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爵士》书评

前言

爵士乐在中国常被当作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来看待，至少现在如此，它很少引起公众的集体欢呼，因为很少有大型的公开演出，电视广播里也较少出现。你无法判断它在两个乐迷交谈中的真正价值何在：他们是在谈一种西方艺术吗？他们是在谈一种民间艺术吗？或者，象很多常看好莱坞电影的人们认为的那样----那只是一种黑人音乐？　　 多年前一个外地来的朋友和我说，“听爵士乐的感觉就象在抚摸一张老沙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朦胧发光，而当时我的体会只是这哥们喜欢旧的东西，那时我满耳朵都被那些希奇古怪的声音灌满，比如先锋摇滚另类噪音什么的，那看起来更契合一个新鲜诱人的时尚的方向，就象人人都急着去抢蛋糕，谁也不去看一旁那个做蛋糕的老师傅。　　　我们身处的这个既高速流逝又混乱交错的时代绝对是把感受和探求都切割成碎片了，浅尝即止的结果是我们随意给各种东西下定义，就象爵士乐也被戴上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帽子，不管它自身愿不愿意。我们总认为自己是有高度的，那高度足以让我们俯瞰一切曾经发生过的而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这种自信多半来自于各种怪异而庞大的媒体机器提供的信息支撑，那些诸如报纸杂志、电视广播还有互联网，这些在最短时间里形成最大吨量的“学前”教育使得我们的耳朵在风中左右摇摆，使我们的判断和语言之刀轻易就击破了很多秘密。　　　这其中，包括上个世纪的爵士乐的秘密。　　　我至今无法弄明白大众消费文化的洪流是如何把一种曾经在音乐土壤里根深蒂固的树木给冲到角落里去的，我清楚的是，当自己怀揣着一张迈尔斯戴维斯的唱片坐公车横跨大半个城市时，期盼的就只是那样一个角落，可以让我安然其中，心灵空明地、静静地把唱片放进唱机，等待一种缓缓的落定，等待它为我展示一大片星空、蓝色的海洋和被战争、烟雾、迁徙岁月打磨过的黑色族群，等待一间街角小酒吧的微光和一个落寞女人脸上的表情。拥有足够的饥渴你才可能拥有全部的美食，拥有一些美国历史你才可能拥有爵士乐当中的纯正的黑人味道。　　　事情的另一面是，在今天的中国的艺术学校里，一些年轻的习乐者已经学会把这种强调最大程度的自由演奏的音乐看成是智慧和技巧的象征，他们心领神会的还有那些沉醉其中的片段冥想。那些关于爵士乐的发言也一点点地渗透进我们的生活和听觉，通过热情的音乐杂志和乐评人，有时是强有力的、多声部的，有时是嘈杂的、矛盾的、附庸风雅的和纯情的，这一切都令人惊奇和心旷神怡：一种外来的血液混入我们学院般严谨神圣的音乐体系中，谁也不知道变化的结果是什么，就象当初谁也没想到爵士乐的旗手们在今天早已被认为是创造性的大师。但有一点可以被肯定：音乐或听音乐的道路变得复杂而开阔了，充满了思辩。　　　有人说爵士乐是地道的夜晚之酒，可你得承认你无法拒绝在阳光下的嘉年华会上那些富丽堂皇的大乐队摇摆之声，甚至在一个小小村落的草地野餐会中，它的优雅也具有白天的甜美。有人说爵士乐是一个人面对的孤独之墙，呜咽而慌张，那你又怎能不去看看舞会上欢悦的扭动造型-------催红了穿晚礼服的姑娘的脸。它可以是慢的，象千变万化的海水拍打海滩上的沙石，也可以是快的，让乐师把萨克斯管当成驱动万兽狂奔不止的号角。它的贫穷的气质只相对于那些高大的厅堂而让你感动，一如被大萧条驱赶着流浪的老乐师在冷风中的颤抖。它有令人黯然神伤的悲情，也有垮掉的诗人们放纵身心的豪情,它时而粗糙胜过盐碱地，时而光滑赛过大理石地面。它有时是你端着苦涩咖啡的轻淡背景，有时就是一个乡土艺人的全部和一生。　　　是啊，艾灵顿是貌似通俗的，而SUN RA却是让摇滚小子也会觉着先锋的，那我们能不能说早期的民间葬礼上它属于乡村，而后来的欧陆都会里它又只属于城市了呢？在爵士乐的大房子里，声音和观念时而互相封锁时而又撞击出幽默和灵机，要了解天才们是如何在一瞬间找到音乐的鬼魂的，恐怕我们都得慢慢来。　　　所以在令人敬畏的爵士乐的自由哲学面前，我还是赶快闭上嘴，请打开它吧，给你拥有了的音乐传奇里添上点新的寓言吧，打开那个爵士乐的秘密，用你的眼睛和大脑。　　　然后，是耳朵。　　　祝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