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圓》书评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09-2-23
ISBN:9789573325208
作者:張愛玲
页数:328页

张爱玲没有秘密

三十四年前,张爱玲写完《小团圆》,友人宋祺在读完文稿后慎重相劝——不如改掉男主角的身份?让人没那么多凿凿的证据说那就是胡兰成,再来也对你的名声有利,毕竟这女主角现实冷酷得不太能让人同情。张爱玲于是改,一改就是二十年,到死也没能让自己满意。人一死,就不再属于自己,《小团圆》在这个春天原稿付印,那些原本要藏着掖着、篡改忘却的秘密,变成最有附庸风雅意味的八卦话题。《小团圆》赤裸了张爱玲,满足了文学史家,娱乐了大众。1942年到1948年,张爱玲完成了她90%的作品,此后的将近50年里,张爱玲就像被抽走了魂,高产自然是没有了,写的都是散文和研究文章,不咸不淡。《小团圆》于1975年完成,张爱玲55岁,集中了一生的笔力和意念、掏空了累积50年的素材来写“盛九莉”——这个张爱玲的化身。以往在张爱玲文学世界里露过面的人物们此次集体登场,母亲、父亲、弟弟、姑姑、继母、祖父张佩纶、外曾祖父李鸿章、各式表兄弟表姐妹、胡兰成、桑弧、柯灵、苏青……她其实只是在写自己,但偏偏太容易被人对号入座翻旧账。性事也好,家事也好,因为对这半生灰心,所以写得格外大胆、不留余地。也因为是写自己,所以即使有“盛九莉”做幌子挡着,仍沉痛得触目惊心。明明是跟邵之雍(男主角,以胡兰成为原型)相拥月下、你侬我侬的好时辰,却一下快进到十几年后,盛九莉在纽约为外国丈夫打下4个月的胎儿的恐怖画面,“夜间她在浴室灯下看见抽水马桶里的男胎……足有十吋长……女人总是要把命拼上去的”。后来跟邵之雍两别,爱上了年轻俊俏的燕山(以桑弧为原型),为这男人写些“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之类俗气的诗句。以为怀孕了,去看医生,医生说没事,但警告她子宫颈折断过,她告诉了燕山,“想使他觉得她不但是败柳残花,还给蹂躏得成了残废”。盛九莉对自己的残忍,不比她对邵之雍或任何一个人少,就算是在最爱最爱的时候,她也鄙薄着这男人和自己。幼时父母就已离异,沉迷于鸦片的父亲和风流成性的母亲把盛九莉的童年注满了阴影。好容易长大些,又被美貌的母亲嫌弃和推诿。远远地去了香港,好,遇上战火差点送命。回上海也没好日子,爱上了一个邵之雍,终究却发现这是个衣冠禽兽。“汉奸妻,人人可戏”。没有尊严的日子一天不曾停歇。爱上个演员,却被他娶了别人。盛九莉恨他们,但没有了他们,她的生活也就此结束。这是张爱玲的前半生。从前我们觉得白流苏是可悲的,王娇蕊是可悲的,王佳芝是可悲的,现在终于意识到,那些悲都是属于张爱玲的。她的人生一点不比这些角色温暖。什么没落贵族、什么才子佳人、什么超凡脱俗,女人该受的罪,她一个也逃不了。宋祺在建议《小团圆》需大篇幅修改时,对张爱玲说,你是偶像,不得不给群众读者好的方面看。他爱护张爱玲,所以这么说。但这世界注定是要把张爱玲扒光的,因为她的故事里其实只有自己。————————————————————————新朋友欢迎关注我的微信订阅号“半茶”。 生活是半杯茶,我们一起来添点别的

爱并没有万转千回

“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迴,”想是为了推广这本书,书店的门口大大的写上了张爱玲的这句话。看得人心里也想百转千回的想去看。书中是张周遭所有的人,以那样的方式,在这本书里小小的团圆。改来改去,改到死,一定已经改去了初衷。每一个人都对爱那样的保留,好像更爱的都是自己,就像那些时空,环境和物质表达出来的语言:房间:三姑,到处去看房间,看到后来,巴不得住进小的只可以住进自己的屋子。。。(不是为省钱考虑的那种)反倒是二叔,仍然喜欢宽宽畅畅的屋子,希望越来越多的人住进来。他的房间反而有一种调侃的温暖金条:九莉喜欢和出版商谈价格,在钱上一点也不让。之雍知道了,用办报纸的钱提了一箱拿过来给九莉,九莉换成了三根金条,一根用了去探望亡命天涯的之雍,另外两根想还给是母亲的二婶,二婶一直资助她这样那样的学费,那么生硬的方式,二婶一定是不肯收的。相互好像是表达了,爱一个人就是要用她的钱。相互都不用不受,好像是怕表达出,我爱自己,其实我也爱你,像是小黄鱼的金条游在中间,进也难,退也难。。。二婶宁愿哭,也不说。郁先生不停的暗示九莉将钱拿出来给落难的之雍,说那是现实得很的男的,九莉心中不肯得很,一直捂着那两根没有还给二婶的的两根金条,很怕知道,还了之雍,好像是不爱一个人就是不用他的钱。。。。终于金条送了回去给之雍,确实像是恩断义绝样,还加送了一份九莉的稿费。。。。全天下啊,都知道了那个忘恩负义,辜负人的之雍。。。到现在两岸三地的华人看张的人,谁人不晓呢。。。。爱停留在了每个人的心中,还停在了金条上。都没有万转千回的流向爱的人那里。。。海灵格的解释:爱是流动的,才能有力量。那才是千回百转。。。喔,是那样保留的小团圆。

给自己一个交代

读的过程很压抑悲哀,似乎心里被一团棉花塞住,那点俏皮的欢喜都闷闷的发不出声音。闷了一会儿,就会喘不过气来。先放一放,喝口水,看看窗外的如洗晴空,或者暗夜里黑漆漆的一团浓墨。然后继续沉下来读,潜在水底,那些色彩情愫,见了水濡的颜色更鲜艳,却又素淡的让人心酸。张爱的一只笔,对自己也是清冷残酷的。那种清冷残酷透着一种爽快,和由于通达而不给任何同情的固执。像低音鼓,一锤子一锤子正合在节拍上敲人的心。很多地方,心都碎了。却没有泪,因为她是张爱。读完最后一句,初春正午的阳光正热烈,迎着光的树叶一片亮白。心里也一片亮白,像大太阳下灰白色的水泥地。不舍的读完,让咋舌品位的一些句子,和若干恍惚的情节像夏雷一样滚过去。想穿越几十年回去,即使隔着空,给张爱一个拥抱。看她不动声色的避过这个多余的拥抱,影子一样疏离,越过我一去不回。这个小说,这个时候问世,对张爱也是一个小团圆。看客各取所需,追8g的有8g,看热闹的看热闹,跟着唏嘘感叹的继续感叹一下,爱她的文字的心里被蝎子叮一下一样再被电一回。。。张爱并不在乎,或者不象大家以为的那么在乎。她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看完这本书

空间要搬,翻出旧文存在这里-----------------------------------------------------------------------------------下了好大雨,天色暗下去不得不靠近窗户才能勉强把最后这一页看完妈妈进来说要看书就一定要开灯要不然眼睛会坏天色终于全暗下来了从借来到现在耗时一个多月,才算看完了这本三百来页的《小团圆》倒不是说因为竖版繁体便有多艰涩难懂只是翻看一章后便索然无味起来,开始一种能干别的事情就决不看这本书的日子这其间,我看碟、打球、逛街扫货、与人争辩,吃吃喝喝其中还夹杂着对某些结果的彷徨不知所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勉强告一段落了,回过头来才发现借来时日已久,面头上已然有了薄薄的灰尘却还是耐着性子拖了一整个星期才算是看完这本书更像是《上海往事》的张版剧本与这本书不同,电视剧是我爱看的原本觉得刘若英眉目间的滞钝和底色下的空白演不好张不过还是被化妆术的威力震慑看到最后的老境苍凉竟也忍不住挽了一把泪看这本书之前有人告诉我这是张和胡的故事从来对胡的印象就很坏,那是个爱自说自话还乐于昭告天下的人动人情话围成的幕帐被真相撕破,本以为在这本书里会看到幽幽的恨,看到鄙夷和唾弃但故事显然不是这样这里写了她小时候她上学的时候她成年以后,胡的部分并没有多少这种方式似乎也宣告了某个自以为是的人的无足轻重说这是张和胡的故事,可能只是噱头这个说自己萎谢了的人写的,似乎只是她自己的故事这故事里有很多人来来去去,跟寻常生活一般的无头无尾并没有小说戏剧所应刻意安排的人物事件剧情线索不能说不对,毕竟生活的真相哪有这么多的峰回路转前一个情节并不能给后一个情节的发生带来什么大的关系但若说是真相,是不是就该割开华美的袍彻底露出底下爬满的跳蚤可不解的是,这故事似乎只是平铺直叙的说了寻常人的生活和情感对人心的揣测也彬彬有礼地令人惊讶若说有跳蚤臭虫,也只是一只两只随便拂去光影色彩模糊了梦境与真实的界限,事过境迁后波澜也被平铺直叙所代替是不是毕竟是自己的故事,再刻薄也有恻隐之心? 不忍落井下石之际,却只能用这等隐忍的记叙文格式站在远处,扮成路人对自己的生命欲语还休地指指点点有人劝我今后只写记叙文不加进自己的情感和思想不知这是不是对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追崇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张的一点影响但这怎么做得到没有远眺的视野,少了胸怀世景的慈悲爬不上俯瞰尘世的高度,装不出遗世独立的清高在与时间和欲望铢镏必争的角逐中我们不过是看不透参不尽的入网之鱼哪里能学得像?就像这本书如果像此书销售宣传所言这是千回百转的爱情消逝后所能留下的东西她写完了算是对生命有了前后呼应的交待所有人和事都出现了纪录了,算是在书页中得到了自我安慰的团圆但对于作品揭开的底牌愚钝似我却要耐着性子才能看得完看完后的臆语想想还是贴了进来其实就像当时为这本书出不出版而吵得沸沸扬扬的事儿一样究竟是想毁之一炬还是像序中辨白的为不对读者食言尽快出版而三番四次予以修改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各位看官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她给自己的纪录于人无关------------------------------------------------------------------------------

青春年少 出名趁早

网购的《小团圆》还在路上,听说大陆简体版的内容与原著比略有删节,因此还是坚持先看完电子版。通篇的繁体字,看得我头昏脑胀。张爱玲是文坛里的异数,你可以不爱读,但是挑不出任何短处。读完《小团圆》后我更加确认,在张爱玲巨大的旗袍阴影之下,我们那些新锐女作家不脱,永无出头之日。《小团圆》是张爱玲的遗作,晚年的笔法看得出更臻化境,措辞用语更加老辣,像是在针尖上跳舞。一字一句,以自省和诚实来揭开曾经的伤疤,触目惊人,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将自己的过去血淋淋的展现在别人眼前。我觉得张爱玲真是整个豁出去了,字字句句都是性命相见。在美国堕胎的经历,与母亲纠结矛盾的情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庭,周遭世界的凉薄,与胡兰成的爱恨纠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作家,剖析起自己来笔触越见凌厉,读的人只觉得周身寒气森森。宋淇曾在看完初稿后写信给张爱玲,他不无担忧的说,读者看完小说后,是不会同情九莉的。但他真是小看了张爱玲,她是何等骄傲之人,她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同情?她根本自己都不同情自己,她根本自己都不怜惜自己。如果人是一种酒杯,生命便是盛在这酒杯中的酒。这世界上有两种懂得体会生命的人。第一种人轻轻举了杯子,在风里花里雪里月里,在情人的浅嗔低笑里慢慢地品着杯子里的酒,岁月无情,酒尽了,人便悄悄地隐去。这样的人有陶潜、小杜、李渔、纪昀。第二种人,抓起杯子一饮而尽,大叫一声,“好酒”。然后把杯子抛了,发出响亮的声音。这样的人有荆轲,霍去病,海子,三毛。可张爱玲偏偏是第三种人。她不爱自己,也不懂得如何爱别人,感情生活事事力求公平妥当两不相欠。她喜欢描写小市民的小感情,将尖酸刻薄书写到极致。她理解她们,同情她们,所以原谅她们,但她却并不认同于她们。她擅长描写欢男怨女间斗智斗勇、百般纠结的爱情。没有至死不渝,没有缠绵悱恻,有的只是挑逗和试探,自保与算计,就像《倾城之恋》里那对狡诈的男女。她把人心里最隐秘阴暗的角落拿到日光灯下细细观察,可怕的是,我们知道这些东西,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几十年来,试图解读张爱玲的人太多太多,她像一个洞穿俗世的天才,是一颗放在高处熠熠生辉的珍珠,而我们平凡的像是浑浊的鱼眼睛,在低处眯起眼睛来无论怎样仰望这颗珍珠,也始终参悟不透它的光辉,奶奶的,这太费力,所以这里不讨论她了,话题回到《小团圆》。这是本自传性质的小说,虽然是小说体,人物用的都是化名,但词句之间,太多太多的人事都是有迹可寻。因此《小团圆》除了它的文学性以外,还是一本用来八卦的极好素材。我文青系数低,大概能对号入座的人物,只想出这么几个。邵之庸 饰 胡兰成这个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的。我甚至怀疑《小团圆》的取名是源自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其中胡兰成和秀美如下的一段对话:“秀美想了一回无奈,却笑道:‘戏文里做从前的人,打天下或中状元,当初落难之时,到处结姻缘,好像油头小光棍,后来团圆,花烛拜堂,都是新娘子一起来来一班。’这我却不答,因为没有适当的话可答。我是真心真意的。原先我亦不曾想到要这样,至少当时不曾联想到前人有这样的佳话,亦不足以持谢后世人,以我为例,或以我为戒。我心里亦想将来能团圆,如若不能,我亦是真心真意的做过人了。今生无理的情缘,只可说是前世一劫,而将来聚散,又人世的事如天道幽微难言。。。。我已有爱玲,却又与小周,又与秀美,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我只能不求甚解,甚至不去多想,总之它是这样的,不可以解说,这就是理了。”我想张爱玲此书取的团圆之意,也许就是出自于此吧。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字,到底是对胡兰成关于团圆谬论的暗讽,还是对这段情事的真心渴盼?(后者可能性低一些)。一直以来,人们对胡兰成的争议就是两点。一个是卖国汉奸贼,一个是负心薄情郎。前者不做讨论,但单论其文笔,我觉得是极好的。《今生今世》笔触细腻,文笔通畅,虽然不乏有借用与张爱玲的这段感情来夸耀自己的成分,却是我见过所有夸张爱玲的文章里,夸的最到点子上的。换个角度来看,他们的确是登对的要命,都一样的内心凉薄难以捉摸。一个的凉薄是来源于对世情的通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真正苍凉。而另一个的凉薄,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他用情不伪却也不专,用今天的标准来看,就是一混账。这个混账把《今生今世》打造成了一本世间情人幸福恩爱的天堂,但《小团圆》的出现让我们看清了真相,打碎了伪天堂的神话。其中有一节,张爱玲说胡兰成又写信给她说“昨天巧玉(秀美)睡了午觉之后来看我,脸上有衰老,我更爱她了。有一次夜里同睡,她醒来后发现胸前的纽扣都解开了,说:能有五年在一起,就死也甘心了。我的毛病是永远沾沾自喜,有点什么都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她其实也非常好,你也要妒忌妒忌她才好。不过你要真是妒忌起来,我又吃不消了。” 这段话真是令人无语,你说,一个人怎么可以自恋到这种地步,哪怕文笔再好感情再真,也实在让人受不了。汤孤骛 饰 周瘦鹃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孤鹜”对“瘦鹃”,是不是有点对账的感觉? 而且他也算是张爱玲在上海期间提携过她的伯乐。虞克潜 饰 沈启无《小团圆》里说“他(邵之雍)从华北找了虞克潜来,到报社帮忙。虞克潜是当代首席名作家的大弟子。之雍带她来看九莉。虞克潜学者风度,但是她看见他眼睛在眼镜框边缘下斜溜着她,不禁想道:‘这人心术不正。’”。而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也写沈启无风度凝庄,可是眼睛常从眼镜边框外瞟人。文姬 饰 苏青 巧玉 饰 秀美张爱玲和苏青是当时有名的“海上两才女”。不过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巧玉是范秀美应该没什么出入。燕山 饰 桑弧张爱玲和胡兰成分手后似乎和导演桑狐有过一段感情,但两人都从未公开承认过。后来世事沧桑,一个另娶,一个未嫁。但张爱玲在《小团圆》里说,“燕山(桑弧)的事,她从来没有懊悔过,因为那时幸亏有他。”我想当初二人无论因何隐情分手,桑狐如若能看到这段话,也该欣慰。暂时想出的只有这些。其实所有对小说的注解,都可能让懂的人更懂,让不懂的人还是不懂。但无论懂或不懂,这都不妨碍我们这些俗世的鱼眼睛,继续仰望珍珠。生命是通往地狱的列车,只要你上了轨道,它就是不可逆的。于是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假设。那时青春年少,你说出名要趁早,你或许身不由己,把爱情写得那么百转千回,把自己绷得那么紧。等你老了,松弛下来了,坐在那里安静的写《小团圆》的时候,我却又开始怀念起你睚眦必报的小小计较,而书里那个刻薄性情的九莉,也就永远留在了我的《小团圆》里。

不能只说九莉,也不能只说张爱玲

最开头那篇序里面,那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为什么要出版这本书。活人要打,死人也只有挨着。既然书已经出出来,何必假惺惺故作姿态的澄清理由,或者人物已死,或者拉上卡夫卡那位做垫背,或者对得起张迷。张迷算什么。看张爱玲与出版社的信件来往节选。出版社看不起某群人的语文素质,说:大陆人分不清楚fiction和自传。怕人揣测了张爱玲。其实怕揣测错了。谁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既然写出来,防不住别人揣测、误读。何况张爱玲天生就是个被误读的料。九莉是她如何,不是她又如何。读起来时,觉得九莉是她,也觉得九莉不是她。九莉是表象,作者是本质。九莉这个人物不讨人喜欢。楞支支的单薄在故事情节里,人情世故。温吞吞的老背景、老家庭、老故事。那时候都是大家族,表亲堂亲一大堆,关系错综复杂。更显得九莉冷。这里那里的姐姐哥哥,婚姻感情,和你有关的和九莉统统无关。她也不是没有感情,也不是压着。她好像潜在那个时代的下面,无声地看着。偶尔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才上来透人气。悲凉的人气。九莉身边似乎看不出爱,疼爱、溺爱、宠爱,都没有一丝光影。倒是第四章开始出现邵时,忽然才觉得理解事后一切的发生,硬生生的感情逼人眼眶。我讨厌张爱玲的悲凉。不是讨厌她没有感情,而是看得太明白。把世间看明白的人,总是讨人嫌。谁让她把你觉得和你一切相关的东西都撕扯开了。对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来说,站在她的角度看世界,毋宁死。她说出所懂得的东西时,我便觉得讨厌。她让九莉刚说完喜欢那没见过面的(似乎也不讨人喜欢的)爷爷奶奶后,又让九莉说他们死了,却在她的血管里,随着她的死再死一次。她让九莉觉得某哥哥嫂嫂不合拍,只是静谧的过,又加了句没有小家庭的温馨。你觉得她对“小家庭的温馨”是超然的,不是羡慕,不是平静,不是任何名词能够说清楚的,超然的。大概经历战乱的人,更能够体会这种腻凉的感觉。觉得九莉蠢,张爱玲也蠢。蠢到一下子看清楚了这个世界。有教授(记得还崇拜过他,现在连名字都忘记了,真可笑。其实后面的引用是不是他说得都记不清,暂且算他头上)曾说,当时的社会好似一个铁屋子,有人呐喊,有人在角落自顾自。自顾自说的就是张爱玲了。当时也觉得愤愤。现在想来,对一个冷眼的人,女人,能指望她做什么呢。到希望她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世上有这么些说聪明却愚蠢,说愚蠢又明白的人,希望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写得虽然多是贵族的事情,本身却总是穷。九莉就说,穷是不正常的。张爱玲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活生生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乱世。不评说邵了。没什么可说的,翻过去。看张爱玲在书里的态度,似乎到死也没明白自己傻在哪里。她证明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是错在爱汉奸,而是错在爱流氓。从文中对话就能看出胡兰成是多么的一个情感老油子。要不说就怕流氓有文化,这两个高手过招,张爱玲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完全被PK掉了。故事讲完了,主人公都死了。死了死了的,借用写九莉一句话:他们死了,他们的血液流淌在另一代人的身体里,然后随着他们再死一次。

誰主團圓

带着无限的崇拜进入张的世界。有些生疏,对于水平尚浅的我来说,还是继续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张爱玲那么直白地如看客一般叙述,我不知道她那时心里是否有波澜,应该是有的。从九莉的言语中,我大概可以想见张,这个看尽尘世的智者,却仿佛有着清水一般澄澈的内心。可她是热烈的,至少在爱这个问题上,也许谁都逃不过。

嗯哼,很堕落很强大

三人围著火盆坐著,他掏出香烟来,笑向九莉道:“抽烟?” “不抽,谢谢。” “不知道怎麼,我觉得你抽烟她不抽。”九莉微笑,知道他是说比比看上去比她天真纯洁。比比那天一派“隔壁的女孩子”作风,对水手她不敢撩拨他们,换了比较老实的,她有时候说句把色情大胆的话,使九莉听了非常诧异。她是故佈疑阵,引起好奇心来,要追求很久才知道上了当。她问他有没有正式作战过,他称为 combat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九莉只知道这字眼指中世纪骑士比武或阵前二人交战,这是第一次听见用作“上火线”解,觉得古色古香,怪异可笑。那边真是另一个世界了。她没多坐,他们大概要出去。比比后来说:“这些美国人真没知识。”又道:“有些当兵以前都没穿过鞋。” “他们倒是肯跟你结婚,不过他们离婚容易,也不算什麼,”她又说。忽又愤然道:“都说你跟邵先生同居过。”九莉与之雍的事实在人言藉藉,连比比不看中文书报的都终於听见了。九莉只得微笑道:“不过是他临走的时候。”为什麼借用小康小姐的事——至少用了一半,没说强姦的话——她自己也觉得这里面的心理不堪深究,但是她认为这是比比能接受的限度。 “那多不值得,”比比说。是说没机会享受性的快乐。比比又从书上看来的,说过“不结婚还是不要有性经验,一旦有过,就有这需要,反而烦恼。”她相信婚前的贞操,但是非得有这一套理论的支持,不然就像是她向现实低头,因为中国人印度人不跟非处女结婚。九莉也是这样告诉燕山。

张爱玲 自残

我(张爱玲)早该明白这只是个童话,那声汽笛,早把一却带远了,再见吸血鬼,只因这一刻太悲伤了,你承认这一刻吗? 至少我们曾经心心相印过。没人会了解 我的过往,过往只是一场轻描淡写的童话。我不需要合乎语法, 语法过于常规。烟灰把手烫出疤来只是为了证明我记得,我又把夜访吸血鬼看了一遍, 血冷的太快,夜晚却太漫长了。胡琴咿呀呀, 记下一场过往的童话。他就是她的夹衫,柔软,贴身,轻俏,卸了冬衣的沉重,整个人轻快的好象要飞起来一样,然而也正是春衫轻薄的质地,命定它不足以御寒,他和她的缘分,只是一件春衫而已。然而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来日大难,那是来日的事,今日相见,亦当喜乐。人生最快乐的,不就是撒手的这一刹那么,她想。他是她的春衫,她则是他的一袭织锦浴袍,可惜过早凋谢了。凋谢是讲感情生活了,但是没想到也连带着创作生活。在《半生缘》里有句很著名的话:“我们回不去了”。是的,一却都徒留一道疤。

几点散乱的感想

1宋淇在给张爱玲的书信中说,“那时候,你说上一百遍:小团圆是小说,九莉是小说中的人物,同张爱玲不是一回事,没有人会理你”,宋淇说这话实在厚道。通读全书,张爱玲哪有半分想告诉别人她和九莉不是一回事的意思?差不多每个人物每个细节都所来有自,让后世读者不浮想联翩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上我非常同意迈克。2 宋淇又说,“只有少数读者也许会说她的不快乐的童年使她有这种行为和心理,可是大多数读者不会对她同情的,总之是一个unsympathetic的人物”。宋淇又错了。不过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读者心理已经大大受教育和考验,也都熟知弗洛伊德的理论,总之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因为了解了九莉不快乐的童年而更了解和体谅张奶奶一点。3 张爱玲下手真狠,剖析自己和他人都够不留情,文字很散漫,一段话里却又常含着许多信息和错杂感情,读来沉甸甸的。不过这本书如果是对张爱玲一无所知的人来读,大概要觉得很难看。而熟悉张爱玲的,我也不晓得会不会读来很有快感?我自己读了大半个下午,看看停停,觉得灰和绝望,替她难过,即使在她描绘自己和胡兰成最好的时光时候那种美丽无比的关于金色永生的描写,在我看来都有些阴森。我觉得,这本书让我见证了一个天才女人变态的家庭和不快乐的半生,以及她周遭扭曲的人性。4 从前不知道的是,在现实生活里她太压抑和隐匿自己了,总是微笑,不管胡兰成说什么做什么,她再看不过眼,也不屑表现出来。对最好的朋友也“宁死不肯大惊小怪”,在最难过的时候总觉得只要自己一个人呆呆就好了。。。所以在她的晚年她终于和自己永久呆着了,不知道是否觉得平安喜乐,估计没有。前年书城杂志连载庄信正和她的通信(很无趣的信),在信里她就是个神经质的老太太,总觉得家里有虫有蟑螂,要不停地搬家。5从前也不知道,她虽然清楚看到人性的恶,但事实上还是很轻信很天真的,不到最后,总不会相信最坏的那个结果。6没有人八卦到第92页九莉讲给纯姐姐的故事到底是哪一篇吗?她说是个匈牙利短篇小说,不过我想应该是茨威格的“夜色朦胧”。我还得再读一遍,好好再捋一下。

團圓的切線方向

我是張迷。可這部書,真真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情緒在體內來去,竟分不清是憂傷、鬱結還是低迷。九莉還是愛邵之雍的。不管說那些愛悅的細節,還是後來冷笑著審視他的來信,都是糾結。儘管在生活上邵之雍淡出她的生活,老來筆走龍蛇,竟還是鬱鬱的心結,一部小說,占了大半的篇幅。她寫邵之雍,有種溫柔:記得他金色的、皮膚光滑緊致的背,記得他像銀雕像的側臉,記得初吻的觸覺——袖子里的手臂很粗。她還崇拜讚歎他的文字。他女人太多,像一棵枝葉過於繁雜的樹,九莉甚至不忍心砍其枝幹。而終於不得團圓。婚誡也不過是種慰藉,誰也沒拿它去較真。漢奸邵之雍亡命天涯,拋下一個孤零零的九莉;即使邵之雍不逃亡,那場罪惡的戰爭繼續下去,邵之雍也會漸行漸遠漸無書,還是拋下孤零零的九莉。世事倥傯,人事飄零,現世不得安穩,歲月哪來靜好。只是張愛玲讓人憐惜。

最是寂寞小团圆

张爱玲去世后十四年,纠结了几十年的《小团圆》终于得已出版。宋以朗先生的前言冗长又端庄,理智气壮,有理有据,让人禁不住大呼理解万岁:《小团圆》活该就得出,不信问问看网络,大家都在等着要验明正身、对号入座呢。活人要打,死人也只能挨着。但我等俗人且不理会这个呢,向来追求高俗的我们怎能放过这一八卦猛料:才女性事,大户人家的变态,三姑二婶的同性之恋,甚至,更甚至还有打胎环节呢。哪一条拿出来不是上头条的内幕?所以流着八尺长的哈喇子赶紧翻啦,这等大事怎么能落在别人后面。猛料果然是猛料,这“包着绒布的警棍”虽然亮出来的晚了些,但胜在生猛有力,所以也看的入胜。原来“临水照花”的张爱玲也会争风吃醋,所谓的“一个金童,一个玉女”却是这般的普通。当年看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却真以为当时是“艳也不是这样的艳法,惊也不是这样的惊法”呢,却原来连洗的内裤也只是“米汤味”。张爱玲再也不是文学青年们的专用读本了,街头巷尾摇着蒲扇的大妈所谈论的也不外乎如此。这警棍真是抽打的姑娘我五内俱裂。网上搜搜吧,大家也都感慨着呢,嗳,原来是如此这般哪,爱玲奶奶却与咱们也一般呢。语气充满了欲望被填满的饱足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平衡。谁不说是来着。到这时候,“世界才真是为之起了六种震动”。大家若将这09年春季定性为“团圆季”倒也没什么不可。如同书中邵之雍所言,张爱玲是“苦海里长著的一朵赤金莲花”。千树万树梨花开般妙句扑面而来,可这梨花却是带雨的梨花,除了阴冷冰凉外,又砸的人脸生疼。生于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精于世道但偏又感情幼稚,只懂飞蛾扑火地壮烈与千转百回,却不看不懂也或许不想看懂邵所追求的其实不过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本以为这亦是好的,其实让人怜悯。但好歹张爱玲又是无情到不需怜悯的,多看她一眼便是错。“我在《小团圆》里讲到自己也很不客气,当然也并不是否定自己。”张爱玲可是言出必行,行又必有果。九莉对爱赌、讨小老婆的二叔没有感情,也不能够伤心倒是让人理解;但对如此开明的二婶却也如此这般的亲娘俩明算账,实在是让人开眼,套用小说中的话便是,“很震动”。这实在是满足宋淇所说的“大多数读者不会对她同情的”。所以说张爱玲向来也不是我迷恋的作家。倒不是觉得她不值得迷恋,只是觉得此等人,不敢迷恋。我朋友阿蒙老师儿说的极是:“觉得九莉蠢,张爱玲也蠢。蠢到一下子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在看完《小团圆》那一晚上,做梦梦见《色戒》。隐约看到了易先生蛋蛋的忧伤,又看到了王佳芝桑葚般的乳房。回形针的姿势十分之高难度,但竟然不是春梦。《色戒》我是到影院看的,完全洁本,自己怎能研究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起床时边回味边想,才知《小团圆》带给我的唯一收获是:胡兰成竟是喜好SM的。

