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书评

钟晓阳

钟晓阳我看港台女作家的小说，是宜同学的功劳。什么张曼娟、朱天心、朱天文、钟晓阳，都是她看完了介绍我的，当年跷课时，常蹲在pkulib的五楼，好像是五楼，有个港台阅览室，书籍很新、光线很亮、环境很静的地方，看那些竖排的小说。钟晓阳的小说有些记忆，故事张冠李戴了，还记得书名，比如《停车暂借问》、《流年》、《春在绿芜中》，因其较有古典的诗意而记忆深刻些。她的文字是清新隽秀的，不落痕迹。《春在绿芜中》的第一段，我忍不住想抄下来：“话说李生，是个历史人物。在一间宽敞向阳的课室里，一张张书桌蜡亮晶莹，有着孩童的稚喜，阳光进门兜头一洒，彼此喧笑中把外面的春色整个搬进来了，这是李生的世界，前进光明的，他教我们历史像初春的奔放无尽意，搬弄春色般的搬弄历史的兴亡贵贱，千秋公论自在我们眼前分晓了，但我们亦可有自己的主张。”这段文字，让我想起当年上钱理群老师的《近现代中国文学史》。谈及废名，举例“王老大一门闩把月光都闩出去了。”的意境，钱理群老师像个孩童一般认真地比划了“闩”的动作，率先陶醉在这跳脱的文字其中。《流年》，故事的主题很有张爱玲《红玫瑰和白玫瑰》的味道，潮信有三个女人，爱伦是握在手心的，叶晨是少年的追忆，黑皮肤的女子是路人的邂逅，“她童年他少年,她少年他青年,长长到底赶不上”，赶不上的是惆怅的情思。潮信说，我不想要的不得不要，我想要的却要不得。其实什么是想要的呢，红玫瑰、白玫瑰和黑玫瑰？经典的张氏风格。

流年，最是流年

读中学时,在一个降价书柜的角落,看到这本书.很精彩.现在没有时间来评述.有时间细细聊。如果我有钱，我会把它拍成电影，钟晓阳学电影出身，文字的镜头感很强。而且，他受张爱玲影响很大，是张氏文字的爱好者。我推荐给许多爱好者看，看完都不说话。人生大抵若此而已罢了。

