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书评

出版社:洪範書店
出版日期:1982
ISBN:9789579525800
作者:西西
页数:223页

西西的态度

一本用白色的棉线装订的书,笔调很平静,像肖邦的夜曲。写作手法却多种多样。都不想需要自己的感想了,因为那里的每一个故事里都有我自己的感想。每一个故事都很喜欢,选几个最容易表明的看。《玩具》。一九七六年三月。在公园里,他们交换各种玩具,他们喜欢比较实质的东西,而我喜欢的玩具是冰做的串铃和冰鱼。每一次,带到公园里都化成了水,他们看不到,所以也并不相信。我的冰雕都是我的邻居做的,他也在市场里卖鱼。我问,你怎样展示你的冰雕呢,时间一过,人们并看不见,他们会不相信。你说,“你并不是为了实质而工作的,不是为了一个宽阔的展览场,不是为了观看的群众,也因为是这样,所以你是快乐的,你没有困扰。”《奥林匹斯》。一九七九年八月。我在一次旅行中,为了想去拍一个明丽的海港,便把身边所有的钱和食物拿去和人换了一个奥林匹斯相机。我带着它,去了那个海港,之后还去了内陆的大河两岸。在我们的旅程中,我看到了朴素劳苦的一群……我说,这城里的人原是我的兄弟。可奥林匹斯却病了,它不断搜索那些壮丽华丽的大景,并且刻意探测许多妖娆的名字。它不断地问我,我们会赶到南天门吗,我们去希腊吗……《抽屉》。一九八一年五月。身份证比人重要,人是没有身份的,没有人相信人。你去买楔,店员要你带鞋样来,你伸出双脚是不行的,因为他们相信鞋样。于是我只能在我的抽屉里找到我自己,因为那里有我的身份证,那里有我的镜子,我可以看到我在那里。社会,给了我们很多标实去说明自己是谁,于是,终于,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鱼之雕塑》。一九八一年六月。“我去过了巴黎,佛罗伦萨,伦敦,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品。但是那些完美的美术品,为什么不能让我感动呢?这是否说明真象比认为的模仿更叫人动心动容?人生才是真正的内容。我看到任何一件雕塑都不如那些骨头那样直接和震惊。”(直接选自:西西与何福仁对话)《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一九八二年一月。我的工作是给死去的人化妆。“这是一种非常孤独而寂寞的工作,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并没有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一切的嫉妒、仇恨和名利的争执,当他们落入阴暗之中,他们将一个个变得心平气和而温柔……那些人里,这边有个是为了报恩,那边有个是为了认命,把自己无助地交在命运的手里,仿佛他们并不是一个个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的人,而是一件件商品……”而知道了我工作的朋友们,起初会吃惊,然后会害怕,不敢碰我的手,不喜欢我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最后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包括,我不会有任何男朋友。可是他们不是说爱我的吗,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抛弃我的吗,而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惊恐呢。为什么在爱里那么没有勇气呢?西西些这些故事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珍贵,各中原因说不起来。不断地在自己的生活中,想问自己所要的是什么,或者其实什么都不想要?平静的日子是最幸福的吗,还是应当不管有多少波澜,都要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到了自己年老的时候,在身边的那些会是最想珍惜的吗?答案可能是,不管在哪个过程,不要没有了自己就可以了吧。

