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賦格

出版社:INK印刻
出版日期:2013-2-5
ISBN:9789865933609
作者:盛可以
页数:320页

作者简介

她像暫棲樹上的某一種鳥,有華豔的羽毛,孤傲的鷹眼還有細膩與柔情,
詩性般的文字有流水般的暢快與穿透未來的想像,她有自己的王國,
她是天鵝谷的女王。
她在2019年打造了一座基因城邦,獻給生於1960年代的中國人。
在天鵝谷的邦土中,詩人換上了手術袍,從此不再寫詩,
分行的句子只是一排排屍體,一切都是耳鳴和幻象,
─── 身體在這裡,靈魂在哪裡 ───
這是一個關於追求自由而走向禁錮的寓言故事。
主人公源夢六是一位詩人,在一次巨大的遊行抗議中,
認識了同樣無心參與這場政治的姑娘杞子。
後來,杞子在動亂中失蹤,源夢六遭受嚴重打擊,
從此不再寫詩,改行當了醫生。
他以旅行為由尋找於動亂中失蹤的未婚妻杞子,
不料被一股莫名的颶風吹至一個叫做天鵝谷的地方,
這個看似自由且文明的美麗城邦並非他想像的那樣美好:
禁欲、人種優化、神童製造……
非人性的制度與極端的手段讓他感到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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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黄孝阳“在奥斯威辛以后写诗是野蛮的”。当阿多尼挑明诗(至善)与大恶之间犹如刀锋对峙一样的关系后,诗人再难绕开这个令人惊惧战栗的命题。遗忘或者对抗?保罗•策兰选择后者,把世间词语在刀锋处敲碎,把滴下的血涂在书页上。该怎样讨论盛可以这部与策兰诗作同名的小说《死亡赋格》?它们的相同处一望即知。主题所呈现的,都是某桩历史事件对知识分子性灵的无情摧毁,都有一个悲剧性的核;文本结构上,对赋格这种复杂而严谨的复调音乐皆有所借鉴,强调对位技术;修辞使用大量的隐喻。众多句子犹如一群鱼的游动,不是草鱼涟鱼鲤鱼,是深海里真实而又抽象的鱼。作者骑在鱼背上出没于现实与梦境之间。又或者说某些关键词,比如洞穴。在策兰的诗中,洞穴是“在空中掘出的坟墓”;在盛可以的小说里,洞穴是源梦六初见时的“一个美好雌性密集的天鹅谷”。洞穴乃幽闭恐惧之处,亦为梦幻美妙之所,它建构于人的精神和社会生活中,同时包括了柏拉图关于人的哲学寓言、卡夫卡对现世的变形书写、陶渊明对理想社会的渴望,以及种种基于“洞穴之喻”生产出来的文学影视作品。洞穴无处不在,是对“空”的具现,是人的精神生活与社会结构的每个细微处,是各种匮乏的片刻与瞬间,而从自然科学的理论上讲,一根极细的针可以经过无数个隐藏在原子里的洞穴,穿越地球。它们还不约而同地预言了“诗人之死”。1970年的5月,一个钓鱼者在塞纳河下游发现保罗•策兰的尸体。如果说策兰的投河自尽是一个人在历史面前捍卫个体尊严的结果,盛可以笔下的“诗人之死”要更为复杂,呈现出三个维度:一是黑春的死。他是诗坛三剑客之首,是广场游行的组织者与指挥者,为天鹅谷的创建留下纲领性文件。他是天鹅谷真正的精神领袖。他的骨灰搁在密室的陶罐里,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象征。他的死与策兰没有太大区别,当他写完那份同样名为《死亡赋格》的纲领文件后,他说“我的肉体是多余的”;二是杞子的死。自命为“天鹅谷的精神领袖阿莲裘”的她,其实是诗的朗读者,黑春狂热的追随者。她发明神秘机器,使天鹅谷成为现实。这种“现实”最终演变成瘟疫,吞噬掉了她。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死于源梦六对天鹅谷的逃离,“完美”因此崩溃;三是天鹅谷的死。这是一群理想主义者的死,一个乌托邦的结束。它的死描述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崇高“梦想”是如何沦为一场巨大“梦魇”的全过程。这是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的社会事件。更让人痛心的是,它的死没有留下任何遗产,支配它运转的法律与制度、那台跨时代的神秘机器、喝了能让人忘掉往昔岁月的黑茶等等,被大火付之一烬。它甚至没有留下一段可供后人凭吊的历史。