张爱玲的罗生门

我是八卦之人。四五年前,为了八卦,我强打精神从我当时最不齿的人手里连哄带骗的搞了一本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连夜看。为的,无非就是看看胡张二人的爱情故事。看的颇不爽利,胡的文笔其实不错,但是整本书里泛滥的自恋情绪和显摆精神,将情节脉络割得支离破碎。如今,同一段故事的另一个当事人发了声,无论如何要看。从淘宝上买回台湾皇冠版本之前,就已经听说了更八卦之人讲其中的性描写有多劲爆。然而,看遍,没见到太劲爆的。瞬间怀疑自己难道买到了传说中的盗版删节本?又烦台湾的朋友扫描一份给我,才知道,原来,我又被娱乐至死的八卦精神娱乐了。所谓劲爆,无非就是那几处。为的也不是劲爆,而是那种“什么都应承”的卑微的爱。从情节上来说,或者说,从文学意义上来说,《小团圆》大概只得2星半到三星,毕竟我们对张爱玲的要求不能等同于对郭敬明的要求。但是从文学史的意义上来说,以及作者研究的意义来说,《小团圆》的意义至少五星,甚至满分破表。胡兰成似乎对自己做了汉奸仍有无数女人倾心相随感觉颇为振奋,他对于自己的历史问题是有明确的主流判断的,但是他对于这种行差踏错和更受欢迎之间的鲜明对照感到自豪。张爱玲的心里,对于他是汉奸,是无所谓的,她的世界里,反正是没有政治的。然而,张爱玲貌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倒是什么都太在乎,却又改变不了,导致的遁世。她自己不在乎,却不想别人认为她爱到在乎的也不在乎了,所以才要出来说说。一段恋情,各自表述。我们怎么能说谁真谁假,谁是谁非呢?张爱玲的罗生门,无非是大千世界林立的罗生门中的一座。张胡二人都算靠文字为生的人,若想通了人与人沟通的不可实现性,又不知会多么哀伤绝望了。其实不光恋情如此,《小团圆》中住满了王家卫风格的人物,“不怕被人伤害的最好办法,就是先伤害别人”,要么伤害到对方无力再伤害你,要么以后被伤害了,也算扯平了。只是,我们永远不知道,若你没有主动伤害人家,人家日后是否一定会伤害你?说不定,一段好好地关系,就这么毁了。可你若不提前下手,日后被伤害了,悔也迟了。这是人性的巴比伦塔,上下,由不得你。张爱玲行文一向的好处是一种混不在意的在场感,她什么都看到,什么都感到,却与什么都不相干。有人说,这是灵气,是她的才华,我倒觉得,这是一种淬炼太久之后的压抑感。若不是四岁起就看着“二婶”理箱子,知道谁都会抛下她,谁都会选择伤害她,练不出这样的表面的平静。《小团圆》作为“意气之作”,大大的打破了她的混不在意。字里行间都能体会到她的气苦,她的不懂,和她的不要让人知道。曾经有位年老色衰的奶奶和我谈起她年轻时候的种种风流事,她知道我早就从别的渠道听说过,别人大多说她如何放荡混乱,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事情就是一条起伏的抛物线。开头时,淡然的说,“我知道别人都怎样讲我,我不在乎,因为他们并不真的知道”,说到激昂处,情绪就控制不住,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要爆发出来,最结尾,似乎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控,“其实我真的不在乎,说了你们也不会懂。”看过《小团圆》,我觉得张爱玲,也是这样一个奶奶。为了和“无赖人”打对台而写的《小团圆》,大概正在抛物线的顶点,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恨不得振臂高呼,“骗子,大家不要听他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过了多年,那个曾经爱过恨过的人早已作古,这部书也就可以销毁了。

“今生今世”难团圆

时隔33年,《小团圆》的出版,成了一个事件。只翻一页,便看到张爱玲的嘱托,“……《小团圆》要毁掉”,想必这也成了此书最大的卖点,就像是从焚烧的书堆中呼抢而出,无论内容是否精彩,总值得捧若至宝。香港的朋友讲起,此书上市不过半月,不仅高居各大书店排行榜首,不少书局更是挂出售罄的牌子,一时一书难求,而有人更将其称为中国的《追忆逝水年华》。一个逝去之人的遗作,尚能掀起如此热潮,可叫这些在世作家颜面何放?一个朋友不禁感叹。这句话虽让人唏嘘,却经不起细推敲。世易时移,总要还原到历史背景去看,该不能将李白和北岛类比吧。更何况,虽然不敢妄言作家一纸风行的时代早已过去,只是文学的边缘化早已称谓现世的注脚。对于这位丰碑既立的张氏女子,更多是借此发挥一些话题文章,再多追捧也不为过。胡兰成曾说,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这是他初次阅读了张的文章后生发的感慨,如今看来,倒也适用于大多数“张迷”。对于他们,张爱玲的个人经历及其创作小说中的情节,既属于青春岁月关于爱情的集体记忆,又是消费时代永不过时的谈资。说是卖点,其实也是争议所在,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其间,有人罢看,甚至在报端怒斥,如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作家张小虹在《小团圆》发布四天后,便发出诘问,认为《小团圆》封存三十三年后出版,“法律上正义,情感道义上盗版”,自己作为张爱玲的忠实读者,“只能以‘拒买、拒读、拒评’,聊表对张爱玲写作生涯最基本的敬意”。而更多的人在欣喜之余,读书撰文剖析喝彩——虽不是大团圆,总有结局和新鲜素材可以期待。就文学本身,虽然结构零乱惹人诟病,但也有不同意见,止庵就曾表示,在张所有的小说中,这部是集大成之作。至于《小团圆》是否应该出版,我倒是深为宋以朗先生的做法击节。他的父亲宋淇昔日的期待,是希望让这些小说中人带上面具,尽量不为人识。其实这多少有些掩耳盗铃。读者从那些虚构类小说中尚且可以找到张家人物的影子,更何况这原本就是自传体小说?对于这本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遗作,宋以朗不仅在序言中说明来龙去脉,结尾几句,说的也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当年若非宋淇把关,指出胡兰成和台湾政治情况的问题,《小团圆》早已在1976年就发表了。既然这项问题在今日已不存在,我便决定直接发表当日原稿,不作任何删改。”宋先生更以文学大家的经历类比——卡夫卡生前大部分作品不愿出版,若非挚友马克斯代为出版,很多作品便会灰飞烟灭。这本书最重要的缘起之一,是一个名为朱西宁的人。上世纪七十年代,听说朱西宁要借胡兰成之口写自己的传记,张爱玲有了不如亲笔写的念头,用十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这部《小团圆》。这完全是一场不留情面、无所顾忌,坦荡荡的写作。她既不愿将其作为虚构小说,但完成之后又不愿昭示于人,甚至在1992年曾一度表明,“《小团圆》要毁掉”,可见其内心纠结。但是换个角度看,这种情绪想必每个人都能理解:人们总是在“渴望被人理解”和“害怕暴露自己”之间徘徊不安。澄明剔透如此的女子也难以避免。但无奈,即使纠结不安,张爱玲也不只一次透出本意——“最好的材料是你深知的材料”,又在信中回复宋淇的建议说,“因为情节需要,无法改头换面”。如果非要依宋淇之意大变妆容,再好的材料岂不是也换了味道?这样看来,张真心所期待的,并非是浓妆艳抹的登场,反倒是素面朝天的亮相。只是在时机上踌躇不定。她当时的顾虑所在,又不单单是因为胡兰成和民族主义,更牵挂到母亲、姑姑等两边家史。原委既清,不作删改出版此书便再合情合理不过。那些真心喜爱张爱玲的人,也定希望真真切切地去了解对方,而不是观赏一个被想象粉饰的人物。当然,所谓真相,无非是众人相对认可的结论。真正客观的自传永不存在,小说和自传的距离,谁又能分得明、道得清?只是此书一出,坊间各类张爱玲传记,便可从此销声匿迹。在张爱玲和宋琪夫妇的往来信件中,有一“无赖人”的称谓,用上海话讲,无赖人正是胡兰成。在那些晴天恨海的痛诉之后,张迷们终于可以等到了张爱玲自己的声音——对于一个多情滥情之人,她究竟如何看待? 重新拿出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参照着看,其中流露的细节,无不映射出互文的痕迹——《小团圆》的邵之雍分明处处是胡兰成的影子。止庵认为,《小团圆》肯定有针对《今生今世》的意思,但把它人间化了,实在化了,有血有肉。这是在意料之中的,早已毋庸置疑。只是阅读此书,内心中必然时刻在求证——《民国女子》一文中写,在杂志上看到那张照片,背后写着“低到尘埃中,开出花来”的文字,在《小团圆》中幻化为心里琢磨出的一句“旧小说的滥调”——“怎么样也抬不起头来,有千斤重”……重读《今生今世》,更觉出胡兰成对文字的驾驭能力,如此这般游刃有余,在方寸之间,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写得虚无缥缈,金童玉女,天上人间,更活脱脱从男女关系的所谓道德中把自己撇得清清白白——张爱玲知其有妻,携妓同游,但一分醋意也没有;对结婚一事,张的态度,也一直无可无不可;时局不稳,“不致连累”,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只留下一直婚约,炎婴为证……胡兰成自言,我是政治的事亦像桃花运的糊涂,倒是比谁都明了自己。但是正如为《今生今世》作序的止庵所言,张胡相互成就,没有胡的张,没有张的胡,怕都是难以想象。胡兰成称,“一炷香想念爱玲,是她开了我的聪明”;又写,“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只这一句,便胜过他人千句万句——胡眼中的张,不喜历史,不好理论,却将万物描摹得“照胆照心”。台湾近来又在为胡翻案。学者薛仁明研究完成的胡兰成评传《胡兰成:天地之始》一书,重新评价了胡兰成的历史地位,全面肯定他的文学成就,朱天文还为此书作序。其实一直以来,除却为人与气性之外,在文学界,多数人对胡兰成赞许有加,认为“可以否定他的人,但不能否定他的文”。另一本可作互文阅读的自然是《色,戒》,亦不难找到相似之处。“他的侧影迎着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整个故事自此顿时峰回路转,王佳之和整个爱国刺杀行动陷落在这突然觉察的爱情之中。而“这个人是真爱我的”一字不差的出现在《小团圆》中——“他一吻她,一阵强有力的痉挛在他胳膊上流下去,可以感觉到他袖子手臂很粗……这个人是真爱我的”;而盛九莉所偏爱的,也正是“某一角度的他”,如同“他的侧影”。谈论这倒底是一部自传体小说,还是小说体自传意义并不很大。作家经历和主人公的命运从来交融共生,难分彼此,如同国画中的色彩,在纸尖轻轻一点,便晕染开来。正所谓戏中有戏,戏外有戏。张爱玲小时候看《孽海花》,从中寻到现实光影,祖父张佩伦、祖母皆能找到原型。而她后来所有的小说,无不处处是人生经验的影射与放大。《小团圆》的名字,一般认为是1950年代张爱玲为自己的前程卜卦时,曾得签诗“但得铜仪逢朔望,东西相对两团圆”,而借此写照一生。剧中时空相互交错,前前后后出场上百个人物,也大多有对应——二婶、三姑这些家庭关系自不必言;聪明伶俐的比比不难看出是炎婴;苏青在其中叫文姬,而且和邵之雍(胡兰成)发生过关系(两人还相互质问,你得过性病没有);荀桦对应柯灵,虞克潜应该是沈启无,向璟可以推测为是邵洵美……有考据和注释癖的人,更是从书中寻觅到了新的线索,或是使原有传闻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比如作家苏伟贞指出书中另一位情人“燕山”,应是与张爱玲合作《不了情》等电影的导演桑弧,彼此之间“仿佛找回初恋的感觉”;张爱玲在纽约也的确打过胎,书中的描写让人不寒而栗——她扳动抽水马桶的机钮,四个月的胎儿,“以为冲不下去,竟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曾经为张爱玲全集撰写四万字序言的台湾传媒人南方朔也发现,张爱玲首度用“笑憎”来形容自己对于感情对手的感受和觉悟。而《小团圆》直到终了,并未对胡有半句恶言——看她写“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看她念“战争最好一直打下去,好和你一直在一起”;看张爱玲自己最终为一生的情感归纳,“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宋以朗先生的手中,关于张爱玲的未出版著作尚有三部:一部是自传体小说《易经》(change of book),有人曾言,《小团圆》大部分内容就节录自《易经》;一部是张爱玲描写到温州探望胡兰成的三万字游记;最后则是张与宋琪夫妇的通信。最为期待的倒是这部游记,小团圆中曾有这样一段描写——当她去温州探视逃亡中的胡兰成,惊觉他除小周(小康)外,另有新欢秀美(巧玉),“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一醒过来它就在枕边,是只手表,走了一夜”。他却说:“你这样痛苦也是好的”。这是用十几部小说、半自传、自传都无法言说的心心念念,从万转千回到完全幻灭,是今生今世难以实现的团圆。

悲哀的裸奔

作家在不同程度上裸奔——有人脫得少,有人露了點,有人高喊著口號,有人表情千變萬化,有人則裸得徹底。於是,作家是幸福的,也是不幸的——可以有更多的人感同身受,也付出著成為茶餘飯後巷口小攤談資的代價,孰輕孰重,唯有仰仗作家自己抉擇。是隔了許久再讀張愛玲的,在上海陰冷潮濕的冬季,恍如隔世。尚且年少之時,讀過張愛玲太多故事,那些故事,破舊得像老上海弄堂裏生著青衣的粗糙石頭,陰暗晦澀,總記不住名字,記不住情節,但那種濕冷粘膩生澀卻蠕滿全身,太難過。於是,很久以來刻意迴避。看過《小團圓》,想起一個叫虹影的女作家,很多書都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描寫,於是備受爭議,家人也譴責不已。那的確是些讓人難過的書,但我總是心存芥蒂——每個人都有傾訴的慾望,但這樣赤裸裸地公諸於天下,總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悲愴和蒼涼。我從未想過,張愛玲也要“淪落”到如此地步。“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回,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麼東西在。”張愛玲如是說。而我又真的不知這還有點什麼東西在。張愛玲對胡蘭成的感情已被太多人熟稔於心,張愛玲那一句“低到塵埃裏去”被矯情的人氾濫,就像那一紙單薄的婚書“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一般俗爛。有人說,《小團圓》是張愛玲對胡蘭成的最後反擊,是恨;也有人說,這是張愛玲不再愛胡蘭成的宣誓書,完全拋掉他那一套“好的”與“不好”的無恥說辭。無非愛恨情仇罷了。愛與不愛永遠不是那樣簡單的事情,胡蘭成是張愛玲曾經深愛的人,於是,就是她的生命和存在的痕跡,無法擺脫。即使說放棄了,不愛了,也不會忘記,仍要一遍一遍地歷經“痛苦之浴”,因為唯有如此才好“託生成人”,而不是行屍走肉。想到張愛玲要把那些苦痛的生活再次揭開,謄寫到紙上,我便一陣心疼。但是,如論如何,一個人是無法跳脫自己去成為上帝,一個人無法公正無私地審判自己,張愛玲也不例外。在這段感情中,我們約定俗成地大罵胡蘭成,認為張愛玲是那個受傷者。不可否認,這種想法很大程度上因為胡蘭成是漢奸,是風流的人,他理應受到譴責。但,別人的感情我們永遠無法感同身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又怎好多說什麼。胡蘭成固然可惡,但他必然有可愛之處,否則不會讓張愛玲和其他眾多人為之傾倒,胡蘭成的文章和氣質必然是有值得肯定之處。張愛玲也絕不是癡傻的女子,怎會不瞭解胡蘭成的為人和心思,可沉溺於愛情中的女子總是一廂情願,即使成為胡蘭成那些女人中的一元,即使知道胡蘭成沒那麼愛她,依舊願意等待和給予,也是自作自受。正所謂“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從《小團圓》中看來,張愛玲對胡蘭成只是死心罷了。這場愛情中,張愛玲總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而實際上,她終於退無可退了,便放棄了,死心了。女人對男人的感情,總是在自尊被完全打碎時才肯清醒。張愛玲無疑是可憐的,胡蘭成也的確可恨。我不願以惡意去揣度《小團圓》,我只願意相信這是張愛玲生命最後的坦白,不是事實,更像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自我救贖。這是太殘忍的方法,耗盡全身氣力去敘述最深沉的痛苦,對自己坦白。也是勇氣,是力量。可惜,這自我坦白竟被違背意願向世界坦白。我始終相信,若想安寧,則沉默。望安息。

我懂得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觉得不好。昨晚看启功先生的书,有人问他为什么喜欢郑板桥的字,不管内不内行的人都说“有些俗”,启功先生说只因为“我懂得”,如醍醐灌顶。没什么别的好说,风流倜傥精工巧啄锦绣如簇,就只是我懂得,不管是字是画是词曲是小说还是人。为什么喜欢她?因为我懂得。以前不明白她,现在才懂得季隗和重耳的故事的好。以前只觉得“雨声潺潺,像小溪,宁愿相信是因为下雨,你不来”好看,摆着都好看,现在才懂得。九莉和燕山之间那条霍霍的河流,滚滚的水声我也听得到。炸弹在不远处炸开,快要被炸死却无人告知的失落我懂得。以前不明白她,看不惯她的尖酸刻薄冰凉。纤细又敏感机灵,万不可被人看轻,她不明白的和明白的,我也敢腆着脸说我懂得。她其实是诚实。张爱玲写季隗和重耳的故事,写的好。她写:重耳要走,要季隗等25年再嫁。季隗说,我今年25岁了,再等25年就老了,就让我等你一辈子吧。就老了,簌簌的封面上娇艳欲滴的花,一瓣瓣地落,散了一地。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有一件一件的事情要去做,不可逃脱。不为衣食谋,就是为子孙奔。少年的时候,没有时间的概念,十八岁遥不可及。只有课间懒散的太阳和永远没有尽头的雨季。未来是什么,想也不想。将来在哪儿,知道也不知道。懂得不多,能想象的越发少。如农妇做皇后梦,只拿柿饼当血燕盏。有一年下很大很大的雨,雨水糊住了空间,漫过了街道,遮住了日月,看着雨只希望这雨能永远这样下下去,就能永远被雨水包围。这样的自私自利,怎么不懂得她对于倾城倾国之战的事不关己。关于自己的永远都只是脑里几方空间和屋里几坪地,其他的都只是可以冷眼旁观的他人的。老了才能洒脱地真正地隔断,偏安一隅。陷于人世,不过是你装我装,你方唱罢我登场。真心对待,也只是拉下你来,成了旁的人一样。九莉不是小康,不是秀男,也不是日本主妇。她谁也不是,虽然只有她这么认为。不是所有人都是秉希世之俊美,含着宝玉降生,但九莉也认为就算渺小如苔花,她也只是她,跟旁的人不一样。

張飢

讀罷《小團圓》,接下來追看作者寫手們的評論,每篇角度不同風格各異,出於徹底了解和真心熱愛,文字觀點都很精彩,其他也得管不了了。終極之処,在於自我揭發了焦慮的根源,極端私隱的暴料,對不盡人情的,計算的,絕望的,可怖的,死寂的,有一種遠甚“傾城”的孤絕的勇氣。這種人格向外成長的舒展和完整性,被自私的作者掐死在開端処,看了至少不像黃碧云那樣生氣地跺腳,也會感到深処被灼傷的困窘。夜閒閲讀簡直難以入寢。會心之人將它比作愛玲的智齒,一輩子沒被拔掉。論小説,情感的萬轉千回確實如此,惟其才能道盡“所有能夠發生的關係”,比起早前作品,氣象更大意境更深遠。終歸要描畫自己的世界,不使盡全部功力無法交待過去。她的人物常常具有無法擺脫的飢餓感,對待很多東西,既是實指,也是隱喻。對飢餓的恐懼決定了他們的待人處事永遠無法盡興,矜持背後躲着欲擒故縱,在見不得人的黑暗裏閃爍着卑微“人性”的鬼火般的光,道不出,說不明,不願,也不能,過分劇烈的情感拉扯力在那個舉國對外的大環境下顯得非常不合適宜。他們因此在無人理會的角落,受盡各方道德的鄙屑,嘗盡中國人式的悲喜,緊緊依賴着古舊的中國情調的養料,借得隔壁西方一簇微光,隱約摸索一種自以爲是的現代性。始自飢餓,終於虛無。因爲對真實的絕對尊重,人縂是可愛的,繁複的,可賞玩的,“亦是好的”。自始至終,她對文明不信任,大時代的暴烈轉接讓她覺得人類的文明無從擺脫“惘惘的威脅”,上海逸園的讓人心悸的跑狗聲,共產主義的不合人性,人性文藝極易被政治挾迫,互相之間隔絕的個人主義,戰爭的絕對權力,錯和不對在她心裏統統得不了溫厚的消解,觀察醖釀二三十年,出來是杜鵑啼血,白色的,沉默的,冷的,凝血。她其實是矛盾的,一切正常的認知,解讀,抒發,互動,只有借助于創造小説。“小説是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透過小説才能把該說的話說清楚說透徹。也許因爲“ 這也是人生的諷刺,九莉給她母親從小訓練得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她的好奇心完全是對外的,越是親信越是四周多留空白”,以至於一切對她來説,“知道就是接受 ”。她微笑着聼他提到他同時愛兩個人,“好像忽然天黑了下來”。仿佛小説裏才枝葉繁茂地生長着她健全的咀嚼功能和反觀行爲。她也承認,現實中幾乎是無能的,房間住三個月也找不到燈開關。飢餓感,女人有,男人有。出身貧寒的振寳在《紅玫瑰白玫瑰》裏受制與兩种基本驅動,一是原慾的飢,一是政治正確的飢,時刻兩相權衡收放有理,縂是處與“對”的位置,比之20年前“人好是好,但沒什麽用”的方鴻漸,在別人眼裏,人既“好”又有用,不知道是否因爲振寳至少拿了個正規文憑,當真度了層厚金。50年代,張最後離滬抵港,寫了兩篇對象為無產階級的小説。《秧歌》寫土改,人物通篇的飢餓感,與轟隆隆的土改宣傳尖銳對立着,像極瘦的兩條腿,站成一只圓規,腹腔永遠回蕩着寂寞的空空的谷音。緊跟了幻滅的小説主題,永恒石墻成全的《傾城之戀》,30年後卻書寫為“現在海枯石爛也很快”。曾經生猛的飢餓感退色,心情真正慘淡下來,“只有軍隊作戰前的黎明可以比擬”,這是完完全全掐頭去尾的等待。愛情燃燒完留下同樣的餘灰,“只認識那感覺,五中如沸,渾身火燒火辣燙傷了一樣,潮水一樣的淹上來”。還有出現好幾次的比喻,金色的沙灘,金色的永生。大概這兩點,合起來,正是寫這本終極之書的動力,那愛情幻滅後唯一剩下的東西。

便有团圆意,深深拜

终于盼到了把《小团圆》捧在手上读完的时候。在前言的里面,受到了整理者的极大影响,总是希望把自己乔装成索隐派,通过这本自传体小说当中去解读张爱玲想要隐讳却又不忍遗忘的东西。一如既往的竖排繁体本,读起来略觉晦涩,却是张爱玲一贯的笔调,亲切,熟悉,细读之后让人心中一凛,把世事与时事剖白得如此不留余地。张爱玲对于胡兰成是没有抵抗力的,即使最后她离开了他,依然对他刻骨铭心,回念起那些过往的锥心记忆,她脸上依然荡漾起喜悦的波痕。那些细节,被刻画得如此的如置目前,正如蓝田玉暖,沧海月明。既然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委托给了那个外人看来总不值得的男人,那就是她的碧海蓝天,与旁人无涉,她顾影自怜的在自己的情爱当中小心经营,又不肯彻底放弃自己的孤傲与自尊。不管对方是不是汉奸,不管自己是否背负了“汉奸妻,人人可欺”的骂名,不管对方如何的背信弃义或者脚踏无数船,不管对方要的是几美团圆,她只要沉浸在自己的小团圆当中。22岁遇到39岁,征引过鲁迅和许广平的故事,他们开始尝试在一起。用小说中的一句话来暗喻她对待他的态度:“生命在你手里像一条迸跳的鱼,你想要抓住它又嫌它腥气。”她用大段大段的时间去迷恋他,可是又隐隐觉得,总有何种的不妥。女为悦己者容,看到她每每为他不断变换自己的服饰,用心用力去描摹她的妆容的时候,心中像针扎了一样,为她心疼。小说中甚至不吝惜用大量的略带情色的笔调去勾勒他和她的关系,她喊痛,也有恐惧,但是她心底的声音是:“要他回来,马上回来。”为了挽留他在她的身边,她甚至宁可战争不要停歇,无暇顾及国家与平民,因为她对他的情意实在成为了切肤之爱。没法像卓文君那样,“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无论他对她怎么样,他始终曾经是一尊偶像存在于她心里,于是,“卷帘梳洗望黄河”,隐去了前面那句——“为恐刘郎英气尽”!他是她的神。尽管最后他面目可憎,令人唾弃,甚至成了今天的“集邮男”的前驱,他挥霍了她对他的崇拜,但是,他终究是她的小团圆的主角。“掬水月在手”,已经在指缝间溜走,可是,她浑然不知。而他,又怎么可以如此的无情还如此的心安理得?让人等了四年,还要用齐桓公的故事来让等待变成永远……只是,可惜呵,她只记住了他写给她的那纸婚嫁文书上的誓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除了情爱,还有盛九莉的家庭生活让人唏嘘感慨。她的父母、姑姑、弟弟、佣仆、闺密的关系,也让人对张爱玲的私生活的原有认识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就像她自己形容的一样,人在路上走着,感觉天地都颠倒起来。她父亲的凶悍,母亲的吝啬,弟弟的无能,姑姑的叵测,佣仆的险恶,甚至一度被认为与她有同性爱的闺密,也并非如此心无芥蒂。于是,了解了为何《小团圆》迟迟不愿意面世,涉及了太多我们看不到的暗涌。要跟拿走八百元港币还声言“虎毒不食子”的母亲相处,就如书中的原话,“跟不喜欢的人亲密是最恶心的”,于是母亲的手握住她的时候,感觉是横七竖八的竹管子。跟精明算计的姑姑相处,所以从来不留人吃饭,跟他偷情之后回来用钥匙开门,没有别的担心,只是怕吵醒她。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她的谨慎、她的冷漠、她的清绝、她的孤傲,事出有因。渐渐能够理解她,何以如此的不羁如此的选择自己的道路,甚至不惜与主流政治背道而驰。第九章是全书的画龙点睛之笔。乡下的那段唱戏的描写,“行头是好的,班子是普通的班子”,似乎正在深刻的揭露着什么。出现了五遍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难看”,戏里戏外,其实是模糊不可区分的,那个戏里的小生,赶考途中惊艳,遇到的那个众人交口称赞的压轴旦角,最后二美三美团圆的大结局,似乎为书名“小团圆”做了注脚。而戏外的九莉,爱玲,正如其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定义:“她只有长度阔度厚度,没有地位……”,无论是在文坛上,还是情爱上。其实说实在的,读这本书实在有些艰涩,文笔上其实跟她的很多其他作品不可等量齐观,尤其是前四章,我甚至有的时候我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时间和逻辑上都让我觉得混乱。不是江郎才尽江河日下,而是她的矛盾她的斗争,她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揭秘”,让大家看到更加真实的张爱玲,尽管她在很多时候,并不受人待见。她的很多私生活再次成为2009年春季的热门话题,“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也许,她就此完成了她自己情感的救赎,在“那个人”也离开人世之后,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团圆。可是,属于张爱玲的烙印还在,那些灿如繁花的锦字绣句,绚极一时。感受张爱玲依然冷酷地剖解了社会历史和自身情感,赤裸裸的摆在我们面前,像一只剥了皮的青蛙。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太过真实的小说,难免引诱人对号入座,反而限制了爱玲的文学的发挥。一阵凉风,是一扇沉重的石门缓缓的关上了。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时空交织的现实

很快读完了一遍小团圆,感觉有点混乱,常常都在想 :这时候的主人公到底多大呢? 感觉与张爱玲的其他小说不太一样,更多的时捉摸不透,值得再读一遍的书。

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一口氣看完張愛玲的《小團圓》,張曾經致讀者的一句話浮上心頭:「不記得是不是《論語》上有這樣兩句話:『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這兩句話給我的印像很深刻。我們明白了一件事的內情,與一個人內心的曲折,我們也都『哀矜而勿喜』吧。」(《傳奇》序)可以想像《小團圓》會惹來不少看熱鬧的人,你要專門挑的話,也確實能滿足那麼一點點偷窺獵奇的快感,讓某些人感到值得大書特書,好像今天的窺秘小報上,就有一篇專挑最 juicy 的援引解讀。讀《小團圓》我沒怎麼想到〈色‧戒〉(天,還談得不夠嗎?),倒是不時重翻《流言》,其實張最用心最色彩奪目──她那麼愛色,顏色的色──的身世描寫,早就放進《流言》中了,而且凝煉與精簡,綿密與疏落,兼而有之,編派得隨心所欲。《小團圓》似《對照記》的風格,難怪說本來要跟對照記併著出版,它的流水賬與飄忽,其實說明這裡面一切都真──不真的話真不知寫來作甚。亦更說明其中有些甚麼──旁人一句話一個反應,她的反芻;無數個讓她驚懼的時刻──,於她有書寫的必要,必要到一個程度,她無法(或拒絕)用一個小說家的天賦將手上的材料潤飾圓滿,或舖排剪裁;也切膚到一個程度,使她無法抽離地加添許多創造性,如同她把舅舅寫進〈花凋〉,或把某某寫進〈傾城之戀〉。書寫是對自己與惶惶生命的審視,其中或得到淨化,或得到救贖。至於讀的人能讀出多少知心,那是各人造化。我也不似有些張迷,恨胡蘭成的所謂──用他們的話──薄情,或為張愛玲感到抱屈,或惋惜;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感到悲哀與陰鬱。生命自有其神秘莫測之處,本來就不由人全權掌握,而冥冥中又有些因緣際會是自找的,張愛玲自己也很明白。我更亦不會不明白,為甚麼可以愛到這樣進退失據,聽他在你面前談另一個喜歡的人,談得心花怒放。其實她打從一開始就清醒,知道形勢,也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亦是故,一旦打定主意,便撇脫得清楚。張愛玲的自道「…..愛情的萬轉千迴,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甚麼東西在」(致宋淇書信語)被出版社拿來做宣傳文案,現在全城俯拾皆視,令人有 kitsch 之感,其實這句話總結了她對自己這份已經逝去的情意的敬挽,細看還是教人動容。小說既然已經出版了,又已看了,也不好去評論該不該出版。書看完後,我唯希望用這份哀矜的心情,還捋江月。(小註:「《小團圓》小說要銷毀」一語的真意,未嘗不是指當年寄給宋淇夫婦的《小團圓》小說原稿要銷毀。)http://bakubakubaku.blogspot.com/2009/03/blog-post_02.html