一切始於想像,終於想像

知道西西是在一個講跨文化敘事的教授的課上,讀到洪範書店印行的《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是因為西西的《我城》還有《浮城志異》都被借光了。西西的文章很難理解,但我卻非常喜歡這樣的筆法,這樣的思維,以及敘述。代序《造房子》解釋了她自己筆名的由來:“‘西’就是一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子兩隻腳站在地上的一個四方格子裏。如果把兩個西字放在一起,就變成了電影菲林的兩格,成為簡單的動畫,一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子在地面上玩飛機的遊戲,從第一個格子跳到第二個格子,跳跳,跳跳,跳格子。”寫得多好,但我卻說不出她好在哪裡。在看她的這部小說集的時候,就好像也跟著作者一起“跳格子”,跳跳,跳跳,美好而有趣。給我感受最深的,莫過於載譽頗豐的《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講述的是一個為那些已經沒有生命的人作最後的修飾的女子,她說“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其實是不適宜與任何人戀愛的”。這讓我想起來《無尾狗》的那位為死人擦身體的大叔,想起來日本的那部電影《入殮師》,想起來很多關於在殯儀館工作的工作者的報導......這篇小說不是在這位女子的工作,而更多像是她自己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卻很有哲理的自省,正如開篇的“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其實是不適宜與任何人戀愛的”像是一個導火線,讓她想起了正在熱戀的確還不明瞭她的工作的夏,想起他們的戀愛,想起了姑媽的過去,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愛情與死亡,如此深刻。還有《感冒》,“我的感冒,是永遠也不會痊愈的了。我想。其實,感冒是無藥可治的。我想。”這裡講了一個總與現實妥協的女子,在三十二歲那年和一個陌生人訂婚,然後麻木地活在現實中,最後終於選擇了逃離這種生活的一個故事,我覺得,所謂感冒,或許指妥協吧,當她最後選擇離開的時候感冒莫名就好了。還有那讓人心疼的楚,一個常常穿素白衣衫的人,還有美麗的微笑。愛情與現實,很疼。其他短篇也帶給我很多很複雜的感受,可惜我不懂西西所要表達的意思,但是我卻沉迷在這種毫無浮躁的文字當中,細細品味裏面一個又一個現實的童話,讓人如此心舒恬靜,發自內心的美好。當然,更多給人的是一種心疼的美好,裏面所有的快樂,虛假得很。最後看完了小說讀到了何福仁的《童話小說——與西西談她的作品及其他》,才似乎對西西的作品有些許微不足道的理解,可惜對香港以及香港文學不熟悉,只能對這些作品停留在表面的理解上,感性的理解上。他們過得幸福而滿意,我們卻仍舊一貧如洗。這兩句話是在附在後面的訪談上讀到的,我覺得很可以道出在我看完這本小說集的感受。西西太深刻了,我只能在門外,靜靜地、輕輕地欣賞著她童話的世界。她的想像如此豐富,她的內心如此深刻,讓人總心有餘悸。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其实是不适宜和任何人恋爱的。但我和夏之间的感情发展到今日这样的地步,使我自己也感到吃惊。我想,我所以能陷入目前的不可自拔的处境,完全是由于命运对我作了残酷的摆布;对于命运,我是没有办法反击的。听人家说,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只要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看看他即使是非常随意的一个微笑,你也会忽然地感到魂飞魄散。对于夏,我的感觉正是这样。所以,当夏问我“你喜欢我吗”的时候.我就毫无保留地表达了我的感情。我是一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我的举止和言语,都会使我永远成为别人的笑柄。和夏一起坐在咖啡室里的时候,我看来是那么地快乐,但我的心中充满隐忧,我其实是极度地不快乐的,因为我已经预知命运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而那完全是由于我的过错。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答应和夏一起到远方去探望一位久别的同学,而后来,我又没有拒绝和他一起经常看电影。对于这些事情,后悔已经太迟了,而事实上,后悔或者不后悔,分别也变得不太重要。此刻我坐在咖啡室的一角等夏,我答应了带他到我工作的地方去参观。而一切又将在那个时刻结束。当我和夏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已经从学校里出来很久了,所以当夏问我是在做事了吗?我就说我已经出外工作许多年了。   那么,你的工作是什么呢。   他问。   替人化妆。   我说。   啊,是化妆。   他说。   但你的脸却是那么朴素。   他说。   他说他是一个不喜欢女子化妆的人,他喜欢朴素的脸容。他所以注意到我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化妆,我想,并不是由于我对他的询问提出了答案而引起了联想,而是由于我的脸比一般的人都显得苍白,我的手也是这样。我的双手和我的脸都比一般人要显得苍白。这是我的工作造成的后果。我知道当我把我的职业说出来的时候,夏就像我曾经有过其他的每一个朋友一般直接地误解了我的意思。在他的想象中,我的工作是一种为了美化一般女子的容貌的工作,譬如,在婚礼的节日上,为将出嫁的新娘端丽她们的颜面,所以,当我说我的工作并没有假期,即使是星期天也常常是忙碌的,他就更加信以为真了。星期天或者假日总有那么多的新娘。但我的工作并非为新娘化妆。我的工作是为那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作最后的修饰,使他们在将离人世的最后时刻显得心平气和与温柔。在过往的日子里,我也曾经把我的职业对我的朋友提及,当他们稍有误会时我立刻加以更正辩析,让他们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我的诚实使我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朋友,是我使他们害怕了,仿佛坐在他们对面喝着咖啡的我竟也是他们心目中恐惧的幽灵了。这我是不怪他们的。对于生命中不可知的神秘面我们天生就有原始的胆怯。我没有在对夏的问题提出答案时加以解释,一则是由于我怕他也会因此惊俱,我是不可以再由于自己的奇异职业而使我周遭的朋友感到不安,这样我将更不能原谅我自己;其次,是由于我原是一个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意思的人,长期以来,我习惯了保持沉默。   但你的脸却是那么朴素。   他说。   当夏这样说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路上不祥的预兆了。但那时候.夏是那么地快乐,因为我是一个不为自己化妆的女子而快乐,但我的心中充满了忧愁。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将是为我的脸化妆的一个人,会是怡芬姑母吗?我和怡芬姑母一样,我们共同的愿望仍是在我们有生之年,不要为我们自己至爱的亲人化妆。我不知道在不祥的预兆跃升之后,我为什么继续和夏一起常常漫游,也许,我毕竟是一个人,我是没有能力控制自己而终于一步一步走向命运所指引我走的道路上去;其实,对于我的种种行为,我自己也无法作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人难道不是这样子吗?人的行为有许多都是令人莫名其妙的。   我可以参观你的工作吗?   夏问。   应该没有问题。   我说。   她们会介意吗?   他问。   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介意的。   我说。 夏所以说要参观一下我的工作,是因为那个星期日的早上我必须回到我的工作的地方去工作,而他在这个日子里并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做。他说他愿意陪我上我工作的地方,既然去了,为什么不留下来看看呢。他说他想看那些新娘和送嫁的女子们热闹的情形,也想看看我怎样把她们打扮得花容月貌,或者化丑为妍。我毫不考虑地答应了。我知道命运已经把我带向起步的白线前面,而这注定是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我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室里等夏来。然后我们一起到我工作的地方去。到了那个地方,一切就会明白了。夏就会知道他一直以为是我为他而洒的香水,其实不过是附在我身体上的防腐剂的气味罢了;他也会知道,我常常穿素白的衣服,并不是因为这是我特意追求纯洁的表征,而是为了方便出入我工作的那个地方。附在我身上的一种奇异的药水气味.已经在我的躯体上蚀骨了,我曾经用过种种的方法把它们洗涤清洁都无法把它们驱除,直到后来,我终于放弃了我的努力,我甚至不再闻得那股特殊的气息,夏却是一无所知的,他曾经对我说:你用的是多么奇特的一种香水。但一切不久就会水落石出。我一直是一名能够修理一个典雅发型的技师,我也是个能束一个美丽出色的领结的巧手,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看我的双手,它们曾为多少沉默不语的人修剪过发髭,又为多少严肃庄重的颈项整理过他们的领结。这双手,夏能容忍我为他理发吗?能容忍我为他细心打一条领带吗?这样的一双手,本来是温暖的,但在人们的眼中已经变成冰冷,这样的一双手,本来是可以怀抱新生的婴儿的,但在人们的眼中已经成为安抚骷髅的白骨了。   怡芬姑母把她的技艺传授给我,也许有甚多的理由,人们从她平日的言谈中可以探测得清清楚楚。