它们还有什么不同?对极权主义批判的文本已经堆满地球上的图书馆,那么它是不是一段已经告别了所有人的噩梦,一首被诅咒的插曲,一个人类精神上短暂的麻痹时刻?盛可以说了一个“不”。第一,当人们谈论民主与自由时,乃至不惜为它抛头颅洒热血,并不一定真正清楚它们是什么,更毋论给出相应边界。所以那些在广场上呼喊的诗人,一旦有机会实现政治蓝图,便迅速走向自己的对立面。所以额头上用墨汁写着“爱”的黑春,在逃亡路上会成为一个追求“富国强民要从基因着手”的哲人王(作者对这段逃亡过程付之阙如,就阅读快感来说稍有遗憾,但这种留白,在保证文本作为一个政治寓言精致与纯粹性的同时,也留下一个想象空间,读者可用二十世纪的历史与眼鼻底下发生的现实来填充)。第二,如果说民主根源于“避免更坏”,极权主义则根源于“渴望更好”——汉娜•阿伦特指出的“人的孤独”是极权主义得以兴起的土壤,不是那颗理念的种子。因为“渴望更好”,而不是权力本身的腐蚀性,具有“无可挑剔的灵长类活物形象”的千藏,才会在与稣菊里发生不被允许的性行为后,选择自我惩罚,哪怕得知疗养院是可怖的火葬场的秘密,他的信仰也没有改变,独自在磨房里戴着黄金镣铐劳作至死。他的“赎罪态度和勇敢表现赢得了高级别的雪葬,罪名在葬礼上将被洗掉”。他是天鹅谷这个“人间天国”心甘情愿的殉道者,相信自己的死会让天鹅谷变得更好,其他人将以此为鉴。这个信仰者的名单,还包括被天鹅谷安排给源梦六做妻子的芙也蓉,与坚持要让孩子接受酒精检验的腆着大肚子跳舞的稣菊里。对他们而言,天鹅谷即是美梦所在。在与他们的反复争执中,源梦六终于认识到:“把别人从美梦里摇醒是可恶的,他们不需要真相,真相对他们就像吃剩的馒头,永远多余。”第三,“后来的大泱国,经济大发展,思想狂解放,姑娘们是很好弄到手的”,为什么“唯一的缺点是嗜好妇女”的源梦六还要跑到深山野岭里去吹埙?他念念不忘的是杞子。可“失踪的杞子”究竟意味着什么?现代性正在全球范围内狂飙突进,它的三大根源,民主自由原则、工具理性及国族意识,形成五种基本冲突:一是知识体系;二是资本与权力;三是国族利益;四是技术与伦理;五是代际。无数漩涡在构成时代的湍流时,把人嚼烂撕碎,而世界已经祛魅,不再有一个主修补我们碎裂的灵魂。这是一个“一条宠物狗的病痛感冒,要大于成千上万陌生人的不幸”的时代 。阿伦特几十年前看见的“人的孤独”没有因为人类从“相对匮乏时代”进入到“相对有余时代”得到消解,反而越演越烈。土壤如此肥沃,再加上国族意识在一边的虎视耽耽,或许忽如一夜就会漫山遍野,罂栗开遍。“失踪的杞子”是不再孤独的象征,是孤独之子在永恒的时光之旅中对人与人之间美好关系的想象,是所有个体短促、偶然、若烟花开灭一生中的永恒之物,随时被奉献于祭堂成为召唤众生的旗帜与图腾。所以,再多姑娘都不能让源梦六的灵魂平静,相反,弄上手的姑娘越多,他就越孤独(对身体的消费遵守经济学里的边际效用递减规律)。人是活在肉体之上的,不是肉体之“中”。第四,盛可以指出极权主义在未来卷土重来的可能路径。没有杞子发明的神秘机器与那杯黑茶,天鹅谷就不可能完成普遍的“洗脑”,把人与人最隐私的性行为也暴露在机器的镜头下。我说过,科技进步在赐予人自由的同时,在打开一条更危险的奴役之路——国家能轻而易举地凌驾于社会之外,控制每个人。一旦极权者握有国家机器,就一定是《一九八四》,人与社会无丝毫反抗之力,无片甲遁身之所。现代化要完成对人类社会生活与生产方式的全方位数字化改造,它并不会因为某地未奉行自由与民主就不降临。数字化的全球浪潮是福音,但这种以精确计算、有效控制为主要特征的工具理性,不可避免地要蔓延至社会领域,它让人异化,犹如流水线上出产的物品。这为一种新型极权主义的兴起奠定充分的技术准备与心理准备。技术进步并不天然地增加自由。某种意义上,被视为人类疾病的物质主义与弥漫于当下大陆的拜金狂潮,又何尝不是极权主义的另一张面庞。只不过那个发号司令的独裁者不再是具体的人与组织,而是提供着“层出不穷的物”的资本与提供着“结构成网的泛滥信息”的传媒意志。人被他们所创造的物所豢养,规训;被那些按照传媒意志所挑选出来的信息所蒙蔽,摆弄。事实上,目前我也看不出,极权主义对人的奴役与消费主义对人的洗脑,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消费时代的公众,并不比极权时代的百姓,更加富有理性与智慧。同样盲目,甘心被奴役。只要这种奴役能成功激发起他们的崇高感与神圣感,以及内心深处某种想入非非的感受。比如对奢侈品的爱与追求。