字开始,就是典型的拉丁美洲文学的风格。作为一部短篇集合,这本书的可读性很强,比《百年孤独》之类的大部头更加引人入胜。与书名相同名字的那个短篇,是比较值得推荐的,但是其它几篇,我却觉得思考的深度甚至比这一篇更加深刻。关于历史、智利革命、在动荡年代普通人和流亡者的生活以及人性的思考都很有深度。

给波拉尼奥

预言?是啤酒上的白色泡沫是倒下方带血的拳击手套是穿插在探戈舞曲中的防空警报是噩梦 是发噱 是刑讯台前未完的手稿罪恶张着嘴万千密牙叫人战栗语网交织 闪着银光技艺昂着头稳住心 轻盈踱步于高空钢丝欲望流逝在肉体的沟壑而心被俘获行骗者 小偷强盗 嫖客和娼妓赞美这些道德败坏作奸犯科者吧在火舌吞噬的高墙背后白色幽灵 侧目而视奥德修斯一号奥德修斯二号奥德修斯三号奥德修斯………两千六百六十六号芝诺悖论无限搁置了通向圣地亚哥的道路

没有标题

By陈学舜这本书看起来有一些费劲。遥远的拉丁美洲那些颓废的诗人和作家,那些神秘而忧伤的夜晚,都让我感觉整个阅读过程像是在经历一场断断续续的杂乱旧梦。作者是智利人,书里的人物也都是一些流亡在拉美各国的智利作家。他们过的那种拼命毁灭自己的生活是我不赞同甚至有些厌恶的,但也可能是我未能理解他们亲历的那段家国历史。不管怎样,做文艺的人很颓废的样子在我看来是很傻X的。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试图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对生活没有半点野心,对工作亦只求努力做好,懒得去争抢。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呢?轻盈而自由?与别人不一样?不配合常规生活的节奏?或者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争取?我不知道。想起一段台词:“原来你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不,我是一个看一步走一步的人。”我认为这不是颓废,但这样的态度无疑需要和自己内心以及外部世界有更多的冲突,毕竟这个世界从不缺乏想要改变他人想法的人,也不缺乏认知不全的爱。所以这本书中有一些句子和场景还是准确的命中了我:接着,X的弟弟挂上了电话。B孤独一人了。——《通话》有一次,我问他:喜欢哪种女人?这是一个没话找话说的少年提出的愚蠢问题。但是,“毛毛虫”认真对待,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他想了又想。最后说道:安静的女人。后来又补充说:可只有死人才安静啊。过了一会儿,又说:就是死人也不安静。——《毛毛虫》我怀着伤心又好气的心理去看看那位俄罗斯老人。他则用亲切地眼神看看我。我问他:您听从她的劝告了吗?老人回答说:当然,我一向听从尊贵女士的忠告。——《安妮·穆尔平生》沙漠的夜色是什么颜色呢?这是一个愚蠢的修辞问题,里面寄托着我的未来,或许不是未来,而是我忍受心中痛苦的能力。——《戈麦斯帕拉西奥》B快活的想:明天我们就走了,明天我们就回首都墨西哥城去了。这时他们动手打起来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立刻,他想:这话不该说。又想:M要挂电话。他咬紧牙关,面部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但是,M并没有挂上电话。——《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想念一切相信拉美有天堂而死于拉美地狱的人们。——《邀舞卡》读到这些部分的时候,自己的命运很奇异的被一只手拨弄开来又迅速合上,让你一瞬间以为看到真相却又什么都没看到。这种朦胧和不可知的感觉真可谓美妙,就像小时候知道隔壁的小姑娘和自己不一样,而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只想要每天捉弄她,想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出现的不一样的表情。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推荐这本书。大部分不想一口气读完的书都没有什么好推荐的。

个人阅读经验里最好的小说集之一

之所以要加个“之一”,是因为还有《聊斋》,只有《聊斋》。在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之前的几个月,我读的博尔赫斯毛姆布考斯基哪怕是三言二拍,都无法与之比拟。当然,还有一千零一夜契诃夫皮兰德娄杰克伦敦海明威马尔克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加缪乔伊斯,都无法与之比拟。甚至塞林格。甚至庄子。更不用说村上春树麦克尤恩还有什么卡佛张爱玲沈从文鲁迅。——我说的都是短篇,至于长篇,至少伟大的《2666》是远远比不上《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的。我在这本书里感受到的很简单,就是我所认为的恰到好处。对我来说,这本书就是启示录。前后买过四本,两本送了别个,手上有一本还没开封,看的始终是那本快翻烂了的,包括我女朋友。她似乎比我更喜欢,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大概要不了多久,另一本就得开封了。

