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与思想》书评

出版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
出版日期:1976-09-01
ISBN:SH13051-1002
作者:余英时
页数:476页

明明直照吾家路

英時先生此書是見報文章結集,時間上溯中共建政,下迄文革將盡,內容森羅萬象,足見先生讀書思考之廣。讀書筆記一整理,便是上好的譯介論文。然先生並非替西人背書,他自有其真知灼見,所謂溝通中西文化必得有如是功力。至於什麼「最後一位儒家」之說(此名號坊間冠以數人,不一一),我反正不信——余先生不就是明明白白的「當世大儒」麼!書中文章繁蕪,難以梳理主線,但大致集中探討了幾個問題。我並不能添易一語,唯有談談自己因之而起的些許思考。無知闕漏之處,還望讀者海涵。一、反智主義與長輩先生談的是反智主義與中國政治傳統,要旨在古代溯源。雖則四九後重傷故國文化,但我們知道,傳統是不死的,不過是變換方式存在于所謂現代之中——譬如反智。所以跟不少長輩們辯論問題時,尤其是現實政治問題,常常不歡而散,放假回家真以為自己是海歸。如何能與他們說清楚?你講歷史,他們說談當下別跟我扯陳年舊事;你講理論,他們說你書呆子不懂實踐;你講現實,這下好了,長輩們起碼比你多活二三十年,社會上見多了去,你辯得贏嗎?即便使其一時語塞,也未必意味著他們想法的改變。可是回想下,現實固然重要,可歷史不重要嗎?理論不重要嗎?培根的名言想必大家都知道,「Histories make men wise」(讀史使人明智)。當然你要讀「史」,而不是打著「史」旗號的「屎」。歷史是鏡鑒,現實無論如何千變萬化,總有其歷史背景、規律在,更甚一步講,沒有歷史的關照,何以看清現實?假如你讀過高華教授的紅太陽,我無法想像你對歷史現實沒有一絲轉念。又如賓四先生寫國史,故有其偏頗之處,然在這樣溫情脈脈的文字前,讀者得無對傳統有一新體認乎?理論道理複如是,我不贅言。理論與實踐並不能截然分開,這點留待後文談工業文明再敘。在長輩們的反智「傳統」(如果算的話)背後,隱約可見幾十年來對「智識」的摧殘與扭曲。知識越多越反動,讀書人都是臭老九,這種標語正是反智傳統與時代政治運動結合的產物。至於所謂「知識改變命運」,其內在邏輯仍是將「知識」當作牟取利益之媒介,一如今日之教育,考試並非選拔人才,而是淘汰不合體制者也。知識之增長,有賴於獨立精神自由思想,體制要這種人嗎?在如是體制裡浸潤數十年,人們能真的尊重知識嗎? 二、內在理路與史學先生好幾篇文章談及史家、史學、史觀。就我之淺薄而言,特別感興趣于先生所謂「內在理路」(inner logic)。歷史之遷變,固有其諸多外在因素,然最重要者乃是其內在蘊育的變因,終至「逼出」(先生好用此語)新的東西來。在談及清代學術時,先生指出宋明理學以降內在理路之發展,認為傳統定義朴學為理學之反動並不妥當。先生研究朱熹與理學是後來的事了,不過看得出他對理學早有深刻思索,《朱熹的歷史世界》正是他自己的內在理路給「逼出」來的~至於談章學誠、柯靈烏,非我專業不敢妄自評論。不過對黑格爾馬克思一路的「歷史哲學」的評判,還是很啟發人心的。那種唯物史觀包裝下的「宿命論」,終究也難逃唯心的影子。三、工業文明與理學先生指斥五四先驅們好將新文化運動比附文藝復興,並不真正懂得工業文明發展之歷程。譬如推行白話文,屢屢徵引歐洲各國土語取代拉丁文的事蹟,不曾注意到這一取代過程長達兩三個世紀,各國方言與拉丁文相互借鑒,最終在各國語言獨立的情況下,依舊保有「全歐性」之意識。以前我從未想過這點,也算是受了五四先驅的誤導,以之反觀中國,草率廢除文言,將兩千年口語書面兩套系統打破,純用白話,卻又不願學習文言的優勢,終於在歐化、共產化夾擊下,現代漢語狼狽不堪。今日之翻譯界,喜好直譯硬譯者最樂道的藉口便是:「五四後還有好的中文嗎?還不如順著原文句法呢!」再譬如所謂「科學」,中文語境下常常用於特指「自然科學」,然先生講,考諸拉丁詞源"scientia",本義其實是「有組織的知識體系」(organized body of knowledge)。按《說文》「科」為「程」,乃條理法式之意,譯為「科學」實在妥貼。