我更亲眼看见,在享受技术进步带来的自由与便利的同时,那么多人的灵魂之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水消失在水里,火能消失在哪?阿多尼所指的诗(至善)其实是一个狭义的概念。诗是极复杂的,把它圈定在一个道德范畴内过于单薄。诗是人对美(美与美互相为敌)的最富有激情与想象力表达。最好的诗有两个常被人忽视的特征:一是僭妄。自许为“天上地下的王,世间最美的情郎”等。在普通人眼里,诗人是疯子;二是对数字的遵守,这种对精确性的渴望生出韵律。五言七律十四行诗,乃至词语之间的明暗色彩,句子之间快慢轻重。而极权主义从不缺乏对美的狂热追求,并且比诗人更加自信,自认为已经掌握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历史必然性”,或者“科学理性”;而且它追求的,自始至终只是一种整齐的美学,使人单调若一,若钟摆,若超市被堆放的商品。谁能否认钟摆与超市被精心堆放的商品是一首诗?不是说只有田园将芜胡不归才是诗。那是古诗,是古典社会的魂魄。哪怕诗人用极现代的意象来处理,他还是一个生不逢时的唐才子。或许可以这样说:极权主义的领袖必定具备某种非同寻常的诗人气质,在他看来,众生与词语并无太多区别,并且他只热爱其中一种排列组合。他要用奥克姆剃刀剃去“旁枝逸出”,让世界处于一种可被朗读的清晰节奏中。阿伦特在梳理极权主义的根源时,试图把它与专治政治、暴君体制、独裁制度区分开,“它的政治活动依循一种与其他政治形势完全不一样的价值系统,所以传统的立法、道德,或者是普通常识,以功利为鹄的诸种范畴都无法帮助我们处理、判断,或者预测他们的活动途辙”。这种吊诡的价值系统是什么?除了诗,就再难找到其他解释了。我很不愿意指出诗与极权主义的这种隐秘关系。所以我很惊奇盛可以的直觉。换句话说:诗人切切不可掌握国家机器,那是他的灾难,更是所有人的不幸。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历史是人创造的,但自保罗•策兰以后,人已发现那根历史的绳索还套在自己的颈脖上。人这种两足无羽生物沾沾自喜的每个“一小步”,或许都在让绳索勒得更紧。就不言说全球范围内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至今日,从繁华的美国纽约街头,到索马里乡村的树荫下,随处可见惊人的无知与普遍的愚蠢。是啊,可以分辩说是因为有惊人的无耻与普遍的愚弄。但图书馆在那里啊。为什么大多数人情愿呆在电视机面前娱乐至死,也不愿意去翻开书页 ?从德性与智性的角度来说,他们在退化,无知与愚蠢乃是他们自由意志做出的选择,不能说是一个被恶意篡改的结果。这又是为什么?事实上全球都在进入一个低智商社会,一个“新的黑暗无知的时代”。马克•鲍尔莱因写了一本《最愚蠢的一代》,提出一个让美国教育界困惑不已的问题: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知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过:图书馆、博物馆、大学、历史频道、维基百科、《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一切都在你的鼠标下,但我们没有看到年轻人,至少是美国年轻人,包括高中生和大学生,在历史知识、公民意识、阅读成绩、国际竞争力方面的提高。为什么?因为他们把时间都花在了社交网站、IM(即时通讯软件)和手机短信上了。”这个时代就是波普尔所预言的“开放社会”吗?若《黑客帝国》里的莫菲斯突然敲响房门,手掌上摊开红蓝两种药丸,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挑红色药丸还是蓝色药丸呢?我还是情愿在极权主义的原始意义上讨论它,即一个由政府的主要意识形态主导或影响着大多数人民的社会。这样至少它是可以被理解的,可以被讨论与言说的。人类已践行的政体大抵可分为民主与专制两种。不妨说:极权主义是由现代技术支撑,被国族意识(孕育了各种复杂的意识形态)武装起来的专制体制中,最富有组织性与道德倾向的极端表现。它是集权的一种,最绝对彻底的集权。