波拉尼奥的身份变幻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著名智利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首部短篇小说集。他的长篇小说《荒野侦探》和《2666》曾一度引起拉美乃至世界文坛的轰动,据说1998年《荒野侦探》出版时的盛况不亚于三十年前的《百年孤独》。而他在短篇小说上的造诣更是享有盛誉。有评论认为他的短篇小说与博尔赫斯和卡夫卡相比也毫不逊色———“从伦敦到纽约,人人都爱波拉尼奥。”这本集子由十四个故事组成,十四个关于流亡者或是边缘人的故事。虽然故事情节有别,但主旨相近———一个智利流亡者在欧美四处游荡,所涉经历则串联起其他同类人的故事:他们“理想破灭,挣扎于边缘,困于梦魇”:《圣西尼》里的圣西尼看起来是知名作家,却不得不为生计所困,汲汲于“得奖”;《恩里克·马丁》里的马丁是一位诗人,对自己的创作事业怀着特别的热忱,但最后却离奇地悬梁自尽;《一件文学奇事》里的作家B从内心鄙视同是作家的A,但他的新书却意外地受到A的公开赞赏,B于是开始了与A奇特的交往;《毛毛虫》则描写了逃课的“我”与同样在街上游荡的看起来像毛毛虫的男人之间的“友谊”;而那篇与集子同名的《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则讲述了B与父亲去墨西哥阿卡普尔科度假的故事,旅途中B一直在读诗和睡梦间追寻着“失踪”或是“离开”的意义,当他终于若有领悟时,假期结束了,他们要回去了……这些小说或以第一人称“我”来叙事,或以第三人称“B”来叙事。而毋庸置疑的是,“我”和B (B是波拉尼奥名字的缩写)都是波拉尼奥的影子,这些小说带有强烈的自传或是半自传性。波拉尼奥出生于智利,却一生在智利、墨西哥、西班牙等地漂泊。他参加过智利的社会主义革命,也遭到过逮捕。虽然直到四十岁才开始写作事业,但一生著作颇丰,影响深远。这传奇的一生,如梦似戏,让人不可避免地联想起他短篇里的诸多细节,比如许多主人公都有着作家和诗人的身份,又比如对于流亡的亲身体验。而除了这些明晰可辨的细节,小说更深处弥漫的一种无望却不绝望、失落却不颓丧的复杂情绪,更是带有波拉尼奥的深刻烙印。只是这些带有浓厚自传意味的小说,又不同于与波拉尼奥差不多同时代的美国著名作家卡波蒂所创作的那类“非虚构小说”。因为这些故事本身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情节设计常常荒诞离奇而无现实逻辑,可见波拉尼奥并没有用“代入”的方式在故事中直接袒露自己,而是从更为抽象和象征的层面,借由这些看起来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去探究自己的内心深处。所以,这些故事的主人公虽然身份各异,但其实是波拉尼奥在变换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来叩问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像米兰·昆德拉所说:“在小说中,作家根据种种实验的自我(众多的人物),对种种存在的伟大主题进行彻底的探索。”于是,从不同的故事里,我们可以觉察到在流亡生活中理想破灭的那一代人的无奈和坚持。而这样的叩问因为源于内心却附着于离奇而具有象征性的故事躯壳“对总体意义上的年轻人产生了共鸣”———主人公们都在努力地融入这个世界:写小说写诗办杂志,寻找爱人,也寻找真实的自己,但他们似乎注定只能是边缘人,总是处于爱与恨、理想与妥协、信仰与放纵的夹缝地带。小说结尾,主人公们常常以一种莫名的姿态死亡或是离开,在多篇的小说结尾,都会有类似的情节发生。而波拉尼奥处理短篇的方式更让我觉得惊讶———平静简洁,干净利落,没有什么多余的渲染。比如这篇《一件文学奇事》的结尾:“到了A住的楼层,A站在开门处等着他呢。A高大,苍白,比照片上略胖。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怯。B立刻觉得支撑他来A家的全部力气顷刻间消散了。……终于,A说出一句:你好吗?B说:很好。”几乎没有多余的词句,但却让A与B最后相见的场面定格在高潮,意在言外,令人思忖。就像优秀的抽象画家必须有着扎实的写实功底,事实上,对于小说创作的繁复技巧,波拉尼奥是极为擅长的,他之前的长篇即是明证。只是,对于短篇他似乎有意而为地采取了这样的写作风格。这让我想起中国传统美学注重的“留白”——— 小说的主人公们不知何去何从的结局是种留白,小说的风格简洁却含不尽之意也是一种留白。这种留白让人在阅读波拉尼奥的小说时会完全地身陷其中,如《纽约时报》的评论所言:“波拉尼奥的短篇营造了一种神秘和忧郁的氛围,一种令人联想到巴别尔和卡夫卡,忘记故事以外一切的氛围。”而在掩卷后,又会处于长久茫然之中。波拉尼奥将一个似乎无望的世界展现在我们面前,却从不放弃对于自由、理想、青春的追求,如他自己所说:“你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他让我们明白,面对这样的悖论和两难,我们只有直面。来源:南方都市报作者:来颖燕

不是书评

喜欢书中的这句话: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蛮多篇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把自己的流亡和阅读经历带入作品中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还好波拉尼奥驾驭住了。偏爱《通话》和《安妮·穆尔的生平》所引出的孤独感。另外,波拉尼奥的迷宫比较好走,不像博尔赫斯那么复杂。

