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驚龍記》章节试读

《飛燕驚龍記》的笔记-第54页

唐廷發動這一次對河北的戰事，十五萬軍隊無功而返不說，而且多半的軍需和輜重都教王廷湊給搶走。唐廷軍事攻略可說徹底失敗，甚至連政治攻略也敗給王廷湊。
唐廷只剩仰賴史憲誠將田布遺體運返長安，屆時還有這一顆棋，以及李石這一張嘴可資文化戰爭之用。軍事戰略的一敗塗地，幸虧還有文化戰場的主導優勢是河北人搶不走的。(p. 54.)
筆者要強調的是，河北的特區化，是下層社會懷抱夢想的憑藉。下層社會想要成功就到河北三個軍府任何一個去奮鬥，只要有可能，他個人的事業還可以傳給子孫。這個驅動力是兩京士大夫無從深悉的東西，河北人將這創業的秘密用「河朔故事」加以包裝，兩京士大夫只聽說過這個辭語，卻不知這個辭語令河北人爲之瘋狂背後的魔力。(pp. 73-74.)
在唐代，人們用碑石來歌頌一位現任或將離任地方官的政績，這種紀念性建物叫「德政碑」；倘使用碑石來鋪敘一位死者的身前作爲，這種紀念性建物叫「神道碑」。德政碑出於地方人士的公意，神道碑則是受表揚者家人所爲。這種正面表述人物、並使這樣的表述得以傳播出去，其實已具媒體傳播的功能。在唐代，人們在通衢大路往往看見這種永久性紀念建物的碑石聳立在那裡，極易映入人們的眼簾。(pp. 110-11.)
我不認爲未出河北見過世面的盧霈一個人可以代表河北文化，而且是將河北文化等同於胡人文化。我也不認爲唐、河之間的文化差異可以用一種化約論式整體觀的辦法說就是漢、胡文化。就以唐廷治權所及的地區而論，也不存在一種整齊的漢人文化這樣的東西。即使在漢人活動區域內，也存在有地區文化，不同的漢人地區有不同的漢人文化；再縮小範圍講，某特定漢人地區也會因階級不同而有不同的漢人文化；漢人文化圈中會因地域、階級而發展不同的文化形態，都叫漢人文化，但不同地域或階級間的漢人、也會具有可以穿透地域或階級界線的共享文化。兩京士大夫所代表的漢文化是當時一種菁英文化，他們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去看待異於他們的各種文化，當然都是低水平的文化形式。河北地域不可能不存在漢人文化，但這些漢人文化難入兩京士大夫的法眼，也是有的。河北地域當然也雜有一些少數族裔的「胡人」文化，這也是事實。再有，河北許多職業軍人世家若有一套文化的話，自然也與兩京士大夫文化有段距離。要之，河北仍然是在當時漢文化圈範圍之內，西元七九三起到八二三年爲止的政治隔絕，不可能是產生胡漢文化疆界的催化劑。唐河如果有文化隔閡的話，那也是兩京士大夫恃其文化優越感所構築的人工藩籬。(pp. 173-74.)
牛僧孺與李德裕 pp. 179-84.
討澤潞 pp. 206-11.
列國格局論述的提出，是一種文化政治舉措，目的無他，用以補強「河朔故事」這個政治慣例。也就是說，河北三鎭反唐的政治行動本身，既有政治文化的成份，也有供人操弄文化政治的文化論述成份在。從物質層面的角度再來看河北三鎭的集體反唐行動，帥位可以供子孫襲任的封建原則是屬於政治經濟學範疇中事物。但這種物質性誘因的表面卻被河北三鎭人飾以文化的、價值的動人修辭。(p. 218.)
基此認識，筆者要指出的，決定王承元在西元八二〇年做出抉擇的是單純厲害考量爲多，文化價值理念考量爲少。當然任何決定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等著他信手抓取。<唐書王承元傳>所鋪陳王承元的人生關鍵抉擇，反其道而行，大肆強調王承元忠心義膽源於天生，因此幫助他投唐而去。(p. 219.)
河北三鎭其節帥的產生來自內部，這是西元七六三年自治體制形成以來的核心部分，也就是三鎭節帥的人選非由中央派任，而是地方自行處置。這使得鎭軍與節帥之間常生齟齬，鎭帥總想將帥位傳給自家子姪，但鎭軍軍官團總是支持團體內部的魅力型領袖來繼承帥位。因而，河北三鎭帥府內部往往因爲繼承問題而爆發流血衝突。這其實是繼承危機的文化問題。終唐之世，這個問題是無解的。而且，這個問題不純然是出於河北三鎭的特有文化，唐廷內部也常因繼承問題政變迭生。(p. 241.)
昭義 p. 319.
在歷史上，田弘正是忠心耿耿的唐方魏帥，他的遭遇未免太過離奇曲折了，還不如小說世界中把唐河關係史置入二元對抗格局的衝突，比較好理解。(p. 338.)
囬想李德裕父李吉甫是李純皇帝朝最久位的宰相，他與年輕接班梯隊的牛僧孺、李宗閔在爲河北問題對策禁中的場合上槓上了，從此李家父子與牛僧孺這邊結下政治樑子，歷時三十餘年無法消解。但九世紀的三〇、四〇年代，李、牛對河北克制的政策是合作者，而非競爭者。他們競爭的地方不在河北的議題，而是別的議題。(p. 375.)
「河朔故事」下的自治體制，除了指說河北人自行選帥之外，還意味自行募兵、賦稅，以及命官之權，爲獨立於唐廷之外，唐廷不得干預。在西元七五五年帝國內戰爆發之前在延邊所設的節度使，即許以募兵、籌餉之權，另外又有自行聘幕之權。但節度區所轄的民政系統自州長官以下以至縣令丞的人事任命權仍操在皇帝之手。西元七六三年戰爭結束，河北自治體建立，其四鎭帥可任命境內各級行政長官與僚屬。這是河北鎭帥之權淩駕皇權之所在。河北自治體的各帥可自行任免各級長官與僚屬，這在本書前述即可見到。但我們看到河北自治體鎭帥（按：有別於四監的鎭帥，他們也在河北，但必須聽從長安的節制）在用人方面是對全國開放的，他們並未只任用河北本地人。許多心向唐廷的人在河北任州、縣長官或幕僚，是極平常的事。遇到唐河衝突時，這些人就成了前幽帥軍師譚忠口中的「河南忠臣」。也就是說河北三鎭內部存在族群分裂的現象，有「河北人」和「河南人」之分野，其內部並未高度同質性。(pp. 376-77.)
文官的素質高下相差是有天壤之別，像李益這位横跨盛唐到中唐的大詩人，願意出就河北幕職， 這當然是河北所無的人物。但不能說河北毫無文質文化。一定程度的…… (pp. 379-80.)
尾聲 pp. 393-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