她说,我不想跟半个人类为敌

这是我看的最后一部张爱玲的作品,看完之后才明白她的尴尬,她起初应该是想写点别的什么,思绪却不那么听话,最终还是写了自己。张爱玲交代宋氏夫妇要将《小团圆》销毁,这件事情缘何她不自己来做?作品同作家的关系跟孩子和母亲是一样的,没有哪个母亲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所以她请人代劳。她没想到的是,宋家的人背她心意,在她离世后将其买给出版社出版。她说:没有她们也会有别的女人,我不想跟半个人类为敌。很多人看到的是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怨言,我却当成她的死心和决心,是她精疲力竭后给自己一条活络的借口。她比谁都知道,自己有多爱胡兰成,可是胡兰成已经不爱她了,她把一向孤高的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开出的花是用她自己当了肥料。一个好好的小姐同汉奸的爱情,胡兰成是逃了,用了张爱玲的姓,一路上风流快活。我从不怀疑胡兰成对张爱玲的爱情,但是就有那一种人,他们可以爱上很多人,张爱玲只是其中一个。与胡兰成分手后,她伤心了三个月,留下一笔钱给胡兰成,避走他乡。她离开的原因跟胡兰成脱不了干系,为他的汉奸身份,或者为他伤透了心也好。在那里,她遇见了赖雅,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她悉心照顾了他十多年,自己却落下一身病。她怀过一个孩子,被自己打掉了,书中有记载,我好像能体会她的心痛,尽管她很轻描淡写,我想她很想当一个母亲。

爱玲的智齿

在拔牙后的空洞感觉里看《小团圆》,移情作用的结果,总觉得我这是在看张爱玲拔下来的智齿,从别人的角度看来那么没腔调没情调的,却是她私密的、切己的、无用又珍藏着的、疼痛。她的小说我们都熟悉,1992年安徽文艺的《张爱玲文集》出版,该是改革开放后大陆文青的一次集体文学惊艳。那时我们还仅仅是从文学本身来欣赏、模仿、追随她。1995年她的凄惨离世,方使大量的传记性研究出现。东鳞西爪地,我们熟悉了张爱玲的显赫家世、她与胡兰成的恩恩怨怨、她与姑母、炎樱和苏青、她的海外漂泊。文本与生平的两厢印证,把我们变成了“张迷”。爱屋及乌,她在上海的每一处住所甚至行迹,都有张迷认真考证。如果地下有知,她该很欣慰吧——全世界都负了她,但是读者没有、张迷不会。宋淇在给她的书信里小心地说:“这是一本thinly veiled,甚至patent的自传体小说,不要说我们,只要对你的作品比较熟悉或生平略有所闻的人都会看出来”。好心的宋淇夫妇甚至出了不少“馊主意”,希望使《小团圆》更像小说一点。可是,张爱玲虽然写完了之后挣扎犹豫,在写着的时候却是泼得出去的,有着七巧那种生猛的泼辣劲。宋淇夫妇保留的这“毛坯版”,简而言之,十足一部第三人称的张爱玲自传。喜欢追看八卦的,一看便知蕊秋对应着母亲、楚娣对应着姑姑、九林对应着弟弟、比比对应着炎樱、文姬对应着苏青,邵之雍即胡兰成,燕山就是桑弧,荀桦乃是柯灵,虞克潜便是沈启无,向璟该是邵洵美。不仅如此,姑姑与她不过尔尔,炎樱与她不过尔尔,苏青淡到可有可无,父亲是暴戾无用的,弟弟是无能懦弱的,男人是靠不住的,仆佣是算计人的,时代是乱世,梦是噩梦,她一身孑然,不能不算计、孤寒、自保和提防。“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难看的?”这种不留温情的写法,使九莉和背后的她一并都不好看了。那又怎样?我看她如她那张标准像上的姿态,昂着头,拧着劲儿。不仅如此,她甚至走得更远,性事上写得如此大胆流利——倒是真把我吓住了的。我一度以为她是天才型作家,看了此书,方知道她也脱不了女作家常要陷进去的那个“自叙状”陷阱,写来写去,都是围绕着“我”字打转。白流苏、葛薇龙、许小寒、郑川嫦、王佳芝、曹七巧,一个个人物原来都是有所本的,来自她父系母系或友朋圈中。流言实则本就流言,传奇只因为本就传奇。我一度以为她是特立独行的女性,也是看了此书,才明白她一样有着传统女子的期盼和哀怨: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要二美三美的大团圆,一对一的天长地久的感情,竟然就这么不可求?写此书时她该是五十多岁了,青春不再,但是那情感智齿还在。叛逆却自私的母亲,见一个爱一个的胡兰成,像两个随着岁月日渐扩大的蛀洞。她宁愿不顾形象、一定要把它连根拔出来,哪怕带着血肉和神经。写它是为了摆脱它吧。实话说,我倒更喜欢这一个刻薄的、自伤的、爱财的、自己搂着自己肩膀自说自话的张爱玲了,无他,因其诚。

没团圆的《小团圆》

我只是想为她说几句话。 我看的是皇冠的繁体第一版,从右往左竖着看。 大概读得太细,发现里面还是有不少勘误如:“她从来不自找伤感,实生活里有的是,不可避免的。” 此外还有不少“他”“她”的混淆,不过也无伤大雅。 这不是文艺论文,我没工夫去做更多的考证,但以我对她的了解也八九不离十了。 老实说,这不是她最好的小说,至少不如半生缘。 这可能和她长期染指一些西方的文艺理论有关,前面过分的解构反而造成了一种不连贯的混沌;后半部似有大量旧稿,如同大梦初醒揭开窗帘,顿时有了彩色的明亮。 说受西方的影响,名字就看的出来:九莉(Jolie)、之雍(John)、九林(Jolin)、楚娣(Judy)、比比(Baby)、安竹斯(Andrews)、 赛梨(Sally)。 前三个名字,都以”Jo”开头,其中的亲密溢于言表。 用中文的名字大概有负面的意味,如“项八小姐”(乡巴小姐)。 “蕊秋”(与《红玫瑰白玫瑰》的娇蕊对看,有黄卷青灯美人迟暮之感)。 甚至有些短语都直译了,如“扩展了地平线”(to expand horizons);有些词当时还没有中文比如“果冻鱼”(Jellyfish, 现在说的水母)。 至于“斯巴达”这样的典故和众多西方电影就更不用说了。 她甚至借鉴了一些后期电影上的技巧“出画入画”、“圈入圈出”、“高潮与反高潮”,虽然运用地不露痕迹,但终究没有她早期的作品那样有一种不需要化妆的美。 说有大量的旧稿,除了她自己在给宋淇的信里模糊地提及,从语言上就也能看得出来。 比如《小团圆》里“人家知道你是谁? 知道了还许不理你。” 她对“许”这样的用法我之前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烬余录》(1944)“想做什么,立刻去做,都许来不及了”, 另一次《十八春》(1948)“文娴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大概是五四留下来的遗风,一些大陆的出版社甚至擅自加上了一个“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事实上张爱玲像这样在语言上阶段性的“风格”还可以找到例子,比如1944-1949年她的心理描写后常常跟“似的”,而后期的作品却没有这个特点。《小团圆》与其说是一本半自传的小说,不如说是一本半小说的自传。 前后故事某种程度的无关性作为自传来看就没什么了。 特别是配合以前的小说看,连为什么写那些小说都一目了然了——可信的程度很高。 《小团圆》里 “二十二岁了,写爱情故事,但是从来没恋爱过,给人知道不好。” 九莉遇到之雍是22岁。 《半生缘》是1966年对《十八春》的一个修改版。 重要改动是将曼桢认识世钧从18年改成了14年。 “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四年了──真吓人一跳!” 1966-14 = 1942。 那一年张爱玲正好22岁。 这不是巧合。 曼桢等了世钧十年。 1942到1952爱玲离开上海也是十年。 《小团圆》开篇的“所有的战争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里的“等”和《半生缘》末尾“这世界上是有一个人永远等着你的”的“等”完全是一种等;甚至1944年张爱玲有一个小小说就叫《等》。 曼桢等了他十年,他们再相遇,他的小孩已经九岁了(十月怀胎)。 《半生缘》里“一个人九岁的时候,不知道脑子里究竟想写什么?” 在前半部《小团圆》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回答。 我猜九莉的“九”也是这样的由来。 其实曼桢的儿子也九岁了。 招弟和蓉宝是九莉和九林的缩影; 世钧与鸿才都是之雍;曼桢曼璐都是九莉。甚至小说里的有些情节和她早期的很多小说是雷同的。 比如九莉刚洗过澡的浴缸,和红玫瑰刚洗过澡的浴缸。 蕊秋的裁缝和白玫瑰的裁缝。 此外世钧看着曼桢打电话给翠芝,九莉看着之雍打电话给燕山, 这个情节也惊人地相似 —— “他拨了号码,在昏黄的灯下远远地望着曼桢,听见翠芝的声音,恍如隔世。窗里望出去只看见一片苍茫的马路,沙沙的汽车声来往得更勤了。”“顾之雍听到她跟燕山打电话时候。“她顿时耳边轰隆轰隆,象两簇星球擦身而过的洪大嘈音。她的二个世界要相撞了。”对于胡兰成,她有些事情是澄清了的,我在这里帮她说得更明白好了。 《今生今世》里有这样的情节“我为顾到日后时局变动不致连累她,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文曰:‘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上两句是爱玲撰的,后两句我撰,旁写炎樱为媒证。” 《小团圆》里的版本是“之雍一笑,只得磨墨提笔写道:‘邵之雍盛九莉签定终身,结为夫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因道:‘我因为你不喜欢琴,所以不能用『琴瑟静好。』’又笑道:‘这里只好我的名字在你前面。’ 两人签了字。只有一张,只好由她收了起来” 一个是她写,一个是他写;一个是“订”,一个是“定”; 一个有炎樱一个没炎樱。 1975年,英国女皇首次访港,微软公司成立,五十五岁的张爱玲还在计较这些 —— 她还在等他。

「小团圆」 刻划张爱玲胡兰成爱情万转千回

「小团圆」 刻划张爱玲胡兰成爱情万转千回【联合晚报╱记者姜颖/台北报导】文坛再吹张爱玲旋风,继2007年「色‧戒」造成轰动后,被认为是张爱玲最后遗作的小说「小团圆」今天出版。书中描述就读修道院女中的少女,与被指为汉奸的有妇之夫相恋,纠葛的情爱,和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恋情不谋而合,因此被认为是张爱玲的自传小说。 张爱玲遗作「小团圆」,在她过世14年之后,终于面世,今天下午皇冠出版社举行新书发表会,并请到「张爱玲文学遗产执行人」宋以朗从香港来台。出版社强调,这是张爱玲最后、也最神秘的作品。「小团圆」全书共328页,今天在台湾率先面世,26日将在香港发售,大陆版权则仍在洽商中。 新秀女作家 狂恋有妇之夫的汉奸 「九莉还记得她婴儿时期的景象: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中,有一支白铜汤匙塞进她嘴里,那股铁腥味真难吃!」 「小团圆」中,张爱玲描写女主角作家九莉,出身新旧世代接替的传统家庭,在修道院女中求学。九莉才22岁,却拥有与生俱来的敏感与惊人记忆力。热爱写作的她,用精炼的文字写出幼年家族中的世代冲击、父母对立的阴影、修道院女中里同侪的百态、战争时剑拔弩张的氛围。 而九莉特殊的文采,深深吸引男主角邵之雍。他天天拜访九莉,甚至说「就算这文章是男人写的,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这样热切的爱掳获九莉芳心,两人陷入热恋。但邵之雍有妇之夫的身分,加上被指为汉奸,都让两人的恋情更显纠葛凄凉。故事的结局则充满道德争论。 出版社表示,「小团圆」中九莉的身世与张爱玲相仿,同是20出头就惊艳文坛的新秀女作家;父母新旧观念的对立,与张爱玲父母如出一辙;男女主角的恋情更宛若张爱玲与胡兰成,可说是一本自传体小说。书中内容也令人联想到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所描写的两人关系。 迷乱爱情 「如混身火烧火辣烫伤了一样」 「小团圆」的简介中,赞誉张爱玲细腻的工笔,嘲讽地刻画出男男女女矛盾挣扎、颠倒迷乱的爱情。情感铺陈余韵不尽,令人坠入其文字世界不能自拔,如同她所写彷佛「混身火烧火辣烫伤了一样」。 为了小团圆,张爱玲更曾自述:「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2009/02/24 联合晚报】

肝肠寸断

我看书,一向贪得无厌,尤其看自己期待已久的书,更是狼吞虎咽,恨不得三下两下咽了,免得日夜惦记。可是看《小团圆》,前三章,狼吞虎咽的看,到了第四章,敢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也相信了那些传说中“索隐派”的说法,不再紧赶慢赶——因为后面要发生的故事,已经望见,而且会很准确。怎么可能和张爱玲自己无关?九莉,和她那么像,有时孤傲到非得爬到竹稍顶上看人,有时低到尘埃里做人。蕊秋,怎么可能没有她母亲的影子——虽然用笔至绝情。九莉和蕊秋的拉拉扯扯,怎么可能不影射着张爱玲和她的母亲?孩子和父母,关系要沦落到何种程度,才会仔仔细细地算计着要还债?而且“借钱”也要还的。这是张爱玲,在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面前,她变换着自己的姿态。也是张爱玲,在《小团圆》里,隐藏了多条线索。譬如她和母亲的关系,譬如家庭的走势,譬如她的成长和爱情,譬如两个时代的更迭。无论从哪条线索看,故事里的人却都是溢满骨子里的悲凉来。还有隐藏着骇人耳目的家族丑事。所以张爱玲最终想“销毁它”。读《小团圆》,故事没有那些虚构的小说——《金锁记》《倾城之恋》《十八春》——精彩,却是极致的悲凉。《小团圆》在海那边的台湾出版,却也震动了大陆。大家都争抢着看。我们的媒体也“精神可嘉”,对于一件新鲜事,不炒糊它誓不罢休。虽然说现在的受众素养提高不少,但毕竟在起步阶段,大家还是乐于接受灌输来的知识。难免脱俗。媒体上争抢着问大家是否赞同宋以朗篡改张爱玲销毁书稿的遗嘱,擅自出版,却在下一版上详细说出大陆版《小团圆》出版时间、首印地点。这是媒体人的聪明,不得罪任何人。媒体说,如果张爱玲有知,是生气还是欣慰自己百年之后多年,还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追捧——热爱她的人,比她活着时多得多,喜欢她的人,不是之前她哀怨的那样,少到可怜。忽然想起大学课堂里一个超级爱鲁迅的女老师,四十多了,未婚,一个人过,她讲到鲁迅,像极了蘸满墨水的毛笔,不下笔都要滴漏。我那时去蹭课,看走到台上的她,没有讲一句话,没有说一个字,但已然能感觉到她内里的亢奋和激情,像汹涌着的流水,关也关不住阀门。站在她身边,便能感受到。我们站在这个时候的外面,能感受到大家伙对《小团圆》的热切。有人说——不知是出版商为了宣传还是好事者——《小团圆》里的性描写,堪比《色戒》。《色戒》火得那阵子,谁能幸免,做个事不关己的姿态?没人吧。它正被热炒时,我们终于在稀稀拉拉的课堂上见上一面,同学见面不是慰问也不是谈书,却问:“那个看了没?完整版?”说完哈哈大笑,没有不好意思,是理所当然地。回想到从前,我们寝室四个人,在大二或者大三时,决定看一个“色”点的片子,挑战下自己的极限。于是找来最新的王家卫的《爱神》。那时报刊上连篇累牍地说它。主流的媒体说它不健康,非主流的报刊打着人性爱欲的旗帜,推崇它。在夜色没过的时候,我们正襟危坐,关了灯,锁了两道门。又怕有人来串门撞上,不好意思,于是四个女孩特地找来废弃的硬纸,写“已休息,勿扰”的牌子挂在门上。现在想来,很像电影里那些偷情的人,大老远的跑到陌生的宾馆开房间,故事自然而然的像水一样的流淌着。第一次偷看这样的电影,竟是这样的索然无味。刚看到张震和巩俐莫名其妙的爱和止不住的欲望后,我们四个轰轰然地睡着了。那时也不迟,才十一点半,对面男生宿舍的电脑恐怕刚打开。半夜有个室友起夜,看见独自晃悠着的电脑,困,直接就拔了电源,也不怕电脑罢工。第二天起来,大家睡眼惺忪地笑,骂导演的无聊或者江郎才尽,当然也骂那些被买通的报纸,胡乱吹。半夜关电脑的女,说:半夜我仙飘飘地看见电脑里有个男的按着一个女的,又啃又咬,以为是梦,噩梦。那是更为年轻时的事。一帮女生在一起,容易有八卦,也容易有笑话。同学a女,一年前,某晚,听说有个张爱玲的讲座,欣欣然地从床上电脑屯起的窝里跃出,忙不迭地问:在哪在哪?我也去,张爱玲也来吗?这是个过去的笑话,再提,因为此时张爱玲的遗著《小团圆》出版了,风靡了。大家也神往、心醉了,仿佛重回《色戒》刚上映时的样子。电影比书本,来得更立体、生动。文字的描述,需要你的想象。张爱玲在《小团圆》对男女的描写,实在隐晦,像跌到万丈深渊里的花,没见过的人,根本看不见。一直在想,她为什么取小团圆这么个名字。故事明明在写一个女人感情——亲情、爱情、友情的纵横捭阖。故事像极了张爱玲自己。看过张爱玲散文、知道她身世的人,读《小团圆》时都会这样想:张爱玲和九莉,像极了;邵之庸和胡兰成,像极了;蕊秋和她散文里的母亲,像极了。张爱玲还债,要她笔下的九莉也还债——她们都还债——还给自己爱的人的债。她们都是幽闭的,不想见人和怕见人的幽闭。她们都在等着一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可惜遇到的人,都是逢场作戏罢了。碎了她们的心。九莉是个自卑到孤傲的女子,所以即便断了情,也要彻彻底底,于是她还了所有他曾经给她的钱,一了百了。她没有童年,然后长大,没有归属感,尝不到幸福感。母亲不像她的母亲,像前世的债主,又像隐隐约约中的情敌或树敌的同龄人——女人都是同行,同行都是危险可怕的,尽管是母女,大抵这样。这个小说,根本没有张爱玲写别人的小说精彩,读得根本不酣畅淋漓。但是,每一章节,每一段文字,都渗透着漏到心底的悲凉,是九莉的悲凉,更是张爱玲的。她攒着钱——是负了她的他曾经给她的,去还母亲的债。等环游了地球回来做“老太太”的母亲终于收心归来,她把二两黄金递给她的母亲,看见母亲扑簌簌地流着泪。这是陌生人之间的套路,却被她们母女上演了。所以多少年后,她要冒着生命危险做掉肚里的孩子,因为怕长大的他报复做母亲的自己。多少年前,她还她母亲的债,是为了报复撒手不管她和弟弟、一个人出国逍遥的母亲,带着女孩子惯有的赌气成分。那她还他的债呢?能看出,她很惦记他,从和他执子之手,到告诉他“我已不爱你了”。还是多少年后,她为一个异国的男人打掉孩子,想到的却是多少年前的上海,月色下他吻着她。九莉不小心爱上了一个做汉奸的男人,她以为只爱着他本身,他做什么,与她无关。九莉还是太单纯了,理想化了人类。如果当年张爱玲还能像建国之前一样的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活着、写作,如果没有人计较她曾和早已断了的他的感情往事。我想,她的下场也不会苍凉至此了。

到目前为止买过两本单价80块钱的书,都是急急的网购。一本是《顾城诗全编》,一本是台版《小团圆》。三月初刚看到消息,心急火燎地等不及。隔膜的繁体竖排几个晚上竟也啃完。后来他又送我一本简体,于是慢慢看第二遍。这是她最后的茧。细细的泛着莹白的丝连绵不断,自她的口,她的心。最终她将自己完全包裹。我几乎不能相信,她爱他到这样的程度。无法遮掩的“狂喜”,痛苦时的自我麻醉。她看清他,然而容忍他的一切——真的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同样不能相信的,是她对母亲的不原谅。这也是她的固执。在爱情之前,她已用淡漠将自己隔绝在亲情之外了。只有与他的爱情曾给过她近乎天长地久的平安:“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段时间与生命里无论什么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虽然她也十分清楚,“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女人总是要把命拼上去的。”她这一生都拼给写作和爱情了。后者是一场太过惊心动魄的烟火,烧灼过她的生命,她不可能忘掉。即使垂垂老去,而余烬仍温。

电影般的人生

读她的文字,已记不清从几岁开始。从《张看》到《倾城之恋》,从《心经》到《半生缘》。只是,年少时只流连于小说中的懵懂情感,只痴迷于著作中的经典句子。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多的才会想要了解是什么样的人生,如荆棘一般,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与极度的孤寂;是什么样的才情与际遇,赋予她那么多精致且细腻,可以冷漠、寡情,却亦可以超脱、睿智的写作灵感。每个人生都是一场电影,有的波澜不惊,冗长却乏味;而她的。。。我却写不出可以形容的词汇或是句子。她是名门之后,贵府小姐,却没有温暖的亲情和快乐的童年;她漂泊于多个城市,却始终找不到可以依附的港湾;她穷其一生爱着的那个男人,却如紫霞仙子一般,那个盖世英雄给了她绚烂的开头,却亦留给了她猜不中的结局。对于胡兰成,虽然世人对他的争议品评颇多,然而撇开他的政治身份,我还是喜欢他的。毕竟那是他与她的情感,我无意去指责他的滥情,鄙夷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只是感叹那个能写出“都说银河是泪水,谁知银河清浅却是形容喜悦。。。”的男子该有着怎样的才情。有时候我常常会好奇,在他第一次在《天地》上读到她的《封锁》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该是触动的?好奇的?又或是有着文人对文人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所以才会有那种渴望的相识和期待的相知;而在她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午后,他又是怎样的心情?该是有着那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动吧,因为相知,所以懂得;而他在撰写下“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那个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在那个当下,他应该是爱她的吧,亦该是,有着与子偕老的幸福念想的吧。而,于她而言,在送给他的照片背面写:“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心境,是否也有着小女人一般幸福的甜蜜?而在她笑对他说“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的时候又有着怎样深深的爱恋,是否如飞蛾扑火一般执迷不悔?而在她最后写给他的诀别信里那简单的一句“我将只是萎谢了”时,又是用了多少勇气来面对他们谢幕的爱情?决绝的疼痛惟有经历过的人才感悟吧。如果时光,永远停驻在那个与君初相识的午后,又或者她始终只是做着那轮床前明月光,那颗朱砂痣,那么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同?只是,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那一刻了。。。

不吐不快

张爱穷期后半生做的几件事,历历可数。海上花,红楼梦,色戒,小团圆……这么排下来几个字,都是充满了寓意。她写给宋淇的信里说这是在揭露自己。宋淇说九莉不值得同情……这才是张爱一贯的内在气质。…………刚刚开始读,…………无赖人已经死在了她前头,她是笑到了最后的。看她和终身挚友一直反复讨论小团圆,她那种不到最后不吐不快、如鲠在喉的感觉,她不是圣人,也有这种真实的反击。想起鲁迅的话来——我一个都不原谅。 这才是张爱玲。我很好奇的是,那些胡兰成的信徒们,会怎样看呢?会说什么呢。

张爱玲的红房子

张爱玲笔下,很少有明丽欢快的调子,所以《私语》里面写“那红的蓝的家”,令人印象深刻。八岁孩子眼里,母亲留洋回来,像一束新奇而强烈的光,照进前朝遗老的张家,蓝椅套玫瑰红地毯的新家,一切都是“美的顶巅”,甚至连带喜欢上英格兰,因为这三个字让她想起蓝天下的小红房子。昙花一现的幸福,她一直记着。半个世纪后,千回百转,临到《小团圆》末了,九莉又在梦里看见红棕色的小木屋,映着碧蓝的天,屋外笑吟吟是十年前的爱人。张爱玲遗作一出,纷纷议论,聚焦无外张胡,左手《小团圆》,右手《今生今世》,空气里一片噼啪作响,流星似的耳光。这样的热评——我承认读了很痛快,又痛又快意——但痛快过以后,心里明白《小团圆》并非仅仅如此,正如《红楼梦》不单是一场爱情悲剧。张爱玲自己在信中说,小说内容与胡兰成“有一半以上也都不相干”。《小团圆》两重脉络交织,家事和情事,而家事在先。说起家事,让人想起《对照记》,想起《私语》。每回重看《私语》,都还像初读的时候,一阵凉意顺着脊柱下去,同样的情节换了《小团圆》,竟是出乎意料的模糊和简略。近尾声,才听张爱玲插入一句解释,“对她从来不说没钱给她出洋,宁可殴打禁闭”——原来是缺钱的恐慌,她自己也深知的人生窘境,隔着时空,让女儿与父亲,兼与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依稀和解。与《私语》两相对照,就看出《小团圆》不全是史官式的直录。素颜白描,事无巨细,外表是坦承的决心和勇气,底子终究在于无法和解,理智与感情都奈何不得,哪怕想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有两个,都是《小团圆》的主角:除了胡兰成,另一个人是她母亲。与她和胡兰成的关系相比,张爱玲与母亲之间的纠葛更耐人寻味。缠过足还能滑雪的蕊秋,动不动被看作时代的新女性,游走亚欧,其实是占尽两个世界的缺点:自私与猜忌像古老的东方,冷漠与放浪如遥远的西方。张爱玲毫不避讳母亲带给她的伤害,心心念念掂着还钱,照她的逻辑,仿佛债没还清,恨都恨不彻底。然而当岁月补上一枚枚遗漏的拼图,拼出蕊秋在漂泊中日渐衰老的脸,真到还债的那一天,沉甸甸的二两黄金,终是没能递出手。遇到胡兰成,对张爱玲而言,则是废墟上开出最后一朵花,直到花朵萎谢,她才反应过来,让一个曾经心死过一回的人再心死一回,是何滋味。此后她不会再死,因为再没活过来。剩下的生命,只有两种办法打发:回忆,或等待。回忆总带着点悲哀,而完全是等待,更令她恐怖,所以宁可选择回忆,于是有了《小团圆》,还有迟早也会出土的《易经》。像《红楼梦》和《追忆逝水年华》,《小团圆》的书写也成就一则隐喻,但张爱玲终是舍不得埋没结尾点睛的明喻:远处是蓝天红房子,近处是温煦的夫君、孩子的父亲,两个家的叠影,两重意义上的团圆。小时候的她想做那红房子里的淑女,长大后想做红房子的女主人,都无法遂愿;此后的人生,漫漫长旅,其实进退维谷,僵在原地,低吟浅唱,尽皆无家的荒凉。偶然浮梦一闪,让她醒来快乐了很久——纸页之外,张迷掩卷,想必都难过了很久。

有关《小团圆》

小说版的《对照记》,新娘版的《民国女子》。读过《小团圆》之后发现了祖师奶奶并不是个编故事的高手,她的小说写的也不过是她自己家里的故事和场景。《小团圆》里的很多场景都可以在她从前的小说中见到,霓喜和白流苏是不是有她母亲的影子?懦弱的九林是不是就是《茉莉香片》里那个聂传庆,连签支票的场景都是一样的。女佣很巴结地叫九莉的继母“太太”,《留情》里面有这一段。兄妹反目,打起官司来,什么绝情的话都说了,“她死了,我乖乖拿钱出来给她买棺材,她活着,我是一个钱也不给她的,”所不同的是,《小团圆》里是哥哥说给妹妹,《第一炉香》里,是妹妹说给哥哥……原来,她的写的前朝故事,港岛逸闻都是她经历过的。曾经很是期待《小团圆》,差一点到网上买一个台版,后来觉得太不靠谱,也就算了,乖乖等大陆版吧。可是等着等着总觉得有些许不妥。我到底是对张爱玲的小说感兴趣,还是对她的私人生活感兴趣?作为一个读者,我想我关心的应该是她的作品,她父母个结过几次婚,她自己跟过几个男人好像不应该是我该关心的,否则,也太八卦了。如果真正尊重她,好好看她的小说就好了,这么关心她的私人世界倒是把她跟娱乐明星混为一谈,把她看轻了。所以,我虽读了,其实是有点小惭愧的。张迷们应该是都读过《民国女子》的,所以这一次的《小团圆》才会这么引人注目。大家都期待一样的故事,另一个当事人会怎么说。对我来说,我更愿意相信胡兰成的版本是真的,因为太美好了,才子才女相互崇拜着,身处乱世,却能守住一时的岁月静好。张爱玲的版本却让我觉得心酸。九莉不是从乡下私奔出来的唐宛儿,她是个很有才华的作家,何必要把自己摆在那么低的位置上,一开始就输了。低到尘埃里,从里面开出一朵花来,我是欢喜的。凭什么?!张爱玲也会那么大胆地写性,真是大开眼界,小时候的《金瓶梅》没有白看。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以前她小说里都是用很隐晦的方法一笔带过,这次是怎么了?她曾经对宋淇说过这小说不要发表,这是她要写给自己看的吗?