不错,像这般的一种技艺,是一生一世也不怕失业的一种技艺,而且收入甚丰,像我这样一个读书不多,知识程度低的女子,有什么能力到这个狼吞虎咽、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去和别的人竞争呢。怡芬姑母把她的毕生绝学传授给我,完全是因为我是她的亲侄女儿的缘故。她工作的时候,从来不让任何一个人参观,直到她正式的收我为她的门徒,才让我追随她的左右,跟着她一点一点地学习,即便独自对着赤裸而冰冷的尸体也不觉得害怕。甚至那些碎裂得四分五散的部分、爆裂的头颅,我已学会了把它们拼凑缝接起来,仿佛这不过是在制作一件戏服。我从小失去父母,由怡芬姑母把我抚养长大。奇怪的是,我终于渐渐地变得愈来愈像我的姑母,甚至是她的沉默寡言,她的苍白的手脸,她步行时慢吞吞的姿态,我都愈来愈像她。有时候我不禁感到怀疑,我究竟是不是我自己,我或者竟是另外的一个怡芬姑母,我们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我就是怡芬姑母的一个延续。   从今以后,你将不愁衣食了。   怡芬姑母说。   你也不必像别的女子那般,要靠别的人来养活你了。   她说。   怡芬姑母这样说,我其实是不明白她的意思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她学会了这一种技能,我可以不愁衣食,不必像别的女子要靠别的人来养活,难道世界上就没有别的行业可以令我也不愁衣食,不必靠别的人来养活么。但我是这么一个没有什么知识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必定不能和别的女子竞争的,所以,怡芬姑母才特别传授了她的特技给我。她完全是为了我好。事实上,像我们这样的工作,整个城市的人,谁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呢,不管是什么人,穷的还是富的。大官还是乞丐,只要命运的手把他们带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就是他们最终的安慰,我们会使他们的容颜显得心平气和,使他们显得无比的温柔。我和怡芬姑母都各自有各自的愿望,除了自己的愿望以外,我们尚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在我们有生之年,都不必为我们至爱的亲人化妆。所以,上一个星期之内,我是那么地悲哀,我隐隐约约知道有一件凄凉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却是发生在我年轻兄弟的身上。据我所知,我年轻的兄弟结识了一位声色、性情令人赞美的女子,而且是才貌双全的,他们彼此是那么地快乐,我想,这真是一件幸福的大喜事。然而快乐毕竟是过得太快一点了,我不久就知道那可爱的女子不明不白地和一个她并不相爱的人结了婚。为什么两个本来相爱的人不能结婚,却被逼要苦苦相思一生呢?我年轻的兄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他曾经这么说:我不要活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难道我竟要为我年轻的兄弟化妆吗?   我不要活了。   我年轻的兄弟说。 我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那样,我年轻的兄弟也不明白。如果她说,我不喜欢你了,那我年轻的兄弟无话可说的。但两个人明明相爱,既不是为了报恩,又不是经济上的困难,而在这么文明的现代社会,还有被父母逼了出嫁的女子吗?长长的一生为什么就对命运低头了呢?唉,但愿我们在有生之年,都不必为我们至爱的亲人化妆。不过谁能说得准呢,怡芬姑母在正式收我为徒,传授我绝技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你必须遵从我一件事情,我才能收你为门徒。我不知道为什么怡芬姑母那么郑重其事,她严肃地对我说:当我躺下,你必须亲自为我化妆,不要让任何陌生人接触我的躯体。我觉得这样的事并不困难,只是奇怪怡芬姑母的执着,譬如我,当我躺下,我的躯体与我,还有什么相干呢?但那是怡芬姑母唯一的私自的愿望,我必会帮助她完成,只要我能活到那个适当的时刻和年月。在漫漫的人生路途上,我和怡芬姑母一样,我们其实都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望,怡芬姑母希望我是她的化妆师,而我,我只希望凭我的技艺,能够创造一个“最安详的死者”出来,他将比所有的死者更温柔,更心平气和,仿佛死亡真的是最佳的安息。其实,即使我果然成功了,也不过是我在人世上无聊时借以杀死时间的一种游戏罢了。世界上的一切岂不毫无意义。我的努力其实是一场徒劳。如果我创造了“最安详的死者”,我难道希望得到奖赏?死者是一无所知的,死者的家属也不会知道我在死者身上所花的心力,我又不会举行展览会!让公众进来参观分辨化妆师的优劣与创新,更加没有人会为死者的化妆作不同的评述、比较、研究和开讨论会,这只是斗室中我个人的一项游戏而已,但我为什么又作出了我的愿望呢?这大概就是支持我继续我的工作的一种动力了。因为我的工作是寂寞而孤独的,既没有对手,也没有观众,当然也没有掌声。当我工作的时候。我只听见我自已低低的呼吸,满室躺着男男女女,只有我自已独自低低的呼吸,我甚至可以感到我的心在哀愁或者叹息,当别人的心都停止了悲鸣的时候,我的心就更加响亮了。昨天,我想为一双为情自杀的年轻人化妆,当我凝视那个沉睡了的男孩的脸时,我忽然觉得这正是我创造“最安详的死者”的对象。他闭着眼睛,轻轻地合上了嘴唇,他的左额上有一个淡淡的疤痕,他那样地睡着,仿佛真的不过是在安详睡觉。这么多年,我所化妆过的脸何止千万,许多都是愁眉苦脸的,大部分十分狰狞,对于这些面谱,我—一为他们作了最适当的修正,该缝补的缝补,该掩饰的掩饰,使他们变得无限的温柔。但我昨天遇见的男孩,他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难道说他的自杀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我不相信这种表面的姿态,我觉得他的行为是一种极端懦弱的行为,一个没有勇气向命运反击的人应该是我不屑一顾的,我不但打消了把他创造为一个“最安详的死者”的念头,同时拒绝为他化妆,我把他和那个和他一起愚蠢地认命的女孩,一起移交给怡芬姑母,让她去为他们因喝剧烈的毒液而烫烧的面颊细细地粉饰。   没有人不知道怡芬姑母的往事,因为有些人曾经是现场的目击者。那时候怡芬姑母年轻,喜欢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并且和躺在她前面的死者说话,仿佛他们都是她的朋友。至于怡芬姑母变得沉默寡言,那就是后来的事了。怡芬姑母习惯把她心里的一切话都讲给她沉睡了的朋友们听,她从来不写日记,她的话就是她每天的日记,沉睡在她前面的那些人都是人类中最优秀的听众,他们可以长时间地听她娓娓细说,而且,又是第一等的保密者。怡芬姑母会告诉他们她如何结识一个男子,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所有的恋人们在一起那样地快乐,偶然中间也不乏遥远而断续的、时阴时晴的日子。那时候,怡芬姑母每星期一次上一间美容学校学化妆术,风雨不改,经年不辍,她几乎把所有老师的技艺都学齐了,甚至当学校方面告诉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学的时候,她仍然坚持要老师们看看还有什么新的技术可以传给她;她对化妆的兴趣如此浓厚,几乎是天生的因素,以至她的朋友都以为她将来必是要开什么大规模的美容院。但她没有,她只把学问贡献在沉睡在她前面的人的躯体上。而这样的事情,她年轻的恋人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爱美是女孩天性,她不过是比较喜好脂粉罢了。直到这么的一天,她带他到她工作的地方去看看,指着躺在一边的死者,告诉他,这是一种非常孤独而寂寞的工作,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并没有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一切的妒忌、仇恨和名利的争执都已不存在。当他们落入阴暗之中,他们将一个个变得心平气和而温柔。他是那么的惊恐,他从来没想象她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从事这样的一种职业,他曾经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他起过誓,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弃她,他们必定白头偕老,他们的爱情至死不渝。不过,在一群不会说话,没有能力呼吸的死者的面前,他的勇气与胆量竟完全消失了,他失声大叫,掉头拔脚而逃,推开了所有的门,一路上有许多人看见他失魂落魄地奔跑。以后,怡芬姑母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人们只听见她独自在一间斗室里,对她沉默的朋友们说:他不是说爱我的么,他不是说他不会离弃我的吗?而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惊恐呢。后来,怡芬姑母就变得逐渐沉默寡言起来,或者,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尽,或者,她不必再说,她沉默的朋友都知道关于她的故事,有些话的确是不必多说的。怡芬姑母在开始把她的绝技传授给我的时候,也对我讲过她的往事,她选择了我,而没有选择我年轻的兄弟,虽然有另外的一个原因,但主要的却是,我并非一个胆怯的人。 你害怕吗?   她问。   我并不害怕。   我说。   你胆怯吗?   她问。   我并不胆怯。   我说。   是因为我并不害怕。所以怡芬姑母选择了我作她的继承人。她有一个预感,我的命运和她的命运相同。至于我们怎么会变得愈来愈相像,这是我们都无法解释的事情,而开始的原因却是由于我们都不害怕。我们毫不畏惧。当时怡芬姑母把她的往事告诉我的时候,她说,但我总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必定有像我们一般,并不畏惧的人。