所以國人拿「科學」當「正確」用並不很準確,蓋「有組織」不代表有邏輯、無缺陷。話題扯遠了。先生主要是以介紹Nef教授的著作為線索,梳理工業文明發展之進程,駁斥馬克思以來學派過分重視經濟之作用而無視文化本身,同時指出理學在工業時代之新用。我的轉述很拙劣,但我很佩服先生,因為新儒學的東西多少瞭解一點,但總覺得懸空而談無法信服;真正能說服我,使我真正確信傳統學說在現代文明能煥發新生的,舍先生為誰?順便回應一下開頭的伏筆,其實是很簡單的道理。工業革命固然催生近代文明,但近代文明有其自身的發展軌跡,並不依賴工業革命始能完成;換言之,文明本身亦推進科技之發展,二者並非單純的決定關係。所謂「需求推動革命」,大而化之常常漏掉很多關鍵細節,可不慎哉?四、兩個世界與紅學「紅樓夢的兩個世界」,相信紅迷朋友不會陌生。這其實還是可以回到先生思想的「內在理路」,但他主要談的是孔恩(Kuhn, 大陸譯為「庫恩」)的「典範」(paradigm)理論(參看《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基於此,他認為胡適所開創之新紅學,固然有許多訛誤闕漏,但這是開創新典範所共有之特徵,不足深責;反言之,正是要感謝這些開創者,為後世研究者指出一條新路,激勵學術之發展。(其實這點用於魯迅與胡適的比較公案也不無啟發,魯迅往往是繼承者的形象,而胡適卻是創新風的干將。)先生繼續順著「內在理路」分析,紅學中考據派與索隱派之爭辯,天長日久便「逼出」新的思索,特別提到的是俞平伯後來關於紅樓夢的隨筆。先生以為俞平伯的思考已經隱約暗涵新的典範,可惜共產批判運動很快將其打倒,使他不得不追隨大流改變自己的觀點。先生寓居海外,奮起為之,提出紅樓夢的「兩個世界」,身處四十年後,不知當年可曾引起紅學界之震盪?倒是先生有句話深有意味:「在大陸上,誰給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夢寫『前言』或『代序』,誰就是紅學研究方面的『當權派』。」從革命紅學到紅學革命,回歸文本是必然趨勢。但若沒有新的典範確立,紅學的路怕是很難走下去了。五、所南心史與曲學以前看先生的《陳寅恪晚年詩文釋證》,深為折服(兼指二人)。難以想像四十年前讓人「驚透骨」的廣州,一個雙目失明的老人如何始終恪守自己的原則,如何曲盡詩文以俟後人。一九六四年陳先生《贈蔣秉南序》有言:「默念平生,固未嘗侮食自矜,曲學阿世,似可告慰友朋。」南周有篇評論,呼籲大學教育不要「曲學阿世」,底下的回復都是在罵作者simple、naive,這世道變得,骨氣都成了笑話。先生于「曲學阿世」最為痛恨,想必沒有異議。《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引用先生答覆科學院的信:「我認為不能先存馬列主義的見解,再研究學術。」「你已不是我的學生了,所以周一良也好,王永興也好,從我之說即是我的學生,否則即不是。」八十年代學術復興,但重新評價陳寅恪的學生者,依舊是稱先生已有馬克思主義史學的色彩,欲以此為其正名,我恐怕陳寅恪先生寧可承受「資產階級史學」的指責。先生致劉銘恕的信中分明說自己的研究並非「太史公、沖虛道人之新說」(按:此乃避開審查之隱語,太史公即司「馬」遷,沖虛道人即「列」禦寇,合為「馬列新說」),本來話說至此已足夠;但深論之,先生秉承乾嘉學派與德國蘭克學派,與馬克思主義史學本非同道。再看萬繩楠整理的《陳寅恪魏晉南北朝講演錄》,開首便說老師已經「從資產階級史學向馬克思主義史學轉變」,為替老師正名而硬是比附馬列,這正是老師所痛恨的「曲學阿世」啊!先生泉下有知,怕是唯有心酸而已矣!昨夜睡前再讀英時先生的《陳寅恪〈論再生緣〉書後》(此書最後一篇),興起上網搜尋相關史料,不意得知「馮衣北」身份名氏均已昭示天下。感慨系之,一時無言,就此擱筆吧。英時先生嘗引朱熹詩句為釋證一書作序,謹借用以示銘感。

思想造就伟业

没有孔子,就没有儒家思想。没有老子,就没有道家思想。没有毛泽东思想,就没有新中国,思想是文学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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