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颂》书评

杂书乱读·《风雅颂：百年来百位老学人珍闻录》

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喜欢的读书人时代，窃以为，一心读书的时代其实不多，先秦算一个，民国算一个，前者可以称之为随性而读的时代，恣肆奔驰着原生态的思想，后者正处在文化板块大冲撞时代，思想漫生，一切都可以尝试也的确被尝试着，既新颖又古老，最功利又最理想。罗志田在《南方周末》上曾经提到过一个概念：“民国范儿”，谓民国一大特点是“斯文不曾扫地”。不过，我这里不想深入“民国范儿”的社会分析，更不想“温故知新”，用春秋笔法讲什么东西。只是浮光掠影地读读此书，把这个概念停留在感性层面便觉得满意了。“民国范儿”包含着一种读书人的自勉：汤之《盘铭》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是辜鸿铭名字的来历和座右铭。“民国范儿”包含着一种读书人的入世： 南开是私立学校，经费需向社会各界募捐，有学生提出:“我们不要官僚军阀、土豪劣绅的臭钱!”张伯荃校长说:“美丽的鲜花不妨是由粪水浇出来的!”“民国范儿”包含着一种读书人的知趣：西南联大时，刘文典教学生写文章，仅授以“观世音菩萨”五字，学生不明所指，刘解释说:“观，乃是多多观察生活;世，就是需要明白世故、人情;音，就是文章要讲音韵;菩萨，就是救苦救难、关爱众生的菩萨心肠。”“民国范儿”包含着一种读书人的自持：陈寅恪为王国维所写之碑文中有云：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民国范儿”包含着一种读书人的傲气：有人问钱钟书:“以前你是这儿的学生，现在是这儿的先生，有何感想?”钱答:“以前我在这儿读书，我受益不多;现在我在这儿教书，学校受益不浅。”“民国范儿”包含着一种读书人的真性情：吴宓绅士。他说:除了学术和爱情问题，一概免谈。他带着学生在街上走，迎面要是过来一辆车，他总是奋不顾身地举起手杖，让身边的女学生上了人行道，这才放车子过去。既然读杂书，无非是想在书中碰到点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罢了，这本书里徐徐讲来的民国人、民国事，倒的确没有辜负我的想法。

最后一批名士

读这本书，正病的恹恹，却霎时遇到这么多各具特色，又活力十足的面孔，精神都为之小振了一下。这些小故事，恰恰能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流传在历史里的这些个大师们的模样，沉默的，张扬的，古怪的，精灵的，谦逊的，狂傲的，栩栩如生。他们的模样各异，性情各异，却构成了那个时代最好的风景。唯一的遗憾是，里面没有为刘半农列出条目，只是在鲁迅和周作人两人里附带着提了一下，然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偏是这个客串露脸的人。话说周作人向刘半农借两本书，借也便借了，他老先生偏偏还要弄个回呈，还做成奏折模样，编一出戏文，好不啰嗦，可是又委实有趣得紧。“不由得，小半农，眼泪汪汪。”只这一句，便笑到我捧腹，怪道鲁迅愿意“亲近半农”。捧读此书之际，每每会遥想六朝风情，大抵名士风度，便是如此吧。可惜，我从来都没遇上这样的老师，也再未见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