那时候,怡芬姑母还没有到达完全沉默寡言的程度,她让我站在她的身边,看她怎样为一张倔强的嘴唇涂上红色,又为一只久睁的眼睛轻轻抚摸,请他安息。那时候,她仍断断续续地对她的一群沉睡了的朋友说话:而你,你为什么害怕了呢。为什么在恋爱中的人却对爱那么没有信心,在爱里竟没有勇气呢。在怡芬姑母的沉睡的朋友中,也不乏胆怯而懦弱的家伙,他们则更加沉默了,怡芬姑母很知道她的朋友们的一些故事,她有时候一面为一个额上垂着刘海的女子敷粉一面告诉我:唉唉,这是一个何等懦弱的女子呀,只为了要做一个名义上美丽的孝顺女儿,竟把她心爱的人舍弃了。怡芬姑母知道这边的一个女子是为了报恩,那边的女子是为了认命,都把自己无助地交在命运的手里,仿佛他们并不是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的人,而是一件件商品。   这真是可怕的工作呀。   我的朋友说。   是为死的人化妆吗,我的天呀。   我的朋友说。   我并不害怕,是我的朋友害怕,他们因为我的眼睛常常凝视死者的眼睛而不喜欢我的眼睛,他们又因为我的手常常抚摸死者的手而不喜欢我的手。起先他只是不喜欢,渐渐地他们简直就是害怕了,而且,他们起先不喜欢和感到害怕的只是我的眼睛和我的手,但到了后来,他们不喜欢和感到害怕的已经蔓延到我的整体,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离去。仿佛动物看见烈火,田农骤遇飞蝗。我说:为什么你们要害怕呢,在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做这样的工作,难道我的工作做得不够好,不称职?但我渐渐就安于我的现状了;对于我的孤独,我也习惯了。总有那么多的人,追寻一些温暖甜蜜的工作,他们喜欢的永远是星星与花朵。但在星星与花朵之中,怎样才显得出一个人坚定的步伐呢。我如今几乎没有朋友了,他们从我的手感觉到另一个深邃的国度与冰冷,他们从我的眼睛看见无数沉默浮游的精灵,于是,他们感到害怕了。即使我的手是温暖的,我的眼睛是会流泪的,我的心是热的,他们并不回顾。我也开始像我的怡芬姑母那样。只剩下沉睡在我的面前的死者成为我的朋友了。奇怪我在静寂的时候居然会对他们说:你们知道吗,明天早上,我会带一个叫做夏的人到这里来探访你们。夏问过:你们会介意吗?我说,你们并不介意,你们是真的不介意吧。到了明天,夏就会到这个地方来了。我想,我是知道这个事情的结局是怎样的。因为我的命运已经和怡芬姑母的命运重叠为一了。我想,我当会看到夏踏进这个地方时的魂飞魄散的样子,唉,我们竟以不同的方式彼此令彼此魂飞魄散。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惊恐。我从种种的预兆中已经知道结局的场面。夏说:你的脸却是那么朴素。是的,我的脸是那样朴素,一张朴素的脸并没有力量令一个人对一切变得无所畏惧。我曾经想过转换一种职业,难道我不能像别的女子那样做一些别的工作吗?我已经没有可能当教师、护士,或者写字楼的秘书或文员,但我难道不能到商店去当售货员,到面包店去卖面包,甚至是当一名清洁女佣?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只要求一日的餐宿,难道无处可以容身?说实在的,凭我的一手技艺,我真的可以当那些新娘的美容师,但我不敢想象,当我为一张嘴唇涂上唇膏时,嘴唇忽然裂开而显出一个微笑时,我会怎么想,太多的记忆使我不能从事这一项与我非常相称的职业。只是,如果我转换了一份工作,我的苍白的手脸会改变他们的颜色吗,我的满身蚀骨的防腐剂的药味会完全彻底消失吗?那时,对于夏,我又该把我目前正在从事的工作绝对地隐瞒吗?对一个我们至亲的人隐瞒过往的事,是不忠诚的,世界上仍有无数的女子,千方百计的掩饰她们愧失了的贞节和虚长了的年岁。这都是我所鄙视的人物。我必定会对夏说,我长时期的工作,一直是在为一些沉睡了的死者化妆。而他必须知道、认识,我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所以,我身上并没有奇异的香水气味,而是防腐剂的药水味;我常常穿白色的衣裳也并非由于我刻意追求纯洁的形象,而是我必须如此才能方便出入我工作的地方。但这些只不过是大海中的一些水珠罢了,当夏知道我的手长时期触抚那些沉睡的死者,他还会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跃过急流的涧溪吗?他会让我为他修剪头发,为他打一个领结吗?他会容忍我的视线凝定在他的脸上吗?他会毫不恐惧地在我的面前躺下来吗?我想他会害伯,他会非常害怕,他就像我的那些朋友。起先是惊讶,然后是不喜欢,结果就是害怕而掉转睑去。怡芬姑母说:如果是由于爱,那还有什么畏惧的呢.但我知道,许多人的所谓爱,表面上是非常地刚强、坚韧,事实上却异常的脆弱、柔萎;吹了气的勇气,不过是一层糖衣。怡芬姑母说,也许夏不是一个胆怯的人,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对我的职业不作进一步解释的缘故,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完全是一个不擅于表达自己思想的人,我可能说得不好,可能选错了环境,气候、时间和温度,这都会把我想表达的意思改变。我不对夏解释我的工作并非是为新娘添妆,其实也正是对他的一种考验,我要观察他看见我工作对象时的反应,如果他害怕,那么他就是害怕了。如果他拔脚而逃,让我告诉我那些沉睡的朋友;其实一切就从来没有发生。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工作的情形吗?   他问。   应该没有问题。   我说。   所以,如今我坐在咖啡室的一个角落等夏来。我曾经在这个时刻仔细地思想,也许我这样对夏是不公平的,如果他对我所从事的行业感到害怕,而这又有什么过错呢?为什么他要特别勇敢,为什么一个人对死者的恐惧竟要和爱情上的胆怯有关,那可能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年纪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都已经亡故了,都是由怡芬姑母把我扶养长大的,我,以及我年轻的兄弟,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我对父母的身世和他们的往事所知甚少,一切我稍后知悉的事都是怡芬姑母告诉我的,我记得她说过,我的父亲正是从事为死者化妆的一个人,他后来娶了我的母亲。当他打算和我母亲结婚的时候,曾经问她:你害怕吗?但我母亲说:并不害怕。我想,我所以也不害怕.是因为我像我的母亲,我身体内的血液原是她的血液。怡芬姑母说,我母亲在她的记忆中是永生的,因为她这么说过:因为爱,所以并不害怕。也许是这样,我不记得我母亲的模样和声音。但她隐隐约约地在我的记忆中也是永生的。可是我想,如果我母亲说了因为爱而不害怕的话,只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我没有理由要求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如此。或者,我还应该责备自己从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从事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职业,世界上哪一个男子不喜爱那些温柔、暖和、甜言的女子呢?而那些女子也该从事一些亲切、婉约、典雅的工作。但我的工作是冰冷而阴森、暮气沉沉的,我想我个人早已也染上了那样的一种雾霭,那么,为什么一个明亮如太阳似的男子要娶这样一个郁暗的女子呢,当他躺在她的身边,难道不会想起这是一个经常和尸体相处的一个人,而她的双手,触及他的肌肤时,会不会令他想起,这竟是一双长期轻抚死者的手呢。唉唉,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原是不适宜和任何人恋爱的。我想一切的过失皆自我而起,我何不离开这里,回到我工作的地方去,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叫做夏,而他也将忘记曾经认识过一个女子,是一名为新娘添妆的美容师。不过一切又仿佛太迟了,我看见夏,透过玻璃,从马路的对面走过来。他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呢?应该是一束花。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人过生日吗。我看着夏从咖啡室的门口进来,发现我坐在这边幽暗的角落里。外面的阳光非常灿烂,他把阳光带进来,因为他的白色的衬衫反映了那种光亮。他像他的名字,永远是夏天。   喂,星期日快乐。   他说。   这些花都是送给你的。   他说。   他的确是快乐的,于是他坐下来喝咖啡。我们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日子。但快乐又是什么呢,快乐总是过得很快的。我的心是那么地忧愁。从这里走过去,不过是三百步路的光景,我们就可以到达我工作的地方。然后,就像许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从那扇大门里飞跑出来,所有好奇的眼睛都跟踪着他,直至他完全消失。怡芬姑母说: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仍有真正具备勇气而不畏惧的人。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假设,当夏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的时候,手抱一束巨大的花朵,我又已经知道.因为这正是不祥的预兆。唉唉,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其实是不宜和任何人恋爱的,或者,我该对我的那些沉睡了的朋友说:我们其实不都是一样的吗?几十年不过匆匆一瞥,无论是为了什么因由,原是谁也不必为谁而魂飞魄散的。夏带进咖啡室来的一束巨大的花朵,是非常非常美丽的,他是快乐的,而我心忧伤。他是不知道的,在我们这个行业之中,花朵,就是詈别的意思。