柳暗花明

刚看到第一章时,的确有点看不下去。名字太多,太杂。我更喜欢她的作品里有很中文的名字。看它需要坚持,越往后看,感情越深刻,越真切。柳暗花明。

我想我还是长大了

觊觎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亲自去书店买一本来读,高中的时候一遍一遍的翻看着张爱玲的文字,可以静静的看一个下午或者一个晚上,现在拿起从同事那里借来的《小团圆》心思却像胀气的气球,刚把目光落在那白纸黑字上,立刻就像碰壁的气球一样马上弹回来,几十个人物在几页纸上纷纷登场,一时间眼花缭乱分不清各色人等的面目,便再也看不下去。。。我想,我还是长大了,心,就这么浮躁了起来,即使有想附会的心思,终究还是少了一份沉浸和坚持的心态。

局外人

我把这书当作自传看有点冷酷我说张她对别人和对自己一样冷酷,看得清清楚楚,不和解,不原谅。最狠的,还是对母亲当然,母亲在就是她这种性格的塑造者,所有,狠就狠吧我看到,她母亲临终前想见她一面,她没有去,只是最后得了从拍卖行还了帐剩下来的一对玉瓶。她是爱过她母亲的,最初的偶像,简直是崇拜的爱,但是错过了。少女热的时候错过了,后来就只剩下了冷。母亲都只是个陌生人。在轰炸中生死一线,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母亲。母亲是陌生的,父亲更加早就陌生。还有谁呢?亲戚们早被她冷眼旁观得罪光了。朋友,也只有后来碰到的那对夫妇吧。早期的,人性本生都不成熟完满,日日生活在一起, 如姑姑,她自然看得出她的自保。她不是不了解,她了解她的母亲,她的姑姑,她的父亲,只是累,自保,每个人都活得累,没有无条件的牺牲而已。她只是,没有悲悯,她对自己是很老实的,从来不假装温情。她没有悲悯给别人,也就没有悲悯给自己。 但至少,一切都是真的。赤裸裸的真相。一个女子细腻的觉知。无尽的孤独,隔离。就是真相。想起有人说她是有大老实的。这个对。因为这个老实,她是一个大师。因为很少有人能这么诚实的对待自己。

遺世而獨立的她,優雅地留白——張愛鈴的光與影

遺世而獨立的她,優雅地留白——張愛鈴的光與影文/滕雅望人生倒敍     2009年2月,臺灣皇冠出版社與張愛玲遺產執行人之一宋以郎先生一起策劃,作為“皇冠文化”成立55周年的重頭戲正式出版了張愛玲小說遺作《小團圓》,作为生日礼物,罗小姐将此书赠予我。2010年3月,在臺灣和香港搶先面市,竟一時“洛陽紙貴”,幾乎脫銷,“北京十月文藝”緊隨其後也會推出內地版本。由《小團圓》締造的這場盛況倒成了文藝青年的歡娛樂事,爭相搶閱讀《小團圓》之余,讀者忙著在此其中尋覓一切關乎張愛玲人生的蛛絲螞跡,“對號入座”與解構帶來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如果說《小團圓》是“小說體自傳”或著“自傳式小說”的話,閱讀《小團圓》算得上生趣萬分。而宋以朗先生更以“關於張愛玲《小團圓》時空問題”的序文作為懸念,為內地發行的《小團圓》推波助瀾。在說說《小團圓》之前,先與張愛玲一起徜徉往日時光,溫故舊夢,人生倒看,只如初見,似乎是美好的,請準備好與她一起入戲吧。      遺物.    1995年9月8日,張愛玲在美國洛杉磯去世,好友為她操辦了葬禮。林式同隨同治喪小組成員張錯,張信生和高全之等人,乘船出海到距離加州海岸三海裏的地方撒怖骨灰。劉紹銘教授在《到底是張愛玲》裏這樣說到:“張愛玲一生拒人千里之外,晚年能得知音如此侍奉,真是福氣。”1992年2月24 日, 張愛玲在擬定的遺囑中,寫道:“一旦離世,所有財產將贈予宋琪夫婦,並指定遺囑有林式同執行。海葬以後,林式同將十四隻裝滿了張愛玲的遺物的箱子寄給了宋琪夫婦。收到遺物後,宋琪夫婦經過整理,將十一箱交給了與張愛玲有幾十年合作關係皇冠出版社保管,而把六百封他們四十多年來與張愛玲的來往書信,合計三箱留在家中。1997年,旅美學者張錯在美國南加州大學成立了“張愛玲文物特藏中心”那時,宋琪剛去世,宋琪的妻子鄺文美送去了兩箱張愛玲的遺稿,其中包括了《海上花》的英譯初稿。    2004年前後,宋琪之子宋以朗從美返港,回到加多利山的小黃樓照顧老母親鄺文美,並且沿襲父親的責任,守護張愛玲的遺物。宋以朗在接受 INK雜誌採訪的時候,向記者透露,存放在家中的三箱遺物裏有一本手寫橫格練習本樣式的小薄本,有四十多頁,藍黑鋼筆的張字體爬滿了整本紙張,但是最後一句話沒有寫完,這便是張愛玲鮮為人知的《異鄉記》,以及張愛玲英文小說原稿《The Book of Change》,《The Fall of the Pagoda》,以及短篇〈The long river〉。當年,張愛玲一有新作,總會寄予宋淇夫婦過目。     在李安導演推出《色,戒》電影之後,在外界多方評論的推動下,宋以朗整理出了一批張愛玲的遺物,交給了香港大學新聞以及傳媒研究中心“公共文化計畫”,在香港大學舉辦了“張愛玲的香港傳奇(1939—1941)”公開展覽,其中展出了張愛玲《談〈色,戒〉的初稿》,入讀香港大學學生記錄,從沒有發表過的個人筆記等,以及各種版本個人著作,相片,個人證件,隨後又整理出了張愛玲以香港為背景的罕有的英文小說,原版發表於美國雜誌的《Stale Mates》(中譯《五四遺事》)以及散文《嘎?》的中文手稿等,九天的參觀時限,參觀者高達五千人,最終,展覽一再延長兩個星期,參觀人數接近一萬人次。宋以朗表示,通過這樣的展覽,把張愛玲的珍貴資料,文學價值和奮鬥精神傳承下去。並且,未婚嫁的宋以朗正認真考慮將張愛玲的遺物交由正規的學術團體保管。     宋以朗是個喜愛安靜的人,但是,但是對於“張迷”總是那麼熱情,對於致力研究張愛玲的學者更是盡力協調,拿出那些屬於張愛玲的“珍品”一一展示,造就了那些關於張愛玲的“紙上博物館”。而夏志清教授三十多年來,與張愛玲通信一百五十多封,也被南加州大學“搶購”去了,這些信件由臺灣《聯合文學》整理出版後,將會是研究張愛玲的一大寶藏。加上鄺文美放在南加州大學的兩箱張愛玲的資料,賴雅在馬利蘭大學教學期間的日記,與林式同往來的信件,不知道在這世上還有多少關於她的故事沒有開封。    地緣        張愛玲在《流言》裏的《到底是上海人》這樣說道:“我為上海人寫了一本香港傳奇,包括《沉香屑:一爐香》《二爐香》,《茉莉香片》,《心經》,《玻璃瓦》,《封鎖》,《傾城之戀》七篇。寫它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想到上海人,因為我是試著用上海人的觀點來察看香港的。只有上海人能夠懂得我的文不達意的地方。”這本香港傳奇的創作,跟張愛玲人生當中與香港的地域緣分相關。        1939年—1942年期間,張愛玲由於歐戰爆發,未能如願去英國年書,憑著“遠東地區第一名”考取英國倫頓大學的入學成績,入讀了香港大學文學院,在她入讀香港大學的登記上,填寫出生日期為1920年9月19日,而非真正的出生日期1920年9月20日,把自己從“處女座”變成了“獅子座”,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總之,張愛玲踏上一條無法料想的路途。     張愛玲在香港讀書期間,成績優異,獲得了兩個獎學金,但是為了鍛煉自己,她念書期間,刻意用英文寫作,但是她正式投稿並且獲獎的,卻是在港大念書期間,她的一篇《我的天才夢》,獲得了上海《西風》雜誌社徵文比賽的優異獎。後因香港淪陷,她1942年回的上海,兩年間才思泉湧,寫下了十部小說,29篇散文,1943年,首次發表了英文小說“Chinese life and fashion”,進入寫作的黃金時期。     抗日剛結束,市面上立刻就出現了《女漢奸醜史》和《女漢奸臉譜》(書中涉及的人物除汪精衛之妻陳壁君,周佛海之妻楊淑慧,陳公博外室莫國康,還有張愛玲。 1952重返香江的張愛玲經歷了戀愛的激烈,失婚的傷痛,“紅得發紫”的文壇矚目的新星,又被人用文字攻擊。她離開了情感的根源之地——上海,重新投入了香江的懷抱。入學三個月後,改變了到日本與炎櫻會合的計畫,打算在異地找工作,機緣巧合與宋淇夫婦相識相交,在1952年到1955年留港期間,出版和翻譯了《秧歌》和《赤地之戀》兩部作品,對於香港50年代的記憶,她在《重訪邊城》中用回憶倒敍的方式描寫了重訪港大校園的感受。     1955年,張愛玲乘“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到美國,宋淇夫婦送她到碼頭,張愛玲一到日本就寫了長達六頁的信。而後,在12月18日寄給鄺文美的信上,提及八年後的命運,說命書上說到1963年才能交運,之前,張愛玲一直以為是1960年。你說是命運的安排也好,天意如此也好,1961年,張愛玲再次來到香港,作短暫逗留,不過,在臺灣,要採訪張學良寫《少帥傳》碰壁,在香港,寫《紅樓夢》劇本被棄用,眼睛滲血,雙腿浮腫,丈夫賴雅在美國一度中風,她也無法擱下工作照顧他,惟有冀望牙籤牌的占卜,到1963年事事轉為順境。    浮光掠影     张爱玲爱看电影,先当的影评人,在英文杂志跟中文杂志都写过影评,同时也爱改戏,写过《摩登红楼梦》,改过《霸王别姬》,后来真的操刀写剧本,先是改了自己的小说《倾城之恋》, 搬上话剧舞台,再后来,就写银幕剧本,画外音,淡出,淡入等电影表现手法,一一呈现在剧本里,虽然一生中没有正式学过电影,但是确实实在在是位老编剧,有人说过,张爱玲的小说很多时候就会有画面,对白又好,可以直接拿来用做剧本,也许,爱看电影的她,一早在写小说的时候,就酝酿着动人心弦的画面,在人生的晚期,还住近好莱坞,不知道每天昼伏夜归的她,看过几场电影。        文华     柯灵从1926年开始,在上海《妇女杂志》发表叙事诗《织布的妇人》而步入上海文坛,到了1931年才正式踏上上海这片繁华的土地,并加入了上海“三足鼎立”态势下的“天一电影公司”(邵氏电影公司前身)和明星公司从事宣传工作,同时从事文学创作和电影评论。1938年创作了电影剧本《武则天》,此后,创作或改编了电影剧本《乱世风光》,《末路王孙》……在认识张爱玲之前,柯灵已经在电影圈小有地位了,1944年的时候,张爱玲在编写一部关于投靠亲戚的戏,刚形成规模样式就拿去了柯灵看,在柯灵的指导下,一次又一次的修改,张爱玲自觉比当初好多了,内心也蛮感谢柯灵的指教,但是到了剧本完成,她藏着一丝怯懦的心理,不愿意去一家一家地敲门,推销剧本,抱着诸多顾虑,终究写成《走,上楼上去》与读者分享,无论创作剧本还是读剧本,看电影,张爱玲都表现出足够的诚恳与淡定,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推销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对待影评还是剧本,张爱玲都显示出一副过分认真的态度,虽然文气轻松幽默,但是评论一针见血的功力非短时日能成就的,由于出版《沉香屑:第一炉香》的时候,柯灵给张爱玲提供过便利,在张爱玲创作《倾城之恋》话剧版的时候,柯灵诚恳给了建议和意见,对于张爱玲创作上的鼓励与关怀,他可算颇有苦心,在他被日军两次拘捕关押的时候,张爱玲不惧危险,前往探视,难道说这不是“患难之交”吗?张爱玲回到上海,初登文坛,多得柯灵的慧眼识才,一步步将她推到了倍受关注的地步,引来了桑弧的注意,两人气质相近,创作默契十足,如果不是张爱玲离开上海,说不定还会出现比《不了情》,《太太万岁》更出色的电影剧本,可惜,历史本就是不能重启的,桑弧在晚年的时候,由于总总原因,不大愿意说起张爱玲的事情,不知,隔着重洋的遥望寄思,可否让两人心思相系,又或者,多年后,有机会重看电影的两个人,心海可会涟漪孱孱,无论是市井气息浓郁的伦理喜剧《太太万岁》,还是文艺气息浓郁的《不了情》,都显示了张爱玲的浪漫情怀,就算是破裂了的感情也要它生出娇艳的夏花,就算淌过不的感情羁绊也要它活出明媚的憧憬,于是,我们可以将《不了情》和《太太万岁》珍藏在记忆内,当作与张爱玲的擦身而过也好,短暂照面也好,影片里,藏着她要对我们说的话。        电懋     国泰机构是新加坡一个规模庞大的机构,它是星马首富陆佑的三太太林淑佳和幼子陆运涛在四十年代建立的,公司成立后,在戏院业务发展势头迅猛,1951年它辖下的电影发行公司在新加坡成立,1953年开始制片工作,出产电影,1956年接管了永华片场,为了扩充国际电影制作业务,改组成为国际电影懋业有限公司,简称为“电懋”。     “电懋”公司早期有一个叫“编审委员会”的组织,当时有四位编审,分别是孙晋三,宋淇,张爱玲,姚克,这个组织在公司创办早期成立,之后就解散了,他们之间只是互相通信,宋淇作为里面的决策人,在香港坐镇。根据国泰当时导演之一王天林在描述,表示张爱玲写的剧本是不能直接被拍出来的,因为小说跟剧本是两码事情,而且她的剧本没有小说那么好,小说里有细节描写,但在剧本里不需要细节描写,所以若是拿她的剧本,几乎要把它重写,但是王天林会按照她的意思重写。关于张爱玲创作的“南北”系列,由于岁月久远,也没有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以参考,通过导演王天林的陈述,大概是剧本保留愿意,但都需重写,由于张爱玲远在美国,他们之间只是依靠宋淇来做搭桥,王天林虽然拍摄过多部张爱玲编剧的作品,但是却几乎跟她没有在剧本的问题上进行交流,这也算是一笔遗憾。张爱玲为“电懋”写了将近十部作品,其中包括《情场如战场》,《人财两得》,《六月新娘》,《小儿女》,《温柔乡》,《桃花运》,《南北一家亲》,《南北喜相逢》…… 足见张爱玲个人颇有揣摩电影观众心理的能力,加上在“文华”两部电影的成功先例,她幽默诙谐功力愈来愈深厚。等到张爱玲最后一次踏足香港的时候,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当时香港影坛正是“电懋”(前身国泰)与“邵氏”正火热对擂,除了互相挖导演,挖演员以外,还抢拍同题材电影,那个时候,张爱玲呕心沥血写的《红楼梦》最终没有拍成,也因“邵氏”抢先拍摄了李翰祥《红楼梦》,也许是放不下,从八岁开始看的《红楼梦》,每隔几年又翻看一次,每次看都有新的体味,在1977年出版了《红楼梦魇》,以解那份“红楼缘”的寂寥。        改编     张爱玲一身撰文无数,却很少将自己的作品搬上银幕,如果她活在今日,求剧本的人肯定门庭若市,她是一位会替读者,观众着想的人,早期登出散文,还必恭必敬地表示希望读者可以喜欢她,编剧作品也时时想着逗乐观众。如今,张爱玲的经典小说已经被改编多次,各种版本很多。在话剧方面,有鬼才林奕华做了“二十面” 体的系列舞台剧,第一部戏就是选择张爱玲的《心经》,从此结缘,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将《金锁记》和《怨女》两个故事放在一起,合二为一出了一台《两女性》,而将散文《华丽缘》搬上舞台更是挑战难度到了顶峰,而四个片段组合的《断章记》拿张爱玲不喜欢接受访问的事由为噱头,导演自我解嘲一番,却是十分大胆的尝试,说到花了很多心思的《半生缘》,导演的意念不但超脱,还有意引入现代场景与服装作为元素,来一场隔世对话,上个世纪的“半生缘”在今世纪脱了胎换了骨,也算是“再续前缘”。     近来热播的电视剧《倾城之恋》,似乎很多“张迷”都不敢看,也许是怕不称心而坏了雅致,再说,“张爱玲”被炒得那么热,抬得那么高,何必要趁此热闹与领略张爱玲的独特魅力呢,大家总说她是一朵飘零的花,领略她的美还是要顺其自然比较好,离开了她的诠释,那些笔下的血肉之驱要自己活起来,真需要下不少的功夫。    再续     《小团圆》的内地版本将会给读者带来怎样的体验?有那么多资料,那么多的文章,将《小团圆》的虚构人物一一在历史中找到对应,在世的也好,不在尘世的也好,这个注定是个万古之迷,谜面是“小团圆”,而谜底估计是张爱玲心头难以完满的梦,以及回不去的故乡,午夜梦醒眼角思念家亲的泪,染晕了枕头,那辆停在街心的电车,有日能载她回家就好了。     张爱玲没有食言,她最终完成了《小团圆》,关于出版权宜的种种是非随它去吧,在她退却了的一小步里,可以洞见她不愿那么早将《小团圆》出版的原因,在 2009年3月的一天,时间,人物,地点似乎都如她所愿地恰当地安排好,等待她与读者人间的再续前缘,就算你没有看过《小团圆》,也请相信张爱玲是位高贵的女子。如果说《小团圆》也可以作为日本侵占香港的一段个人视角的历史来看待的话,其实也具有一定的戏剧冲突,而且从战区返回“孤岛”的一段生活也从另外的角度看待这段历史,充分展示了个人境遇与大时代背景之间的关系。我所期待的就是《小团圆》改编为电影,然则关乎立场的分别,我不愿意很狭隘地去看待。         代续     张爱玲一直想英文翻译《海上花》,但是没有完成,早在1995年,她曾想警方报案,称她翻译了近十八年的《海上花》英译定稿遭到偷窃失踪。2004年,台湾皇冠文化集团在其五十周年社庆之际,推出张爱玲的遗作《同学少年都不贱》,这是一本仅为2万字的未完成的小说。2005年,学者李楠意外发现上海《小日报》于1947年5月16日至31日连载了署名张爱玲的小说《郁金香》,后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2008年,《皇冠杂志》发表了张爱玲遗稿《重返边城》,这是张爱玲生前唯一写台湾的文章。还有一些跟张爱玲有关的资料,像邝文美的笔记资料,据说其中有邝女士与张爱玲咖啡时光的对话文录,从九龙到港岛,回到家中的邝文美籍着落日余辉,用墨水笔沾着张爱玲的灵巧以及入神语气,写下了许多句子,其中一部分在去年以“张爱玲语录”为题发表了,宋以朗在整理剩余的部分,预计能在2010年出版,还有两份英文稿子,其中一份英文稿子最初叫《易经》,是由中文翻译为英文的,预期出版是2010年9月,赶在她逝世15 周年出版颇具纪念意义,对于这些张爱玲的“待续”,“张迷”们期盼能够早日面世,解解渴也好。P.S张爱玲的《易经》、《雷峰塔》均已出版  

千疮百孔的团圆

  前半本真的看得想放下,一个又一个的人物。记不住。笔墨分散而凌乱。正因为是自传吧。太多太多的想说。却又零散起来。   后半段看得很费解。这段感情完全和三毛笔下的滚滚红尘不相及。   也许我不理解性爱的描写,很多还是靠小陈同学的提醒。   我理解流苏的无奈,理解七巧的变态,理解长安的遗憾,理解薇龙的痴情,哪怕是佳芝的悲哀。(除了恋父的小寒和太过纯真的愫细蜜秋儿)细致入微的心理刻画总是让我们如此这般崇拜这个迷一样的女人。  这次,我很疑惑地说,怎样的爱,是她的爱。那么包容?那么奇怪?去包容其他?      留情是对的,每一段感情都是千疮百孔的。   至少,在某个时间点,我们是爱着的。那个点,永远凝固才好。

梅雨般的小团圆

谈不上张迷,不过张书也看了不少,这本算是最难读的,因为不“好看”。全书大半笔墨都落在交代二婶三姑七大妈八大姨这类庞杂的人物关系上,文笔也不是早年的精致浪漫,字里行间尽是萧索气(张此时年已半百,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若不是对作者本人的一点窥伺心作祟,我应该读不下去。邵之雍这个重要角色是全书将半才出现的,着墨倒是不少,但总有些雾里看花的意味,并不比早年那些凭空幻想出来的男主角生动多少。情感描绘方面更是粘腻滞涩,好像上海的黄梅天,湿嗒嗒的爱,和黏糊糊的怨,总觉不尽兴。好吧,或许我真的苛求了,其实《小团圆》这书名起得倒还是贴切的。

双城记

虽没感觉,仍要推荐。据说港台两地,新书一到,立马抢光,林奕华写专栏也这样说,所以一本在手,未能读完,很有些惴惴。饿鬼行街,有粮食的人总归很危险。不赶紧做吃饱状,颇有负义之感。当加印与抢书成风潮,有人打香港回来,一脸无辜,坦着两手,我也便没借势撒泼,骂说:干什么吃的,连本书都抢不到,如此这般,如何整救地球,如何确保我一家老小移民火星后,还能有吃有喝,另外有个坑可以拉。淘宝有卖,同事友情馈赠,或是我做穷凶恶极状,不得不送我了事。洗白白删光光后的简体版,问世在即,止庵兴致盎然,我仍觉着,应好比西餐厅之简餐,哄人罢了。但凡为《色,戒》上过当吃过亏的人们,理当自觉抵制。但恐怕这是现实之一种,最终不得不妥协。台湾版自有台湾版的苦恼,繁体的汉字个个繁荣地竖着,一个字下面还站着一个字。因年势渐高,颇觉吃力,才读两页,便要流泪,不是难过,是难受。于是书搁包里,背来背去背了数个来回,上周末胜利读完。理当写一书评以兹纪念。最后一页,她和导演的事一并结束,合上后,没特觉着有阅读的满足感,而是呼呼睡着。可见累。从香港到上海,从上海到香港,双城记里,每段故事,都似曾相识。多年前,胡兰成站成四十五度角,絮絮叨叨,孤芳自赏,说过一遍。人一生中的一些事,即便上百家讲坛,由易中天全国巡回演讲,都不及自个儿亲嘴说来得好,于是她选择重叙。当然某些事,胡兰成也没法说,如与苏青上床互以性病问侯。还有些胡兰成不晓得,如她在美国的堕胎。导演像她没得到的初恋。香港读书时,晚上盖杂志取暖,等吃一块硬面包。还有她母亲的绯闻,她姑姑与堂侄们之间的事。她对胡兰成的感情,七折八回,迂迂回回,最终就算日后和导演那么好,还是不如跟胡兰成的时候。此外,她也喜欢说自己总是“笑着说”。这种形容,大抵要表明一种无所谓或者其他,读后虽然嫌冷,但多数女人,不够聪明,未必做得到。她并常提到心狠无情。别人的评语,她自己也认可。聪明和多情互为矛盾,她自然倾向前者。八卦自然也有,前阵子已凶猛炒作过,如在美国打下一男胎,马桶冲走,她以为冲不走的。她跟导演时有次没来月事,找了个广东女医生检查,发现有子宫颈折断这回事,难怪她以前都是会疼的。大家YY得很爽,说类同阿娇那段,发生在胡兰成家,她第一次到他家里去,是初秋,但有蚊子。那段写得会将眼睛看直。直完后回头再看一遍,才会想起另起一页。与这些相比,她形容女人们穿的旗袍,一些日光夜影,街道与乡野,写景之余,应另有深意。不过倘若非要一厢情愿地去想,她在执笔回想,反复修改时,这些记忆、色彩,物什,到底是逐渐清晰,还是模糊?应该很多余叭。原谅我读自传,老在犯疑心,这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这只讲了半句,那也只讲了有利的。自传于读者,实在被动,只讲这么多,也便只好信它那么多,讲成这样子,便只有信它是这样子。万一作者存心开涮,也只能做傻瓜鸟。只是如果自传都不可信,别人立传,还不得直接就是科幻小说拉。张迷的强大,想必历经《倾城之恋》电视版后,全人类便数邹静之最清楚不过,虽然丫伪装强大,口口声声跟南周说张爱泉下有知,她是会在坟墓中笑的。笑他个头。南周也不知是吃多,还是别有居心。就此打住得拉,打字打得累死拉。总之,对比胡兰成,因吃了时间上的亏,《小团圆》好比辩词,又好比张胡两人的各起一行,各表一枝。还像写成书的信。最后寄给了读者。因为小宋要寄。前几页,尽是宋生解释为何将她意在毁掉的《小团圆》出版。说来说去,越说越理亏似,总归是她不同意的。好在,她不在了,不同意也白搭。是跟张迷们费力解释,为了你们的爱,所以出版了。至于她对他的评语,还是以往众人皆知的意见,金色的沙漠之类,还有自从去乡下后,文风就坏了,她说他看到“亦是好的”就会笑。我想,她略有不耐烦,象一件事情出奇的坏,坏到了只能取笑的地步。张迷应该喜欢。总不能凭白YY她的情事,称赞她聪明。作为爱她的理由,《小团圆》已强大到无以复加之地步,是一次,也大约也是最后一次的登峰造极。还好,不是造神。好叭,每天这个点,略有些小空,所以期待了一下下山东画报社出版朱天文的书。当朱天文的热潮汹涌,借问,何时轮到苏伟贞?这些借时光还张爱之魂的女作家们,依次也都老了。

评论轉載:从《小团圆》到《性別政治》

我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想到最多的不是胡兰成和他的《今生今世》,反而是一个叫凯特·米丽特的女人和她的那本《性政治》,这本书曾经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书,我是在十年前读的,当年给我带来的震撼已经渐渐的被平复,没想到在读《小团圆》的时候,却让我一再发现,张爱玲正是证明了凯特·米丽特的一些理论。在米丽特论证两性政治和阶级的关系中,她写到“在男权制社会里,女性的等级地位最易引起混淆的地方是阶级领域,因为性地位在阶级可变因素中常常处于一种表面的混乱状态。在一个地位取决于阶级的经济,社会和教育状况的社会里,某些女性可能处于比某些男性高的地位。但是,如果我们再仔细观察一下的话,情形就远非如此了。用类比的方法也许更容易说明问题,一个黑人医生或者律师的社会地位比一个贫穷的白人佃户要高。但是种族本身就包括阶级在内的等级制度,但是,种族本身就是一种包括阶级在内的等级制度,它使后者认为他属于上等阶级,正如它可以再精神上压迫黑人专业人员,无论前者取得了多大的成就。……”重读这段话,让我意识到张爱玲的独一无二的价值,这与她诚实的描写出了这样的人的性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的错综复杂的联系有关,我不是搞文学研究的,但在我的印象中,张爱玲的出身,应该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女作家里出身的阶级最高的。她才华出众,也能够自力更生,她身边的女性圈子,她的母亲,她的姑姑,包括她的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表姐表妹,其实都属于这个比较上层的圈子,但纵使是这样,没有结婚的,如她的母亲,和姑姑,包括她自己,以及结婚的她的女性朋友,亲戚,都无一例外有一个共同的宿命,出了门都是大小姐,大奶奶,二奶奶,但关起门来,这个社会里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得不到真正的尊重和承认,没有平等,在痛苦和黑暗中苦苦挣扎,孤独而没有出路。我想这是张爱玲为中国文学做出的一个贡献,因为没有人能够写她能写的真相。贫苦出身的作家,有时候会由于仇恨,同样也是阶级上的局限,使得他们笔下的上层社会的女性,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 张爱玲用她的笔白描出了她所熟悉的这些面孔,虽然她对她们包括自己都没什么恻隐之心,但是她至少可以清楚而准确的为人们展示了人们所不了解的那个世界,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让我们再来看米丽特的另外三段话:“当任何一个人的自我社会信仰,思想观念和传统中被置于这种令人不满的地位时,其结果必然是有害的。妇女每天都在各种场合遇到许多非常微妙的蔑视,如在人际交往中,新闻媒体中,以及行为,就业,教育等活动中。由于这些原因,妇女表现出了一种与那些饱受少数人地位和边缘生存状况之苦的人相同的特征,既妇女遭受的歧视一旦在她们身上被深层意识化,她们便会鄙视自己并相互鄙视。”“群体的自我憎恨和自我厌弃,对自己和对同伴的鄙视,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源是对女性卑下的观点的反复宣扬,无论这宣扬是多么含蓄,最后,女性对此也信以为真。”“公众舆论认为两者(黑人和妇女)具有相同的特性:智力低下,本能的或官能的满足、原始的和孩童般的情感、想象中的性威力和喜好性事、安于现状、听从命运的安排、精于欺骗、掩饰情感等。这两个群体都被迫采取相同的迁就策略:为了取悦他人而采取讨好的或祈求的举止、研究主人集团易受影响和腐化的倾向、装出无助的样子。”一边是如此出身良好阶级,才华横溢的女作家,一边是要遭受和所有女性一样的歧视,张爱玲的骄傲和被潜移默化熏陶出来的自我厌弃所造成的矛盾个性一直贯穿着她整个一生的作品之中,假如她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也许她会对自己身为女人被赋予的种种定义还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识,但她不是。她敏感脆弱而又有坚定有主见,所以这也造成了她骨子里无法妥协。在小《团圆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女孩是怎样被这种种微妙的蔑视所包围和影响的,我想张爱玲在这本书里的最大的成功之处不在于她描述出了蔑视,而是描述出了“微妙”。因为在她那个阶层里,和底层不一样,男人是不会公开歧视女性的。女人之间也不会公开的互相憎恶,但是这种微妙往往是让人更压抑的东西,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你想反抗它,就必须首先证明它存在,否则就是你自己小题大做。而且你是大家闺秀,你知书达理,也不能撒泼打滚的对抗。这件事,也好像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和条件能做得到。有人在讨论她和胡兰成爱啊不爱的,我看到的胡兰成,其实和张爱玲生命中的别的男人本质上没什么两样。如果从《性政治》的这个角度来说,胡兰成是一个职业政客,而且是一个高手,事实上,他在这方面太高明了,已经到了胸中又招,出手无招的地步。比如,他一面承认张爱玲的才华,夸赞她“惊为天人”。一面又不断暗示这个23岁的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高?”,自己最爱的是小康那样的女人等等。有人说胡兰成这是一种坦白,但在我看来,这种坦白是有一种政客的狡猾在的,他总是和张去描述小康,真的是出于坦白吗?其实这是在暗示张,男人喜欢的是米丽特所提到的“那种智力低下,孩童般的,本能的,安于现状等等BLA BLA BLA的女人”。我想胡兰成也不一定故意要这么做,这就像妖哥说的那样,真正的高手,出招的时候是无意识的。这种招数对于现在的女孩子来讲当然是不好使的。但是在民国时期,一个在男权家族文化里浸淫了23岁的姑娘对此种暗示立刻会深感惭愧,立刻觉得自己仿佛是不值得被爱一样,所有的成就都不值一提,要想得到这个男人的爱,智力低下是没办法去伪装了,但她可以证明,我也能够和其他女人一样为你做低服小,甚至低到尘埃里。更何况在那个年代,女人做低服小,本来就是本分。其实你很难说这到底算是什么,要说谁骗谁,貌似到也谈不上,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看来,抛开有真正的情感不谈,张爱玲在后来其实是明白了这期间的种种技巧和微妙的暗示其实是一个套。但是这微妙,就像我之前讲过的那样,是让人百口莫辩的东西,所以在胡兰成BLABLABLA的说这个那个的时候,张爱玲也只能选择不做回应,因为微妙的东西根本说不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非常相信张爱玲所说的“我写小团圆并不是为了发泄出气”而是要描写“爱情里的百转千回”。可惜很多人,甚至那些爱张爱玲的人都不相信她的这句话,因为我相信的是一个好作家在写作上的自觉,她可以跳出自己看待这个事,毫不留情的分析自己。而且写作本身可以带给写作者的解脱和力量。但是粉丝们其实不相信她能够做到。他们看低了她。我想这个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认准了你是某人的弃妇,怨妇。笑,如果张爱真的有咽不下的这口气,我看到不是跟胡兰成,而是跟这满世界一厢情愿的一口咬定她的痴情。除非你能再找个男人给大家秀幸福才能摆脱。在很多人眼里,能证明女人可以平静解脱的只有男人,但偏偏她又没有这样的证据。结果就是你写了是泄愤,不写是深藏在心,骂了是因爱生恨,不骂是无法忘情。当那些所谓懂你的人特别认准了要这么往死里懂你同情你的时候,这种事,基本上也就是没有办法,辩无可辨。除了男女之间,对女性群体之间互相鄙视和倾轧的描写,也是这本书会导致读者不愉快的原因之一。这种敌意也同样是微妙的,但你无法对它视而不见。我会在一边读的时候一边想到我的身边的女性朋友们,感觉到能够生活在我这个时代而不是她那个时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张在书中的某处道出了一两句她对自己写作生涯的困惑和不安,我非常理解,在那个年代,身为女性,想以写作来养活自己,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女性朋友,她们的存在常常给我力量,大家互相帮助,鼓励,作伴,扶持。我们是看SEX AND CITY,老友记走过来的一代,我们深知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友谊的重要。而且在当今这个社会,女性的结盟也是建立在女人在经济上社会地位上的提升,我们互相已经有能力给盟友提供帮助的基础上。但是在那个时代不一样,女人和女性之间真的就像《性政治》(此书写于七十年代)里所讲的那样,自我厌弃和互相厌弃是一种常态。即便是对自己的母亲,姑姑,也是如此,看看《小团圆》里的女人们,其实张爱玲为那个阶层的女性画了一个群像,长得好看的,不好看的,大奶奶,二奶奶,温柔的,活泼的表姐妹什么的,同学,朋友,其实大家的出路都大同小异。所有的未婚女性都是敌人,所有的已婚女性是另外一种敌人。母亲和姑姑其实都是和自己一样追求独立的女性,但是她们之间却有着微妙的对立的关系。许子东说,大家都知道男作家笔下的弑父情结,可中国还没有哪个女作家可以这样描写母女关系,他说他不能理解张爱玲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她的母亲,却对她的父亲如此宽容。我想这也不难理解,即便她的父亲对她再不好,在一个男权社会力,她也认同他作为男人的权利,但是她的母亲则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平等”的,所以她会觉得更是一定要把钱还她。对于他们家族里父母那一辈的人,她是无法去向她的父亲讨要自己的尊严了,也只有向她的母亲。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关系的形成,都有其复杂的因素在里面,可惜的是,人们通常只看到某某人很不让人喜欢。这种母女关系其实一直存在,但就像许子东说的,只有张爱玲把它写出来了,这就更简单了。因为女作家通常不希望暴露这些,她们是作家,但也是女人,她们还要嫁人的,这样子写出来,实在不符合女性温婉,善良,宽容,隐忍的形象的。所以哪有几个像张爱玲这样破罐破摔的。即便是一滴水,也能折射出整个大海,何况是张爱玲这样的一滴水。我在读完《小团圆》后看了一些评论,很遗憾的是,大多不让我喜欢。人们更多乐于把它当做八卦来看,却对书中所给我们展现的更丰富多层次的世界完全不感兴趣。我有时候会想,人人都说张爱玲很狭隘,却不提人们是怎样见水不见海的狭隘了她。一个好的作家,她不仅仅是属于她的自己,她也应该属于她的那个时代,甚至更久远。也许张爱玲自己本身也许并没有在她的小说中自觉的在心理学,社会学上对自己以及那个时代做更进一步,更系统的剖析。但是她的诚实让她客观上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性政治故事样本。就像卡伦霍耐在她的《自我分析中》说过的那样,人要想往前走,最需要克服的是自己骗自己。中国的文人,最擅长的是虚饰和做作,朱天心说张爱玲的《小团圆》简直是把自己打进了了猪圈里,我只能说她作为一个作家,考虑到更多的是作家自己的面子,地位,虚荣等等。得失心这样重,到底是谁格局小?看看《小团圆》里的那些女人们的命运,那不是把自己打到猪圈里,那本来就是猪圈而已。有张迷伤心,本来为她叫屈,结果原来她是这样自己作践自己,认为这书是写给胡兰成的情书,要是胡在世时候出版,看到,那岂不是更加的人间失格?真更让人不舒服。其实对于胡兰成这个人,在卡伦霍耐的心理分析理论上也有过一个解释,从心理防御策略上来讲,他属于霍耐所说的“自我陶醉型”人,这种人一生都在致力于维持他们在童年时代接受的那种优越感。他们追求追求的是“通过自我羡慕和行使魅力”来控制生活。他们“笃信(他们的)伟大和无与伦比”,他们利用人,并且“似乎不在乎违约、不忠、欠债和欺骗”。但是他们不是“阴谋策划者,”相反,他们感到他们的需求“如此需要,他们有权享受一切特权”。他们期待得到别人对他们无条件的爱,无论他们如何践踏别人的权利。这样的人在自己的那套逻辑上往往是无敌的,因为他们把自己高高架在云端里,高射炮也休想把他们打下来。想那胡兰成,把这个女子描写的也是好的,那个女子也是好的,其实无非是证明自己更好而已,毕竟金砖垫脚总是比土砖垫脚要更威风的。而《小团圆》其实却是用三个字来对那所谓的“亦是好的”,那就是“好个屁”。都不过是尘埃而已,你也不用说我好来抬高你自己。张爱玲这哪里是把自己打到尘埃里,分明是拽着胡兰成一起下猪圈。不是没有爱,只不过他以为她把他当做神来拜,而她只是把他当成人来爱罢了,如果曾经拜拜他,其实也不过是一种权衡过的妥协和顺从,这里面性政治的成分,既现实,又不美好,没有人喜欢看,她有本事讲,很多人没承受力去看。所以看完《小团圆》,我知道她是放下了,年轻时候说低到尘埃里,心理还有端着的东西,现在是真的低到了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可放不下了。而那一位到是一辈子都活在自己造神的癔像里,高高的把自己架在云端上,好歹在晚年找了些年轻的女孩子来崇拜他,完全成了长辈的身份,到不容易被戳破。想想看当初其实可能连小康都没把他当神来拜过,或者拜过,最终也是破灭了。可笑,可怜,亦是可悲的。   当人来爱,就当人来原谅。幻灭了,也不是一无所得。所以才有了最后那一个梦,醒来后,一笑而过。看到这本书的最后,我心里有点欣慰,是为作者自己的,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说她放下了的缘故。而至于书中种种令人不愉快的东西,那是事实,谁愿意面对也好,谁愿意指责也罢。都只能随读者们去,懂得的人,自会慈悲。http://blog.sina.com.cn/s/blog_55d4fc830100dcr8.html最後一句: ‟人人都说张爱玲很狭隘,却不提人们是怎样见水不见海的狭隘了她"。若是有能力 不會重走、生做現代版卻糾結局的路。