那么,我们可能要注意到以下这个可能性:从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繁衍存续为第一要义)的角度来看,民主与专制这两种政体并无正义与邪恶之分,是人作为一种总的集合在面对着智慧地球时的选择,是为了应付其自身及世界的变化所采取的策略,是对资源的分配及更多的获得。某时间段的最优,并不意味着一直最优。匮乏时代,专制有着对资源的集中与相对高效利用的优势。人类正在进化时。正在从匮乏进入相对有余,民主将成为新千年的旋律。但若某日,科技不能再带来足够增长,人类再次陷入极端匮乏,极权主义极可能以新的旗帜、新的面貌、新的学说,重新俘虏人心。在许多末日影片与科幻读物里,我们能窥见这个现象的一鳞半爪。祈愿这只是危言耸听,是悲观者的杞人忧天。从一个词语出发,我们能踏遍宇宙。文本是属于阐释的。我之所言或有所溢出,这种溢出是建立在盛可以以非同凡响的勇气提供的这个可供阐释的文本基础上。我要重复一下勇气这个词。这个被众生快要熟视无睹的词语。盛可以的勇气究竟体现在哪里?小说文本虽然是在批判叫喊着“民主与自由”分子的盲目与无知,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九十年前那批聚在船上开会的理想主义者,二十几年前一段已被很多人遗忘的历史。它的象征与寓言性,决定现阶段它不大可能以纸质形式在大陆面市。在一个所谓“普世价值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时代,其矛锋所指,当不受那些额头上贴着“民主斗士”标签、骨子里的投机分子们的欢迎。这两点皆意味着阐释与传播的相对匮乏。经典的形成,一个作家在文学史上的位置,很大程度取决于阐释与传播。另外,尽管受到种种因素的约束,我还是读到过相当多发表或没发表的,关于文革与上山下乡等题材的小说。我少有读到关于那段“已被很多人遗忘的历史”的小说。“50后”作家能够面对自己最重要成长阶段的精神创伤,“60后”为什么没有。是因为消费社会的兴起,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放弃了写,其他一小部分被赎买?很难想象一位七十年代生的女性愿意来做这件事,这件本不应该是她做的事。而且,小说的语言与结构不在普通公众的经验范畴内,黑在词语之间弥漫,是一种飘动的颜色,更在某些时刻沉淀,凝萃成一种坚硬的固体,要蹦掉读者的牙齿。这让更广泛的阅读变得相对困难。这部作品的缺点与优点一样明显,比如没有指出极权主义通常所具有的“人民性”(暴民与菁英的结合,及互相想象),对其组织原理及规训与惩罚的机制揭示不充分;它指出极权主义根源于柏拉图的理想国,但没有发现黑格尔才是现代极权主义的哲学鼻祖,未能提供一个统治阶层与“武士”(秘密警察)的群像图,以及一个告密者、一个虚伪的双重道德标准的践行者等,而极权主义语境下必然出现的残酷的内部斗争,也没有在天鹅谷内发生。再挑剔一点,天鹅谷统治的技术逻辑并不成立,一个能发明神秘机器、制造黑茶的地方,怎么可能这样草率而又鲁莽地抛弃死婴,导致瘟疫发生呢?一个能在人种基因层面来孕育新人类的理想国,有缺陷的基因在试管里会被销毁(这已经是现实),根本不可能以“婴儿”的形象出现。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已经说了足够多,还提供了那么多动人的人物形象——那几个眉目宛然的女性呀,几乎要从屏幕上跳出来。尤其是那个瓷白脸庞、有反骨的羽月,那股鱼死网破的劲儿真让我欢喜。至于源梦六,刻画得也不错,一方面是“宁愿死,也不放弃不写诗的权利”,在追逐女人时有着无以伦比的才华与勇猛;另一方面,在逃离天鹅谷,抛下羽月、稣菊里时,骨子里的懦弱与猥琐马上跑出来了。这比他从广场上逃离,更让我讨厌,更引人深思。相对于极权主义所具有的魅力,我情愿一个人对极权主义所抱有的,只是一个充满厌憎的天真想象。德国有部电影叫《浪潮》,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一个信奉“无政府主义”的老师,因为学生自由散漫,别出心裁提出一周的“独裁”实验,建立起一个叫“浪潮”的组织。五天时间,一个极权主义魅力领袖和一群纳粹分子形成了,而让他们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的是什么?是“纪律与责任,荣誉与牺牲”——在任何一种社会形态、国家政体里,这十个字都是值得鼓励的,也是必须的。极权主义是无数人的希望,又是无数人的厄运。