高悬的救命草

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结果怎样的一个结局,让习惯于无论是悲剧喜剧总要看个尽头的我不由得怅然若失。是呀,谁说一定要有个结果呢,就像是生活本身,就是没个头的,人死后还要给尸体装扮,指不定还有诈尸,更何况白雪公主和邻国王子未必真的是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故事就是故事,故事无论多么写实多么逼真多么让人感同身受多么引人无限共鸣故事它仍然只是故事,因为它始终结束在它结束的那一刻。戈多不知道等待到了没有,小王子还是没有回来,树上的男爵“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入天空”,那“我”呢,我也不知道“我”最后怎么样了,而生活还在继续。说起来,为死者化妆这样一个工作完全是排除在常规职业以外的,在连卧底、海盗、恐怖分子都显得那么潮流的现在,这个同样神秘与充满暗黑元素的职业却还是那么容易被人忽略的存在。至少,我甚至都想不到用一个合适的名字来称呼它。美容化妆师吧,诚如“我”说的,“我真的可以当那些新娘的美容师,但我不敢想象,当我为一张嘴唇涂上唇膏时,嘴唇突然裂开而显出一个微笑时,我会怎么想”,抑或是修复师?又不是在汽车修理厂工作,我还清洁工呢。总之,也许它原本有专属名字,但我却丝毫没有概念。所以,我好好思考了一下这样一个工作。“我”总说,像我这样一个女子。我一直以为,“我”的存在是每个人内心最强大的意念:“我觉得”、“我以为”、“我相信”、“在我看来”、“听我说”……有时候尝试着在说话时候少说甚至不说“我”,以显示对别人的尊重,可是却最终以失败而告终。所以,当有一股冲动在别人讲话时想要插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把它扼杀。我一直以为,“我”没什么了不起,不要以为“我”是唯一,“我”是万物之灵,“我”是世界之王。然而,像我这样一个女子,它却真的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他们因为我的眼睛常常凝视死者的眼睛而不喜欢我的眼睛,他们又因为我的手常常抚摸死者的手而不喜欢我的手”;它意味着,如果对朋友们以诚相待,则完全会失去他们;它意味着,诶诶,像我这样一个人女子,其实是不宜和任何人恋爱的。我以为,在所有这些“它意味着”里,最为致命的,无非是,“我并非一个胆怯的人”,然而,“对于命运,我是没有办法反击的”。看吧,我本来就是这么矛盾的人,不管是“我”还是我。“我”无法反击命运,却拒绝为那对向命运低头而自杀的情侣化妆,我呢,一方面想让我变成“我”,去走进“我”的世界,却还未推开太平间的门,就已经毛骨悚然。在一次课上,我让两个外专业的男生朋友看了这篇文章。看完之后,我问他们,如果他们是夏,能不能接受即将面对的事实。结果刚好,A说不可以接受,B则是可以。A不能接受的原因是,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喜欢朴素妆容、着白色衣装、为他洒特殊香水的普通女子,可事实却是如此惊诧,造成了相当大的反差,也就是期望和现实之间的沟太大,他在那个瞬间腿一定呆滞住越不过的;而B说,他喜欢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经历,所以他会坦然接受并继续爱她。接着,A和B就展开辩论。A说,一个人的经历、背景本身就是组成他之所以为他的基本条件,全然的所谓精神恋爱是不可能的;而B认为A太偏颇,如果她是他至爱的女人,那么就不管她是做什么的,也不能放手,不然就失去了幸福的机会。这个世上,连杜十娘苏小小和白素贞聂小倩都那么多人魂牵梦绕,更何况一个年纪轻轻颇有个性而且薪水稳定的化妆师呢?最后,他们俩达成了共识:也许一开始确实会被“雷”到,但如果真的是自己所爱 ,那么绝不会吓得魂飞魄散,而是会随时间慢慢习惯。所以,由此看来,接受也是正常,不接受也是正常。那么我呢,如果设想我是“我”,我会怎么办?“我”自幼与兄弟一起被姑母养大,在“我”的世界里,姑母的、兄弟的包括“我”自己的全是失败的感情教训,而唯一成功的“我”的父母,却已双双逝去,只言片语亦仅从姑母处得到。所以,要“我”如何能在福尔马林和断腿残肢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爱来?“我”唯一能做的就仅是创造一个最安详遗容来,也许也是为“我”自己做的嫁娘装扮,苍白无力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渐渐的,“我”与姑母越来越像,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情。自然地,“我”也认为自己感情的路会蹈姑母的覆辙。心爱男子会伴随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吓得魂飞魄散,就像是死魂听见了晨曦中的第一声鸡鸣。“我”所有一切对于爱抱存的幻想,也与棺木一同合上,盖了尘土。那么,一个夏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尽管是一个只要随意的微微一笑就能让我魂飞魄散的男子,他尽管是一个有如名字一样阳光快乐的男子,那又如何,他恐怕也不过是之前遇到过之后也还好遇到的所有男子一样,只不过是换了副皮囊而已。日光底下,并无新事。可是显然,“我”还是希望夏能有所不同。所以“我”像是刮彩票,确切地说是等待医生宣读医检结果一样,惊心动魄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从夏日的阳光里走来,抱着一束鲜花。“我”忧伤地看着他,这个可怜的男子不会知道自己即将要迎来的命运是多大的一个玩笑,而“我”,也许心如死灰,也许还期待着死灰还有复燃的机会。问题究竟在哪里呢?“我们其实不都是一样的吗?几十年不过匆匆一瞥,无论是为了什么因由,原是谁也不必为谁而魂飞魄散的”。可是真的,生活与工作本身并不具备太多意义。你也许踏踏实实工作简简单单生活,你也许庸庸碌碌工作浑浑噩噩生活,似乎都无法让人望而却步或趋之若鹜。而“我”呢,为了不靠别人养活,一个没什么知识的女子便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姿态做出了选择,直到那种药味已经在“我”的身体上蚀骨了,直到这双本来可以怀抱新生婴孩的手成为别人严重安抚骷髅的白骨,直到这份求生的工作带来的阴影已永久地笼罩在“我”头上,就像是背着十字架般的枷锁。我有一位亲爱的姑姑,我自小便是在她家长大,后来她身患癌症去世。可不管她健康时给我做的饭菜,她生病时凹陷下去的眼窝,她去世后在冰砖上沉睡的遗容,以及她现在安眠的一方坟土,这些都是我的姑姑,我并不因生或死相隔而以为意味着什么。而“我”呢,“我”把尸体当作知心朋友,他们像树洞一样收纳“我”所有的心事秘密,他们安静沉默,不似“我”身边所有的活物。人呐,原本是多么懒惰的动物,“我”也许抱怨着别人的冷漠无情,“我”怎么不想到自己是多么的固步自封。心理学人格理论把人的性格分为四种类型:多血质、黏液质、胆汁质和抑郁质。分别用一个词来概括他们的主导性格便是:乐观、沉稳、暴躁以及多愁善感。“我”很明显是个抑郁质的人,如果“我”是多血质,那么所有这一切于“我”没有任何影响,如果是黏液质,应该会理性思考亟待一个解决方案,要是胆汁质的话,恐怕是野蛮女友,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还得接受。可“我”偏偏是个连示好的花儿都看作是分手的暗示的黛玉似的人儿,这完全是彻头彻尾的性格悲剧。而我,并不指望以个人之心度“我”之腹,“我”并不尝试从这个混沌局面中解脱出来,更甚有乐于这种纠结混杂局面之意,我自也不必庸人自扰,试图杀出一片血路来,救“我”于苦海。便有这样一些人,如同具有先天的死本能,明知那是足以将自己焚烧的火焰却仍乐此不疲地扑上去,这到底是困兽之斗还是戴着镣铐的舞蹈呢?有人或许会说,“我”的性格是环境决定的。“我”的工作导致朋友远离,于是从骨子里认为感情并不可靠,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诉说的。再加上姑母的榜样作用和自己的身体力行,“我”便完全成为了第二个萧萧,沉溺于生活网罗的长河之中,无法自救或者被救赎,也不奢望也无意于抓住那高悬的救命稻草。然而,“我”并不想换掉工作,即使一个“我”换掉工作,仍有另一个另千万个“我”赴汤蹈火。也并不是每个“我”都有如同“父亲”一般拥有一个“并不害怕”的“母亲”的真爱的。“我”并不明白,工作本身并非束缚人的全部,而是“我”的内心在成天与死者一起工作时已变得灰冷,是“我”自己让自己躲在黑暗之下,独自舔舐伤口的。像我这样一个女子,即使不再为死者化妆,而是做一个清洁工或者打字员,是也会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这是一沟浓的化不开的死水,“我”无法从中获得仰望天空的可能。我的朋友A看过之后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感觉全部是作者的内心独白。自然,这并不是作者的,而是叙述者“我”的。然而确实,跟着“我”把“我”的内心体验一遍便沉溺于其中,而再看一遍就已经设身处地以己推彼了。所以不得不承认内聚焦型视角使得这个短篇有了特殊的魔力。“我”这时候成了初进贾府的林黛玉,用自己那小心眼看到了贾府的奢华与城府。“我”也是格里高尔,虫眼看天下,势必就能以昆虫的千面复眼看到无限夸大的外部的敌意,眼前全是意图加害自己的扭曲人格,让人在阅读的同时也在反省,是刚好自己也是一只甲虫还是曾在无意中加害了一只甲虫?一些句段反复出现,表明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已成了以为絮絮叨叨的小老太婆,就像我八十五岁高龄的奶奶似的,一件事情要唠叨上至少三遍。这样的一咏三叹,让我都有些讨厌起了“我”。祥林嫂固然是可怜的,但说实在的,没有人能忍受她成年累月的哭诉。正如“我”说的,人们寻觅的是温暖甜蜜的工作,喜欢的永远是星星和花朵。然而,为什么死者化妆不能成为一项温暖甜蜜的工作?你为死者留下最后的尊严,你内心为他们祈祷让他们安眠,你原本是充满勇气和人道主义的人,你又为什么非把原本应该向活人倾诉的话念与你沉睡的朋友?你真的把他们当朋友吗?在你心里,他们无非是没有生命没有思想任你宰割的生产对象,你乐意把你的秘密告诉他们只是因为他们不会说出去,你不乐意为他们化妆他们就得满脸伤痕地转移到别处去。你憎恨那对恋人没有勇气无法抗争命运,可是谁能否认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在对爱对命运做最负隅的顽抗?而你信誓旦旦不厌其烦地说自己“并不害怕”,是吧,你不害怕的是冰冷的死尸,你却害怕那些温暖的笑容。你无可厚非,你的朋友们也无可厚非,你只是默认了自己是另一个怡芬,你的朋友们只是不能接受你的工作,那么你也会像萧萧一样看着另外一个自己成为家里的童养媳吧。我自然无法对你的选择做出怎样的评判,然而,如若只是冷眼旁观,那不正是鲁迅先生笔下的看客么,不正是听够了祥林嫂的悲惨故事后滴几滴眼泪砸几下嘴巴的老女人么?只是,我相当清楚,任凭我多么想为你设计一条出路,你仍然只会在阴暗的角落里,目光空洞,内心忧伤。命运啊,你曾经多少次宣布你并不害怕,你要反抗的东西,正在黑暗之中慢慢握紧你的咽喉。