才看了前面几章

书是老师帮我买的,他很不情愿,说不推荐,可我说,我不可能追这风。尽管还是让资本家赚了钱。看了一小半,忍不住上来看看大家的发言。首先声明我不是张迷,或者不是90年代兴起的张迷。我很珍惜地看着,尤其是现在盛还遇邵的那一部分,因为不想那么快、那么轻易地进入到所谓的爆点之中。是当作成长小说、家族小说来读,很同意子善老师说的,和《红楼梦》有着某种对接,和巴金的家、春、秋完全不同。做论文的时候 ,仔细读过余斌的张爱玲传,记忆最深刻的,从柴房中逃出,得到应证。的确是那样缺爱啊。原来是那般谨小慎微,对着应该渴望的母爱,对母亲的爱与恶。

写在未见面之前(这不是一篇评论)

有云:先闻其声,未见其人。对于《小团圆》,也可称作小地雷,最近炸得整个爱书界轰轰烈烈的。于我就自然先写此文,再看此书了。《小团圆》,我很期待的。在于我,一个红旗下长不大的拘束的乖孩子来说,张爱玲一直是个很难理解的作家。不记得怎么知道张爱玲这个名字了,六年级时爱酷爱读《保尔.柯察金》、《牛虻》一类书籍,初一时不知怎的,买了一套称为“皇冠授权国内发行”的一套看起来印刷很粗劣的《张爱玲全集》。这套书,过这么多年能记得的数《倾城之恋》了,多年反复看过几遍的,那是第一册。其余后面的几册,荒废至今了,甚少翻阅。他们也只能充当着我假装小资的证据。昨天才想起为什么那一年会不知怎的,买下那套书——1998年,张爱玲去世......《倾城之恋》——用一个城市的沦陷,成全两个人平凡的生活,爱情不再是瞬息的感觉,而是我从小能感觉到,看到的家庭生活。所以我记得,而且当时还说得上喜欢。幻想着他们今后过着正常人的日子,感到特欣慰。人,也就这么过了。只是其中叙事的调调我不是很喜欢的,但我理解为资本主义社会嘛,自然有所不同,但结果也是好的,男女都得到了解放。看到《金锁记》和《第一炉香》时,我就已经不喜欢,一个是万恶的旧社会,一个是低级的资本主义社会,那些女子的生活也只能是在悲惨中结束......这两篇的调调我是不喜欢的,看到对旧时衣物,旧时家具的描写,我总是没法在脑海里倒影出来,所以我有说不出的迷糊,对那个时代,对那个作家。张迷们,原谅当时的我吧,红旗下晚熟的孩子。长成,大约17岁。那年风行的是小资风情。喜欢看讲述老上海的故事,特喜好陈丹燕的书。在书里,有西洋味很重的旧时上海,有西洋味很重的旧时才女——张爱玲。开始看《红玫瑰,白玫瑰》、看《色戒》,总觉得那时的女子很细腻,很温情,很讨男子的喜欢。相形见绌啊,17岁正是被高考压得抬不起头的日子,总觉得美丽的日子在这个时代已无留存,迫于生计压力,还是把那一套的张氏全集压箱底了,符合时代需求嘛。24岁的我,在这个时代里,还是发育迟缓的小孩,个子小,性子小,经历少。但是,爱上了张爱玲,重翻旧时书,能感受到她,感受一种常态矫情的魂魄,感受到常态下迷离情感,而不只是柴米油盐包围的按需分配制度下的生活,也不再为完成口号似的生活。这周的《南方周末》上,张爱玲苍老的样子,忽然的让我感到无法接受。美人迟暮,但是绯闻依旧,我们未能脱离以前的情感,人已苍老。是啊,要说11年前,美人已离世.......忽然很期待《小团圆》,听说能触碰到真实的美人;忽然很期待《小团圆》,解救我一个矫情之人,对一个对女人生活知之甚少之人。

对“团圆”的抵触之心 (写在读《小团圆》之前,因此绝无剧透)

为何对《小团圆》产生一种抵触心理?也许是看到纷纷扬扬的相关文字,那种热烈令我心生叛逆。人们势必会将更多的关注放在张与胡的故事真相上,张迷们一定会明察秋毫,校正胡兰成的种种说法。这是人之常情,我若读它,也肯定首先是想知道张自己如何说这个故事。但是,这肯定会影响《小团圆》文学价值的正确评估,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损害。《小》的好坏标准,不再是小说本身的优劣,而是这个故事有多少自传的成分。看到评论说,张讲述的故事,颠覆了胡的版本,重塑了自己的形象。但从我所看到的一些片段来说,并没有这个的感觉。虽然九莉与胡所写的张爱玲,同一场景却是两番貌态和心境,但我却丝毫没有觉得它们有什么矛盾之处,甚至胡对张,也并非误解。那百感交集的一霎时,究竟有多少种思绪,脑海中又会掠过多少念头。所以他们只是捕捉了不同的,抑或是各自认为最重要的。但许多读者,似乎都渴望着张的这一场颠覆。他们为什么需要颠覆呢?在胡塑造的张身上,有什么让他们感到不满呢?是太温顺,太单纯,太无助吗?但我却从未这样觉得。胡提供的张,从起初的矜持,而后的热烈,最终的淡漠,绝非一个扁平的人物。所以至少对我而言,《小》当中有关张胡二人的故事,只是一种补充,不可能是颠覆。至于《小》被置于这样一个次要的补充位置,只能是怪它来得太晚了。二十出头就懂得一切要“趁早”的张爱玲,为什么偏偏让这部《小团圆》晚了那么多年呢?她不想让这书面世,因为她知道,在胡写过,她的这些也就不再那么重要。她的工作,无非是在胡描摹的轮廓上着色,与他共同完成这幅画卷,让他们的故事在纸上团圆。可是巴尔扎克的时代已经过去好久了,现在的我,一点都不喜欢用上帝的全知视角来看一个故事。我倒是宁可从胡兰成这个油滑甜腻的不可靠叙述者的角度,想象着对面这位“这样高,怎么可以”的姑娘。然而,现在若是不看,等这书在大陆出版,席卷风行,报纸铺天盖地,我大概就再也不想看了。这场与张爱玲的团圆太热烈了,违背了张爱玲谆谆叮嘱般附在前面的那个“小”字。

清算

急着托人去找《小团圆》,到手后却并没有马上就看,仿佛有点近乡情怯。平时见到捕风捉影的揣测太多,一下子有自供的猛料,突然踟蹰起来。而外头看过的人已经轰轰烈烈吵将起来,某人不可避免地隆重登场,越发鄙薄自己竟也有了世俗的好奇心,于是另外订了许多不相干的书乱看。终于忍不住看起《对照记》来,接着再看《小团圆》。感觉到这时候,张爱玲已经完全不介意了,所以一点没有依宋淇夫妇的意思作修改,也根本无从改起。就象在对外头说,你们也不过要看这些,就给你们看好了。就象有一次,她正洗澡,她母亲冲进来,她又惊又气,不禁低下头去检视一下自身,心里想“你看好了,有什么可看的?”她干脆自己来了个总清算,把碎片一一补缀起来,东一搭西一搭,象一个老人,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好好去经营,任由珠玉咳唾随风。因为替她惋惜,所以越看越替她难过。喜欢她的人太少了,偶尔有说她漂亮的,她都记得,哪怕人家只是无心说一句。她在乏爱的稀薄空气中长大,没有爱是最大的问题,没有钱也是问题,又锱铢必较,于是越发窘了。没落的大家族是非多,唯独没有处于常态的温情。连那个共同生活、貌似冷淡的姑姑,也总是闲闲地说起她母亲的事,让人听了心生寒意。而她的母亲,顾及自身的需求多过骨肉,对女儿都避忌肉体的接触。在这样的教育下,难免变得冷感。她很早就懂得在什么时候应当避开,也知道必须还清欠债。九莉终于微笑道:“我一直非常难受,为了我带累二婶,知道我将来怎样?二婶这样的人,倒白葬送了这些年,多可惜。”是二婶,不是母亲。是笑道,不是哭道。从前的事凝成了化石,把她们冻结在里面。隔膜算什么,索性当作不相干的人倒也清爽。九莉最终将两只小黄鱼还给了二婶,她却哭起来,九莉十分诧异。……“她完全误会了,”九莉想,心里在叫喊:“我从来不裁判任何人,怎么会裁判起二婶来?”……就让她以为是因为她浪漫。作为一个身世凄凉的风流罪人,这种悲哀也还不坏。但是,童年,还有青少年,永远给毁了。虽然这对于成就一个少女的天才,也还不坏。“这也是人生的讽刺,九莉给她母亲从小训练得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她的好奇心纯是对外的,越是亲信越是四周多留空白,象国画一样,让他们有充分的空间可以透气,又象珠宝上衬垫的棉花。”所以遇到之雍,她终于觉得可以放肆一下,“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与生命里无论什么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谁说她看不清楚他的矫情、滥情,她比谁都清楚,即使她死了,他也自有一番解释,认为“也很好”,就又一团祥和起来。她不过自骗自,不然怎样呢,连一个梦都不许有么?她梦见他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真是为之恻然。他再怎么不堪,还是让她做了一会子梦。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这样的梦只做过一次,总是噩梦,象打仗一样逼上来了。

流离只若小团圆

喜欢张爱玲很久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何时开始的。她的人,气场太强,她的文,风格太独特,因此,关于她的人她的文,我一直,诚惶诚恐地,没有落笔。然而想不到,这第一篇文字,是写阿张的最后遗作,《小团圆》。《小团圆》,它一面世就注定了某些不同凡响。第一,它是张爱玲写就而未出版的遗作,而未出版甚至险些被销毁的个中原因在书中序言交代得比较清楚了。第二,这是张爱玲唯一一部自传体小说。对阿张作品有一定了解的人,都能看得出《小团圆》中或影影绰绰或正大光明地记录了她的部分个人经历。无论作者自己或旁者如何辩解——这不过是部小说,虚构多么名正言顺——多多少少对偶像有窥视癖好的读者,心里必会断定:盛九莉不就是张爱玲么?邵之雍不就是胡兰成么?更况且,序里面,张爱玲在给朋友的信中也承认:“看过《流言》的人,一望而知里面有《私语》、《烬馀录》(港战)的内容,尽管是《罗生门》那样的角度不同。”她自己也说过:“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可见,即使是情节可以虚构的小说,人物也会有原型,而传达人物之间的微妙情感需要切身体验,否则再高妙的作家也无从表达得妥帖真切。因此,我们可以说,《小团圆》的价值其实是体现在张爱玲的“品牌效应”和自传性材料上的。关于《小团圆》的主题,阿张这样写到:“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坦白说,细细读完,我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怎样“热情”的故事,爱情在万转千回后幻灭,然而那“还有点”的“什么东西”也隐晦得难以见得。小说语言依然张腔张调,可这已不是《倾城之恋》或《金锁记》里的华丽腔调,而是那种繁花落尽后的老到、低调、真纯、平白,很有点“庾信文章老更成”的况味。尤其是结局,完全和《第一炉香》或《倾城之恋》里才子佳人得了团圆却到底意难平不一样,这是彻底的幻灭,有种洞悉世事后的了然超脱。和旧小说里的“大团圆”相对的“小团圆”,真真是连“团圆”都算不上。出于对胡兰成的顾虑,张爱玲曾经有意愿按照别人的建议将邵之雍的身份改写,而后来又未践行。我私下非常庆幸这一修改计划的流产,并不希望爱情故事被搞成什么政治小说。原样呈现阿张的真实,这就是张迷想要的。也因为是后期作品,《小团圆》行文构思有些回忆录似的散漫,雕琢痕迹比较轻。也难怪人说“第一、二章太乱,有点像点名簿,而且插写太平洋战争,初期作品中已见过”,“及至看到胡兰成的那一段,前面两章所ose的问题反而变成微不足道了”。那些旁逸斜出的内容,说是铺垫也好,赘述也罢,枝枝蔓蔓多少有点冲淡主题。作品以九莉少女时代在香港女校读书、遇上战争的截面开始,渐渐将笔触宕开,大家族的财情纠葛、冷漠无爱的童年生活、屈辱卑微的少年时代、对色彩华服的渴望、敏感冷淡的心态……这些旧时代的人、事、情,纷纷扰扰浓妆淡抹地渐次登场。可以看出,阿张写着写着,便兀自掉到她幽微自怜且冷冽疏离的人生里去了。然而这一切,延续到一个人的出场即止。我不曾料到,邵之雍的出场会是如此若无其事又合情合理。眉眼英秀、目光盛水的才子,因了欣赏杂志上的文章,一并欣赏文字背后的才女,千山万水地去会她,甚至“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这便是张爱玲式的浪漫,很难不打动人。显然,九莉也被打动了——她崇拜他,即使是无望的爱,也要让他知道。她爱的,不过是“这个”男人,无关他是贵族、君子、乞丐、小偷,或者,汉奸。他的爱,于她,像一条安详的金色河流,载她在永生里飘,给她单薄失色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虽然想着可以随时上岸,但九莉是做不到的。她在爱情里真的低到尘埃里去,但心里开出快乐的花。她迷恋他的侧影,收集他的烟蒂,甚至可以假装微笑地听他讲对别的女人的爱恋,即使心里狂暴得刀光淋漓。也尽管他赞她美,称她“烟视媚行”,说要和她“确定”,她却依旧不是他的妻。那压箱底的孤零零的一纸婚书,更像是风流才子的戏谑安慰,而非郑重承诺。九莉,“她像棵树,往之雍窗前长著,在楼窗的灯光里也影影绰绰开著小花,但是只能在窗外窥视”。甚至和乡下女人比起来,在爱情里,九莉也知道自己“只有长度阔度厚度,没有地位”。才子的爱情里永远不只一种颜色,她知道A小姐B小姐C小姐会无尽地出现,于是爱情在无望的等待中慢慢枯萎直至幻灭,当她终于跋山涉水去找他时,也是为了圆满地了结前缘、了却心愿。高傲冷漠如九莉者(或者如爱玲),在爱情里放低身段来留住人心,这是这故事里最让人哀伤慨叹的地方。即使最后主动抽身,她仍然是输家。再后来,九莉也会遇见和爱上别人,也不再欣赏之雍的作品,但是,十年后梦见他,仍是快乐的。这也就是爱情幻灭之后尚且瑰丽如明信片的回忆了。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故事情节的高潮,应该是应该是邵之雍给九莉写婚书的那段。他落笔:“邵之雍盛九莉签定终身,结为夫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愿望确是美好,然而苍茫乱世,浮生由不得人自主,人身尚且流离,毋庸奢谈爱情了。现世不得安稳,岁月何来静好?

就这样

看的觉得很乱,自己没有那份情感感觉不到里面的细腻! 我觉得:人物只是在营造的风格中,与现实背景错落交织!

短的评

直到163页才活过来,前面二十几年像白过了,不过是填时间,等这刻出现。之前礼仪似的,朦胧的凉薄一记撕开,逼到脸上。过去隔膜里的痛是发水痘,疤还看得见,痛总归不痛了,不像现在这般连筋带血,久远的腥气,教人看得不忍不值。男人要是看多了张爱玲,不知要把女人怕到什么地步,换女人来看,只觉着女人怎么全是傻子,男人不可靠,倒还是个谜。“那時候她已經好多了,幾乎用不著他來,只需要一絲戀夢拂在臉上,就仿佛還是身在人間。”

大悲咒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张爱玲          读完《小团圆》,难掩心中怅然,没有哪一个段落感动到要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只是一股周身蔓延开来的轻微刺痛,时不时被叮一下。这痛如同墙外满天满地飘荡的杨花,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就不停地围绕路人打转,想被带走,又被驱赶。    这当然是张最好的作品,因为是写实的人生。任何东西有对照的,似乎更容易联想,比纯粹想象又多些共情之美。我读的时候早已对号入座了,所以不写书中的人名。她母亲也觉得若是写自己那起伏坎坷的一辈子,断然也是一段传奇。大概很多人都是这样以为的,人生多少婉转,偏偏我过成了这样?母亲终究没有人写,她只成了女儿房间墙上的一张相片,进进出出都能看见,摸上去去冰冷遥远。而事实上,进进出出的却是她。    钱钟书夸赞奥斯丁写的东西有战争的背景,但十分隐约,如同躲在窗户里向外看。他也想像这样写。    张就不这样,人生的旅途层次鲜明。劈头盖脸先给出一段亲历的战事,正在悠悠的青春岁月。香港在沦陷,要逃跑,要躲避,要饥饿,要恐惧。所以刚开始遭遇战争对大家都是一样,不会因为张说的是非少一些,漠然一些就和别的各式各样的女同学不一样。只有后来变得不一样起来,由于其他的人的关系,当然那是后话。看见一闪而过的卡车上的一排假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要轰炸,所以考试取消了,如此倒是称愿,也有些愧疚,因为老天爷应的太严重了些。谈不上亡国之感,因为香港在日本占领之前也是英国的了。而在当时,所有人只关心一个问题,出路啊?大家都在找出路。也许战争是让没有依靠的人更显得风雨飘摇,父母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谁呢?得咒骂一句,该死的战争!    好在还有个愿意收留她的姑姑,可以彼此相依为命。对姑姑的描写是男性化的,姑姑却替代了母亲,任何艰难的时候都在。    林奕华说现在的爱情故事都在讲缘分,却忘了真正重要的是交流。    胡兰成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没有什么偶遇,缘分之类的事情。张从不写缘分,她只写宿命。    胡以文识人,欣赏的不得了。还说,你怎么生的那样高?胡自己写的书,也老在提张的品味,才华是旁人不及的高,这个玲珑的女子总有一股神气。女人都喜欢听悦耳的话,有什么比懂得更动人的呢?当然,这还不足以成为爱上对方的理由。我以为张是了解了胡的过去之后才平添了心头的眷恋之情的,那些在两人房间里行走的女人的黑影并不成为抗拒阻挠,而是一种铺垫,正是因为过去的那些女人,才可以放心地去爱,去接受爱。以张的聪敏,不会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她早就知道在不远的未来自己会如同之前的人一样被丢弃在时间的荒野里,兀自去享受孤单与痛。她只是没早早地承认这一点,让自己明明白白地接受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害怕未来。而这无情的未来却是唯一可预知和掌握的,我们可以期盼可预期的伤感,去无法等待不可预期的幸福。所有行将灭亡的东西,才值得去经历。撇开莫须有的恋父情结,她是提前爱上了若干年后被抛弃的滋味,因为只是习惯了——被抛弃。真正的决绝是早在她心里的。想到这里,有一丝寒意掠过心脏,把迸出的血液也瞬间冷却了,仿佛所有的悲凉的是因我而生。    看到有人在张的清高,胡的自恋和张的卑微,胡的背叛之间纠缠不清,觉得太没有必要。张的姿态从来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低。她依然如同学生时代的样子,不愿意理会尘世,安静地淡然地处在自己的位置,承受自己的一切喜悦和忧伤。她从来也不要与半个人类为敌,谁也都敌不过她。相比之下,胡显得更入世一些,没看出来他有多么可恶,只想象得出他是一个多么活力四射的美男子。他的确对女人缺乏耐心,但却保留了一颗本真的赤子之心,从不说他人的不好。如同一个不知掩饰的儿童,看到漂亮阿姨就要人抱抱亲亲。而太过激情的爱不正是如此的么,长久不得。胡是可悲的,他终其一生都以为张多么爱他这个人,却不知道爱上的只是他张牙舞爪的枝桠。如果他忠于她,她也不会爱他。    张是说过希望战争可以更久一点,请胡不要离开他。我更愿意相信这不是她对对方真正的祈求,只是喃喃自语而已,对自己保持希望的最后提醒。该完结的终会完结——感情和战争。有的人更适合在乱世中活着,战火是唯一可以为自己绽放的璀璨礼花。是啊,乱世如何,现世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不知人生的所终,人死莫若心死。    如果张没有留下这些奇异的文字,大概只会在历史的长河中黯然隐去,或与胡成就一番汉奸美妇的恶谈。正是留下来的东西,让我们得以窥探女人顽固而轮回的悲哀。    胡是到了书的一半才出场的,显然他不是人生的全部。在顺其自然的谈情说爱之后,火热到需要用发生关系来表达的时候,张却没有顺着写下去,而是跳转到多少年后另一个荒凉的时刻。那个有着大大眼环,睡在马桶里的橙色婴儿,如同上天对生命的诅咒。这段事情也笼罩住了后面的故事,使原本可以低俗的快乐变得只是无以复加的痛和空虚。仿佛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金光闪闪的蹂躏。    张要还母亲的钱,母亲以为要与之绝交,哭道,我也是被逼的。谁又在乎呢?母亲的种种不好都不重要了,一个中年以后的女人再写起自己的母亲都还是心带感念温存的,常常写道母亲不耐烦的外表下,在内心里都是为她好的。张愿意温情的妥协,总不至于冠以恶母,恨女的称呼。母亲的钱是还不成了,又想着还给胡,这样写,仿佛所谓亲情,爱情都只凉薄地剩下二两黄金。不就是钱吗?人与人,怎么就相处到这般尴尬?    母亲最后一次走了,继续经营别处的人生;绝交后,胡害怕张会告发他,也搬走了。我想这大概是张的臆想,不然也太滑稽了些。仗是打完了,可终了,谁也不曾与谁团圆。不如独自吟诵大悲咒,以念梦之安宁。    书中前后出现了许多人,可恶的,可爱的。身边的,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张似乎是最后一个能够像红楼梦那样处理繁杂人物,并能将衣裳模样记录下来的作家。这样生动的浮世绘显得那时的生活清朗而真实。书中提到西厢记,提到毛姆,提到张恨水,书的封底又有叶兆言,苏童做的推荐。好的作家应该就是这样一脉相承的。王朔称后二位好在他们有的是江南才子气。我认为他们的作品中都有一中延绵之感,无论是文字间的,还是文字外的。恰似张说的,在完全幻灭之后,还能留下点什么。       看起自己写的这些,眼泪却经不住往下淌,一如大半个世纪的某天,窗外潺潺的雨。