不能因为白菜没有味道就不吃它

你是不会喜欢这本书的,但或许你会爱上它,因为它毫无赘肉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拉美味,流浪味,烤肉味,波浪味,油漆味,下雨前腥臊的水汽味。但你也有可能憎恨它,就像被一块石头绊倒再怀有恨意注视石头一样,不完美性使你必须浪漫的神经疯狂。主人公知名不具,多为AB,多为诗人,多为倾听者。你一定在路边见过他们,把手插在裤裆里取暖,眼神像被来往过客的脚步声啃过一样残缺。它甚至不知所云,但每个篇章读至最后一行,感觉就像星期天临近黄昏的下午时分站在不高的山坡上望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山脉,被刺眼阳光折磨得不堪一击的农舍,如同癞子头顶生长的参差不齐的毛发一样的野草。忧伤者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总有人会耍赖似地希望以流泪来判断自己内心的位置。它所折射了一些人,他们是甘于平庸和无法伟大之间自我拉扯的产物。他们具备了成为伟人的心,却没有具备成为伟人的躯干。蹩脚诗人,奖金猎人作家,死去了前女友的普通男人,父子,乘坐长途客车的旅客,滥交的女子,讨人喜欢的甜心,他人的垫脚石。因为实在是太不知所云,我只好百度了几篇书评来看,啪嚓总结陈词,此书名为流亡。流亡是什么狗屁东西?上校每一周都在邮局等待来信,出门,回家,出门,回家。他的出发地和目的地之间一头连着生,一头连着苍凉的死,他也在流亡。另一个拉美人安布罗修抛弃了他的黑妈妈跑到利马的圣地亚哥家里开车,爱上了女仆,成为了男宠,偷了车回到老家,老婆死了,再回到利马杀狗。他的每一举一动都具有归属感,但是他的流亡同样刻骨铭心。美洲大陆大概在以每年一厘米的速度漂离其他大陆。在一个时期里,拉美是一个流亡的大陆。不是巴尔沃亚踏过的那个大陆。拉美的流亡像一块秃鹰翅膀一样时刻笼罩在人们头顶。在聚会里无所适从的人群,在书友会里独自静坐的三流作家,在墙上留下高利贷号码的穷困诗人,他们都有一项共同的特点。阿根廷好像总是在下雨。

