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人》书评

他乡故乡

这本书里描写的人从下人、女仆、歌女到副官、连长、司令，看上去各不相关，却又都是完整的一个群体。他们都抛离了故乡，来到这个他乡，总是不如，仿佛是每个人的心声，而和……也差不离则是他们聊以自慰的评价。比如，这公馆总是不如南京时的气派，这花圃也是不及的了，只有从大陆带来的厨子的手艺还是差不离，自己做的家乡风味则是绝顶的纯正。我在想，他们就这么老去了，虽然这本书里看不到他们之后的岁月，却生生都是惆怅和蹉跎。走在台湾想想他们这些人的结局，挤在台北，人太多又无所事事，总不是办法。要去南投、台中这些“荒郊野外”就好似大陆若干年后的上山下乡，去了似乎就没有机会回来了，认命“反攻大陆”无望了。《台湾念真情》里南投只有一篇故事，说的是一个捡骨师替3000多个老荣民的骨殖做迁移，没有眷属亲人、后代的他们，应该有不少是这个下场吧。他们中很多可能没上过学就离了家，出城买个面被抓了壮丁，打跑了日本鬼子没几年，不明所以颠沛流离的到了海峡的另一边。想着，没几年总会打回去的。越是希望越是失望，越是不愿意在这里扎根，扎根就是输，就是认命。还不如过一天算一天，等、耗、熬。民国三十五年的时候有二二八，那时候这些人都还在大陆，等民国三十八年来了台湾，这地方已经积蓄了三年的不满。你越是不愿意扎根，大家的矛盾越是大。那天晚上坐在诚品的地上，翻台湾的外省人和本省人研究。说民国九十七年国民党再次执政，很多外省人都感觉出了一口气，在陈水扁执政时期是连头也不敢抬，很多时候只能混淆自己的身份。想来，在陈水扁任台北市市长时期，原本的介寿路，取义祝寿蒋公，被生生改名为拉拢原住民的凯达格兰大道。等到陈水扁做了总统，变本加厉要拆中正纪念堂和自由广场，这还了得，于是在自由广场一边阿扁的军队出动另一边时任台北市市长的小马哥排除台北警察，蓝绿用国家机器对峙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来台的小伙子说不定都早已离世。如果他们有后代，如果他们还要被当做外省人，因而被排挤，那该怎么办？应该继续望着对岸，期盼回归吗？还是索性把这里认作故乡。我又想想自己，何曾感念过父母的故乡？

白先勇

大概读完了吧？第一次看白先勇时，觉得是这数十年来写得最出色的短篇小说作家。终于看到了与心目中相符的短篇小说。可惜他现在不写了。只是台北人的主题我嫌过于重复。好像最后几篇没有读下去。虽然是他写作技艺成熟的阶段，但他前期寂寞的十七岁、玉卿嫂等，主题更广。

近代華人寫實短篇文學!

重新回顧這本出版已數十年的精采短篇小說集. 其除保有古典散文韻味外.還保存了60年代飄盪至台北的各類特殊族群的人生回響曲.堪稱為華人近代史之活生生寫實篇章!

弃置身

北京，马胡子的老巢，他指着书墙里眼花缭乱的十几年说，抽一本走吧。我心想，你也不怕它们全塌掉。虽然嘴上和心里不想，可手还是捏紧了一本爾雅版的《臺北人》。这么多年了，居然只零碎地看过电子文档，从来都没有得到一本《臺北人》的纸书。那么就是它了。青岛，书皮太丑，包上外衣，在最显眼的地方搁了一年。一则是因为里面的故事实在还没有忘干净，还因为竖排繁体的台版书终究需要一个无扰无欲的心境来读。就这样一个浅淡的要求，居然拖过了一年。人究竟有几个一年好拖，有几本好书到死也没能翻的开？昆明，躲掉一场必定摆开的牌局，挟着这本包了封皮的《臺北人》溜上了陌生的街。为什么临走前会选这本书带来，大概是因为这里离台北和桂林都近些。每个城市都有一样的街和一样的夜，我还是不敢乱走，只好藏进永远带着一副欠踹的熟悉面孔飘浮于每个城市之中的KFC。二十点至二十三点，二楼没有人声，只有不必分心聆听的麦片音乐，我忽然找到了在家里一年一年寻找不到的安逸。不用为四周未啃的书山发愁，也不用想方设法为读书挤时间，这一夜竟只有我和它在。如果天空中真的有许多双眼睛悲悯的下望，那我们注定要相遇，然后分离，或者守在一起。别误会，白先生还没这么烂，这是好些年前我写的，忽然想起来了而已。不过他倒真像个阅世的魔神，虽然年纪不大——写出《永遠的尹雪艷》时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洞察人间悲喜的本事却已经成长完全，也许这本就是他存在的理由和责任。这亮晶晶的十四篇可以索隐可以复述可以演出，却再不能复制，像星星。十一点十一分，这个奇怪的时间，人竟然多起来。三个姑娘等待的另一个姑娘跌跌撞撞的进来，好容易才绕过我找到熟悉的人。她喝的一塌糊涂却还用普通话骂人，看来仍有余量。原来KFC不只能收容异乡的读书人，也能发散本地的劣酒。两个姑娘坐在背后，用清晰的字正腔圆的悄悄话交流着感情上的烦恼，带着一种炫耀和比拼的温度，烤的我头发滋滋作响。等等吧，过上几年，她们若还能在这个钟点相约出来，必也是焦头烂额满口乡音。还有一个姑娘，两个姑娘，三个姑娘。我想我该离开了，为什么在最深的夜里的最亮的地方，收容的竟然全是无处可去的姑娘？留下一篇《遊園惊夢》飞机上读吧，也许只有飘在三万英尺的彩云之南才能够消解它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