见字如面——二次读罢小团圆 再来说说张爱玲

蚂蚱说他要搭电梯,可怜可怜进入秋冬的夏虫吧:http://book.douban.com/review/4171991/?start=100见字如面——二次读罢小团圆 再来说说张爱玲世间所有的小说,包括自传,书写的皆非严丝合缝的人生,而不过是作者的人生观。宋淇给张爱玲的信中提到《小团圆》的修改建议时说到:“中外读者都是非常nosy的人,喜欢将小说与真实混为一谈,尤其中国读者绝不理什么是fiction,什么是自传那一套。”“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改写,有两个approach:(一)改写九莉,identify她为爱玲为止。这一点做不到,因为等于全书重写”……这已说得再明白没有,且显而易见,书里刻画的盛九莉远没有张爱玲本人的魅力。作者用意在于写爱情,而不在给人物作传,甚至对笔下的自我投影(即女主角)也毫无美化的欲望,知识分子尤其是知识女性普遍易患的自恋病没有发作——的确让某些原本引张为同道的作家们失落。顺便说一句,这书出版后让我看到了好些生动的嘴脸,感谢张爱玲引我欣赏到这些人世风景——的确没有比人的面貌再丰盛多变的景色。我相信胡兰成是张爱玲的解人。不仅仅因为他们相爱过——不是笔友,不是网恋,而是爱抚到亲昵到一起的夫妻;同时也因为他们相知过——他爱过她,她爱过他,她知道他是看得懂听得见的人,虽然他后来毕竟有些时候看不懂听不明白了,但二人终生也都愿意记着对方的好处(那些写张爱玲的文章就没有比胡兰成写得深写得好的。前几天看到别人拍自香港张爱玲物展中的一张便条,是宋淇的太太记下的一句张爱玲的话:“虽然当时我很痛苦,可是我一天也没懊悔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永远都觉得他是好的”。看到前一句没啥感觉,看到后一句笑了,是我眼里的人该有的样子)。胡用一枝笔让张爱玲更为具象可感,尽管她笑话过他书里有太明显的谬误,但有些事有些话编不出的,着实带有张爱玲的专有气息。譬如,胡书里给我印象最好玩儿的两个细节,那话别人就说不出,一处是说见到新兵操练:“关于兵,爱玲本来亦没有意见……可是现在她见了这些在操练的新兵,当下惊骇得扯住我的衣袖回步,说道:‘他们都是大人呀,怎么在做这样可怕的儿戏!’”另一段:“……连她身为女子,亦会揶揄可笑的形容她自己。苏州云岩寺客堂挂有印光法师写的字,是:‘极乐世界,无有女人,女人到此,化童男身。’苏青去游,见了很气,爱玲却丝毫没有反感。”因此,当在豆瓣看到有聪明人断定张爱玲在男权社会惯性中“被潜移默化熏陶出来的自我厌弃”时,我笑了(在聪明人看来,甚至连“对父亲比对母亲宽容得多”都是此因种下的果……我真想问问聪明人跟我读的究竟是不是同一部《小团圆》,对这个狗屁问题张爱玲在书里有最最直接的回答)。张爱玲笔下对男人女人没有什么贬此扬彼,很难跟这种读者说清楚,身为一个比普通人敏感许多倍的人,得多么的没有性别自卑心才会表现得这样平然,何况智慧原本使人雌雄同体。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与张爱玲的《小团圆》相互映照,对照较为突兀的情节,是胡在书中说过张爱玲的书销路好,稿费多,不靠他养,他只给过她一点钱,她拿去做了一件皮袄,而在张的书中却说邵之雍一直给盛九莉钱养家,如今在外人看来哪个是正史哪个是小说已不可考,但如此书写的两个人,都不让人讨厌。当然,见过某些胡粉借此一例说胡实乃大气男人,就委实有点儿丢偶像的脸:一个大男人倘若细细地述说自己如何拿出钱来养家……胡兰成远不至于这样愚蠢不堪。《小团圆》里给我印象较深的细节之一,盛九莉在家里将邵之雍吸剩的烟头集在信封里,《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王娇蕊有过类似动作,张爱玲本人是否有过如此作为自然也不可考(我倒希望这是她的亲身经历,因为做作得好有凡俗气),但这样写出来真是平地起惊雷,看得我分外欢喜,拍手叫好。她写出来,因为她从来不觉得写了“丑”处她就真的丑了。她在给宋淇的信中提到:“我在《小团圆》里讲到自己也很不客气,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当然也并不是否定自己。”我倒想替她问一声胡兰成:嫩把我写成仙女究竟居心何在?帮我遮羞?没必要,真的用不着。人人都自有妍媸美丑,我怎么就不可以有?我的亲人朋友爱人连带我自己,自有他们的好,自有他们的坏,真实的人生无需他人衬托。我们常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却忘了一条真者见真。或许“坏人”眼里常出“坏人”,却忘了事实上“好人”更容易遇见“坏人”。本真且敏感的天性,使人对周围环境的任何“反常”、“反自然”都有超出常人的敏锐反应,在诸多大师笔下,皆能读到这种敏感与求真。胡兰成则是成也雕饰,败也雕饰,他长了眼,写的出,可惜终究给自己局限。文字渲染得太漂亮,人与人生渲染得太漂亮,与真实的人生反而隔开了——化过妆的文字是念得出的,新则新矣,读起来没有贴近性的自然流畅,已是自甘落入次一流——他自己当然不觉得,他说过他写的时候在心里想着赢她。女人恋爱中的做作可笑举止,一贯擅长剥皮剖心式雕饰的胡兰成,自然要遮着不给她们写将出来,张爱玲倒坦然帮自己帮女人们招认。为什么要舍却那些看似不堪却真实的细节?我们在恋爱中曾经做作可笑矫情酸性,但并不能否认那是爱,爱也正因此而成就其真实。我不知道张爱玲落笔时有无想到,写出来之后,那些“丑”已真正变身为艺术的一部分(补注:回头再看,我对张爱玲下嘴真狠!我明知这些“丑”本身就是艺术,就是美的。)。这是真正跨越时空的自信,她相信写出来总有人看得见。有傻子说张爱玲求恶得恶,不爱惜羽毛,那先要问问她是否看得上那种“求仁得仁”。高度近视眼儿想象不到看得远的人究竟能看多远,自负不凡的人想象不出真正的骄傲与智慧长什么样子。《小团圆》的书稿先给最亲近的朋友过目,呵,那些“窘状”连最近的友人都不忌讳了,她还会担心平庸之辈的误读?我只知道好些人只敢将最隐秘难言的秘密扔进密码锁着的树洞,或是扔给遥远的陌生人。初读《小团圆》,不才在下还难脱粉丝之嫌,重读时才完全心平气和,真正当作小说作品来欣赏。然而书中少数自道直言照旧一个字不肯放过,在爱情痛苦难脱之时,她仍旧写道:“她喜欢人生”。她喜欢人生,尽管这人生包含有使她痛苦的部分。写戏的演不来,因为人生不是演给别人甚至不是演给自己看的,这是她与他最根本的区别。他演得太带劲了,他的人生只有好,这是好的,那亦是好的,那样带劲的理想化着一切,自然也是个境界(注:此话绝对褒义)。“格局有限”这样的话说起来太过玄虚轻巧,也许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理解为:人人都是孤独的,哪怕他们曾经那样深入的相知相爱过。有人纳闷张爱玲生活中仿佛不解世故,如何下笔那样老道?解放后她去参加文联的会议,旗袍外添了件罩衫(大概,记不确切了),她若不通世道她会穿的这么老实?但她的审美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跟大街上的每个人一样穿上蓝布工作服,她的极度收敛在别人看来仍是标新立异。这用胡兰成的一个话来解说再合适不过:“英雄美人并不是自己想着自己要做英雄美人的,他甚至是要去迎合世俗——只是迎合不上。”在耗力十年写就的《红楼梦魇》中,她的文字惊人的浅白,省却了无数考据删剔择取的过程文字,情状完全就是在与当事人闲聊天,全不顾旁观的听众有何观感。当事人是谁?惟曹雪芹耳。书的末尾,张爱玲说:“曹雪芹是个正常的人,没有心理学上所谓‘死亡的愿望’。天才在现实生活中像白痴一样的也许有,这样的人却写不出红楼梦。” 生活中的白痴写的出那些你或许隐约触碰过却道不出或压根还未发现的情状与滋味?以此话了结一本书,张爱玲实夫子自道也。在我看来,张爱玲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我永远惋惜她写少了),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是难得一只我吃了蛋后还力挺的母鸡)。《小团圆》袒露的未必是她的人生,却是她最最诚实的人生观。P.S.胡是张爱过的人,她若想要贬低他,那由得她,作为前妻,她有这资格(即便在《小团圆》里她也并没有贬低他,跟朋友的信里称他为“无赖人”我见了就要笑);他于我是外人,评说起来没有忌讳,但因为佩服她,尊重她,纵使他没有他的那些好处,即便看在他是她爱过的人的份上,我也不会贬低他这个人。至于他的文章好坏,则见仁见智。本侠比他二人都差得远,误读就在所难免了。

她的救贖和團圓

  是她說的,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迴,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甚麼東西在。不獨是盛九莉一人的愛情,還有她母親,她姑姑的,然後還有一整個家族為九莉的愛情和她整個人下註腳。      這本書是她必須寫的,無關出版不出版。即使裏面的事不盡新鮮,尤其對早已熟知她生平的我們來說。倒有點出奇炎櫻著墨那麼少,不過到底是小說,總得有取捨。而且又處處可見其他作品的影子──色戒的「這個人是真愛我的」,傾城之戀的「想二戰永遠打下去,不過因為要跟你在一起」,對照記的「她愛他們。他們不干涉她,只靜靜地躺在她的血液裏,在她死的時候在死一次」,花凋裡那個「酒精缸裡泡著的孩屍」不時現身,連她那個婚前「不見天日……抽上了鴉片煙解悶更嫁不掉」的後媽翠華,看著都有點像姜長安。      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她一向的創作,尤其是短篇,其實是信手拈來隨便一縷的家族傳奇,用她的筆鐫刻在故事裏。今次她要寫的是整體,規模龐大,得某程度上捨棄她的工筆,仿佛不著邊際地言說,幾近瑣碎。當然能理解,那些回憶湮遠卻仍然切身甚至切膚,套用對照記那句話,那些逝去了的人事,在再死一次之前,其實是在她的筆下再次活過來了。她是她,所以這不可能是一本不痛不癢的回憶錄,召喚那些塵封的記憶怎可能沒有代價,她是在拿手術刀,逐寸逐寸地切割自己,然後以鮮血成書。      九莉的故事也讓人恍然大悟──還是說重新確認──她的女主角們其實都有自己在裏面,那些為了愛為了自己的心的人,薇龍和嬌蕊,王佳芝和曹七巧(是的,曹七巧,難道你忘了她對季澤的愛「給了她無窮的痛苦…她要他,就得裝糊塗,就得容忍他的壞」,只差一念她就是另一個葛薇龍了),莫不是她躲在後面像巫師般作法操縱,以虛構為掩護書寫自己,當然這一點狡黠是造福我們了。她的好在於她不止把無比鋒利的刀刃對準別人,更重要的是也對準了自己,忍受著痛,一直一直進到最深處探尋,所以才那麼深刻雋永。      這本書是她必須寫的,因為有時候流血是救贖的唯一可能。我非常希望她當時真的尋得到救贖,在完成此書之際,和最真實的自己團圓。

願她們安息

那天晚上,送他離開的時候,九莉忽然被邵之雍吻上了,感覺到他袖裡的手臂很粗,心裡一個念頭閃過:「這個人是真愛我的」。王佳芝也曾忽然這樣想過:「這個人是真愛我的」。因為易先生的側影?「目光下視,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此刻的微笑也絲毫不帶諷刺性,不過有點悲哀」。九莉也愛之雍的半側面。「目光下視,凝住的微笑,卻有一絲淒然」,「我總是高興得像狂喜一樣,你倒像有點悲哀」。「她永遠看見他的半側面,背著亮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瘦削的面頰」,「他的眼睛在她面頰旁邊亮晶晶的像個鑽石耳墜子」,六克拉?「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像六朝的佛像」。他吻著她,在洋台上。「空洞的紫黝黝微帶鐵銹氣的天上,高懸著大半個白月亮,裹著一團清光」,「她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他吻她,像風吻上蠟燭的燄頭,「是真的嗎?」九莉問。「是真的,兩個人都是真的」。我聽見張愛玲在一旁悄聲歎息:「這是真的」、當時的確如此,「只是當時已惘然」,而我得忍住不伸手去碰碰那二十來歲女生的肩膀。又想到那趙二寶被史三公子拋棄了,嚐盡苦頭,最後昏睡做了個夢,夢見三公子派人來接她。夢中向她母親說道:「姆媽,我們到了史三公子家裡,起先的事,不要去提起」。《海上花列傳》也就此結束了。胡適覺得單憑這一句,「這書也就不是一部謗書」。九莉後來也做過類似的夢。「有一次夢見五彩片『寂寞的松林徑』的背景,身入其中,還是她小時候看的」,「青山上紅棕色的小木屋,映著碧藍的天,陽光下滿地樹影搖晃著,有好幾個小孩在松林中出沒,都是她的。之雍出現了,微笑著把她往木屋裡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澀起來,兩人的手臂拉成一條直線,就在這時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來快樂了很久很久」。小團圓也就這樣結束了。夢中的團圓,可謂小團圓。《小團圓》這書名絕不是宋淇說的有那麼多反諷的意思。我讀小團圓是這樣的。像是傴僂著走在高山的稜線上,四面八方都是罡風煞氣,從無始處來,往無盡處吹,只有層層疊疊的灰雲後頭垂下一線陽光,像風箏的線。讀小團圓,我就只願朝向這一線溫暖,去尋繹那些幸福的回憶。萬轉千迴的愛情,在燈 [火也] 燭殘時的餘燼微光。沒有光的所在,一不小心就來到地獄。而那些讓我追繹之處,其實在張愛玲生前發表過的文章裡都保藏著,有的比小團圓更愜心可貴。包括最後那本《對照記》。不是嗎?《小團圓》說:「她愛他們。他們不干涉她,只靜靜地躺在她血液裡,在她死的時候再死一次」。《對照記》則說:「我沒趕上看見他們,所以跟他們的關係僅只是屬於彼此,一 種 沉 默 的 無 條 件 的 支 持,看 似 無 用,無 效,卻 是 我 最 需 要 的。他們只是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裡,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我愛他們」。至少就這部分的家族史書寫來說,《對照記》儼然是《小團圓》的定稿了,甚至是它的昇華、救贖與了悟。或許,小團圓可說是早出版過了----張愛玲早決定了小團圓的話語應該如何出現或不出現在人間。這樣一部一揭開來都是張愛玲自己血肉的小說是不可能被她遺忘不處理的。小團圓其實沒有出版的理由,那些原沒計畫問世的部分,在她死的時候已確定安息,不該再被打擾。章忠信先生的著作權筆記「張愛玲作品的著作權爭議」(http://www.copyrightnote.org/crnote/bbs.php?board=2&act=read&id=163)在2007年底已經寫成。依照台灣的著作權法,「要不要出版」、「以怎樣的面目出版」是作家的「著作人格權」。章先生說:「如果著作人已經過世,則只有民事責任,不會有刑事責任」。所謂民事責任,也只有「配偶、子女、父母、孫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可以「依順序」請求。換句話說,「等到」這些人都成了鬼魂之後,出版社就確定可以讓讀者們擁有「得其詳情」的機會了。「等到」這個字眼多麼殘忍啊,但事實就是這樣呈現(「這人死的那天我們都歡欣鼓舞」)。更讓人惶惑的是:小團圓不就是這些陳死吞聲的鬼魂的故事?縱使人死如燈滅,無鬼無魂,但倘若我們讀了對照記之後能有一點點這樣的感受:張愛玲已不再是六十年前寫「私語」時的她,而已經至少嘗試著與過去和解,----只要能有一點點這樣的感受,我讀小團圓就永遠不能心安理得,而不得不對它的出版抱著懷疑態度。真正的問題,不是手稿該不該銷毀,而是能不能 出 版 問 世。也因此,「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可能還不夠。建議大家還可想想我們究竟是「如何可得而詳其情」(張子靜恐怕都沒這個機會?)。在那之後,我想能不能「哀矜而勿喜」根本不是問題。一點叢殘雜碎,願與未來的讀者分享。此書看了令人萬分哀傷,不看也罷。

除却巫山

九莉在一个缺乏爱的非正常家庭长大,自身又不美貌,本来可以去美国,却因太平洋战争爆发而不得不回到上海,没有钱,寄居在姑姑的公寓里,欠着母亲一笔教育费,和父亲和继母关系恶劣,闲来无事写写亲戚朋友们的蜚闻成文用以换米,除了炎樱没有朋友。这个时候之雍出现了,用一个熟男的手段倾诉爱慕,九莉这样的生女哪里挡得住?之雍说,他看了这个作者的小说,就下定决心,不管作者是男是女,他也要让所有可能发生的关系统统发生。看之雍(也就是胡兰成)的文章和书,当能知道他文采斐然,温柔体贴,九莉陷进去,太正常了。不陷进去才不正常,她从来没被人爱过,包括她的父母,她那么希望有人爱,所以在文章的最后,她也没有一点怨恨之雍的意思,她甚至希望能有他们的孩子。张爱的一生,始终没遇上可以倚靠的男人,如果在她的一生里,只有胡兰成带给过她短暂的快乐,那她除了在回忆里再一次怀念他,那她还能做什么?<小团圆>的前半部都是在讲九莉的家庭,身边的亲戚,乱糟糟的亲戚关系,一团乱麻的感情纠葛,来来去去出场的人物多到读者眼晕,而后半部分,之雍一出场,就有了主线,读者也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是作者在故意铺垫气氛。之雍的主线一贯到底,前后一对照,就知道九莉为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自己的灵堂

突然又觉得,这本书张写得那么吃力,那么认真。其实是在布置自己的灵堂,哪有不用心的道理?!而,如豆瓣一样的东西,也是灵堂另外一个别称吧。我们自己的,或是他们的。

从《小团圆》说阅读的态度

小团圆读到一半,邵之雍登场。前面部分,在明朗的下午读,心里遍地苍凉。对于张爱玲这样已经被神化的文学偶像,如宋淇所说,自传体的小说,终于还是在作者身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然而,说到底,这是一个爱情故事,是百转千回之后对那一丝热情的回忆。我本来是想做一次索隐派的,就是做一次八卦的阅读。比如说,《小团圆》这个书名,和传统戏曲中“大团圆”的关系(参见序p.11)。再比如说,盛九莉、邵之雍名字的涵义。盛有“盛大”之意,女主角姓这个,也许就正好符合作者自己说的“热情”故事的本质。“九莉”:“九”这个数字和易经紧密相连,而“莉”谐音“利”,易经中最出名的就有“元亨利贞”一语。邵之雍,让我想到了北宋道学家邵雍,他毕生研究易经,其学术思想是“以先天推论后天、以物理推论性命” ,而胡兰成本人,则推崇“格物致知”;再联想一下,张爱玲最初计划的长篇自传,名字就是《易经》,一下子,《小团圆》中主要人物的命名似乎就有了意义。但是,看完了诸多七嘴八舌的评价,看了宋以朗在正文之前絮絮叨叨的序,忽然发现,即使这部小说的所有人物能够跟张爱玲人生中遇到的每个人对号入座,即使这部小说就是张爱玲的自传,即使可以把张爱玲写胡兰成的段落拿出来和胡兰成写张爱玲的段落做对比,又能如何?《小团圆》是自传体小说,但是,毕竟还是小说。阅读的态度在面对这部小说的时候,似乎变得格外重要,“理解之同情”在我对《小团圆》的阅读体验中变得重要起来,抛弃一切对号入座的想法,以文学的标准来看,这部小说说的故事,是比较琐碎的,分散的,九莉的童年阴影,大学生活,直接影响到她后来的爱情。其家族内部的故事,在黄锦树看来更为有意思 ,纷繁复杂的家族关系,母亲、三姑和她的若即若离关系,直接影响了九莉后来的人生观。从小说结构和语言上看,自然算不入她的其他经典小说,但是因为中间诸多对九莉生活心理的剖析,使得这部小说变得有意义起来。所以,自传性这个因素在对小说的分析中不可摈弃。所以,这就造成了我的一个问题,在阅读这样自传性强烈的文学作品时,我们到底应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是坚持八卦的态度,即真实为本对号入座?还是应该坚持纯文学的态度?而目前就对《小团圆》的讨论的看来,现在读者们发掘八卦的热情不灭。阅读的态度这个问题牵扯到的,其实也是一个文学批评approach的问题。

荒谬也是一种真实吧

书里有许多十分琐碎的描写,比如她母亲的衣服,鞋袜,母亲情人的发型.三姑的一些对家人的不满之类的,很象日记.觉得张自己应该的确不想出版这本书的,只是想写下来罢了,很赞同一个人说的,她只是追求自己内心的一种团圆,但我却没有因为书中描写的一些大胆的片段而觉得好震惊.以前我朋友和我说过一句话,深以为然."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在房间里做什么."那就更不用说想什么了.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但肯定很多人有,就象晚上无人知晓的梦魇一样,怎么也无法摆脱.觉得JURY就是把那个噩梦直接搬到了现实然后又怎么样也醒不过来,醒了又怎么样也忘不掉,就会以为自己还没有醒似的.

悲欢的交代

导演侯孝贤有次在演讲时说到张爱玲:“我感觉她会书写,与她成长经历是有很大关联的,就是我说的女性的角度。你们可以去找这一篇来看。这些经历,这个眼界,使她能够看到这些。对了,那篇叫《私语》。我跟徐枫讲,要拍我只能拍这个,但是张爱玲被他们拍坏了,那个电视,没办法......”如果侯导还想拍,就不只一篇《私语》供他参考,现在多了《小团圆》,《雷锋塔》,《易经》。以侯导抒情诗人的气质,更有可能拍的不是张胡恋爱的故事,而是张爱玲版的“童年往事”。“琵琶把门帘裹在身上,从绿绒穗子往外偷看。宾客正要进去吃饭,她父亲张罗男客,他的姨太太张罗女客。”比起《小团圆》,《雷锋塔》和《易经》简直拿来就能当电影剧本。如果要追究张爱玲为什么把自己的成长经历颠来倒去地写,用英文写,又用中文再写,应该不仅是一个慰籍而已。在书信往来里张爱玲自己说:“这小说场面较大,人头杂,所以人名还是采用‘金根’‘金花’式的意译,否则统统是Chu Chi Chung式的名字,外国人看了头昏。”“看过我的散文《私语》的人,情节一望而知,没看过的人是否有耐性天天看这些童年琐事,实在是个疑问。”之后,两本小说在美国卖得不好,“《易经》他始终卖不掉,使我很灰心。”张爱玲是多么骄傲的人,灰心二字让人看得有些惊心动魄。因为她是厉害的,也自知自己的厉害,不肯回上海或者香港,乃至台湾,都立足于高度的自知,自觉。她是做好了在美国好好当职业作家的准备的。《小团圆》海外刚出版不久,我和朋友到常德路的那家小书店,里头赫然摆着皇冠出的这本书,价格不菲。我不习惯读竖排本,只顾翻书,抬头才发现老板早已横眉冷对良久了。今天看《小团圆》里的恋爱情节,凡九莉开口,无一不是单纯,甚至单纯到了可疑的地步。张爱玲写了很多书,可说真的,她也只是一个写了很多书的女性。“你脸上有神的光,”之雍这样恭维九莉,有点纳罕的轻声说。“是我的皮肤油。”她笑着解释。小女孩,总被夸得东躲西藏,七零八落的。第一次接吻,之雍的舌头伸进嘴唇,像干燥的软木塞。可她念的却是“这个人是真爱我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你太太呢?”他有没有顿一顿?“我可以离婚。”那该要多少钱。张爱玲从不避讳谈钱,也并不是小气,反而是健康,熟悉的感觉。像自家人,家人说钱从来都是坦荡,较真,明白的,涉及生计问题的恋爱读起来踏实,安心。“我现在不想结婚。过几年我会去找你。”她不便说等战后,他逃亡到边远的小城的时候,她会千山万水的找了去,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这些是特别少见的含情脉脉,即使已经百般克制了。她红了脸低下头去,立刻想起旧小说里那句滥情:“怎么样也抬不起头来,有千斤重。”也是抬不起头来。是真的还是在演戏?可这个让九莉抬不起头,低到尘埃里的男人,之后也就“竹色坏水色,郎亦坏人心”去了。女人倒底难以忍受这种事,《小团圆》的高明的之处在这里,九莉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面子上还是“淡笑着摇头”。挂念之雍,想的是“写信没用,他现在总是玄乎其玄的。”感情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发酵,变形,乃至于就有朝着“金色的背脊”刺一刀的幻觉出现。临行九莉选了“最鲜明刺目的”翠蓝色彩的棉袍上路找他去了,此行的副产品是之后单独出版的《异乡记》。巧的是,上世纪最有才情的男女两位作家,钱钟书和张爱玲都写过一段背井离乡的类似游记的文字,《围城》里啼笑皆非多,忧世伤生少,可总结为“精致的淘气”。张爱玲自然从来不理会宅心仁厚,忧世伤生这一套,可一路的脆弱和温情不经意的探头,却更让人不忍。张爱玲的书里烟火气十足,我甚至觉得鲁迅也是这样,眼里同样的见到了市井寻常巷陌,可是他不愿多写,不把这情愫拿来做大的发挥。偶尔的几笔就成了最好篇章(鲁小说里的背景,或者说“戏台子”都搭得精彩,因为有按捺不住的生机在里头)。九莉自己说“我不知道怎么,喜欢起来简直是狂喜,难受起来倒不大觉得,木木的。”她什么手腕都明白,可确变成了最无辜的人。还是姑姑明白她——“到底还是个平凡的女人。”传闻《色/戒》要改编成电影的时候,我问一个朋友对此的想法,“当然好啦,照着小说拍就好。”我当时忍住没说,照着小说可就什么都没有的!我不太记得是先有电影《色/戒》,还是先出版的《小团圆》。如果是前者先,那编剧要么是有第一手的材料,要么就是真懂胡张,真懂男女。乱世的恋爱该怎么恋,谁都不知道。我们对旧时代抱有美好幻想,其实不少是精神洁癖,一厢情愿。到了电影里,床戏张牙舞爪,倒是印证了小说里“猎人和猎物”的那层关系。侯导若拍了张爱玲的童年,恋爱这一段当然是要找王家卫拍,侯导说:“徐枫曾经找我拍《第一炉香》,我说可惜我拍不到。因为那个绕来绕去,那种幽委的感觉对我来说太难了,而且一定要讲上海话,一定是上海那个时候的氛围,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我说你找王家卫吧,王家卫有可能,因为王家卫是唯一呈现上海风华呈现得很好的导演,他是有这个印记的。因为他的家庭,他出生在上海,他是上海人,小时候跟他妈妈到香港,他妈妈常常打牌,带他去看老电影,他爸爸在夜总会工作。香港还有上海的那种繁华,因为香港曾经是英国殖民地,所以还有那种东西。可能王家卫从小接触,所以他对上海有一个感觉,不是真正的上海。就是一个想象的上海,这个是华人导演里面没有的,只有他有,只有王家卫有,别人没有的。”电影行业里也有专利,他经历过,你们没有,那么他怎么拍都对,这还没法不服气。有意思的是,王家卫的这么多电影,没有哪一部背景放在所谓“旧上海”的,反倒是侯导拍了《海上花》。王家卫拿来做材料的都是上海的“余韵”,在香港,在东南亚。他把要紧的部位切掉,剩下的都是气味,色彩,烟雾缭绕。一直觉得上海缺了一部电影,但再要拍“十里洋场”“风华绝代”的旧上海是很吃亏的,因为那个情调已经弄坏掉了。唯一可以拍的是上世纪60-70年代的上海,是王安忆的上海,是金宇澄的上海,这是一块处女地。如果好奇张爱玲反复书写自己过去的理由,还不如问问我们反复阅读张爱玲的理由。反复书写,是一种交代。对所有悲欢离合,假戏真做,所有清醒与迷梦的一种交代,一个回答。可是读者再喜欢她,捧她,张爱玲也不为所动的,实话是照说不误:“有些女人,没有什么长处,年纪再大些也不会增加她的才能见识的,而且也并不美,不过年轻时候也有她的一种新鲜可爱,那样的女人还是赶早嫁了好。”更多的时候,读张爱玲的最大感慨是庆幸自己不是女性。

《小团圆》列读纪

1在张爱玲的小说里读到库布里克的名字,感觉很讶异,因总觉得张是现代文学史里的人。2围观了第一批围观《小团圆》的人,发觉到了张爱,几乎人人有话说,更有趣的,无论那台面上台面下的,说的全是私情。话里话外,张仿佛是自家姐妹,有维护的,有怨怼的,有怪她不争气的,还有替人家滥情的。张可真是情牵女人心,病变成那么吊诡的私己的经验——这是个从未有人表又似乎心照不宣的事实,即人人(女人尤甚)都承认张晦暗,人人又承认她真切。似乎我们的阴暗面都被她言明。既然事是关己,无论平常多么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写书评的女作家们,都开始口出谮言。看上去甚是有趣。张七十年代写完本书,自己和好友都怕出版了有“现行记”和“对照记”的危险——关涉自身;确实成了,但却照向别人——张一生孤僻多疑,写下“女人都是同行”的自警句子,没想到本书一出,到处是姐妹。3耐着性子看冗长的学校戏,打量着她的技术,忽然间,就慢慢浸进去了,沉下来,在安全的海洋公园隔着大玻璃缸,半氤半雾的看她在水底重重浮落的生活——简•坎裴恩《钢琴课》的结尾。4我对她意识有一个判断是诚实。诚实的承认她所见人事皆恶。这简直是在承认自己恶。佛不常说,心有什么,就看到什么吗。她不会不知道。但是顾不得了。她就是恶。小说有一段,九莉隐忍多年,攒足钱,在母亲晚年还给她,客气的说:“二婶,当年麻烦你,这钱还你。”她母亲惊而哭。而她执意还。看着衰老的母亲,她搜索着尝试感觉些痛楚,但是已麻木无感。只是看着她哭。回屋后,对着镜子,她自觉胜之不武,敌人业已衰老不复当年,而自对自说,“你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不原谅。这是谒障。5接连三天看完了。读到最后,那事先已知的结局,一个暖色的梦境,还是突然间忽地一恸。当时正坐在地铁里,我蒙头大看,抬起头来透过水壳看前面人的花绿衣服,分外清晰和艳。更觉得不真实起来。她还是有叙述之魔力。她不是个最好的作家,因为格局不高。不过个人主义到这般体无完肤皮下有脂,这关乎心性。这本书的出版对她的个人作品史来说,很重要。并非暴露私隐。乃是由于本书的写作技法,对她年轻时的辉煌作品来说,是个反拨。她擅长的意象营造,在本书中也有,却尽力抑制。偶尔作为蒙太奇出现。本书较之她青年作,实在是尽力白描。不知是不是那些年写了较多英文故,以致甚或觉得她此书文字质量下降。但全书读下来,却有一种朴素,抑制之感。当然,情感流露之真,之简,也让人觉得素朴。6明白她为什么写下如此冗长的个人史。她把他们的情感编入这张细密的个人网、这种个人史的书写中——从某种意义讲,这是她“最好的时光”,她最富创造力之时,恶劣的情感和凋敝的生活在她个人经历上开出的“恶之花”——通过这一行为,她把他纳入体内,包孕他,消解他——以艺术的方式。虽然可能没能达到她的目的“战胜他”——她反而展示了,她是怎样深深的被影响、被烙印——然而这终归是她的反抗。比较悲情,甚至有一点点她意义上壮烈的意思在。她也终归坦然了,他是她的一部分。和大战、母亲、身世……所有好的和坏的一样的,一部分。

小团圆,人性的升华

我觉得写什么都是多余的,我也的确写不出来什么有探讨性的评论。一个女人得有多洒脱才能如此一蹴而就地抖露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丑事,糗事。不朽,才能传奇,这话读着别扭,其实在理。想想有的人,一辈子都在环绕着名和利过活,顶好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的完美人,便于做成道德的标本,定格在共产党编撰的课本上,供人高山敬仰!比起那类人,我更喜欢洒脱到极致的张爱玲女士。

小团圆

张对别人固然不留情,对自己也同样的狠。本来呢,张迷们都已经安心照着《今生今世》里的说法,把她当作那个临水照花的仙子,胡兰成用的那些词汇,“天然妙目正大仙容”等等,他携妓同游,她也毫无嫉醋,还很大方的给钱情敌去打胎,结婚就是一纸婚约两句话,好友做个证,就搞定了,这等天真无邪直追小龙女,哪里像文字中透出来那样刻薄剔透心肝玲珑得叫人害怕。闺房密事更被胡渲染得云山雾雨仙气缭绕。然而,到了张爱玲自己的笔下却是“幽暗的岩洞”、“黄泉”、“蝙蝠”,鬼气森森,阴阴冷冷。笔锋所至,血肉横飞,面子隐私尊严,她都不在乎。张题记说:“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这是私人化的阅读,所以很抱歉我没看出这是一个热情故事。但我相信完全幻灭之后,确实还有些东西在,比如痛苦的回忆。不过,就算是美好的,又能怎么样呢,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败给时间,在如水的光阴中化为灰烬。看了《小团圆》,就真的很想再看《今生今世》,或者对照着看,估计很有意思。我太八卦了 -,-

悲凉..