【深港书评 (3)】地球上最后的波拉尼奥:专访译者赵德明

晶报:从《荒野侦探》到《2666》,不少读者都说波拉尼奥难读。您认为,波拉尼奥作品的阅读障碍是什么?该怎么克服这种阅读障碍?赵德明:我翻译波拉尼奥作品,已出版的有《2666》、《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已经翻译完成,准备出版的有《护身符》、《美洲纳粹文学》和《回归》,再加上读过的《荒野侦探》,波拉尼奥的作品我总共读过有六部了。对这六部作品,我用的阅读方法是“笔读”,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把它们从字面到字意都弄明白了,再去了解作家当时的状态以及写作的时代背景。当然了,我是个特例,不能要求每一个读者都象我一样既懂西班牙文,还要有耐心。虽然我读的非常非常慢,但越读我越能了解波拉尼奥和他的作品,越读我越清楚他是如何做写作的前期准备,那是一个极大极漫长的工程,可以说波拉尼奥之前积累了整整一池水,而他在写作时只舀了一瓢而已。举一个例子,比如《2666》里的那位德国作家阿琴波尔迪,曾经闹出了一个笑话,由于波拉尼奥把这位德国作家写得活灵活现,而且用这个人物连接了德国现当代文学史,德国文学界真的有不少人信以为真,到处去查阿琴波尔迪的资料,最后才知道他原来是波拉尼奥虚构的人物。我们除了要佩服波拉尼奥塑造人物的艺术成就,更要敬佩他对德国乃至欧洲文学史的了解。所以我觉得波拉尼奥的作品的主要阅读对象,应该是了解一定欧美文化历史背景的读者,不了解他作品中的背景和典故,是很难读下去的。晶报:能否介绍一下您新翻译的《护身符》、《美洲纳粹文学》和《回归》这三本波拉尼奥的作品?赵德明:我刚刚结束了短篇小说集《回归》的翻译工作,目前在做二读,可以说,这本书比之前我读过的波拉尼奥作品都打动我,包括《2666》和《荒野侦探》。这是为什么呢?主要是我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他在写《2666》和《荒野侦探》前,确切地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就已经把这两本大部头里的一些故事写成了短篇小说。换句话说,其实波拉尼奥短篇小说集里的精彩故事,在《2666》里比比皆是,但为什么有些人在读《2666》时不容易发现或者干脆忽略了呢?我想主要是因为那本大书里有太多历史典故难懂,这些阅读障碍让那些精彩的故事反倒成了碎片,而短篇因为篇幅不大,波拉尼奥写的也更直接精炼,所以更好懂。对了,补充你刚才的问题,我认为读波拉尼奥的短篇,能更好地了解他的长篇。晶报:在阅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这部短篇小说集时,我就觉得波拉尼奥的短篇写得非常简练和精确,虽是惜字如金,但故事非常流畅,相比起来,他的长篇则显得粗糙和散漫。赵德明: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如果接下来再看《回归》,我相信你的这种感觉会更强烈。在我看来,波拉尼奥完全可以称之为短篇小说的大师,甚至可以媲美契诃夫。事实上,你这个问题我在翻译《2666》的时候也在一一打开,我很想跟你分享自己的心得,那就是——《2666》是一本几乎完成但终究没有完成的作品。当然,原因我们都知道,那就是波拉尼奥猝然辞世。他在生前曾经嘱咐过自己的文学代理人和家人,(由五个独立又彼此呼应的故事组成的)《2666》要以五本书出版,也就是五个中篇独立成书,而且每本都要再进行细加工。但在波拉尼奥去世后,他的文学代理人和他的家人经过商量,违背了波拉尼奥的初衷,将《2666》的五个中篇以一本书的方式整体出版。我觉得波拉尼奥的文学代理人可能是出于好意,他也可能真的理解了波拉尼奥在五个故事中暗含的统一寓意,但这个作法不仅破坏了波拉尼奥原本五个独立中篇成书的艺术结构,也造成了广大读者的阅读压力,毕竟普通读者与那位文学代理人的领会能力、思考水平以及对波拉尼奥作品的熟悉程度都是相去甚远的。此外,波拉尼奥在这本书的创作中也运用了各种叙事的笔法,这其中不仅有大多数人习惯的写实、写细节、写故事,还有大量留白,而这种笔法是一些读者不熟悉甚至不习惯的。我们知道,在上世纪80年代前,拉美文坛流行追求梦幻式、独白式的写法,而波拉尼奥这一代拉美作家对于这种写法很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种写法是通过种种写作上的花样来取悦读者,所以他们提出了“再写实”、“新写实”的主张,而阿根廷大作家科塔萨尔在写实中采用大量留白,把想象的巨大空间留给读者的写法则深深影响了波拉尼奥们,他们信奉科塔萨尔的名言“读者不参与的小说,不是真正的小说”。