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子

记得是在一本评论书籍里面遇到这篇《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那是大三上学期的一堂知识产权法课上,比起老师那乏味的照章宣读,自带的课本更能吸引眼球,总觉得那些形式上的条条框框索然无味,我是读不下法律、经济和政治类书籍的。只要低下头,眼睛注视文字,而又在老师愿意配合的情况下,一堂课很快过去。当时读的评论都忘了,只是这篇文章的部分描写和语句却一直封存在记忆里。文章是一位香港女作家西西所写,没有细究作家的生平事迹,对于喜欢和感兴趣的作家我会翻阅他或她的人物介绍和故事,有时会因为作家而读作品,但喜欢一个作家往往是从文字开始。昨天下午闲着没事,翻了下网页,再次读到这篇文章,头一次完整读完后很是喜欢。文章讲述了一个“我”的一段也许是最后一段感情。“我”是一个特殊职业的从业者,有一张苍白朴素的脸,总是身穿白色衣服,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靠双手养活自己,所有人都需要“我”但他们大都嫌弃“我”,“我”是一个尸体化妆师。每天与死人作伴,把一张一张死脸修饰漂亮,有的五官缺失,血肉外露,有的面容祥和,含笑而终,而大多数都属于面目狰狞、扭曲的脸。如果置身这样的情景,我会害怕,因为这是我从未所遇,对于未知的神秘的领域,总是感到畏惧,这是人的天性。一旦习惯并接受了,尸体也会像其它的死物一样。从害怕到接受,其间需要一段时间。开始的时候,女主人公没有完全告诉男友她所从事的职业,男友只知道她是化妆师,交往一段时间后,男友要求参观她的工作环境,她答应了,挣扎过、犹豫过,她知道这意味着感情的终结。虚伪的感情维持不久。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在对方身上寻找让自己喜欢的理由,他或她的什么什么吸引我了,所以我们在一起。男友喜欢她朴素的脸,身上特别的香水气味,沉默恬静的举止。但这一切都是她的职业所给予的,穿白色衣服不是追求纯洁而是为了工作方便出入,身上特殊的气味是防腐剂留下的洗也洗不掉,工作需要一个安静沉默的个性。当知道这一切过后,男友还会继续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吗?答案有两个。所以她决定赌一次,带着沉重悲痛的心情。她可以选择转换工作,隐瞒过去,她所学的化妆技艺能让她成为一个化妆师,也许能够收获这一份感情。但谁能说得准呢,闹离婚的夫妇如果知道对反会成如今这样,恐怕当初也不会选择对方吧。浪漫过后是生活的如水平淡,柴米油盐。我喜欢她,喜欢她的坚强和沉默。她靠自己的技艺养活自己,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生活的姿态。对比那些为了虚荣和安逸而交换身体和自由的女子,像她那样的女子不更值得喜欢吗。在诱惑面前,往往容易低头,迷失自我。没有比失去自我更可悲的了,感情可以失去,但自我不能。每个人都希望拥有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是非黑白,没有流言飞语,没有阿谀奉承。她拥有了,那里与世隔绝,没有一切人性的丑陋,死者成为她最好的聆听者。人都难以逃离孤独,当孤独来袭的时候,能对抗它的是一颗平静透彻的心。文章没有结局,团聚太老套,分离太哀伤,索性什么都不写,留下空白让人想象。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把握自己的生活姿态,坚强地走好属于自己的每一步,勇于选择,敢于承担。

可能是我太年輕?

感受到各個故事都描繪得非常細緻, 可是就沒有特別的感覺, 也許我就是屬於大眾的一個人, 還也許時間真的太久遠了, 書的故事大概是70年代的事吧? 那個年代的事我看不到, 也感覺不到, 怎麼說呢? 就像看別人的故事一樣, 看完了卻找不到共鳴吧!

西西 你听说过西西么

最早最早,在《台港文学选刊》中见到她的《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忘了在哪里见到《感冒》。在那个年代那个时期,课本之外只有名著。遇见西西的文字让我动容,句子可以这样写,词语可以这样用,平淡的口吻后有隐隐的惨烈。改变排列跳跃叙述的方法多么迷人。她写“唉,我们竟以不同的方式彼此令彼此魂飞魄散。”如果你读过《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便不会忘记这句话。她在《感冒》里的引用穿插法完全迷住我,爱那每一个括号里面的话。说来惭愧,绝大多数她引用的古诗,我是第一次见到。(多年后在诗经中在古乐府中在古诗中遇见时,很有些惊喜...)我很想在这里大段引用,还是打住吧。之后之后,之后我便不曾见过她的作品,直到有次去香港买到几本。也从不曾从周围的人处得到“听说过她“的回答,只有网上才能遇到。

值得看兩遍以上

原來"西西"兩個字就是女孩子在跳過地上的框框,很形象化,對嗎?看著看著,看到香港真已由一個發展中地區蛻變成一個文明先進的社會。那個年代,還總在談非法入境者,婦女地位低,中文地位低,等。現在的香港多麼的安全而舒適。以死人化妝師做題材,西西可能是第一人,可惜現在已被寫爛了,而且取意有點老套,但總不能用今天的標準要求一篇寫於八二年的小說,當年,它已很新鮮的了。最愛最後一句:他不知道的是,在我們這個行業之中,花朵,就是訣別的意思。西西很喜歡寫魚,有賣魚人、叫小魚兒而失去自由的女生、冰雕小魚、為了金魚而買的碗等,我也喜歡魚。但她的魚有些是滿恐怖的,例如會把墮海溺斃的非法入境者面龐吃剩骷髏頭蓋,而手指部份也只剩白骨幾根;其實真正的魚的眼神總是冷漠得有點殘忍的,我喜歡金魚漂亮的尾巴,才對那無情的眼睛視而不見,但真相就是那樣地殘酷,魚其實是冷血而無情的。玩具:那一次,調查戶口的來人問:住在樓下的那個人是做甚麼的?我也說了話,是做雕刻的,用冰做雕刻。調查戶口的人就在紙上寫下了賣魚,因為這時你正巧回來了;你說你是賣魚的。我還在和你爭辯,然而,你遞給我一塊冰,一面用手輕輕拍我的頭,你說,為甚麼不讓我賣魚呢?我的眼睛就紅了,我說,不不,我喜歡你賣魚的。我還說,將來長大了,我也要賣魚。--看得很感傷。西西很喜歡玩名字,例如失去自由、姓虞的小魚兒,叫夏的陽光男生,當苦工的鄔有田,這種做法其實有點土;當然,當年可能是進步的,還不是濫了以後才變土了。這本書好看。大部份的故事也值得看兩遍以上。2005-10-17