对于探讨它的当代小说而言,最大的价值,或许就在于能否从人的情感深处唤醒这种厌憎之心,通过人的命运、语言的魅惑、事件的戏剧性等,把对极权主义的警惕直接建构在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层面,以情动人;而不是对极权主义的实质及形式进行缜密思考,给出理性的证明,以理服人。读完这部当代小说的晚上,我发了一条微博,“看完了一个同龄人的长篇小说,呵,吓了一跳。再过50年,也许现在被视为夹缝里的七十年代,会被视为一个群星辈出的大时代。”有朋友问我这个同龄人是谁。我之所指即盛可以。这世上不缺乏才华,也不缺乏有才华的女作者。我见过才情灼灼的她们,大多数还是在期刊上“编织毛线”,其中一小撮已经完成“从地面至空中的一跃”,比其他“蚂蚁”多出了一双翅膀。这种飞翔多半还是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翅膀也若蝉翼,不能与万米高空的罡风搏击。为什么这样说?目前整个人类社会的结构是为男性准备的,女性要取得通常意义上的成功,只有两条途径:一是成为奢侈品;二是成为女汉子。女性要改变“第二性”的宿命,最匮乏的不是女演员与女总理,而是桑塔格与阿伦特这样具有深邃目光的写作者。性别即是战争,这与极权主义、自由主义是一对天然死敌一样。一个女性要想飞出这个“透明的玻璃瓶”何其困难。活着已是一种幸存。幸存者大抵是趋利避害的心态。要有勇气去面对头破血流这种事,已经不容易;更关键的是,还需要一个在价值观与方法论上的充满激情与天才的全新架构,这或许只有以一种必死者的方式站立,书写,思考,才可能获得。作为写作同行,我对盛可以所体现出的“飞出玻璃瓶”的可能性,表示敬意。唯有此,人才可能去亲历自己的一生,一个女性才能获得她应有的尊严。我很喜欢殷海光说的一段话,最后抄录于此,以为共勉,“我们实在无力去揣摩包含了人类心灵的宇宙是怎样形成和为什么形成的……据我所知,道德标准,正义感,对自由和幸福的追求等等,二次大战以后,这些可贵的品质已受到严重的考验,代之而起的是对权力和财富的追求。但这些心性不曾消失,有些人继续珍惜着它们,这也许就是人类希望的幼芽。”
  •     奥地利著名画家克里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创作过一副油画,叫做《女性的三个阶段》,这幅装饰风格浓郁的画作用简洁明快的几何图形勾勒出了三个不同年龄的女性——一位女婴,一位少妇,一位老妪。她们如同三个节点,把一个人的一生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这条线从出生开始,经历漫长的成长,最后走向消亡。出生,成长,消亡,绝大部分事物都无法逾越的轨迹。这条简单明了的轨迹一次次地见证了无数的此消彼长。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这个世界已然千疮百孔,而当回望身后那充满暴力与折磨的奥斯维辛集中营,那种压抑,愤懑的感觉油然而生。黑暗岁月似乎是消亡了,但与之一起消亡的,还有那诗意的生活。正如德国哲学家西奥多·阿多诺(Theodor Wiesengrund Adorno,1903~1969)面对那个一分为二,却又百废待兴的欧洲痛心疾首的话语所言,“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然而,在这野蛮的暴行过后,有一位从纳粹的魔爪中幸存下来的诗人——保罗·策兰(Paul Celan,1920~1970)还是用他的诗歌,把这惨痛的记忆留了下来。他用富有节奏的词句与光怪陆离的隐喻勾勒出一个没有希望的死亡世界。虽然诗人以“赋格”这种音乐名词为之命名,但却冠上了“死亡”的抬头,它们共同组成了《死亡赋格》这个标题。就在这让人揪心的死亡的主旋律中,一个个受难者用他们的生命组成与之遥相呼应的声部,在枪声中提前走向了自己的墓地。策兰的《死亡赋格》如同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一般,把诗歌本该有的美轮美奂砸得七零八碎,只留下一个没有生机的人间地狱。但与《恶之花》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点关于腥气,腐烂的特写。只有一个又一个看似非常日常化的生活场景,但却足以把集中营里的暴行刻画得入木三分。