因此,我们在读波拉尼奥的长篇小说时,如果不积极调动自己的艺术联想能力,不主动去填波拉尼奥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空白,确实会觉得整部书非常破碎和跳跃,同时也无法领会波拉尼奥留白的艺术效果。晶报:很想请您解读一下波拉尼奥在《2666》五个故事中暗含的寓意,或者说这五个故事深层次的联系是什么?赵德明:这个深层次联系,就是对于人类演化到今天,在物质上、科技上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人性中的邪恶和贪婪却丝毫没有减少和改变,而且还变本加厉,波拉尼奥对此有着刻骨铭心的痛。他的这种痛并不是模模糊糊的个人感觉,而是出于他真实的人生经历,他一生辗转智利、墨西哥、苏俄、德国、西班牙等国,军事政变、镇压社运,种种亲身感受以及所见所闻,都让他对人性之恶有切肤之痛。波拉尼奥的作品中,不止是《2666》,在我最新翻译的《护身符》以及《回归》中的好几个短篇,我们都能读出他经历到的种种恐怖与难过,对于人类以种种高尚的名义,行欺骗、残忍、杀戮、贪婪之实,他是厌恶至极的,并且也进行了深刻的揭露与批判。而且,我认为在波拉尼奥眼中,人性恶是不分阶级的,在他的笔下,在下层社会的无产者当中,同样也充斥着各种人性的邪恶与腐败。再回到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觉得今天很多人奉为时尚和主流的价值观,与波拉尼奥在作品中对真善美的追求实际上是相去甚远的,如果你是带着一种麻木的,浮躁的,搞笑的,追求玩乐的心态,如果你对假恶丑不是深恶痛绝,反而觉得没有所谓,甚至乐得效仿,那么你肯定读不进去《2666》以及其它波拉尼奥的作品。晶报:阅读波拉尼奥的作品,会发现他小说的主人公都是被边缘化的知识分子,包括流亡的作家、失踪的诗人……而故事展开也通常围绕着他们的文学创作,以及波拉尼奥本人对种种文坛流派、现象的态度展开。譬如在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这本短篇小说集时,我常会觉得也是在读一本文学评论集。赵德明:你的这种感觉很对。事实上,波拉尼奥在墨西哥的时候,除了文学创作,他还得打工,用以维持生计,这就有了一种古典浪漫诗人的尴尬,那就是物质生存低下,精神追求高尚。就在这个阶段,波拉尼奥提出并在创作中践行了自己著名的“在下现实主义”主张,也就是以在下(层)的身份,通过文学作品议论人生,议论社会,议论文坛,抨击文坛主流和那些遮蔽青年一代进步的所谓文学名家、大腕。譬如,他称墨西哥大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斯为“文坛军阀”,而对聂鲁达、马尔克斯这样的文坛巨星也是猛烈抨击。事实上,当时波拉尼奥那一代拉美作家大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认为那几位文坛巨擎就象参天大树一样,不仅挡住了他们的前路,甚至挡住了他们的阳光。当然,波拉尼奥们这样的想法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同样,在当时的拉美文坛也的确存在着少数几位大师为主流,而同样才华横溢的青年一代被边缘化的情况。晶报:在波拉尼奥的作品中,我们读出了他对人类的失望,您认为,波拉尼奥在去世前有没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赵德明:从他作品中的沉重、压抑、痛苦来看,我认为他是绝望的,如果说对他而言还有一点亮色的话,那就是爱了。波拉尼奥的爱包括了他对妻子、女儿的亲人之爱,也有他对文学之爱。当然,在他的小说里,我们也能读出他对真诚的爱的描写,比如在《2666》中,阿琴波尔迪爱上了一位得肺病的姑娘,又比如在短篇小说集《回归》中有这样一篇,讲的是一位拍色情片的女演员的爱情故事,这些爱都写的非常纯,非常美,有可能在一些世故、庸俗的人看来,也非常的不合逻辑,不可思议。我觉得波拉尼奥是想让我们思索一下,我们作为人类,除了动物性之外,能不能再多一份人性,在今天所谓灵魂、所谓道德被贬斥到可有可无的地步,被一些人视作一文不值的时候,我们作为人类是不是能多一点人性,多一点爱,这些力量或许可以让我们不再绝望。赵德明1939年出生,北京大学西语系西班牙语教授,博导,他是最早把秘鲁、西班牙双重国籍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作品译成中文介绍给中文读者的国内西班牙语文学研究者。另译有罗贝托·波拉尼奥、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聂鲁达、奥克塔维奥·帕斯和路易斯·豪尔赫·博尔赫斯等许多作家的作品。来源:晶报深港书评作者:晶报记者 刘忆斯

