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看民国人物》书评

民国知多少

民国知多少 　　——读蔡登山《重看民国人物》小感 　　 这本书今年五月份刚出版，我是在九月的上海国际书展看到的宣传，书展上作者蔡登山与万君超先生有一个访谈活动，因为万君超先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位学者，专门研究民国收藏史的写作者，对张大千的轶事细节、收藏鉴赏有深入的研究，对民国艺林掌故极为熟稔，书画鉴定眼力也颇为厉害。万君超先生对此书颇有赞许，于是我便买来一读。 　　 书中涉及到的人物包括张爱玲、胡适、吴稚晖、章太炎、杜月笙、张大千等，我们对于他们的了解或许大多数是从他们的作品中，或者是来自各种碎片式信息，但其实这些都不是他们的真实，或者说里他们的“真实”甚远。当然你也可以引经据典说：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好吃，为什么还要见母鸡呢？钱老那是拒绝慕名而来的访客，岂可中了他的言语埋伏。对一个作者真实细节的了解当然会对其作品有更为深刻的认识。再借用国家画院张桐瑀先生的一句话讲：你认识多少就能看出多少。还是颇有道理的。 　　 书中花了很长篇幅写张爱玲，写她与在上海时期与其他作家的交往。我印象中的张爱玲性格是比较孤僻、高冷的，事实上也差不多，内心极为敏感，对人事的不喜欢往往以迂曲且尖刻的方式表达。比如蔡氏文中写到张爱玲在《小团圆》写周瘦鹃：瘦长，穿长袍，清瘦的脸，不过头秃了，戴着个薄黑壳子假发。文笔中的揶揄厌恶之情是很容易读出来的，而周瘦鹃还是第一个赏识她的出版人。再比如写柯灵，她也是帮助并且赏识张爱玲的一个编辑兼著名作家，但张爱玲照样不领情，在《小团圆》中说她“汉奸（应指陈公博）妻，人人可戏”，让人读了简直要“震撼”了。另外张爱玲有文章《我与苏青》，其中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是我甘心情愿的”。张氏说起客套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但真实的她对苏青是一点也看不上。在《小团圆》中以苏青与胡兰成为原型，描写了一段他们上完床的情节，一番激情云雨后：“‘你有性病没有？’文姬（苏青）忽然问。他（胡兰成）笑了，‘你呢？你有没有？’”把他们的奸情写进小说对张爱玲来说是一种报复，为了出自己心中多年的一口恶气。 　　 张爱玲曾经煞费笔墨地研究了《红楼梦》的版本改写，以她创作的体验指出《红楼梦》的原作者，是如何将宝、黛的爱情故事，逐渐暗化、转化、提炼、发挥、补充的过程，并看出原作者如何在小说中偷渡自己的灵魂。将现实与虚构相互交揉，在小说中“穿、插、藏、闪”是她的拿手绝活。也难怪她会说小说才是离心灵距离最近的文学题材。如此看来张氏写人写事也是惯用这套方法的，把《小团圆》用索隐派方法来读是绝对靠谱的， 　　 林庚白是真才子型，富有才情，其中有一段颇为有趣，林庚白《孑楼随笔》中有说：“盖目为两孔，仅能视；鼻为两孔，仅能闻；耳有两孔，仅能听；口以一孔而兼饮啖与语言之用；男女私处，一一孔而兼溲溺与生育之用。”读来真是要笑出声了。 　　 讲姚灵犀的那篇文章特别有意思，这么一个对中国古代的“房中术”和“缠足”深有研究的大牛，居然不太为后人知晓，甚至在40年代被告上了法庭，可见当时社会舆论压力之大以及姚氏筚路蓝缕之勇气啊，我们想想甚至到了现在李银河研究性学都常为人所揶揄和不耻，就能知道中国传统儒家教条有多根深蒂固。姚氏有著作《思无邪小记》（收集点评古今春宫图，房中术书籍，竟达千余种之多，世间罕有其匹。）《瓶外卮言》（研究金瓶梅专著），《采菲集》（研究古代缠足的专著），对于“房中术”与“缠足”这两个问题我想大家都会觉得又神秘又好奇。原来“缠足”现象从五代时候就开始，到北宋已经很流行了，苏轼有《菩萨蛮》下阙云：“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可见老苏已经把小脚看成妙不可言的美丽了。这真是让我对老苏的美好印象大打折扣，这种病态的审美竟然如此早的就开始荼毒汉族女性了！到了清代的方绚研究小脚最甚，作《香莲品藻》，仿照画品、诗品中的以品分级的形式对“三寸金莲”18种九等。不得不说古代的读书人在某一些方面真的很糟糕，如此恶趣味竟然也能大行其道，或者说他们习惯以自己畸形的审美、道德观念合理化，然后强加到女人身上，名义绝对是冠冕堂皇，比如宋代理学之后的贞节牌坊、寡妇烈女。有时候真要说中国的文化历史叫成也文人，败也文人。 　　 再有讲到了张大千及其艺友的一些轶事，其中大部分我都知道。对狄家《青卞隐居图》和《睢阳五老图》的流传做了一个较为详细的勾稽可以看出作者极为强大的组织材料和文字的能力。张大千是我极为喜欢的一位近现代大家，不仅仅是其极高的绘画成就，还在于其以生命待友、真情真性的性格。我常常是钦佩民国时期的那些大家是，他们往往有翩翩魏晋风度。 　　 比如书中写到黄君璧，有一段记载说：“民国二十年，大千到广州，两人一见如故，见自己壁上挂董其昌墨笔秋山图，赞叹不已，我（黄君璧）即举以为赠。”试想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就赠以如此贵重的古画，可谓宝物酬知音。换现在谁能有这么洒脱，必定是要先估摸一下这画得多少钱，怎么能随便一下就送出去了呢。而张大千之后也检出元人写虎溪三笑图及石溪山水相赠。另外大千看到好友台静农要学倪元璐书法，马上寄去五张倪元璐真迹！！！以现在的角度来看真是不敢想象，五张倪元璐真迹那都是钱啊，巨额啊。但是他当时肯定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说朋友喜欢，那好就拿去吧，他们把收藏当作学习，临摹的对象，如果朋友正好喜欢且有用那就送了吧。现在人多把艺术看成一种商业投资了，说起艺术品都是首先多少钱，看重的多是艺术品的回报价值。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恐怕是极难有那种风流洒脱和真性情了。 　　 不得不说，民国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社会乱世，也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文化盛世。我们需要时常离开此在的当下，多去那个“盛世”走走看看，去感受那种大师辈出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