相信这一切,正是盛可以的《死亡赋格》灵感的来源——在平静的叙述中,让我们见证了一个关于自由的降临,追求,与逝去的故事。·自由的降临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做大泱国的虚构世界,一起离奇的“宝塔事件”打破了这个社会的沉寂,这个国家备受尊敬的骄子——智慧局的知识分子们,带头走上街头。他们要求公布真相,保障大泱国民众的知情权。就在这个过程中,小说的主人公源梦六因为自己的女朋友杞子也在这支知识分子队伍之中而卷入了这场运动。这个不想参与任何团体,甚至对任何运动都不感兴趣的知识人,却只因为自己的所爱之人就与他最不感兴趣,最不想参与的事物联系在了一起。当自由到来之时,多少人真的可以抗拒呢?然而孱弱的知识人们,何时能轻易地以弱不禁风的正义理念战胜武装到牙齿的邪恶力量?他们殷红的鲜血成为了大泱国初生的自由的墓志铭,故事的主人公源梦六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杞子,这个曾经与他的朋友黑春,白秋被并称为诗坛三剑客之一的诗人。走上了一条与鲁迅等知识分子完全相反的,“弃文从医”的道路。作为医生,他无疑是成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双手似乎天生就是为握手术刀而生的。而对医学方面的造诣让他得以在思想的沉寂与金钱的喧嚣中如鱼得水的活着——金钱,靓女一直陪伴着他,让很多人无比艳羡。可是这位生活体面的医生始终无法治好自己的一种怪病——每到春去夏来之时,他总会“皮肤瘙痒,过敏,起红斑,肌肉痉挛,抽搐,脑袋里咣当直响,幻觉更为严重。他抽打身体,用高温发烫的水,把自己泡得像初生婴儿浑身通红。”他开始产生幻觉,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太阳当头烘照,那些人昏厥、脱水、电解质紊乱、抽搐……场面混乱嘈杂,救护车、枪声、火焰将黑夜烧得通红……”虽然当初,在他看到这一切之前,他已经离开了事发地,也离开了他所爱的,深陷其中却矢志不移的杞子,但是这一切并没有离他而去。正如作者所言,“精神上历经兵荒马乱的人,事后大多沉默。满腔热血化为死水,信仰流浪成狗。他们让心院荒芜,脑海长草,在沼泽中过着野花覆盖的日子。他们患有精神关节炎,到阴天便隐隐作痛。没有膏药。他们痛。他们忍。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分散注意力,比如捞钱,比如移民,比如搞女人。”酒色财气可以暂时止痛,甚至带来快感,但无法真正慰藉受伤的心灵。那么是什么在支撑起源梦六这颗受伤的心灵呢?它不是教堂里虚无缥缈的上帝;也不是那顶曾经的诗人的桂冠。而是源梦六心中的杞子,那个他始终坚信还活着的杞子。她就像这个没有永远的良知,只有永远的利益的拜金社会里的对良知与勇气的美好回忆一般,支持着这个曾经的诗人脆弱的信念。精神的寄托可以是崇高的理想,似乎也可以只是所爱之人的幸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杞子们追求的自由便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在源梦六的内心生根发芽——它不是抽象的理念,而就在于个体的珍贵。理想可以是光彩照人的,然而它却不能肆意地把人灼伤,这正是自由真正的意义——不是那些大而不实,不容置喙的响亮口号,而是让每一个体,每一灵魂都得到同等的尊重。·自由的追求然而作者并没有以此作为对自由的全部解释,正如“赋格”所昭示的含义一样,这是一部如前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所说的多声部小说。他以两个平行世界的视角诠释着一段属于自由的历程。在大泱国调子低沉,颜色晦暗的现实与记忆的对比中,小说在如同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交响曲》的明快旋律中,展开了一段源梦六为了找寻杳无音信的杞子,从大泱国误闯入天鹅谷的奇妙旅程。天鹅谷是一个如《桃花源记》所描述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理想国,这里物质丰富,人们衣食无忧,甚至连洁具都是用纯金打造的。