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
出版社:云南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3-1
ISBN:9787222034365
作者:韩少功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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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练瑜伽时，很享受随老师进入最后的“冥想”。那个高雅却谦和的女子告诉我，每个人冥想的场景都是不同的，有可能是神秘的千年庙宇，有可能是阳光透过云层射下一缕在微漾的湖面，也有可能是只有虫鸟低鸣的无人深林，而进入这样场景，并能坚持始终毫无杂念是比较难的。欣喜的是，第一次“冥想”自己就沉浸于幻境中不舍出来。那是多么美的一面湖水！阳光柔和地洒在湖面、草叶上，自己的睫毛、肩头上，一股暖暖的泥土香笼罩着自己，微风拂来，随着深深的呼吸，泥土的香味沁入心肺，湖面泛起层层波纹，草叶上的露珠翻滚，折射出点点亮光。远处似乎还有鸣虫在低低合唱，鸟儿在振翅盘旋……以后每一次，我都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甚至去猜想佛陀坐在那颗浓荫蔽日的树下静悟的情形。他是幸运的，凭着超人的天赋和智慧，摆脱了烦恼，让自己的内心纯净如水。而我们这些粗鄙的凡人呢？还在苦苦求渡。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奢望自己能够完全放下一切，而只是希望能离自己的心更近一些，能听得见自己心的律动。而，就是这样的愿望也变得奢侈。晚上临睡前拿起自以为已经读完的书乱翻，一篇《天涯独语》将了，我也昏沉沉假寐了。猛地醒来，才恍然知道这本书最好的文章差点被我遗漏。能让自己进入安眠状态的，必定是使人沉静的。刘再复的《天涯独语》，我反复回味着这四个字和心中的感动。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动了？书桌上堆的书和杂志越来越多，音响总是开着，短暂的快意过后却仍是无聊和乱糟糟的日子。这种把读书和音乐当作消遣和发泄是一种相当糟糕的方式。是这篇《天涯独语》让我幡然回顾，曾经有没有沉静与感动？应该有，但都是很久以前。肖邦的夜曲，在那时，已经听了很多遍甚至麻木。欧阳江河的《一夜肖邦》和Adrien Brody的《钢琴师》，使我再一遍在深夜按下PLAY键，就在那一夜，心在猛然间被震撼、被悸动。一夜肖邦/欧阳江河只听一支曲子。只为这支曲子保留耳朵。一个肖邦对世界已经足够。谁在这样的钢琴之夜徘徊？可以把已经弹过的曲子重新弹过一遍，好象从来没有弹过。可以一遍一遍将它弹上一夜，然后终生不再去弹。可以死于一夜肖邦，然后慢慢地、用整整一生的时间活过来。 可以把肖邦弹得好象弹错了一样，可以只弹旋律中空心的和弦。只弹经过句，象一次远行穿过月亮。只弹弱音，夏天被忘掉的阳光，或阳光中偶然被想起的一小块黑暗。可以把柔板弹奏得象一片开阔地，象一场大雪迟迟不敢落下。可以死去多年但好象刚刚才走开。 可以把肖邦弹奏得好象没有肖邦，可以让一夜肖邦融化在撒旦的阳光下。琴声如诉，耳朵里空无一人。根本不要去听，肖邦是听不见的，如果有人在听他就转身离去。这已经不是肖邦的时代，那个思乡的、怀旧的、英雄城堡的时代。 可以把肖邦弹奏得好象没有在弹。轻点，再轻点，不要让手指触到空气和泪水。真正震憾我们灵魂的狂风暴雨，可以是最弱的，最温柔的。1988年于成都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课本中节选了最精彩的几节，学这课之前，我就已经每天在心里默默地高声诵读了。每读一遍，自己的内心都能引起一种巨烈的地震，现在仍能记得其中几处令人震撼的语句。书页间密密麻麻记录着自以为是的与作者的对白，那个时候，恍然间甚至把史铁生当成了能够超渡自己的神。……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记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要是以这园子里的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有一天夜晚，我独自坐在祭坛边的路灯下看书，忽然从那漆黑的祭坛里传出—阵阵唢呐声；四周都是参天古树，方形祭坛占地几百平米空旷坦荡独对苍天，我看不见那个吹唢呐的人，唯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面缠绵时而苍凉，或许这几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它，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必有一天，我会听见喊我回去。那时您可以想象—个孩子，他玩累了可他还没玩够呢。心里好些新奇的念头甚至等不及到明天。也可以想象是一个老人，无可质疑地走向他的安息地，走得任劳任怨。还可以想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互相一次次说“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又互相一次次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时间不早了可我—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那是一个夏夜，身边的一对夫妇鼾声阵阵，颠簸的车里无人说话，车窗外尽是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和似乎永远走不出的戈壁滩，天空没有半点星月，显得死寂。在这样一个令人迷茫的夜，孑然一身，前往一个陌生之地，没有顾虑，却平静地发着呆，任凭窗外那些隐约的戈壁的线条飞驰于身后，全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去往哪里。另一个夏日，厚厚的云层，湿嗒嗒的空气，三步两步爬上朱元璋的坟包，本来可以原路返回，却发现一条无人走的小径，于是好奇地走下去。当然那也是下山的另一条路，可却安静得很，因为人们都怕走下去会迷路，而我却神经兮兮地走了下来。好奇使这条路充满趣味，紫金山的树木身上散发着大自然的清新味道，虽然小蚊小虫径直向我脸扑来，但我却饶有兴致地欣赏暗红色的陵墙，想象着老朱躺在地下是睁着眼睛永不瞑目呢，还是接茬在另一个世界荣华富贵，抑或是早已化为微生物当作这些树木的肥料了。接连擦过陵墓的客机轰鸣声，让我的思绪在时空隧道里纷纷错乱。每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时，我总能觉察到静默带给人的力量，总是不经意想到刘湛秋的一首小诗，我曾经非常喜欢的小诗。那并不是外显的力量，而是“更强有力的声音，是无声中的生命”。静默是睡熟的莲花/刘湛秋对着夏天的太阳是深山的一片落叶跌落到无底的深渊是永远喧嚣的大海下面蓝色深处游动的鱼群是忧郁的少女的脸闪现在关闭了的窗前是一张发黄了的照片是星星倔强而又爱恋的眼睛是在乐队的热烈进行中一个突然出现的休止符啊，静默，我有时分外地爱你你是更强有力的声音你是无声中的生命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时，一切都沉静下来，触见自己的心跳，又怎会想去无聊地把玩孤独呢？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时，前方总是渐渐明亮起来，甚至有一条清晰的路可走下去，因为迷失方向而痛苦的往事似乎早已忘却。佛陀曾说：“比丘们啊！我已脱离了一切世间的无明系缚而得身心的解脱，诸比丘们亦与我相同，你们当慈悯尚在苦海中流转的世人，为了众生身心的安乐，你们将在人间游行并向异地四方而去；独自一人向前，勿要两人同行，而我也将独自一人前往乌流频螺聚落。”人一出生，就注定是以孤独相随的。那又何不快乐地打点行装、静默地独自上路呢？
精彩短评 (总计3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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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功自不必说，这本书很有意思，前前后后零零散散读了半年，这速度。。不过有的书也不能一气呵成。 -
艹九野尘梦里面有句牛逼的话，大概是：我们不想凭政治异见获取一张通往自由世界的门票 -
缺货，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