执著的诗意

在很多阅读者眼中,小说越来越像一门综合“学科”了。它像一个过度肥胖的人,看上去敦实有力,实质上却虚弱至极。这时,读波拉尼奥也许是最适当的。他的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轻灵,纯粹,实在,是那种典型的文学作品,拥有纯真特征。读者可能又找回最初阅读的感觉了——绝对的、真实的感觉,因为这也正是波拉尼奥追求的——对于感觉本身的珍视与忠实。与那个浑身充满力量的海明威不同,波拉尼奥擅长写生命的弱音。比如《圣西尼》里的作家圣西尼,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流亡异乡,他的作品受到过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等人的赞扬,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当记者的儿子被独裁者枪杀后埋入了万人坑。他应该是那种才华横溢、人生充满悲壮色彩的作家,这种悲壮应该被大书特书,可波拉尼奥不,他写圣西尼通过参加写作比赛捞取奖金,写他如何教会“我”一稿多投,圣西尼给“我”的来信通常是沉闷的,主要内容就是询问各类写作比赛的信息,以此来赚取有限的生活费。这样子写一个起码算得上是优秀的作家实在是有贬低的嫌疑,也太寒碜了,不是吗?这种“低气压”让人觉得不是滋味,觉得通常的理解习惯被瓦解了。常读波拉尼奥的人一定会时不时对他在作品中表现出的价值取向摸不着头脑,因为小说主人公所遭遇的一切,远远强于他可以对此作出的判断。圣西尼穷,远离祖国,死了儿子,惟一得意的写作也无法使他过得好一些,在波拉尼奥看来这一切都比圣西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在他的笔下,知识分子的处境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窘迫到他们几乎无法站在任何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去撇开、无视、批判、倾诉、嘶吼些什么。当然,这与波拉尼奥本人的经历是有关系的,这个短篇比其他作品更能让我们窥探到作者真实的内心和细微的情绪。的确,在当时拉美的政治大环境下,流亡的作家们失去了尊严,他们没剩下什么形而上的可以信赖的东西,但这是否就等于作者(或他小说中的主人公)就丢弃了它们呢?这些对创作者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到底被作者放在了作品的哪个部位上?有人说,优秀的小说从来不是对现实的拙劣模仿,而是在现实之外建立起另一种真实,而在这部集子里所谓的另一种真实也许就是如汁水一般被现实的种种压榨出来的纯正的苦涩吧。这苦涩来自于现实,却比现实更霸道更绝对,这是一种从软弱中表现出来的强势,一种由受虐引发的快感,是站在表象之外的惟一的真相。当一个作家不能让他的文字产生任何实际力量的时候,惟有苦涩、忧郁、受难才能证明他的存在,从而展现出另一种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即是失败者的事业,负能量越强大,作者为此付出的代价越惨痛,作品就越可能卓尔不凡。实际上,波拉尼奥也亲自践行了这一理念,他长期流亡欧洲,在底层工作,接触不入流的作家(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在40岁之前始终只写诗。在波拉尼奥生命的最后10年,小说才成为他主要的写作内容,且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养家糊口的目的。他的长篇巨著《2666》被分成五卷出版,目的是为了在他死后他的孩子们能拿到一笔较为可观的版税,而这是他留给他们的惟一遗产。由此看来,诗歌才是波拉尼奥始终追求的写作,除了不能有物质上的收入,诗歌几乎满足了他对于文学所有的渴望与需求。所以即便他最后讽刺性地以小说成名,他的作品也始终难以摆脱诗歌的写作思维和内在精神,也正是诗意,这人类存在最直接最唯美最忧伤的佐证,成就了他的小说。相较于长篇,短篇更具有波拉尼奥式的诗风,因为无论是篇幅,叙述语言还是主题,短篇都更接近于诗。首先从结构上说,面对短篇作者特别迷恋片段化的写作,即使有如《安妮·穆尔的生平》《恩里克·马丁》这样较为完整地记叙某人一生的篇目,也大多只是浮光掠影式的抓住一些琐碎的细节而非庞大的里程碑似的大事件。加之他笔下的主人公不外乎知识分子、迷惘的年轻人和流亡者,他似乎从没想过写其他与他本人的身份不太相似的人。所以我们很容易就能把这些小说看成是自传体的诗歌,被反复吟咏,声调低回,外部情节渐渐褪去,缓慢现出主人公灰白干冷的内心来。此外,波拉尼奥的语言有一种冷感,用词典雅而谨慎,刻意形成疏离。他总是把第一人称的“我”设置成一个旁观者,从“我”眼中看出去的人,多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去真切,却又缺了温度。这似是作者刻意造出的阻隔,他让主人公更不易被抚摸、理解和关照,显得更孤僻荒唐。语言的节制反而加强了对冷冰冰硬邦邦的情绪的表达,就像水流漫溢开来,看似徐缓,却有着一股深邃的力量。也许,波拉尼奥就是刻意要让读者用心去捂热这些冷飕飕的情绪,把冷极了的我们逼出一股狂热来,因为他知道,惟有这被逼迫出来的狂热,才是真实的感同身受。撇开结构的庞杂,除却思辨的艰深,作者仅运用大量细节与语言直指人心地勾勒出细密晦涩的情绪,这难道不是诗人最惯常的手段吗?虽然他深谙文字的迂回之术,使之始终在冷与热、内与外、相知与疏离之间徘徊,但写作的终点仍是坚定地归于人类和语言的本真,这份赤子之心最打动人。来源:文艺报作者:陈嫣婧