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里的人们的素质水平更是高得惊人,所有人都是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甚至10岁的孩子已然可以和成人一起探讨各种终极问题。并且不管什么讨论多么激烈,人们都可以做到轻言细语。虽然从肤色,外貌上看,他们曾经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在天鹅谷这个大熔炉里,他们都是相互间没有种族之差异,只有爱智慧之共通点的,和谐共存的智者。从表面上看,众人安居乐业,相互尊重的天鹅谷,与源梦六所在的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大泱国相比宛如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但是这个表面欣欣向荣的理想国仍然无法掩盖其内脏的溃烂——在天鹅谷中,性爱被抹除得一干二净,任何敢于追求男欢女爱者都将受到严刑峻法的制裁。所有的婚姻都由政府依据所谓的基因理论进行包办,并通过试管婴儿生育,为的是制造神童。或许由于技术的限制,还是有很多“漏网之鱼”降生,但是他们将被浸泡在“酒精”里接受严酷的考验,没法经受考验的死婴将直接被扔进一个叫做“垃圾场”的万人坑作为秃鹰的早餐。而在天鹅谷山顶的那座城堡,同样不是什么让人心驰神往的疗养院,而是一座比奥斯维辛还要恐怖的屠宰场,所有到了退休年龄的人们,将直接被送到这里,断然处决……看到这些,相信谁也不会再把这个可怕的废托邦当做天堂。它就如同当年的第三帝国一样,表面上看没有残疾人,没有劣等人;人们辛勤劳作,丰衣足食。但是遍地的干尸与集中营,以及那些被杀害的作家和他们被焚毁的书籍;已经揭示了它内在的,惨不忍睹的真相。到这里,是一个追求自由的理想的破灭——追求自由的人,被自由的理想剥夺了真正的自由,成为了自由理想的木偶人。正是在“自由人”先于“自由”的死亡中,天鹅谷的丧钟也将在不久以后敲响。·自由的逝去与所有的废托邦一样,井然有序的天鹅谷的崩溃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正如《这完美的一天》里那个全知全能的统一电脑的崩溃毁灭了曾经井井有条的科技帝国一样。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天鹅谷彻底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之中。正是在这混乱之中,源梦六踏上了深入魔窟深处的冒险。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他来到了天鹅谷的中枢,与天鹅谷的领袖阿莲裘展开辩论。当提及到天鹅谷里民众的困苦时,阿莲裘自豪地说,“好的统治者就是让能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好的精神领袖只要把精神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操心……”这番话,让无数如《皇帝》里那个斗大字不识,却连帝国任何10美元以上的开支都要亲自批准的老大哥们相形见绌。而当阿莲裘摘下面具,露出庐山真面目时,让源梦六大吃一惊。她正是源梦六朝思暮想的女友,杞子。这个承载了无数关于人的善良与勇气的美好回忆的化身,如今已然显得那么陌生。正如她用那冰冷的话语“我是天鹅谷的精神领袖,我是阿莲裘!”拒绝承认自己是杞子那样,她似乎根本就不是源梦六的美好回忆里那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杞子。而完全就是一个曾经给无数人带来灾难的,不知悔改的恶魔。那么这期间就近发生了什么呢?原来,10年前,杞子在宝塔事件中被轧断了双腿,当时陪杞子一起参与其中的黑春为了救她被烧成重伤。在颠沛流离中的亡命之旅中,他们逃到了天鹅谷,黑春在死前留下一部如柏拉图的《理想国》所描述的由哲学王统治一切的惊天巨著——《死亡赋格》(原来打算用《基因城邦》作为标题),后来,杞子用她所学的知识把黑春的构想实现。杞子与黑春对自由的追求没有结出让人欣慰的果实。在对理想追求的过程中,当浪漫的理想完全无视人,作践人之时,理想其实已经因为失去真正的依托而宣告死亡,不论它多么美妙,动听,也无法延缓一个美丽的废托邦走向崩溃。