那些注定失去的恋人们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其实是不适合与任何人恋爱的。小说是以这样一句话开头的,这是一个普通女子的故事,关于她绝望的爱,清醒的孤独,以及随时失去所拥有的一切的自觉……它用平淡悠然的语言和仿佛自语般的语气,像是坐在一张小桌前与你面对面。她说的是一个她自认为正确无比的结论:像她这样的女子,是不适宜与任何人恋爱的,不适宜与人亲近,不适宜与人交流……属于她的,只能是幽暗的,沉默的角落。“我其实是极度不快乐的,因为我已经预感到命运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而那完全是我自己的过错。”她不期盼爱情,也不倚赖友谊,甚至亲人也寥寥无几。因为他有一双灵巧的双手,有过人的技艺,是以她不依靠任何人就可以满足所需。但是人都是孤独的,一个普通女子,怎么可能不期盼美好的爱情呢?所以当夏出现的是时候,她几乎是本能一般的掩藏,欺骗了自己令人难以接受的职业——尸体美容师。于是一场和所有爱情一样纯洁美好甜蜜的爱情降临到这个孤独的女子身上。他们去远行,穿过湍急的河流;他们看电影,并肩观看别人的悲欢离合;他们常常坐在咖啡馆小小的一隅里,缓缓搅动着咖啡,时而轻声交流,时而沉默不语。这些景象是多么祥和,温暖,与天下所有儿女的爱情故事并无二致。可是她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她无数次对他说谎,无数次有意无意使其误会,让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化妆师。她的工作是将那些热爱美丽的女孩或者即将成为新娘的女子们变得眉眼秀丽,唇红齿白。可是她其实是为死者化妆的啊!那些鲜活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冰冷的躯壳,他们没有呼吸,没有感觉,没有心情也没有语言。她整日与他们为伴,早就变得类似的苍白,沉默和孤独。还有一个人物是不得不提的,那就是怡芬姑母。她像是她的一面未来之境,她们那么相像。走的是同一条道路,面对的是同一群人,有过同样的困惑和绝望,甚至都与同样的一个年轻男子坠入爱河……但是怡芬姑母已经知道并接受了爱人离去的事实。她以为这是命运,这是上天公平的决断;而她,此刻正坐在咖啡馆里,等着她年轻无知的爱人对她无情的宣判:夏会用他惊恐的眼神,张大的嘴来回应她,进而语无伦次,张皇失措的跑出门去,从此远离她,遗忘她……她说:“我想我知道这个事情的结局是怎样的,因为我的命运已经和怡芬姑母的命运重叠为 一了。”这种命运注定她们没有朋友,没有爱情。她们把那些闭上眼睛,沉默不语的死者当做唯一的倾听者,解忧者。在这里,死者比生者更宽容,更温暖,也更伟大吧。怡芬姑母终于孤独终老,再也没有触碰那些“脆弱,柔蘼”,仿佛“吹了气的糖衣”一般的爱情。想在,轮到她了。她必须面对他的惊恐,逃避和冷漠,面对纯真感情的流失,如果这真实命运的话,她应该对此释怀吧。因为,既然有人享受阳光和温暖,就一定要有人去承担黑爱和孤独吧。“为什么在爱中的人却对爱那么没有自信,在爱里竟没有了勇气呢?”怡芬姑母曾经这样问。“因为爱,所以并不害怕。”她的母亲曾经这样说。但是,爱情都是自私的,爱情都是狭隘的,都是以自我主观感觉为第一位的。有的人为成全爱情而舍弃了亲人,朋友,前程;有的人为了新的惊鸿一瞥而遗忘了曾经的刻骨铭心。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什么人都会变,你又苛求谁为你无私无惧,矢志不渝呢?相比物质,金钱和地位而言,爱情毕竟太虚无了,太不确定了,太容易改变了。我初看这篇小说的时候,觉得作者未免过于悲观了。或许夏是一个明白她的孤独,读懂她的美丽的人,他们或许可以忘记死亡的恐惧,不顾世俗眼光的挑剔,享受爱的欢愉。但是,当文章最后,“我看着夏从咖啡厅的门口进来,发现我,坐在阴暗的角落。外面的阳光非常灿烂,他吧阳光带进来了,因为他的白色衬衫反映了那种光亮。”的时候,我一下就明白了作者的孤独和绝望。一个那么健康,那么阳光的年轻人,不应该以爱情和勇敢的名义将他拉近黑暗之中。那将不是爱情,而是她的一种自私。而她在他们的相处之中早就自私的隐瞒了她的职业,她不该一味的要求夏对爱情的坚贞和勇敢,一味的认为他的爱人,友人们应该对她的职业释怀……说到底,爱情都是自私的,不是吗?“也许这个世界上,仍有真正具备勇气而并不畏惧的人。”怡芬姑母曾经许给她这样一个愿望,“但是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假设”那些关于爱和亲密的孤独,已经深深植入她的心脏和身体。她肤色苍白,衣着朴素,沉默寡言,不擅与人沟通,独自匆匆来去。“唉唉,像我这样一个女子,是不适宜与任何人恋爱的。”夏手中的花束暗暗隐含着诀别的意思。“他是快乐的,而我心忧伤”。在这里,于她而言,孤独是快乐,而爱情却是那么忧伤。孤独的样子从不改变,爱情却隐隐藏着失去,离别和伤感。像她这样一个女子,恐怕很难承受这样的痛苦了。这样想来,她和夏,怡芬姑母和她的情人,如里尔克所言,都是注定失去的恋人们。