波拉尼奥提到的<<告别>>

波拉尼奥:他的文学就是他的世界

这两年,随着《荒野侦探》和《2666》的出版,智利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小说大热,但是这两本小说的长篇巨幅形式也让很多人觉得有些吃不消。我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是真心喜欢这样的作家,有多少人是为了跟风这种文学的潮流,波拉尼奥的小说一度成为了文学爱好者圈子里的接头暗号,所谓暗号其实就是标签的意思,拿出来显摆的并不代表你真正感兴趣。也正是这种火热的劲头让我更加怀疑有多少人真正啃了这两部都将近千页的作品。文学也是有重量的,有时候看着一本大书的畏惧不亚于看到了一场筋疲力尽的搏斗。与文学的搏斗并不都是愉快的,文学史上有很多天书似的作品,机缘巧合之下才被搁置到了文学众神殿,被后来人顶礼膜拜,比如乔伊斯就是专门制造这种神谕文学的。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律,适合被膜拜的作品也许适合敬畏,适合被更加专业的研究者过度阐释,但是并不适合普通读者的阅读——所谓适合,就是没有职业评论家的吹捧,读者也会自发性地喜欢阅读。幸好波拉尼奥的两部传世之作具备了传世的理由,也具备了普通读者也可以轻松踏入的门槛。这是两部容易为人亲近的作品,唯一令人畏惧的可能初次接触时,拎在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让人有点无所适从。我有个朋友出门远游的时候总是拎着一个《2666》的袋子——这属于文学宣传的一部分,但是从个人意义上说,她无疑践行了波拉尼奥的流亡般的行为艺术,而且用一种波拉尼奥喜欢的方式,或者说她喜欢波拉尼奥的形式。我还有一个朋友,她要我推荐波拉尼奥的作品“哪一本更适合阅读?”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这种文学上的欣赏品味是否会遇到波拉尼奥的阅读障碍。要是前两年,《荒野侦探》和《2666》刚出的时候,我还真有些犹豫不定,现在刚好,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刚刚上市,把这本迷人狂野的集子作为阅读波拉尼奥最好的入门书,是最好不过了。说这些好像都是废话,但是《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确实更适合作为了解波拉尼奥的入门小说,一个当然是篇幅短小,十四篇小说有利于阅读的中断与思考。想想在阅读《荒野侦探》和《2666》时,思绪的中断可能意味着你失去了阅读的兴趣与线索。按照心理学的说法,一个人的注意力持续集中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再多的时间意味着阅读的兴趣变成了煎熬。博尔赫斯曾经说阅读一本伟大的作品就仿佛与一场伟大的阴影搏斗,博尔赫斯举得例子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沉浸在灵魂苦难中,像阴郁的天空一样深邃的作家,而阅读大多数作家的时候并不能带来这种成就感,因为那种搏斗更多的是因为无法忍受。国内有一位作家打破了创作以来的记录,写了一套四千多页的书,还因此获了奖。我对这样的写作充满了敬意,但与此同时总怀疑是不是有人真正读过全套书。这不是怀疑一个作家的创造力,而是怀疑一个普通读者的忍受能力。相反,在阅读波拉尼奥的《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你不会有这种担忧,十四个短篇,不同的规格,不同的故事,正适合每一个夜晚读两篇,至少这不是地球上最后的一个夜晚,不用担心读不完留有遗憾,你还能有充裕的时间读完这本集子,带着一天幸福的心满意足入睡。《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更适合了解波拉尼奥还有一个原因,它可以作为波拉尼奥的精神自传来阅读。当然,我们总是说文学是作家最好的自传性说明,但是文学的虚构性横亘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尤其是对一个智利作家而言,某种陌生性还是存在的。作家总喜欢隐遁在作品的后面,对读者察言观色。作家不喜欢抛头露面,一方面是因为作品已经完成了,他不需要在画蛇添足,指手画脚,解读权利应该交给读者来完成;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作品自有生命,它的衍生与传播是不受控制的,读者喜欢在小说中倾注自我的情感,融入自己的解读方式,聪明的作家自然不想与读者的再创造发生冲突。但是文学中红有一种类型文学是自传性质的,比如雷蒙德·卡佛总结自己的创作时就说,一点点自传性和大量的想象是最好的方式。我说这本小说集是波拉尼奥精神上的自传也是这个意思,自传当然要求恰如其分的真实,而且一般写自传的人都是功成名就的作家,觉得自己的人生基本可以圆满,担心别人作传达不到自己的完美,纳博科夫就是这种求全责备心理,最终还得自己动手写了《说吧,记忆》。波拉尼奥生前属于那种郁郁不得志的作家,2003年去世前虽然留下了数量众多庞大的作品群,但是能够给他挣得荣誉还是他去世之后。《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收录的作品中的主人公大多数时候叫B,偶尔会有别的名字,但无一例外是一位来自智利的流亡者。波拉尼奥用这种形式丰满了自己生前的经历。他的自传是虚构的文学,是一点点现实的影子加上阳光的折射,光阴的渲染,融入了很多文学意识,霎时间就变得丰满起来。如果说波拉尼奥的长篇让人敬畏,这些短篇作品却是十分迷人。波拉尼奥善于写这些失败的文学青年,诗人,流浪者——说他是流亡者有些过誉,他想通过这些作品制造自己的传奇,但他最终明白,他的传奇只能通过写作来完成,而不是通过政治。小说集中最后一篇《邀舞卡》写到了主人公1973年回到智利参加革命,结识了形形色色的革命者,“他们说起死亡来,如同讲述电影故事一样”。随后他被捕入狱,关押了几天后,因为偶遇到两个同学警察才摆脱了困境。“1974年1月我离开了智利,再也没有回国”。这是波拉尼奥对革命幻想的破灭,也是诗人浪漫梦想的终结。波拉尼奥以流亡者的角度写了很多文学上的流亡者,大部分都是虚构的,除了他自己,换句话说,他以虚构文学史的方式创作了文学史上最有魅力的角色,比如小说集中开篇《圣西尼》中提到的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流亡小说家圣西尼,流亡期间只能通过不断地参加各种文学竞赛的奖金维持生活;《亨利·西蒙·勒普兰斯》中失败的作家,“他已到中年,独身,已经习惯了挫折。他按照自己的方式讲究淡泊。带着骄傲和挑战的意味阅读司汤达的作品”。《恩里克·马丁》中诗人,“打算用他的方式吞下全世界”,他愿意成为一个诗人,最终却只能以一种被人同情的方式带上文坛圣人的桂冠,“只有青年诗人和老妓女才会赏识”。《一件文学奇事》中,终于迎来了波拉尼奥自己,也是小说中的B,“没名气,没钱,他的诗作发表在少数人看的杂志上”。他嘲弄一位功成名就的作家,以一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把作家写到了小说中——这其实正是波拉尼奥的小说最大的特色,他用文学指涉的方式成就了自己的文学,在文学中虚构了文学,在存在中虚构了存在,而且煞有介事,与其说波拉尼奥写的是虚构的小说,不如说他书写了一部流亡者的虚构文学史。很多评论者把波拉尼奥的小说看作是后现代小说,我却觉得就是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波拉尼奥的小说也不是后现代主义的风格,他不玩弄技巧,不卖弄学识,不构建圈套,不故作深奥,不挑战读者,不设置隐喻,他的小说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小说只是文学。很多作家写作为了生活,某种意义上波拉尼奥就是这样的作家,他去世前的几年里疯狂地写作,只想在这个虚妄的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影子,但是当我们阅读他的作品时才发现,他的生活就是文学本身,他已经不证自明了文学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思郁2013-5-26书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智利】罗贝托·波拉尼奥著,赵德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3月第一版,定价:45.00元