一直觉得,一个人的童年与她的性格,甚至一生,有极大关系.. 张爱玲也不例外,她对世事别样的洞察,她那华美而苍芜的故事,与她那复杂的家庭背景,脱不了关系.. 一些作家才华开始枯竭的时候,就会写自传或自传式的小说.. <<小团圆>>也给人这种感觉.. 也许,张爱玲生在某个平凡小家庭,她会幸福一些,但这样文坛就少了一奇葩.. 也许,她就喜欢那样丰盛而浓烈的人生呢…路,是自己选的…

赋到沧桑句便工

用了一个中午看完的。感觉有点像偷看完张爱玲的私人加密Blog,带着好奇也带着愧疚,这些文字其实是这个年代的我们应当看到的麽?原谅我一直都是用人物代入法来看完这本书的,为什么居然一个中午就可以看完这其实语言有点晦涩、结构有点混乱的小说。因为有太多句子太多人物就像是熟悉的老朋友一样,从很深处很深处的记忆慢慢地走出。开始的三章充斥着阴郁而潮湿的笔触和混乱而庞杂的人物关系,直到邵之雍的出现,故事果然变得热烈起来,沉闷的九莉姑娘似乎被燃烧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立体了,然而看完结局后,我只希望这是故事而不是自传。不能接受她终生挚爱竟是花心得如此坦荡的之雍,不能接受她堕胎后看着婴儿从马桶活生生地冲下去的情景,不能接受这个故事除了苍凉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不得不提一下小说中几处较为露骨的描写,真的难以想象是出自她的手笔,而且还是在这部会被所有人认为是自传的小说中,然而这些也不过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曾经的一部分罢了,我想起了那天看《色.戒》首映完场时,大家很有默契地站起来默默鼓掌。即使九莉多不完美,我想大家仍然是欣赏这些带着残忍的苍凉的文字吧。让自己难受的只是,以前只以为那些冰冷的故事是出于幻想和文字加工,想不到她的经历竟然比她的文字要让人心寒一万倍。爱到让自己绝望,绝望到麻木,麻木到残忍。而这,竟然就是张爱玲所说的小团圆。

人生無圓滿

張愛玲在此書中寫道“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回,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麽存在。”從來都是滄桑態度的她難得和熱情二字扯上牽連,她總是在荒涼的氛圍中鋪張男女的感情糾葛以及時代的繁華與頹廢,因此這團圓二字前的“小”也預示了她一直以來的愛情觀的吧,她覺得生命是一件華美的旗袍,卻充滿著虱子,其實拜讀她輝煌時期的佳作之時,發現她對于男女之間的關係看得如此透徹,夾雜著些許自卑,她就像一個冷靜高明的醫生,用冰涼的手術刀劃開皮脂,溢出的血液不會使得她驚惶,反而讓她在眩暈的色彩下找到腐爛的器官一刀切除,不留後患,然後再一針一針縫上刀口,直至癒合,卻難以磨滅傷口的痕跡,痛過的地方總是有記憶的吧。細節處描寫的觸動張力使得她獨樹一幟,小小的花朵或是明月烘托出她筆下人物的心思百轉千折,些許在一個陰晴的天色變幻中或是花朵的一開一落下,心潮已經澎湃迭起,而後不動聲色,雲淡風輕。情緒不佳,文字寫得不甚流暢,終究逃不過塵世種種的煩擾吖,算了,還是不寫了,聽上一段音樂來平復鬱悶的心情吧。不過說實話,對於張愛玲,我向來都不知以何種筆觸來描寫她的作品感受,她本身就是一個謎團,你看著挺簡單,可費勁腦力,終不得其解,抑或只知其一二,不明深處喔。

不过如此的花样年华

或许是很期待的原因,看完后竟然有很多失落。不过是又一部雷同的笔触同样熟悉的画面背景,连人物都能猜到几分,太失落了。

回忆

这不是一部完整的小说更像是一个老人对往事的喃喃自语张爱玲对人的剖析已达精准语句一点不累赘回忆有三个部分一个是与家人的关系 约占1/2一个是与邵之雍的关系 约占1/3一个是求学的经历 约占1/6作者没太复杂的生活经历情感太真挚了容易沉溺写到文字里才能鞭辟入里。

小团圆

我觉得小团圆是张爱玲所有小说中最好看的一个,连着看两遍也觉得处处新鲜。小时候看小说总是图一个情节刺激,后来才慢慢的看语言,体会环境和情感的再现……小团圆语言很精炼,很多地方也很含蓄,常常一笔带过,稍不注意就会漏掉。整个故事也很完整,其中和邵之雍感情的开始和结束都异常真实动人,大概也是张爱所有小说中最让人感同身受的一个。至于章节的结构和节奏,有些地方我也不是很明白,比如香港读书的篇幅为什么那么长,几乎将近于1/4,尤其是近代史考试之前的描写,为什么和邵之雍的关系中间会穿插不到千字的纽约打胎。不过从香港回到上海之后那段,和小时候的回忆穿插着,写的非常棒,生动而跳跃。是这样一个故事,九莉从小生活在一个冷漠疏离的世界里,得不到家人的爱,自己又敏感好强独立,像是一颗花从来没有人浇水也倔强着长大了,后来遇到了邵之雍,陷入了热恋,也不可免俗的以为自己足够特别,以为自己才是邵之雍的真爱,在自己的世界中爱的轰轰烈烈,然后慢慢的发现其实邵之雍爱着自己的,大概也不过是身体而已,跟他的其他女人没有分别,于是,她在自己的世界中开始百转千回的慢慢幻灭……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她写:她跟之雍的事跟谁都不一样,谁也不懂得。只要看她一眼就是误解她。女人总是充满幻想,以为自己才是最独特的一个。独特如张爱玲,爱情也不过如此老套。她写她的无奈:可是,如果真爱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干?她写她的悲哀,听着邵之雍讲别的女人:一面微笑听着,心里乱刀砍出来,砍的人影子都没有了。她写在她幻灭之后他们相处的气氛:他们很少说话,说了也像被风吹走了一半,听上去总像悄然。她写他终于承认和小康的关系之后:天忽然黑下来了。她写自我安慰式的幻灭: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薄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在描写生动上,张爱玲确实无人能及。第九章很短,大概不到1千字,写在乡下看的一场戏,:九莉无法再坐下去,只好站起来往外挤,十分惋惜没有看到私定终身,考中一并迎娶,二美三美团圆。不是十分惋惜没有看到,是根本就看不下去吧。这大概也是书名的由来,邵之雍期待的三美团圆?可是,我总觉得九莉人生中一个个场景片段,像小时候生活在北方,后院里仆人们吵吵闹闹无聊的生活,刚记事的第一个回忆,新房子拜客,香港读书考试躲避轰炸,关于邵之雍的始末枝节……那些模糊的,疏离的,千转百回的,热烈的,幻灭的,单独看都不过像是一场梦而已,可是在回忆里堆积在一起,不停闪回交叠穿插,很热闹的样子,隐隐也有点团圆的意味。

微妙感情

一万年前看《同学少年都不贱》的时候,就赌咒发誓再也不看那些没良心的人翻出来的张爱玲的故纸堆。所以我去年收到《重返边城》的一刹那还有点不好意思——买的时候倒激动,却忘记自己发过的宏愿了。所以今年看到《小团圆》的时候一点都不激动,打定主意不要看不要买。我年轻的时候喜欢,长大的时候却羞于承认的作家,按时间顺序排有:琼瑶,余秋雨;我年少的时候喜欢,后来却不喜欢的作家有:痞子蔡,村上春树,朱天文;我年少的时候喜欢,后来却不敢看其作品的有:张爱玲,昆德拉。我想我是爱张爱玲的,我爱她,所以不忍心看她那些筋疲力尽的作品。不知道谁说过,张爱玲出名太早,那些情啊爱的东西,好多都是她在经受了真正的性爱之前写的。更多的是一个敏感少女的幻想和片面的认定。等我都到少妇的现在,我开始觉得她的某些,我少女时期奉为金科玉律字字珠玑的东西,其实充满了幼稚与偏颇。她是有才的,但那时候却不够成熟;等到她够成熟了,到《小艾》《秧歌》《赤地之恋》《色戒》和这个《小团圆》的时候,她却老了,才华都被洛杉矶的苍蝇蹉跎了。都被堕胎和赖雅的病蹉跎了。全世界都在谈论《小团圆》。我坚决不买。我怕看到《同学少年都不贱》的她,也怕看到《秧歌》的她。看到她用尽全力,却无力回天的笔触,我心疼。直到那天小超挑逗我,问我知道张爱玲有新书出版吗?我退出邮件,登上金石堂的网站,买之。从台湾买书一点都不划算,书价10美金,运费也10美金。我即使要买,等简体版出来也好啊!比我想象中厚,不过皇冠怎么能把这本书设计得这么难看?开头是宋以朗真诚的前言,讲了出这书的前后因缘。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张爱玲的那句话:《小团圆》要销毁。我也一副张迷心理,暗自诘问着,你凭什么违背她的遗嘱?可是看了之后,我就特别想采访宋以朗。我觉得张爱玲运气很好,之前遇到宋淇,难能可贵宋淇身后还有这样一个负责的后人,为张爱玲操心她的东西。宋以朗非常谦卑地把张爱玲与他父母之间的通信中,关于《小团圆》的部分摘出来,告诉人们当时踌躇要不要出版的原因。因为宋淇的稳重,不愿意张爱玲卷入政治的是非,也因为怕胡兰成又拿来炒作。在信里,他们都用“无赖人”来称胡,张爱玲还说到朱西宁想给她做传被她拒绝,不过怕也拦不住。我就想,被朱天文朱天心当作偶像来膜拜的胡兰成,和现在被当作台湾重要文化人的朱西宁,其时的人,是用这样的语调来形容他们的。我也看过《民国女子》,觉得胡兰成真是风流才子。我也听说过张爱玲特意把三十万稿费都接济走投无路的他,以为他们之间其实有深刻的谅解。可是看了张爱玲给宋淇的信,才知道,四五十岁,经历过人生大彻大悟之后,张爱玲回想起二三十岁的情事,那只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婚姻,居然不是一笑置之的荒唐事,沉淀了悲喜之后,她竟然是看穿真相的怨怼!她恨他。那传奇般的故事那才子佳人的神话,美人到最后,竟然是恨他!宋淇的妻子给张爱玲回信,我最在意的是她描述的宋淇看了《小团圆》的反应。她说很多事我们都第一次知道,虽然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写,但还是很震惊。尤其是宋淇,他是第一次知道你打胎的事————我是记得的,当时你给我说的话,我都记得。总之他非常shocking。而我看到这段话也很shocking。还没看到《小团圆》里打胎的描写,据我所知应该是她和赖雅的孩子。我震惊的是,我难以想象她给宋淇的妻子分享这段残酷往事的时候,她那骄傲倔强的性格,说到她人生中唯一有过的孩子,该是怎样的悲伤?宋淇的妻子的语气,那么温柔而疼惜,也让我很无法忍受;还有就是,我想象中宋淇的shocking。那时候张爱玲已经50岁了吧,宋淇想到好朋友多年之前这般经历,又该是怎样的惋惜和牵挂呢?小说看了不到100页。还写着她当年香港沦陷之前在香港求学的经历。她的母亲,她的姑姑,炎樱。她人生中的男人还没有出现,她的花样年华马上要来临。张爱玲孤独地在洛杉矶的公寓里,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解剖自己的过去呢?而若说文笔,这100页却是拉杂琐碎不知所谓的。张爱玲晚年都是很简洁的句子,没有以前那样的繁复艳丽,谋篇却有进步。目前这100页却还没有见到。但我知道,她会写到她的性的经历,会写到苏青和胡兰成的私相授受,会写到她和桑弧深刻却未果的关系。她会写到怎样回忆起胡兰成呢?是像她说的那样,总有些残留,还是像她给宋淇的信,满心的不屑呢?看《书城》上她和友人的通信连载,看别人对她的回忆,看她晚年的小说。张爱玲在解放前是不赞成国民党的,这就是她解放后没有走的原因;解放后52年下乡她也在夏衍的劝说下去过,被乡下的一些情景吓着,并且因为不受主流部门待见,所以她才离了大陆。然而,到了香港的张爱玲待不下去,也不去台湾。这个原因,在《重返边城》里能解读出来,因为她不屑,因为那是边城啊!她去了美国,并且死在那里。晚年的她,偏执孤独,为公寓里死而复生的蟑螂常年头痛,身后财产不到 2万美金。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没有。她爱过的人,一个,她不原谅;一个,她不要;还有一个,好了没多久,却中了风。她死了几天才被人发现。但她的遗作却还在出版————不知是遂了她的心还是违了她的心?这块她苦心经营的台湾市场,一直认同她的名号;现在还加上了广袤的她曾经不舍却又逃离了的大陆市场。但她不愿意别人谈论的她的私生活,宋淇不愿意别人对号入座的小说,现在却是几个城市的话题。而我也是帮凶。这种感情,真的很微妙。

世纪才女的千年一叹

看完小团圆的时候是凌晨3点窗外的树被天鹅的来临吹的哗哗响.张爱玲的名字已然深深印入脑海.世纪美人的千年一叹.看小团圆的缘由来自于朋友推荐.她和我说,"你不是喜欢张爱玲么.这可以看作她的自传"

《今生今世》和《小团圆》

《今生今世》和《小团圆》是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面交替着读完的,阅读一段感情中两个人分别描写的感受,这样的经历还是很难得的,大概同类情况也少见,记忆中还读过李敖和胡因梦。单从文笔来说,张绝对超了胡几条街,单是“裹了绒布的警棍”就让人称绝。可生活这事,过得精彩很难,再写得精彩就更难了。张的书读过很多,是怎样性情的人大概是了解的。想说胡的话倒是很多。之前看到对他最多的评价是有才华、自作多情。才华是有,但同期的几个人里面他算还好。自作多情我觉得倒也算不上,不过他倒真是一个一直好好活在自己世界里面的人。之前想说他“薄情寡义”“绝情决义”,后来想想觉得总也不太贴切,客观来看说“薄幸”是真的。这些“薄幸”的事那些女人都也知道,但还是都愿意跟着,真正的原因得那些女人来说,但张绝对除外,张在任何时候都是独立于其他人之外的。“商女不知亡国恨”来形容胡,还是很贴切的,他和任何人的分别自己都会用“是好的”“亦是好的”来最终定义。他似乎感觉不到“分别”和“思念”的痛苦,像他自己说的“我与爱玲的事,本来是可以这样没有禁忌,不用郑重认真到要来保存神圣的记忆,亦不用害怕提到会碰痛伤口”。很多时候,我们一方面感叹命运无情,另一方面又感叹自己没有尽力。说白了都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其实啊,“命运”就是这两方面的综合,一方面是改变不了的“命”,一方面是可以尽力的“运”,可是千万别去纠结界线在哪里,也别定义哪个是“命”哪个是“运”。这事儿想不通的,想多了还痛苦。张爱玲对此解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上帝还犹可,太富幽默感的上帝受不了”。无论这是怎样的两个人,可以肯定的是,在两人整段的感情中,都是真挚的。我们总想着天长地久,想着永远不放手,这是“贪念”。凡事都有“绽放”和“衰败”,这是不能忽略的事实。要明白事物总有生死、轮回、更替。在它最好的时候让它尽情绽放,你沉浸其中感受那美好,其实就已经足够了。很多美好都是戛然而止的,轻松一点看事情吧。

“龟毛”的爱情——《小团圆》及其它

2009年4月1日,愚人节这天,意外地收到了远远邮购来的爱玲奶奶的神秘自传! 到手的新书,开篇就是“过三十岁生日那天,夜里在床上看见洋台上的月光,水泥阑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横卧在那里,浴在晚唐的蓝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经太多了,墓碑一样沉重的压在心头。” 2009年4月3日,《小团圆》已经读毕,可能是因为竖排繁体版,更显得里面很阴霾颓靡,意识流散文式地褪去了华美的袍,抖落了一地尘虱后,让观者为这个幽闷的巫婆心碎,也隐约明白了为何当初被劝不要出版的原因。 “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总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她这么形容。但我初读只感到了她对风流冷艳的母亲那怨毒的爱,她在堕胎时与四个月大的死胎对视的恐怖,她对花花汉奸和电影明星那神经质的情伤。超级阴沉诡丽的自传,读后一时间难以消化。 不过对书中爱玲奶奶那风流冷艳的母亲——竟也被命名为Rachel(蕊秋)——很是崇拜,以前看《对照记》时就觉得爱玲奶奶对她母亲的仰望不奇怪,确是个美人。而书中蕊秋“常说中国人不懂恋爱,所以有人说爱过外国人就不会再爱中国人了”这么招摇的吉普赛式的母亲,最后人老珠黄了被爱玲奶奶不见血地报复了,读时好不心寒。不知是否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荷尔蒙失调,近两年发现自己眉毛比以往浓密了许多,忽然奇怪地联想到了“龟毛”一词。不久前刚刚在网上看到一篇解析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星盘的帖子,方才知道胡乃双鱼座,且水、金、土星也皆属双鱼,怪不得那么酸腻滥情。而天秤座的爱玲奶奶的星盘中除了木星也在天秤外,从月亮到金、火、土星全在处女座,将两个最“龟毛”的星座都占全了,所以才那么孤僻与毒舌,又加上水星天蝎座非爱即恨的复仇本能,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童年和青年的感情阴影。天秤一配双鱼一的五分相(黄道对位150度角)爱情,本来就有些浮艳不稳,若不是两人各自的处女天蝎与金牛白羊因素互补,相处中的摩擦误解都是在所难免的。自己当初读爱玲奶奶文字时那惊艳的感觉,大概和胡爷爷的感受相通的,于是对他的千般不是也都有些谅解了,事实总是“罗生门”般多角度的,感情也是一样。忽地又想到了自己当初与处女座的那段情,其实处女座应该最适合精神恋爱,在现实中的琐碎和在肉体上的枯燥,都比较折磨情商。但分手后的双方,若是同写回忆录,应该也是如《今生今世》和《小团圆》般,一个缠绵悱恻,一个怨毒冷漠。分手多年,自己其实倒一直很想知道处女座那方面的观点,大概是双鱼座天生的受虐倾向吧,只有处女座骂起人来才能那么一针见血,创意独特——很久没被骂了,心底时而反有些逆反心理。

团圆

看完《小团圆》后 认定是这十年以来最喜欢的一本书 后来 才渐渐意识到 是“这十年”造就了现在对这本书的看法 也是看自己 看世界的一种态度 “小团圆”的一种说法是 “几美团圆”之意 在我看来 所谓小团圆 只是孩童的她,少女的她,青年的她,还有中年的她一次穿越时空的团聚 她们曾各自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终于 她们在这本书里团圆了

偶然的心动

就把这朵瑰红的花折成情思,轻轻铺展在你我心底,我有希望张爱玲能更温暖一些,可是她似乎一直顶天立地.有这样一种闺蜜,见面就可以拉起手说说知心话,说说音律,说说文艺,而说音律和文艺的往往是两种不同的人儿,她们一样有红润面庞,这是我的相思,我的牵挂,我的幸福.张喜欢说沪事和本港,美中不足是她一直钻研在六姑八婆的小世界里,总说着那样让人心疼的句子,如果她可以神经大条一些,会不会更有魅力呢?无非是在说生活呢,那些小技巧,小手腕,小心机,小撒娇,是小团圆的姿态,而香港,这个保留了传统文化的地方,有它自己的小风俗和小世态.对比经历物质发展而迅速膨胀起来的大都会,小地方更淳朴更有风味更有生活世俗气,这恐怕也是由所出所寄决定所思所行的原因,沈从文,寇准,心中洗练文笔秀丽,这是我所不尽欢喜的小文学.人之神决定审美,审美决定修养,这朵小团圆,怎么看你,你都是恬静鲜活的,你的真性情和美姿态,靠近了我的神,我竟然也这样为你心动了...

直至他出场,她才有了颜色、热度、重量

周日下午,坐在灰亮里读《小团圆》。书已翻过一半,九莉还在和韩妈道别。她“也没有笑容,像手艺熟溜的魔术师一样,两个油透了的纸袋已经不见了”(P146-147)。书已翻过一半,张爱玲却还在韩妈身上漫笔。像是记起了什么,又欣然添上,全然不管读者已把手中竖排繁体的泛黄书页翻得比往时更显急灼。很久,很久之后,或许有十几张纸之久的时间,邵之雍才悄然出场。正戏开场,却未闻锣声,正如他浸入九莉生活的那份无知无觉,成就一段“金色的永生”。如果说《小团圆》的前半本都像是沙沙播放的黑白片,那么自邵之雍出场起,她的语言就忽然生动起来。有颜色,有热度,有重量。变的其实是她的世界,是她世界的颜色热度重量都因为这个男人改变了。她写九莉坐在之雍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座下鞭打她,她无法相信——狮子老虎掸苍蝇的尾巴,包着绒布的警棍。”(P174);她写之雍给九莉的吻:“她像蜡烛上的火苗,一阵风吹着往后一飘,倒折过去,但是那热风也是烛焰,热烘烘地贴上来。”(P186)。她终于写九莉和之雍的床第之欢。首次出现在第七章末尾:他和她在“一件很杂乱的房间”里,“木栏杆的床上”:”但是不疼了,平常她总叫他不要关灯,‘因为我要看见你的脸,不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今天不痛了?因为是你的生日?’……兽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线黄泉就饮,泊泊的用舌头卷起来,她是洞口倒挂着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遗民,被侵犯了,被发现了,无助,无告的,有只动物在小口小口地啜着她的核心。(P239-240)到了第二天,“她带着两本童话回去了,唯一关心的是用钥匙开门进去,不要吵醒三姑”。第二次:“‘今天无论如何要搞好它。’他不断的吻着她,让她放心。越发荒唐可笑了,一只黄泥坛子有节奏的撞击。‘哎,不行的,办不到的,’……突然一口气往上堵着,她差点呕吐出来。他注意地看了看她的脸,仿佛看她断了气没有。‘刚才你的眼睛里有眼泪,’他后来轻声说。‘不知道怎么,我也不觉得抱歉。’”(P257)常听人诟病《小团圆》用笔散乱,人物太多,就连好友宋淇也在1976年给作家的信里说:“第一、二章太乱,有点像点名簿”。如果那“打对台”之说果真成立,作家为何竟宕开笔墨着手描绘那许多琐事剪影直至半本书?难道她心里不是比任何人都要急灼地说清九莉与之雍那许多的纠结?她又让九莉写首诗给之雍,“他的过去里没有我,寂寂的流年,深深的庭院,空房里晒着太阳,已经是古代的太阳了。我要一直跑进去,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P189-190)。然而这怎会是写给之雍的诗呢?字字句句分明是九莉致自己的内心独白。诗出现在全书第五节的末尾,用意深远。它既是为《小团圆》的前半部分做结语,下了深远的寂寥的定论,又是为接下来的后半部分打开局面。写到这里,天色极暗而四周极静。我思忖着找首歌来听,选了几首,可只要被这《小团圆》一衬,就连哀愁都是轻浮的。没有什么音乐能配上读罢《小团圆》的心情,我的脑中“沙沙”响着,仿如一出老电影,仿如我已转身活进历史里。

亦是好的

“她再看到之雍的著作,不欣赏了。是他从乡下来的长信中开始觉察的一种怪腔,她一看见‘亦是好的'就要笑……”《小团圆》拉拉杂杂地看了很多天,如今终于结束了。几十年前的月光,在合上书的刹那,却愈发地亮了起来。“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十四五岁的时候,捧着一本别人的《台港文学选刊》,在咣当而闭塞的公车上,读到了这一段。这是《金锁记》的开头。那时,还没有很多人知道张爱玲是谁。和后来的张爱玲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中山公园的书市,我只花了五毛钱就买到一本《倾城之恋》。柯灵起序。柯灵的文字让我终于知道,张爱玲竟然是那么久远的一个作家,而原来那个时代的文字,不仅仅只有鲁迅和冰心。柯灵的序所蕴含的深情,如今在《小团圆》中似乎觅到了谜底。《小团圆》中的荀桦如果真是以柯灵作为原型的话,或者,柯灵是真爱过张爱玲的。“每当一本新书出版的时候,我照例兴冲冲地亲自签名包扎,跑邮政局,当作一种友情和尊敬的“念心儿”分送朋友。1980年春,感谢香港昭明书店,给我印了一本装帧、排印、纸张都很漂亮的《选集》,……我特地挑了一册精装本,在扉页郑重地写上“爱玲老友指正”,准备寄往美国。但我随即听说,张爱玲近年来杜门谢客,几乎摈绝交游。我这才猛然清醒:我们之间不但隔着浩浩荡荡的时空鸿沟,还横梗一道悠悠忽忽的心理长河。虽然我们沐着同一的月光,但是天各一方。我决定把这本书什袭珍藏,作为我暮年天真未混的一个纪念……”彼时的张爱玲,或许正在修改着如今终于面世的《小团圆》。和在大陆这边的人不同的是,有些人,一旦远去了,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静止的。而张爱玲,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小团圆》铺陈着太多的时代和人。经常会看着云里雾里。头绪太多,人物太多,时间线太多。对于张爱玲,那么久远的记忆都是历历在目而明晰照人的。它们不是点和线,而是面,是共同出现的集合体,是占据着她整个生命的一场电影。张爱玲太想把他们都写出来了。他的母亲,姑姑,同学们,爱人们,还有那些路人……书中的荀桦算是路人之一。是完全不曾进入过张爱玲心里的人。甚至因为在公车上的那一次,张爱玲甚至是有些鄙夷的。而海洋尽头的大陆,这一位柯灵老人的深情多少显得有些一厢情愿。“三十年风驰电掣般过去了,作为张爱玲的忠实读者,我多么期待能看到她新的《金锁记》,新的《倾城之恋》。……我希望,‘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有完。’   我在北方湛蓝的初冬,万里外,长城边,因风寄意,向张爱玲致以良好的祝愿,亲切的问候。” 张爱玲是有些残忍的。或者说,出版者是有些残忍的。那些尘封的事,真要是翻腾出来,那一抹月光就变得那么不纯粹。然而,我还是珍视着二十年前,被柯灵的序所打动的那一瞬间。那时,少年时的我是被那三十年前的月光所照亮的。还有一个张爱玲永远不知道的谜底,其实,荀桦那时真的没有入党。另一个张爱玲提到的男人燕山,据说是写的桑弧。“九莉笑道:‘预备什麼时候结婚?’燕山笑了起来道:‘已经结了婚了。’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流著。他脸色也有点变了。他也听见了那河水声。”1946年文华电影公司成立。桑弧负责公司的艺术创作,经人介绍认识了张爱玲,随后便邀请她创作电影剧本。张爱玲很快就写出了《不了情》。1947年2月,《不了情》作为文华公司的开山之作正式开拍,导演桑弧,主演为舒适和陈燕燕。借着《不了情》的轰动效应,桑弧再请张爱玲创作了《太太万岁》。当时桑弧31岁,张爱玲26岁。有人回忆,曾经有意撮合张爱玲和桑弧,而张爱玲的回应只是摇头、再摇头、三摇头。“她又停经两个月,这次以为有孕——偏赶在这时候!——没办法,只得告诉燕山。燕山强笑低声道:‘那也没有什麼,就宣佈……。’她往前看著,前途十分黯淡,因又流泪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开头太凄惨了。’”其实《小团圆》中写燕山的一段是最有爱的。虽然未免太抒情了一些。却透着张爱玲不多见的小女子气。“连下了许多天的雨。她在笔记簿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寧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开头即以这段文字起,到燕山隐没的终场也以这段结。或许,未完全的爱才可以历久弥新。正如张爱玲说的:“不过她对他是初恋的心情,从前错过了的,等到了手已经境况全非,更觉得凄迷留恋,恨不得永远逗留在这阶段。”张爱玲逝世后,桑弧没有写任何悼念和回忆性的文章。或者,对于他,那是时过境迁的一段。这倒真让人觉得有些不堪,那下雨不来的男主角心中,其实是没有女主角存在的。张爱玲一直留守这个秘密,只化在笔尖,未曾让人知晓的爱。“这个人是真爱我的。”这句话《色戒》中也是有过的。旁人对张爱玲和胡兰成的关系的说法大多都是错的。旁人对胡兰成的鄙夷也大多触及不到根本。女人们都会爱上胡兰成这样的男人。“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是胡兰成记忆中的,张爱玲在送给他的相片背后写的文字。对照胡兰成所写的《今生今世》,会发现《小团圆》里有很多的篇幅,好似是同一件事所采访的两个当事人,彼此的话语映照出一个个真实的过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结婚证上的字字句句,两人都记得很请。只是一人从真实自述中得来,另一人假借了九莉的肉身,重新走那些走过的每一步。《小团圆》说到底是把张爱玲从高处不胜寒拽回到芸芸众生的一本书。原来,这也是一个平常女子来的。那些小心眼、瞎琢磨、算计,那些爱的委屈、不堪、耻辱、快感,那些猜疑、嫉妒、自尊心,凡此种种。但整本书并不是浑然一体的,因此也并没有哪个人物真的那么圆融而完整。都是碎片式的,仿佛记忆人们。借着这些记忆的雪泥鸿爪去拼接张爱玲的一生。于是,过去的所谓传记们在这样一个真实的人性之下纷纷颓然倒塌。其实,谁的一生不是华美而爬满虱子的袍,张爱玲又怎会免俗呢。不知张爱玲后来有没有看过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看过怕是要背过气去的。张爱玲爱胡兰成,爱到根本不去想他和其他女子的情景。“也许是人性天生的彆扭,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之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今生今世》里,胡兰成的女人们悉数登场。真可谓是大团圆了。小周是胡兰成真实中的情人之一。到了《小团圆》那里就成了小康小姐。这是与张爱玲同时期存在于胡兰成心里的角色。张爱玲的不甘心很大部分或许都来自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照片来,带笑欠身递给她看。‘这是小康。’发亮的小照片已经有皱纹了。草坪上照的全身像,圆嘟嘟的腮颊,弯弯的一双笑眼,有点弔眼梢。大概是雨过天青的竹布旗袍,照出来雪白,看得出胸部丰满。头髮不长,朝里捲著点。比她母亲心目中的少女胖些。她刚拿在手里看了看,一抬头看见他震恐的脸色,心里冷笑道:‘当我像你讲的那些熟人的太太一样,会撕掉?’马上微笑递还给他。”对于年轻的女孩子,女人们大多心生怨恨,尤其是当她和自己爱的人有些纠缠不清的关系时。更何况,胡兰成或许是更爱着小周这样的女孩子吧。男人们似乎都喜欢这样的鲜亮水嫩单纯如露水无知起来也好像露水的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动物。张爱玲的爱放置不下,而自尊心也不能容许她去尽情地释放狠。这样的温吞水一样的搅扰的心其实是最难受的。张爱玲终其一生都没有放下。好似江南无尽的雨,那份湿气令人憋闷,却已深入骨髓。但最初的爱,却是刻骨铭心的吧。“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暸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与生命里无论什麼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合上书,它又好像重没看过的样子了。每一本书都好像新书一样,等待你重新看过,如每一个人吧。爱过,不爱,轮回到死。