20年前读流年

我读这本书是在初中时候，高中闲暇也读过许多遍，大学时也带着。毕业时送给一个同学的女友，很温柔的女孩。记得流年和两段琴两篇，读完一次次感慨人生的无力。

【轉載】深秋──評《流年》

前些日子為了做個研究，於是便挑揀了鍾曉陽的著作來進行分析。鍾曉陽的著作量並不算豐盛，以臺灣出版的情況來說：長篇小說有《停車暫借問》、《遺恨傳奇》，中短篇小說合集有《流年》、《愛妻》、《哀歌》、《燃燒之後》、《普通的生活》，且另有〈姑娘〉一篇短篇小說收在《台北評論》月刊，而未收錄在鍾曉陽的小說集裡。詩集則有《槁木死灰集》，另外還有《細說》一書，含散文及詩集。[1]關於鍾曉陽的成名過程以及文字功力的早慧傳奇，其實不需我再多做贅言。事實上當初會喜歡鍾曉陽也是因為她的出道作品《停車暫借問》。在未閱讀該書的那一陣子，我深深對民國初年烽火連天的紛亂時代下的故事著迷，只要是相關的作品，我就像是久未進食的飢者，狼吞虎嚥、囫圇吞棗似的，能吃進多少算多少，永不饜足。一直到了接觸《停車暫借問》後，才乍然停下腳步，去細細品嚐有著少女嬌媚的詠歎、細緻精巧的文字、連綿緊密的轉折、和深沉內斂的警醒。配合著《停車暫借問》的古典書名，我既傾慕喜愛該書，也仰慕敬佩作者。在我還在笑鬧吟唱著唐詩時，作者已經寫下了這如星月絢爛的不朽作品。也是因為這本書的關係，我後來開始留意起鍾曉陽的相關著作，最初看到的是《流年》。[2]這本書的風格和《停車暫借問》的差別相當大，若將《停車暫借問》比作初春風景，那翠綠鮮嫩的柳絲帶著細雨斜飛的蕭瑟迷濛，而《流年》就是深秋夜晚時，那種狂風四作、蘆荻紛飛的冷冽淒離，灰暗得令人無從抗拒。事實上，鍾曉陽一直被歸類為張派小說作家之一，包括她在臺灣的好朋友朱天文、朱天心姐妹、蕭麗紅等等，都被後來的評論家歸為此類。也因此鍾曉陽的著作大都被認定為有張愛玲小說的身影，但實際細探其實還是有所差別。舉例來說，張愛玲的小說大都帶著尖銳冷酷的現實感、灰暗沉重的時空感，但是鍾曉陽雖然習得祖師奶奶的色調，卻學不來那種獨有的張氏殘忍，既暴力又冷靜的刻劃描寫。事實上，祖師奶奶的這層功力，即使在現代也少有人能修得這上乘功夫。但是這並非就是說鍾曉陽的畫虎不成，反而可以說她是「根源於紅樓，脫胎於張派」[3]，而更顯得貼近人世、忠於現實，有別於一般作家的現代詞彙，鍾曉陽具有的是更多的詩詞涵養、古典雅致，脫俗於張愛玲小說以來的塵世情愛恩怨。《流年》共收四篇，分別是各二篇的中、短篇小說，有：〈翠袖〉、〈流年〉、〈二段琴〉及〈荔枝熟〉。在閱讀過程中，我對〈翠袖〉的印象非常深刻，原因是因為看著它時我腦海裡所浮現的盡是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裡，佟振保有意無意的踢著王嬌蕊坐著的藤椅，既挑逗又猥瑣的世故現實。但有別於〈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書寫，〈翠袖〉裡的女主角陳翠袖在與她丈夫的理財顧問陸至崇相處時，從勾引到調情，從調情到激情、再到分離是極其俐落快速，讓人有些措手不及。這也是因為我不至於對〈翠袖〉反感，反而欣賞的緣故，那種聰明逸巧的輕靈，其實讓人十分激賞。〈流年〉和〈二段琴〉的劇情就較為曲折迴盪，具有深灰的闇夜色彩。但老實說，我對〈流年〉其實並不大喜愛，總覺得它稍嫌拖沓，未見乾脆。雖然要將一個家中經濟尚可的留學青年，從對青梅竹馬的若有似無，及求學期間的苦悶徬徨，女友的心計弄巧、善妒操縱，和對其他女子的注視關心、投射情感的種種情緒思維等等，要描寫到細膩深刻已非易事，鍾曉陽的筆法之高早就不容置喙。但是每當我看著應當是情節高潮的爭吵糾紛時，總覺得俞香倫被設定成歹戲拖棚的丑角角色，可憐悲憫不下去、反感厭惡不起來，只希望快點跳過、快點跳過啊！「她愛他，潮信想，這個女人愛他，他沒有其他愛了，就這麼一點點，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給他，熱火熱身的，溫柔屈辱的愛情，他不能給她什麼，就給她婚姻吧。他們結合，會幸福也說不定。反正她愛他，她看上他哪一點呢？他這樣一個平凡的人，她到底看上他哪一點呢？也許，他應該為香倫認真想想了。[4]」一直到小說的後半部，男主角江潮信自我表述了上述想法後，才讓這個有如誤踩泥巴坑裡的黏膩潮濕總算擺脫乾淨了。