但愿没有最后的夜晚

这是我看的第二本罗贝托的书,第一本是《2666》。前段时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出版的时候,我几乎是抱着狂热的心态第一时间拿到了书。然后一直没有拆,因为舍不得,想找个完美的时间再去看。后来就像我们大家都明白的,所谓完美的时间是找不到的,它只存在于下次。所以我就在一个普通的乏闷的下午不加思索地拆开了此书。竟有一种报复的自虐的快感,我恨我的完美主义,恨我自己太爱看书以至于愈发沉郁,恨这些书让我沉迷深陷,恨自己无法最深刻地体会到书的美。(我承认我有点傻逼。)这些都是题外话,总之,我不开心地拆开了书,抱着复杂的悔恨和期待的心情开始看第一篇。然后是第二篇,然后是第三篇。然后就没看了。留着,第二天看,然后又留着,第三天看,最后一篇留着,昨天看完。(我再次承认我非常傻逼。)我觉得,《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并没有满足我的期待。罗贝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很多,他使我开始关注拉丁美洲文学,我也是在看了《2666》之后才去看的《百年孤独》(但是BTW,其实我觉得前者与后者没什么可比的,我也没看出来2666哪里表现出了比较明显的魔幻现实主义。我不理解为什么每次评论家们说到罗贝托,都要与马尔克斯做一番比较,还不如和莫言比一比呢。)也是在之后,我才开始关注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等等。不过还是,我觉得他们都没什么好比较的。罗贝托使用的语言习惯(翻译过来的到底有没有很好的保留作者的意图呢?这点我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在我心里成了一个新的体系,给了我很多灵感。所以《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对于我而言,那种期待是有着膜拜的。但是,即使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还是有点沮丧地失望了。但是,毫无疑问,这本短篇小说集里的每一篇都是典型的我所认为的罗贝托风格:语言简练,情节少,莫名其妙。(都是我崇拜的风格。)我最喜欢的几篇分别是:圣西尼,戈麦斯帕拉西奥,邀舞卡。失望的地方在于故事本身。有几篇在我看来就是凑字数啊....(但估计一定是我太浅薄)。比如<安妮穆尔的生平>这一篇,我真没看出什么,我倒是真的看得很难过,不就是个走霉运的婊子的故事么...毫无新意,和美剧英剧里的傻逼女三号一个德行,我真没想到罗贝托会构思出这样老套无聊的故事来,所以我很难过。我讨厌自己热爱看书的原因之一就在这里。不过正如本书中第270页中写的一样:“ 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将来临。”我还是热烈期待下一本,下一本,下一本书。但愿地球上没有最后的夜晚,但愿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完美时间。

当我们仰望夜空,我们看些什么?

当我们仰望夜空,我们看些什么?有人想到星座众多,宿命与运势走向,规划与战略远瞻,爱情及花花世界;古代有钦监天象的官员,奉天承运,观星云,匡政治;一颗流星坠下,有人抓紧拍照,有人要发微博,有人赶忙许愿,司马懿看了以为自已是要翻身。也有人都不当回事。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天而异。智利诗人波拉尼奥曾经论及过类似问题,他的一个有趣的观点认为:星星在天上发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暗,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掉了。      波拉尼奥似乎很喜欢‘星星’这个意象,在他的诗歌小说中反复提及,他觉得我们看见的许多星星,都是透过数百万光年迢迢而来,到达的是它们的光芒,被我们目睹,而它们的肉身,在光辉漫长散发的时间里已经死去消失掉了。这些星星相互远离,可望不可即,它们在漫漫黑夜里长途跋涉,它们迷失、恐惧,前途是一片黑渊,一片未知,它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必须不停走下去,仿佛使命,死亡也无法使其罢休。它们活着的时候鲜有人见,衰弱暗淡,在世界的暗处流浪,死后成为一道光芒或者一道墓碣文,使人发现、追寻、迷失。      波拉尼奥认为这是无数拉美人的天堂和地狱。《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波拉尼奥的首部短篇小说集,由十四个故事组成,这些故事读来像一群幽灵,仿佛是胡安·鲁尔福人鬼混合的世界。这是一幅幅重叠的画面,画中人多生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拉美,他们经历动荡,最后零星流亡在欧洲和美洲广袤的土地上。他们销声匿迹,有些人埋骨于此,有些人依然活着,有些人即将逝去,这些人注定难以留下姓名,终于在茫茫荒野里失去了身影。波拉尼奥亦是这群流亡者中的一员,在这部小说集中他化身为‘B’,不断地被流放,缅怀那些死去的青春梦想,在浑浑噩噩的世界里与那群家伙悲欢交集、擦肩而过。可以说,这些小说是那些孤独浪人、落魄武士的画传,他们像‘一群蹩脚的枪手,执著地中枪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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