冷香如故

张氏风格的婉约和清美由来已久,如同宋淇所言“你之所以有今天,一半靠读者的欣赏和喜欢你的作品,学院派和作家们的捧不过是锦上添花。”盛名之下,安有完卵。所以被一部分人诟病和指摘也是情理之中。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少年花朵们,更是会敬而远之,不知才女为何人。真正开始接触也就是从电影《倾城之恋》和《半生缘》开始。许鞍华导演也是一才女,所以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心有戚戚焉。看来电影的感染力和外扩力在这个浮躁的当下都比小说来得更加的迅猛。          《小团圆》走入我的视线还是和菜头的博客上第一时间得知,后来又看了锵锵三人行的添油加醋,这下把这本书给抬的有些高了。但凡抬高了都要低下来,楼市、股市都是这个道理。关于《小团圆》也是如此。凡夫俗子最感兴趣的情色花边,如果你按图索骥,那基本上找到的是吃素念经的意淫,这点儿意淫我认为连淫字也算不上,半遮半掩,美人露唇,玉手见腕,一如张氏原来的隐晦和清远,不粘风尘。所谓猛料,全文如下“有一天又是这样坐在他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座下鞭打她。她无法相信——狮子老虎掸苍蝇的尾巴。包着绒布的警棍。看过的两本淫书上也没有,而且一时也联系不起来。应当立刻笑着跳起来,不予理会。但是还想到这一着,已经不打了。她也没马上从他膝盖上溜下来,那太明显”。就这样没了,不过尔尔。          关于张氏为什么会和母亲走到了人生的悬崖边,互相的撕扯以至于到了生命的尽头依然不能释怀这个问题,如果要从字里行间找到些许的踪迹,那是需要考古的精神和csi的能力。张氏的文字从来都是如沉香暗燃,清口寡淡的,竟然要从这样的片言只语里就能分析出母亲与她的纠葛和撕扯,成长过程里的分裂和背叛,那绝对是许子东这样靠弄文字吃饭的人才能做到的。我是无能为力,因为知觉都属于迟钝之流,如何才能望文生义,遐想联翩呢?          其实,以上两个问题的失落根源在于我。许是胃口被粗茶淡饭折磨惯了,吃不得精细物件。打小就总是在庸子,王痞子,小波波这样污浊混沌之地溜达,能有什么清风徐来的境界?许是文化知识有限,理解力落后很多。连百家姓、千字文都没有读过。更无论四书五经楚辞国风了,能读懂的也就是浅显的唐诗宋词。          而我这样的鼠目寸光之徒,能看得也就是肤浅文章,读不来深邃之言。说这么多,是想告诉很多后来的读者,不是每朵云彩都下雨,不是越贵的饭菜越好吃。能不能合得了自己的口,还是要先尝尝再说。放下我这等俗人不堪之言,张氏的文笔一如看尽都市千般繁华下的满目苍凉,幽幽道出温柔富贵中的凄情哀婉,她的笔宛若金针,貌似漫不经心地描龙绣凤,实际上却将字字句句都刺在了某个人的心上。          爱恨覆水难收,苍凉几度春秋,玫瑰未凋谢,娇艳如初。     风雨漫掩心湖,浮云过尽兰屋,铅华皆不在,冷香如故。

去他们的

我猜她想说的就是这么一句。也去她自己的。都不足惜。掀翻拉倒,多少还有点惨然的快意。这一生都没怎么快乐过。都不足惜。

在爱情里,“她只有长度阔度厚度,没有地位……”

虹影在一篇小文里这样对比:“假定我是男人,我情愿跟萧红笑闹一夜,也不同张爱玲喝一年咖啡。在我看来,是女人就该有作萧红的勇气,爱可以重来,生命可以重来,世间没有什么事,不可以重来。”又说:“萧红的爱,是愚蠢的:一见钟情赴汤蹈火,一言不合,拍手走路。张爱玲的爱,是算计的,人情通达,有所靠有所得。张爱玲仅是在过孤芳自赏日子而已。两人都是红颜薄命?不,萧红爱得热烈,始终充满激情,命短而不薄,张爱玲做人矫情,性格孤傲,长寿而不幸。”这话说得痛快,比照两位民国才女的红尘起落,似乎也大抵准确。张氏为文透辟近于刻薄,往往让人觉得人如其文。萧红客死港岛,临终时病痛缠身,身前寥落,让人想来就心有不忍。只是事关爱情,还须细辨。近日读完张爱玲的自传小说《小团圆》,又看了林贤治的《漂泊者萧红》(萧红传记不少,但以讹传讹的东西也不少,林先生之前美国人葛浩文的《萧红传》是相对准确严谨的),更觉得虹影女士的论断是由印象直感而来,失之武断。《小团圆》一书的最大价值不是文学上的,而在于提供了作者丰富的生命细节,这些细节是此前所有张爱玲研究资料中都缺失的,相信随着《小团圆》的出版,会有新的张爱玲传记出来。小说题目隐含着张氏一贯的讥诮和反讽,针对的是才子佳人小说里“二美团圆、琴瑟和谐”的陈腔滥调,但正如黄锦树先生所论,小说隐射胡张畸恋的九莉和之雍的线索并未贯彻全书,张爱玲反而用了大量篇幅来讲父母辈以及家族里种种隐秘、缠绕、荒唐以至乱伦的故事,直让人瞠目感慨:“小团圆”原来亦是针对中国旧式家族金玉其外、腐朽其里的发言!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人,多少都有点心理的病态,书中人物概莫能外。以前只看张氏的《对照记》、《留言》《私语》,会以为从父亲和后母魔掌下逃离的张爱玲从此与姑姑和母亲过上了一种相对自由稳定的生活,与姑姑仿若知己,母亲立誓要栽培她成西式名媛。然而事情全不是这样。《小团圆》里,九莉母亲的自恋远胜于女儿,母女之间那种类情敌一样的心防从来就没冰释过,以至于很长一个时段,九莉萦绕于胸的头等大事是将来要还母亲当年为她出国读书的开销。与姑姑长久的相处,九莉也是小心翼翼,深知姑姑的宽容并不是对后辈不计回报的关爱。父亲琢磨不透,后母心机重重,弟弟懦弱又诡谲,就连我们熟知的炎樱(书里叫“比比”)原来也不是她可以知无不言的闺密。她在家人彼此筑起的心墙里也给自己筑了墙,她永远是恹恹的、淡淡的,“这是来自童年深处的一种浑,也是一种定力”(香港皇冠版P129)。所以,蹉跎到22岁了,她还没有谈过恋爱。邵之雍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出乎意料的是,对一切情感都淡漠疏远的九莉很快就与之雍打得火热,甚而以身相许了。初恋是一方面,更要之,九莉在家族昏暗沉沦的烟影里发现了一片新地——之雍是溢出她的家族逻辑之外对她果敢示爱的那个人,哪怕她知道他“对女人太博爱”“到处留情”,可是“如果真爱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干”?她为了保留他,甚至甘于听他讲他和别的女人的闺房琐事,她“一面微笑着,心里乱刀砍出来,砍得人影子都没有了”(P235)。这样的纵容,这样的隐忍,怕是萧红也做不到。最让人动容的是二人一次聊天。那时节,战事将尽。之雍平静地告诉九莉二次大战要完了,九莉低头呻吟了一下,却道:“希望它永远打下去。”之雍沉下脸来道:“死那么多人,要它永远打下去?”九莉依旧轻声笑道:“我不过因为要跟你在一起。”“她不觉得良心过不去。她整个的成年生活都在二次大战内,大战像是个固定的东西,顽山恶水,也仍旧构成了她的地平线。”(P241-242)此刻的九莉,不就是放走易先生的王佳芝?其实,张爱玲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卑鄙,怪只怪她爱得太卑微。卑鄙和卑微之间,后者到底牵扯爱情呢,然而又是多愚蠢多委屈的爱。有一天,九莉在之雍众多的妻妾情人之间,感觉她自己“只有长度阔度宽度,没有地位”(P265)。名分当然是地位之一,可我以为,地位更指那种在家族和家庭被抽空了的情感实在。她最初以为之雍能给她,让她的情感充盈丰满起来,末了发现自己不过是他“民国女子”系列里较诡奇香艳的一章,甚而不如他病里相逢的那个小康。作为读者的我们每每敬畏乃至恐惧于张氏通透得近乎凌厉的文字,她看人心人世太透彻,这个冷漠的女人!但也许这冷漠的文字就是为了要冰封那可怜的愚蠢的无望的爱的火苗?这样看来,张爱玲的爱和萧红的爱其实没什么不同,后者还要豁达一些,不像前者有时候简直是迂执,并且在爱情里,“没有地位”。

写在去年春天第一场春雨那日

第一次读张爱玲大概已经是十五岁了,读的第一本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家乡并没有一个谁向我介绍她有多么好,更不会有人跟我提到什么胡兰成。只是在关锦鹏拍了那电影又过了两年我看到赵文瑄演的佟振保,怎么那么好,那么流畅,那么清晰。虽然仍有陈冲(王娇蕊)眼中绝望的流波、或者是叶玉卿(孟烟鹂)伏在床上极端落寞削瘦的肩、以及关锦鹏整部电影里用的那种青黛色的镜头,都是过了这么十几年仍旧能在我面前清晰浮现的噩梦,但说我是为了赵文瑄才开始读张爱玲也并不为过。照例是少年人读书的样子,一本书若是喜欢,必要字字重重读过,过了眼睛流入心底,然后不知怎么就要整日愁苦着一张脸,不是片刻少顷走的出来的故事。心底只有悲伤惆怅,脑中却转个不得了,想着:世界竟是这样!男人其实是这样!那女人怎么能这么糊涂!不是如今,碗槽里还有中午需要洗的杯碟,脏衣桶内的衣服也不能再堆下去了,晚上不知道家里那位回不回来吃饭,吃什么呢?工作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大叠的英文书没有看,是不是隔了太久应该给家里长辈打个电话了?...如今,是成人世界,必有各种琐事搅着你,难有片刻安静,却也更容易心安理得些。如此一本一本读下去,长大了,与同好说起来,一句“我的青春年少都是枕着张爱玲同亦舒度过”,难免夸张,就连自己都不相信影响能有多大。能有多大?却还不是每每遭遇感情,便不自觉的“那女人怎么能这么糊涂!”“男人其实是这样!”“世界竟是这样!”吃堑不长智,读的再多,除却变得如张小姐一样敏感外,倒也没见其他,每走过一次,多给张小姐的书积累一次素材就是了。《小团圆》的最后60几页,却用了三天才读掉,这60几页一读完,张爱玲这个人就真的在人间消失了,不会再有其他,不会再在哪个时候,她的旧友新朋或是无关系读者非读者全都齐齐窜出来说上那么几句有关她,好像她就仍住在街角洋楼里一样。文人评点总让人心生不悦,陈子善写大篇幅《小团圆》揭秘似的文章,第一段便大字标题“九莉就是张爱玲在影射自己”,何必呢,生出许多憎恶来。就连林奕华受访说他与张爱玲的神交也有些做作了。任谁都知道,这么遮遮掩掩被媒体过度宣传他出版这本手稿的大无畏,那么那人必定是为了钱了,如果什么都不说反而好些...可还是宁愿去忽视掉这件事,不去相信和关心,有这本根本是“草稿”的书看总比没有的好些。妇人之仁大概如此,张爱玲就这样忽略掉胡兰成是多差劲的一个人,忽略掉就连桑弧也不过就是个软弱的男人这回事。她有她的敏感,她对人总有天堑式的距离,不一定多远多宽,只是太深了任谁都不敢迈过去。她明知道自己有多好却又认定自己不好,于是别人有任何微细波动她都看得出,然后放大它。一定很累吧,那是当然的。写这部书也一定是累的,改了好几次还是没有逻辑可言,原来竟连张爱玲,写起自己来,也还是着急和迫切的,也会手忙脚乱的,也还是要说的太多太繁复,不知该舍弃什么保留什么的。对于她同胡兰成的事,简直没什么可说的,我读《今生今世》时颠覆了过去对胡兰成的很多看法,生出很多困惑,读《小团圆》这些困惑倒也都解开了,对胡兰成的看法竟也像张爱玲那样有一个过程,一步不差,直到确定了他的自私自卑自恋和没见识。却也感同身受地知道,就是再来一次,张爱玲也一定会走上这一遭,这很不好,这让我难受极了。等待是一件多么磨人的事呢?她在《小团圆》结尾写“所有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自出生至离开中国,她的人生就都是等待,等待能有人来爱她,到头来全部是她要的爱,全部是能相信的,相信多难啊!不知她后来的丈夫Ferdinand Reyher如何待她,如是自不必再等待了,那也算是圆满。在享受了没几天下午仅有的一个小时夕阳斜照进窗户的欢愉后,北京大雨。外头湿得很,没了太阳,下午两点钟室内就要开灯,却也好,至少恼人的风止了。张爱玲写“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十几年前的大学,通常睡到自然醒错过头两节课的我,干脆将后两节也一起逃掉,在图书馆读张爱玲各种,闭馆了老师赶我出来,外头就也是这样的雨,只是,现在的雨同那时候居然也没什么不同,唉。姜喜宝/20090423

因为喜欢,就都是好的

喜欢一个人那她所有的 就都是好的了《小团圆》的评论铺天盖地何苦那么尖锐何苦要以自己所谓的专业眼光来分析张? 分析《小团圆》?她给了张迷们一份美好那她就是好的与同情无关在张胡的关系中 胡未必就是赢者我买的是繁体竖排本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就像要感受张写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竖着写一样是一种享受

人情累

费了好大劲把铺垫的前四章看完。谁知作者刚写了一点爱情,又回过头写那些冷淡凄清的家庭往事。张爱玲如此珍惜爱过的情节,大概因为能让她爱起来挺难。从小就对人情打量得仔仔细细,冷到心里怎么也暖不热似的。看完书,理解了喜欢写短句的她为何花大笔墨铺垫考试和在港大的生活,那种吃饱了也填不满的虚空,被母亲随意花掉了奖学金的暗恨和无助。。经历了战争也无法让人因此注意到其孤寂的慌乱。。不堪深味的东西,她以为不带目的地爱一次就能融掉。当然她基本不带目的地爱了(对方也难给他目的方面的惊喜),本以为可借机摆脱的萧索,除了有金色沙漠般永远的幻景,也并未摆脱掉。所以书的结尾还是回到了孤独的临近大考的早晨,噩梦是自己的,一生的。你希望谁来给你赶走噩梦,谁就被上帝赶走。冷,透彻地冷。在她看来,上代人是仇人的,待他们如防小偷的。九莉最后一次跟母亲相处,拉下脸定下心,坚持不动心。那个从小对母亲神经质脾气患得患失的小女孩,最终选择将冷漠的关系维持下去,如临大敌,不想修护,不做保留,不给机会。但跟弟弟,到底是一起熬过来的,听说九林被父亲把钱要了去,心里大惊,不该给父亲看到,听说父亲沦落到寄人篱下也只动动眉毛。九莉给九林转交母亲的首饰那段,九林那可怜伤楚的样,令九莉感到“伤惨”。这可能是这本书最震撼我的地方。眼看从小无所依的弟弟,这么孤零零地无所依着,无人问津,心里该痛苦到什么地步。一方面是同病相怜的苦,一方面是手足遇难自己并不能搭把手相救的冷淡和心痛。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这本书和里面所有的人物。另外正文前那些书信往来,表明鄙视曾爱过的人,鄙视到绝不让他占到一点便宜,不管出书还是什么,就是不给他得利的机会。这样子,挺好的!就是不能给他得利。可心里反反复复掂量的还是那个鄙视的爱。。正面鄙视,他的著作我已不欣赏了。。侧面鄙视,总是为自己的借口以自己的利益说着“也是好的”,自私的面目永远简单直接,甚至懒得从道理上说通。。背面鄙视。。下流的人,用农村人(上海人鄙视人就说你农村人怎样怎样,既是鄙视的起源,又是鄙视的终极)的眼光劝郁先生去追求小康小姐。总是鄙视,坚持鄙视到死。另外我看的这个繁体字的竖排版,好累。。

之所以为张爱玲

我常想,自己人生的一大失误是太早看了张的书。十五六岁不该是看她的书的年纪,应该看看琼瑶,或是席慕容,叫青春充满了粉色,或是嫩黄。糟糕的是,buy-in又这么完美,一直渗入血脉里。 十几年后,渐渐感到错过尝试的人生,无论结果好坏,都是十分遗憾。 又或者,有张这样的洞明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意识到这点,我的人生便也不怎么精彩了吧。 唯一的区别是,小时候,真想知道张自己到底是怎么恋爱的,仿佛想一探究竟婚姻专家的婚姻是否真的幸福,还是知识不可奈何的理论脱离实际。 而现在,我真不想知道她是如何恋爱的, 因为,之所以为张爱玲,是因为她是天才,而世俗总叫人失望;又或者,她早已经潜入我的灵魂里,我知道,她大抵也是无奈和悲怆的经历爱情。

半生傾城小團圓

前幾年,張愛玲的重磅遺作《小團圓》華麗面世,各種評論頓時眾聲喧嘩。如今時過境遷,輿論的喧囂也塵埃落定,這是安靜審視這部小說的最佳時機。還未翻開《小團圓》,腰封上的廣告就讓我觸目驚心:“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回,完全幻滅了之後還有點什麽東西在。”從宋以朗的前言中得知,這段話出自張愛玲給宋淇的書信,可以視作她創作小說的夫子自道。閱讀的過程非常滯漲——書中散落著太多的情感碎片,時時針紮在心頭,讓我不得不緩下閱讀的進度,去將這些碎片一一摆到張愛玲人生的各個階段之中。如小說開篇就有這麼一段話:“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很美的句子,十足的張腔,初初讀到以為是盛九莉在思念邵之雍。但是翻到後來,就知道不是了,因為開篇已經點明這是九莉快三十歲時候的回憶,那時的之雍已經退出了九莉的感情世界,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叫藍山的導演。《小團圓》一出版,就有專家提醒讀者,這是小說,不是自傳,個中的情節,在真實里是未必有的。讀完《小團圓》,發現真的是假作真時真亦假。里面的情節既可以和張愛玲的自傳性散文《私語》、《燼餘錄》、《異鄉記》、《對照記》等相對照,又與胡蘭成(之雍)的《今生今世》,柯靈(荀樺)的《遙寄張愛玲》等遙相呼應。“她再看到之雍的著作,不欣賞了。是他從鄉下來的長信中開始察覺的一種怪腔,她一看見‘亦是好的’就要笑。”可見張愛玲寫作《小團圓》時,手邊是有《今生今世》作參考的。胡蘭成在《今生今世》下卷中披露張愛玲曾托人轉交給他的明信片及後來的一封信,信上說:“……蘭成,《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時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請寄一本給我。我在這裡預先道謝,不另寫信了。”可以想見,當張愛玲看到《今生今世》的自說自話,不免要起分庭抗禮的念想。因此,《小團圓》作為張愛玲生平研究的史料,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今生今世》寫道張胡分手後,張愛玲將電影劇本《不了情》和《太太萬歲》的稿費三十萬元寄給胡蘭成。而正是這筆分手費,給後人落下了胡蘭成靠女人養活還要忘恩負義的痛駡。但《小團圓》卻交代了此事的來龍去脈,原是之雍爲了幫九莉還母親的錢,把武漢辦報所得款給了她。胡蘭成只寫拿錢卻未寫給錢,想必前者是落魄中的感恩在心,後者是夫妻間的天經地義吧。幾十年后望回看她的“傾城之戀”,張愛玲常在小說中體會、揣摩自己當時的感觸與心情,所以《小團圓》中遍佈問號——那是張愛玲在寫作中的各種不確定,需要反問自己。其中有個細節非常有趣。當之雍看到九莉的手非常細,非常瘦,九莉說其實我平常不是那麼瘦進行自衛。之雍反問一句,“是爲了我嗎?”這戀人間的情話,暗合柳永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時九莉的內心波瀾大起:“她紅了臉低下頭去,立刻想起舊小說里那句濫調:‘怎麼樣也抬不起頭來,有千斤重’。是真的還是在演戲?”陳子善認為,《小團圓》里有兩種聲音,一種是盛九莉的聲音,一種是張愛玲的聲音。在我以為,這兩種聲音有時渾然一體,有時截然不同,呈現出一種奇異的交錯、糾纏、對話與和解,仿佛是張愛玲在《紅樓夢魘》自序里寫的靈魂出竅。這句“是真的還是在演戲?”是張愛玲對盛九莉臉紅得抬不起頭來的自我質疑,精妙之極,隱約有《石頭記》中脂批的味道。小說讀完,到底愛情幻滅了還有什麽東西存在呢?《小團圓》的最後一頁這樣寫道:“青山上紅棕色的小木屋,映著碧藍的天,陽光下滿地樹影搖晃著,有好幾個小孩在松林中出沒,都是她的。之雍出現了,微笑著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澀起來,兩人的手臂拉成一條直線,就在這時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來快樂了很久很久。”全是蒼涼。愛情幻滅了,也許還剩一陣風,一場夢。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在寫她自己的故事,以無比細膩的工筆,描畫著她最為深知的人生素材。胡蘭成曾说:“張愛玲的文章背景闊大,才華深厚,要佔有一個時代,也將在一切時代里存在。”他是對的。張愛玲的傳奇文學,張愛玲的流言人生,無論被歲月塵封多久,終究還是會不脛而走。小說《留情》里的一句話最難讓我忘記,也最能契合《小團圓》,以及張愛玲——“生於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从未有过的阅读经验

十几年来从没有看过张爱玲的书。愈是流行反而愈加抗拒;直到去年看李安拍的色戒,才觉得张爱玲真的很不一样。以前最常看到对她的评论是“世故”、“刻薄”。连她的好朋友在这部书的前言中都说九莉这一角色"unsympathic"(不值得同情)。可是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她的所谓世故和刻薄。有的只是对人情的敏感,以及对爱的单纯。《小团圆》对我而言是从未有过的阅读经验。张爱玲的视角是如此纯粹的女性视角,世界在她眼里都是如此的不同。对她我不敢滥称同情(于她甚或认为是种侮辱),但是读到她在公车上被小人性骚扰只觉“汉奸妻,人可欺”的隐忍的时候,不禁心生悲凉。这样的感觉也在纽约打胎时自认年老的伴侣若非比自己大很多也不见得肯和她在一起时;还有在邵之雍写信给她表达对小康小姐爱意的“错投的情书”时;以及她要还给蕊秋二两金子时;在她认识燕山后错认为怀孕却检查出子宫颈折断时...写这样书的张爱玲是多么坦白,又是多么的希望被人了解的一个人啊---也是因为她是那么敏感,而又孤独。------------------------------------------------------------P.S. 张爱玲原是不说上海话的,来往的人中也极少上海人;不知道为什么被冠以“海派”的标签。

多少恨

看《小团圆》这样的小说,因为自传性太强,无法不代入现实人物——现实人物也是传奇。 在现代文学史上也是个奇观了。一段情,男的先写个版本,众口传说;女的也要写一个,华美的袍子翻过来,原来里子一样爬满虱子。虽说不是打笔墨官司的白皮书,可对人对己都一样不客气。郁达夫王映霞也曾在小报上破口对骂,只是缺少文学性;也许只有王家新沈睿各写三百行长诗互相攻击可堪比拟,但后者是滑稽版的。 读完后真不知道该说这对男女什么。凡人世间尽有各种狗血爱情故事,在天涯社区上可以看到无数,峰回路转的,死去活来的,应有尽有;这故事相比之下太普通:没有恋爱过的少女遇到处处留情的中年男子,她迷恋他,他却不过当她众多献身女子中的一个。她终于看穿他的“泼妇相”,黯然退出他精心构建的百美图。 传统戏文里的才子前有小姐献身,后有妓女赠金,得中状元后回来共拥二美三美,是为大团圆。而他们相逢于乱世,海内清平之时,却是劳燕分飞之际;他一路逃窜,一路不忘勾三搭四;她身背汉奸妻之名,赠金却在分手之后——也是还情,因为他也给过她钱的,谁也不欠谁。 罗曼蒂克的才子佳人故事,揭开那床锦被是一片荒凉。“钱”和“窘”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现代文学中似乎不大有这样掺杂着如此多实际问题的爱情故事——左翼小说里的“革命加恋爱”,既没有身体上的不和谐,也不为金钱发愁。这一路传统,似乎要追溯到《海上花》,妓女嫖客之间不是没有一点透彻的了解和真感情,但也不妨碍他们互相骗钱和各自劈腿。 无论是胡兰成与张爱玲的故事,或者张爱玲笔下的爱情故事,从某一点上来说,都是反“五四”传统的。即便获得了自由,原来人也不过在这些凄楚细小的折磨中打转,并没有勇猛精进,也摆脱不了动物性而纯洁高尚起来。张爱玲早年的《殷宝滟送花楼会》,后期写《五四遗事》,都对“五四”解放口号下的实质大加嘲讽。其实她整个生活便是不“五四”的,《小团圆》中大揭家庭丑事,让熟知现代史那一套的读者目瞪口呆——他们仿佛完全跳过了当下,一半生活在清朝,一半生活在西方,不幸只学会了两方面所有的坏处,恶上加恶,完全超乎想像力。 所以她敢写:国家主义是一种教,我不信教。 或者也只有在她,民族的前途和自己的前途,是背道而驰的。《小团圆》中,女主角九莉对男主角邵之雍说“希望它永远打下去”,连落水汉奸邵之雍都惊讶“死这么许多人,你要它永远打下去”?难怪有人怀疑李安在拍《色|戒》前大概看过了《小团圆》手稿,否则何能精准揣摩王佳芝的心态。她们都是被时代撕裂的女性,在倾城的背景下昙花一现:王佳芝唯有在麦太太的身份中,才能忘却灰暗痛苦的现实,暂时为她的失身找到合理原因,并在任务中获得感情与性。而对张爱玲来说,整个成年时期都在打仗,她早已熟悉这种生活,她的感情没有未来,唯有乱世中,才能获得一点茫茫的相依相偎感。若王佳芝活到战后,恐怕并不会成为英雄,却会因为利用了自己的身体而成“肮脏的女人”,被人们指指点点。这一点“自我”是只存活在乱中的,“大家好,我也会好”,不是她们的命运。 有多少人单纯而热烈地相信着民族与自身的命运息息相关,最终却被无情地嘲弄?张爱玲不是先知,只是她写出的这一点吊诡,长久地为人们忽略或遗忘。 战后之雍躲在乡下,九莉山长水阔去看他,却不是情意绵绵地千里探夫。她去看乡下的草台班子演最中国的才子佳人大团圆故事,终于发现“别人只有地位,没有长度阔度”,而她却“只有长度阔度厚度,没有地位”。这有体积无地位,不单是在胡兰成的女人名单上,也是张爱玲在民族主义的历史书写中,如何安排她,嵌入时代的画卷?如何对待她那些难以为之开脱的思想?那件臃肿的蓝布棉袍,永远会叫人尴尬罢

用尽一生的记忆

用两天时间看完了台版《小团圆》,开始还因为书是竖版繁体字,不大适应,很快适应了,便以飞一样的阅读速度前进。很久没有读到这样可以长时间把我钉在书桌前的书了,恨不能一口气看完。张爱玲的书我已经记不得是在哪一年开始看的,只恍惚记得高中时好像就在看,那时书店里还有整套张爱玲的全集出来,可是我只能望书兴叹,没有那么多钱买回去。奇怪的是,我虽然看完了张爱玲的书,但好像就买过一本,还不知道在哪里去了。可是我真是很喜欢她的文字,我记得我很多年来一直觉得遗憾的就是,为什么张爱玲对于她跟胡兰成的那段感情,只字未提,就仿佛未曾发生过,世人看到的都只是胡兰成一人的喋喋不休,虽然胡写张的那些文字被看作描写张最经典的文字,可是说实话我不喜欢,因为嗅得出来那些文字里一个男人被深爱带来的膨胀与自以为是,所以到现在我都拒绝买胡兰成的书来看。我不想总看到他的一面之词。所以一直颇感遗憾,没有看到张爱玲对这件事的说法。终于,这本《小团圆》横空面世,在看到上期南方周末介绍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本书的存在,看后立即上网定购,拿到手时那可真是狂喜。读完,有片刻的恍惚。还真的要感谢宋以朗的决定才让这本雪藏了二十四年的书得以面世,让世人看到那几十年前纷纷扰扰的一段情的另外一面。我想这本书也应当算是张爱玲在晚年对自己前半生的完整记忆,当然那样的前半生于她就算是她的一生了。一个人愿意白纸黑字的对自己的一生作总结、记录,当需要莫大的勇气,尤其是要面对尘封心里多年的那个伤疤。但是,我想张爱玲不吐不快,她也不会愿意那段故事最终只以另一个人的说法拉下帷幕。于是,她写了。当然这段感情对张而言是她人生里最为深刻的一段感情,留下的印记她用一生也无法抹去的。虽然最后他的种种不堪行径,让她寒了心,最终毅然选择分开,可是其间的那些心路历程,那些痛苦与欣喜,那些一件件的琐事,在事隔多年以后,她依然还清晰的记得。她写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点点往事,竟然还历历在目;她写她对他的崇拜,她也写下她的那些痛苦,每听到一个在他身边的女人的事,却总要自欺欺人的让自己视而不见。胡一直洋洋自得,因为他身边女人不断,而张只是若干女人当中的一个,可恰恰这一个确是他最大的谈资。张去乡下找胡,那一路的描写,让我看了心里隐隐作痛,直至见到胡,胡竟然因为乍看到张风尘仆仆的模样,甚为不悦,认为张丢了他的人,我真不知道这种男人长得什么心。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冒着风险来看逃难中的你,他竟然会在意的只是外表的不妥。我想张也是因为那趟远行,彻彻底底的伤了心。回来后,张心里明白胡已做了选择,他不会给她所要的,他要她接受他的所有荒唐的行径。于是张回沪后,她自己说,“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一醒来它就在枕边,是支手表,走了一夜。”因为终于要对这个人放手,虽然痛苦,可是张不愿意她的世界在被这个人所主宰。其实,许多年过后,作为路人的我们看张的那些文字,看到自私的胡的作为,颇为痛心,张爱过的竟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可是每段感情产生之初,都曾经令人动容过,正如张所说:“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是的,无论回忆里有多少痛苦、不堪、伤害,可是最深刻的记忆,时间也无法湮灭它曾带来的最初的心动。所以在最后,张还记得那一个只做过一次的梦,在梦里有他、她、还有一群他们的孩子,虽然她说这样的梦只做过一次,可是她也说了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甚至把它写到这本书的最后一页。无论多么不堪的记忆,可是在梦里她还是给了他和她一个团圆的结局。所以,从前常想,张一个人老年独居在美国,甚是孤单,可是现在想想,她有那么多的回忆伴随着她,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天,其实也不孤单。比起很多没有回忆没有故事的人,她的一生丰富多彩。并且我也不觉得张孤傲、冷酷,是一个没有爱的人,我反倒觉得张内心非常敏感,同时也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她有过很温暖的爱,很深刻的爱,这一生过的很丰富,更不用提她留下的那些让后人永远记住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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