同所有废托邦一样,美丽的天鹅谷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把人放在第一位的人本主义情怀。相反,为了缔造最完美的人类,不惜使用禁欲,绑架,滥杀无辜等手段践踏个体。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自由一点点逝去。正如天鹅谷里那壶黑茶可以把人的记忆一点一点抹除一样。自由正是在个体的基本权利被一点点抹杀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被擦去的。尽管如此,人并不能成为理念的奴仆,当人们有意识无意识地撼动这“天理”之时,用理想构建的废托邦又将在不知不觉中突然崩塌。正如故事里那个阅读《古拉格群岛》,并越界与所爱之人翻云覆雨的苏菊里一样。她的举动早已暗示了这个看起来如同洞天福地的天鹅谷其实就是一个吃人的古拉格。虽然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但她的身体却又诚实地选择了对天鹅谷的禁欲律条“ 无声的抗议 ”,哪怕这种完全无意识的“抗议”最后被她内心名为“理智”的认知失调给压倒。·自由在哪里?故事的结尾,杞子在中枢的崩溃中,死去了。然而她的死亡没有改变这个已经不能更糟的废托邦,因为绝望,作者没法给出一个光明的方向。故事只能如所有废托邦小说一样在绝望中收场。从认识自由,追求自由,到失去自由,自由的挽歌在整个故事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那么真正的自由在哪里?我想故事里那个以跳楼抗婚的羽月也许隐约给出了答案,这个基因难以与任何人匹配的姑娘。用她的抗婚行动给出了所有人一个启迪。正如她那句话所言,“我脱,我穿,我的身体,我自己作主。”当政府强行包办她的婚姻时,她宁愿跳楼自杀也拒绝屈服,而这,正是对“自由在哪里”这一问题的最好回答。当那个对恋爱自由的心愿无比强烈之时,纵是天鹅谷包办婚姻的红头文件也拿她无可奈何。其他的自由何尝不是如此呢?没错,其实自由一直就在眼前,关键在于人们的态度,究竟是真心地接纳它,还是眼睁睁看它溜走?选择都在每一个人自己手中。也许自由的代价是高昂的,就如同《肖申克的救赎》里那逝去的二十年一样。但是救赎与希望,却一直在每一个热爱自由的人的心中。哪怕他只能用一把小小的石锤去开凿一堵不知有多厚的石墙,但是只要他心里还有着自由的信念,他就永远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在写作了无数晦暗的诗歌过后,保罗·策兰纵身一跃,跳进塞纳河自杀,《死亡赋格》成了他的墓志铭。同样的,在阴暗的氛围中,盛可以的同名小说《死亡赋格》也画上了句号。但是因为羽月这样的亮色存在,我们得以在黑暗中看到一点小小的希望。它似乎想要告诉我们,通过每一个人的努力,我们一定能够到达那个每一个个体都自由自在的彼方。

精彩短评 (总计9条)

  •     如果这是一部好莱坞电影或者日本动漫,它很恰当,有情节,有悬念,有爱恨;如果这是一部面向成人的纯文学作品,它很失败,浅显,幼稚,苍白。显然,盛可以用奥威尔的野心,却写出了一部南派三叔的作品。
  •     看了一半,据说和政治有关,那我就没兴趣了。其实全篇没提到政治,在中国,还要学会隐喻。但是我不爱看,但不否定好。
  •     近年來看過最好的當代華語創作之一,多麼慶幸當時有人與我分享了那個年代的美好與傷痛,讓我現在得以更深入這部作品的核心。
  •     相当于一个中国乡村版的《1984》+《美丽新世界》。其实没看完,所以说的不准确。只是借机吐槽,看完好好写写再删。
  •     豆瓣阅读电子版
  •     幾度棄書,雖說寓言,但極為具體明顯的呼之欲出,關於數字事件,奇怪沒被和諧。也許為了隱喻啥,左支右絀,看得挺痛苦的,但厭倦了四處看了一半的書籍,結尾挺好萊塢電影結構的。
  •     读过2011年第5期《江南》杂志上首发的版本。尾声极其不喜欢,台版果然把它删掉。
  •     喜欢这个文笔
  •     11年在《江南》上读到,莫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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