爱,是可以放弃的

爱,是可以放弃的——解读《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你爱我而我也仍然觉得你既聪明机灵又文雅漂亮但是我还是我,我渴望消失,像灯光消失在光天化日中一样。—— 萨拉•蒂斯代尔《我不属于你》爱,古往今来一直是最动人的感情;爱,亦是中外文学史上永恒的主题。执着坚贞的爱情往往为人们欣赏而千古传诵。对爱的体验古人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哀婉;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执着; 有杜丽娘为爱“垂死化生”的奇谲;有“要是我不爱你,愿我的灵魂永堕地狱”的不悔……美国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归属和爱的需要”是人五种最基本需要之一,文学家们对爱情的诉诸语言文字地无限讴歌,爱情是人类最神圣美好的东西几乎成了人们的共识。但是读过《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后,“我”这个执着于爱却不强求爱的孤独形象却为读者阐释了另一种爱情观:爱情并非一定非此不可,爱,是可以放弃的。文中的“我”爱上了一个叫“夏”的男子。他像他的名字,永远是夏天,明亮如太阳。但是“我”的脸和双手比别人显得都苍白,“我”常常穿素白的衣服。“我”的工作是替人化妆,但是“为那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作最后的修饰”。“我的工作是冰冷而阴森、暮气沉沉的,我想我个人早已也染上了那样的一种雾霭。”“我”的职业使我几乎失去了所有朋友,因为奇异的职业而使周遭的人感到不安。对于孤独我早已习惯了。“我”爱上的人叫夏,但是我自己却是一个冰冷如“冬”的人。俩人能在一起吗?文章从“我”坐在咖啡室等夏开始,他想参观“我”工作的情形。夏是不知道“我”的职业的,在他想象中,“我”的工作是为一般女子美化容貌。我是忧愁感伤的,在等待的时光中,我思绪纷飞。后来夏来了,手里抱着一束非常美丽的巨大的花朵,他的白衬衫把外面灿烂的阳光也带进来了。他是快乐的,而“我”心忧伤。不过三百步路的光景就可以到达“我”工作的地方。夏把花送给“我”祝星期日快乐,但是他不知道在“我们”这个行业中,花朵就是詈别的意思。文章在这里结束了。其实文中还描写了“我”兄弟、一对不知名的殉情男女、怡芬姑母以及“我”父母之间的爱情。我年轻的兄弟和恋人本来两情相悦却不能结婚,被逼苦苦相思一生。怡芬姑母是“我”的师傅,她把为死者化妆的技艺传给了“我”,姑母年轻时因为职业吓走了恋人。而“我”父亲亦是从事同样的职业,母亲这么说过:因为爱,所以不害怕。时间自顾自地流逝,现在是“我”面临抉择的时候了。其实能否与夏相守,他会不会依旧牵着“我”的手一起越过急流的涧溪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因为在“我”心里,爱,是可以放弃的,尽管“我”不可自拔,尽管“我”为他魂飞魄散。为什么对爱情“我”会有如此超然脱俗的态度呢?“我所以能陷入目前的不可自拔的处境,完全是由于命运对我作了残酷的摆布;对于命运,我是没有办法反击的。” 文中大概有十三处提到了命运,“我”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对于生命中不可知的神秘面我们天生就有原始的胆怯。”什么是命运呢?所谓命运,指的是决定人的生存发展的超越性力量,人往往对之无可奈何,它包括三个方面:自然的、社会的、人自身的。对于命运的探求是人类文明和智慧的象征。在《俄狄浦斯》里,为了摆脱“弑父娶母”的命运,剧中人做了所有的努力,俄狄浦斯本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让他超越了命运,但是恰恰每走一步,他离“弑父娶母”的结局更进一步。人在命运面前是手足无措的,所以有所谓的“只言人事不言数”的说法。俄狄浦斯的亲生父母从小抛弃了他、俄狄浦斯离开“自己的父母”等等一系列行为才是真正的反抗。“弑父娶母”及刺瞎双眼的悲剧都是一种超越性的力量决定俄狄浦斯的生存发展的。这才是命运。小的时候父母双亡,怡芬姑母把“我”和年轻的兄弟抚养长大,“我”读书不多,很早就从学校里出来了,所以“我”的知识程度低。因为“我”是她的亲侄女,因为“我”并非一个胆怯的人,怡芬姑母把毕生绝学传给了“我”。文本里这一切被“我”认为是“自己从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而阻挠“我”和夏爱情发展的原因就是工作,“我”从事这样的工作是受了命运的摆布。“我”从事这个工作,使死者“在将离人世的最后时刻显得心平气和与温柔”,其实在读者看来并非像她说的那样这职业“令人难以忍受”,“接受这样的命运”让人的感觉是无可奈何后的一种妥协,显然这是矛盾的。“我曾经想过转换一种职业,难道我不能像别的女子那样做一些别的工作吗?”“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只要求一日的餐宿,难道无处可以容身?”这些答案都是肯定的,“我”自己也十分清楚明了。但是“我”仍有犹豫,如果转换工作,“我”应该把以前的工作绝对隐瞒吗?“对一个我们至亲的人隐瞒过往的事,是不忠诚的,世界上仍有无数的女子,千方百计地掩饰她们愧失了的贞节和虚长了的年岁。这都是我所鄙视的人物。”“我”是绝不会隐瞒的。“我毕竟是一个人,我是没有能力控制自己而终于一步一步走向命运所指引我走的道路上去;其实,对于我的种种行为,我自己也无法作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人难道不是这样子吗?人的行为有许多都是令人莫名其妙的。”在“我”看来“我所以陷入目前的不可自拔的处境,完全是由于命运对我作了残酷的摆布”。“我”是一个“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女子吗?不,“我”曾叩问过“长长的一生为什么就对命运低头了呢?”“我”并非一个胆怯的人,“一个没有勇气向命运反击的人应该是我不屑一顾的”。其实“我”是可以反抗命运的,“我”可以换个工作,“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只要求一日的餐宿,难道无处可以容身?”社会是允许“我”这样做的,但是“我”没有,因为换工作以后“我”也绝不会对夏隐瞒之前工作的。夏如果惧怕的话,他会一直惧怕下去的。“我”爱他,应该诚实,应该让他自己选择,如果他能像母亲嫁给父亲时那样“因为爱,所以不惧怕”……如果他失魂落魄地从那扇大门里飞跑出来,完全消失,“我”也是能接受的,因为“我”是那样爱他,“我”能够理解那样一个明亮如太阳的男子是不会娶“我”这样一个郁暗的女子的。“我”深爱着他,“我”的诚实告诉“我”不能对他有所隐瞒,他有权力去参观“我”工作的地方。他如果惧怕,“我”应该在悲痛中放弃爱情,回到“我”工作的地方去,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叫夏的人,而他也将忘记曾经认识的像“我”这样一个女子。在工作和爱人两者之间,“我”的天平偏向了工作,其实这个工作与其说是“我”谋生的一个手段,倒不如说是“我”不必像别的女子那般,要靠别的人来养活自己的一个自尊自立的标志。“我”从小在都接受了这个工作,现在这个工作能否代表一个独立的自我呢?“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给你绝对选择的权利,“我”不强求你一定地接受“我”的爱,同时“我”也学会放弃。莎士比亚曾在《仲夏夜之梦》中说“爱情的判断全然没有理性,光有翅膀,不生眼睛”“现今世界上理性可真难得跟爱情碰头”。文本中的“我”虽然对夏痴迷得魂飞魄散,但是她依旧以超乎寻常的理性的态度对待两人之间的感情。这源于她自身对爱情的观点——爱是可以放弃的,就这么纯粹,跟茨威格的“我爱你与你无关”一样。了理性对待爱情是“我”突出的一个性格特征,除此之外“我”的人格里还有很多闪光的地方。对朋友、对爱人“我”能充分体谅他们,不为他们对自己无情的疏离而怨恨,“我”知道是自己使他们害怕了,“我”的诚实是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这我是不怪他们的”。“我”对他人是充满了悲悯情怀的,工作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死者的心停止了悲鸣,“我”会拼缝好碎裂的部分;“我”不害怕赤裸冰冷的尸体,“我”总希望使逝者的最后时刻显得心平气和、安详。“我”这样一个女子,习惯了保持沉默,习惯了孤独,其实也习惯了等待。在“我”的世界里孤独也是一种美。

喜欢这个书名

喜欢这个书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够长,只是因为我能感觉的到西西是那么的爱自己,她也在努力去做的更好,去做到自己理想中的自己,我或许跟她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我被它吸引了。

冷静冷淡冷漠

喜欢西西的冷静,一切遭遇都可以波澜不惊的到来。爱她的冷淡,不断解剖自己,不去干涉他人。西西对自己是冷漠的,我感觉不到她的寂寞,但我爱她那种被打湿也面无表情的讲述。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

专集《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收录了像“西西这样的一位香港小说家”的早期短篇小说,视野开阔,情感细腻,既描绘底层艰辛、刻画忧患体验,又有瑰丽想象书写现代寓言。西西用始终疏离的观察,从容不迫地叙述了一代人的香港体验。

这样一个女子的寂寞

  一年前读了这部小说,很喜欢,我对西西的了解非常少,甚至我读过的也就这一部小说而已。然而这样一个女子却在我脑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直到一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记得当时读完后的落寞与感伤还有无限的悲凉。  喜欢西西的笔调,小说的气氛渲染的如此哀伤却不低迷。从始至终爱情与死亡的纠结在回旋中找不到出路,死亡可以是那么平静,然而爱情所期待的热烈却不能容忍死水般的平静。 “我”这样一个女子是渴望爱情的,“我”的心底始终拥有着期盼,而现实就像冰冷的钻石,一点一点地切割“我”所有的幸福。没有友谊,失去爱情,“我”这样一个女子活在自己的矛盾中,也活在不解中。  其实真正懂得了死亡才明白要如何去活,才要明白一切所要珍惜的。爱情难道就不能跨越对死亡的恐惧吗?  “我”这样一个女子是寂寞的孤独的,“我”给那些真正拥有了平静,告别了世俗的人们化妆,“我”的友情爱情都并不完美,我的心也清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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