如果說〈流年〉是秋末收割後的鄉村夜晚，陰沉寒冷，〈二段琴〉就是有如秋末冬初時，北方大地怒吼的冷冽狂風。〈二段琴〉表現出的感情永遠都是疏離：原生父親拋棄阿非母子的丟棄疏離、寄人籬下的自卑疏離、母親忙於工作的寂寞疏離、繼父和異父異母的感情疏離，甚至阿非的兩段感情也都是疏離作終結。但在對於阿非的處境，我卻總是無法完全同情。阿非童年處境坎坷孤單，這是讓人覺得同情的一部份，也是了解成年後的阿非消極冷漠對待自己人生的原因。阿非小時由於母親要外出工作，自己又因個性壓抑安靜的緣故，因此常常要一個人在家裡無所事事的度過一整個白天。漫漫長日的無聊苦悶，他以睡覺來度日。「阿非那時日夜無事，發現睡覺最易排遣時間，白天睡晚上也睡，越睡越能睡，常常半夜醒來頭腦昏沉沉的，星星已經在天上織了一片網。[5]」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讓他發現當一個人獨處寂寞時的排遣方式。這種方式到他長大成年後，他仍舊持續使用著。只是「睡眠」轉化了一個形式，他不在床上睡眠，而是在運行的社會裡睡眠。對於學校課業、求職工作、人際關係、甚至是戀愛感情，他都漠然以對，不願睜開眼睛、奮力起身去有所作為。於是在惡性循環下，人們對他永不清醒的態度感到失望而離去，他亦更因人們的離去而孤單、繼而持續長眠著。這樣的帶著一點無可奈何、帶著一點咎由自取的醒世意涵，配合著小說中時常出現的「胡琴」符碼，使人時常聯想到胡琴特有的嗚咽荒涼、刻骨銘心的寂寞悲傷，而更顯得此篇小說的獨具匠心。《流年》收錄的最後一篇小說〈荔枝熟〉雖然篇幅短，但卻是極其精采。鍾曉陽在小說中表達出來那種香港社會裡的功利世俗、現實冷漠、庸俗虛偽，在溽濕悶熱環境才能生長結果的荔枝，透過鍾曉陽的從中媒介，精準描摹出一個自印尼來港依附表哥的曹少娥，對環境語言全然陌生、人際應酬的無助徬徨的鬱悶無奈。原該是表兄妹的血緣至親，卻在現代進步的城市社會中完全未見溫馨人情。「魏家夫婦待她還算熱絡，同桌吃飯，同壺飲水；雖說如此，畢竟是外姓人，少娥心底也明白，下人是下人，主子是主子，永遠不能推心置腹。[6]」這段文字細膩地點出曹少娥在表哥家的處境地位，文中那句「雖然如此」轉折得巧妙至極，將原先認為應當是照護疼寵有佳的親戚家裡，頓時轉變成尊卑分明的主僕關係，而更讓人顯得心寒。曹少娥當初自印尼來港的掏金夢，也在與親人之間的相處下摔破弄碎、可笑荒唐。若綜論鍾曉陽的小說作品，《停車暫借問》是翠綠如夢，《流年》是徨然疏離，《愛妻》是鬼魅妖異，《哀歌》是茫然漂泊，《燃燒之後》是了無生意，《遺恨傳奇》是愛恨糾葛，〈姑娘〉是自私虛偽。而《普通的生活》裡的小說其實都已分別收放在《流年》、《哀歌》、和《普通的生活》裡，故不再贅述。宏觀鍾曉陽的小說裡，幾乎看不到活人的生氣，有的都是在浮世人間飄蕩的死亡腐朽氣息，混著香港社會背景下的鉤心鬥角、冷漠偽善，活生生就是白日下的百鬼夜行圖，讓人覺得心惶惶、冷淒淒的。但是，我必須要說的是，我仍舊喜歡鍾曉陽那筆法遺世獨立的抽離感，伴著情節深入紅塵俗世的老練態，在單純與複雜間、現實與非現實裡的交錯，反而更讓人著迷。《流年》這部小說便是最好的例子，小說中的四則故事，主角在最原始的初點時，都是純真亮麗的朝氣模樣，彷彿未來就是燦爛耀眼的平坦順遂，但在成長期間的環境轉換，卻由原先明亮的色調逐漸轉暗混濁，最後歸於黯淡。人生還未盡，但是幕卻已下，反而更讓人覺得悲哀。寫這類小說其實並不難，但要寫得像鍾曉陽這麼出色並不容易，雖有祖師奶奶的影子存在，但卻靠張氏小說的餵養茁壯出自己的故事，而不落俗套，這是鍾曉陽的小說之所以吸引人的緣故。就好像在回首之間，彷彿看到那熟悉的絕美人兒，定神一看，這才發現其實只是氣質相仿的相像，但對這翩然而至的人兒卻依舊帶著欣賞讚艷的喜愛──那是意外的美好禮物。[1] 周妙紅：《香港作家鍾曉陽小說研究》，國立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96年1月，P.225-226。[2] 鍾曉陽：《流年》(台北：洪範書店有限公司，2001年)。[3] 同註1，頁206。[4] 同註2，頁98。[5] 同註2，頁119。[6] 同註2，頁201-202。http://readingfirst.pixnet.net/blog/post/235200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