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 吟唱之美
出版日期:2014-10
ISBN:9787543691450
作者:龚岚
页数:2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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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同一本书《词 吟唱之美》，里面有一段是对汉乐府民歌《上邪》和敦煌曲子词《菩萨蛮》的比较，这一点很吸引我，于是搜索了对二者进行比较的期刊、论文。“词是男方还是女方在发誓，还是双方一起发誓”，“《上邪》更像是要挽留男方而发的誓”，“二者都是弃妇失去爱情、遭到离弃的哀切”，甚至将“休即未能休”的“休”解释为“休妻”。面对这些争论，粗浅的我暂且将此视为过度解读，我更愿意相信自己初读时的感觉，或者说二者最打动我的地方，就是古代民间女子敢爱敢恨的情感。两个恋爱中的女子，用诸多不可能之事来发出对爱的坚贞誓言，爱得炽热、深挚。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上邪》是汉乐府诗,《菩萨蛮•枕前》是敦煌曲子词，二者时隔七、八百年。前者“各以其意为之, 非有定体”，因此,自由、疏散，句式参差，错落不一，二、三、四、五、六字数的句子皆有；后者正是诗与词的过渡时期，要严格遵守诗韵格律, 因此比较整齐，只有七言和五言。就押韵而言，前一首“竭”、“雪”、“绝”“隔句韵”，也许不是有意为之。后一首虽四次换韵，但两句一韵，还是很整齐的。二者都是民间作品，无作者和具体时间、地点可考证，相对于文人词也有很多不同，简洁凝练的语言表达，“上邪”、“枕前发尽千般愿”，及直白口语化的开头，之后罗列一连串自然景观的不可能发生的现象，新鲜奇异的联想，千百年的对话，异曲同工之妙。但《菩萨蛮》和《上邪》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正是词体特性的表现。《上邪》一开始就是发誓的具体内容“老天啊，我想和那个温良的男子相知相守”，在写法上直入主题，毫不拖泥带水，民间诗歌的爽利可见一番。而《菩萨蛮》开头是“枕前发尽千般愿”，描述了发誓的场合“枕前”。多么香艳旖旎的场景，它把男女双方的亲密之极展现无遗，这正是民间词的一“俗”所在。接下来，二者都是罗列各种不可能，各种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上邪》列的是山、江水、雷、雪、天地，《菩萨蛮》列的是青山、秤锤、黄河、日月、星辰，都是一些较宏观的自然景物，一则便于发誓，二则体现了民间词与文人词描写的“红衰翠减”、“帘幕”、“梧桐鸳鸯”的不同。最不同的一点是：结局的差异。《上邪》是发完誓后顺其自然的结尾“（除非这些都成了现实）我才会和你分离！”而《菩萨蛮》却转过一层说：“（就算这些条件都实现了），我还是不能和你分离！除非现在、立马，半夜三更就出了太阳！”女子发了一番密誓后，还觉得不放心，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零你是知道的，“万一有一天青山真的烂了，秤锤真的浮起来了呢！”再加一条立刻能验证的条件，夜半三更，除非现在就出现太阳，否则我们就不会分离。正说、反说相结合，最后一层转折，不但写法上与开头两相呼应，更体现发誓者的细密周到的心思和炽热的情感。是呀，想那么多干嘛呢，只要“陌上少年”“足风流”，我便“拟将身嫁予，一生休”，即使最后誓言都石沉大海，“被无情弃”亦“不能羞”。 -
这是一本不错的词的入门读物，很适合我这样浅陋的初级选手涉猎。用轻松明快又不失严谨的语言，结合当下社会生活现象，普及文学常识又带领读者爱上词。书开端提到的关于《全宋词》高频词的统计，很有趣，我读宋词时就有这样的感受：宋词的很多意象总是那么相似，即使具体的修饰词不同，但总让我混淆。“东风”、“何处”、“人间”、“风流”、“归去”、“春风”、“西风”等等高频词，“宋词傻瓜机”随便拼凑它们，总是“佳句”辈出。词牌名与声情的脱离，词牌名与词意的脱离，词牌在逐渐发展中既与词的声情无关，又与词的内容无关，仅剩句式、平仄和用韵。《浣溪沙》、《菩萨蛮》、《蝶恋花》等“烂大街的词调”就像现今的神曲，我们质疑它们的品味，却丝毫不妨碍它们成为大妈们的广场舞曲响遍大街小巷。士大夫向雅，百姓从俗。有的“俗”是真俗气，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晏殊评价“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晏殊说“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这才是真正的“富贵气象”，只有用清雅的语辞来写帘幕深深，院落沉沉的景象，才是经过时光沉淀的高门大户的气派，富贵且高雅，没有一点暴发户、土豪的气息。有的“俗”是艳俗，对男女私情俗白直露的描写，如果缺少些许韵味，难免香艳令人羞。但口语白描、率直抒情，再配以点染情境、用典寄托，风韵悠然，曲折尽人意，留下无尽韵味，便是雅俗共赏的绝唱了，像李清照的“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还有一种“俗”是俚俗，充满市井俚语，戏谑词幽默滑稽，令人会心一笑，认识到词人们可爱的一面，个个都是段子手呀！宋代人的词调，就像我们现在的歌曲，实则是充满我们生活的，多么令人向往的时代，我们谈着美容、瘦身、吃喝、成功学，他们说出一句话就文采翩翩。书中关于“士大夫的向雅”、“市井的从俗”，不免让人思考当今的雅文化与俗文化。“俗、雅”与“大众、精英”之间,不能轻易画等号。我国千古名篇《诗经》中的作品，原本是当时的民谣俚曲，却可以成为后世的风雅之师。《水浒》、《西游记》等小说，京剧等戏剧，原都是来自民间的“大众文化”、“俗”文化产品，现在则成了传统文化中的瑰宝；“精英文化”也难保不出粗俗之作，也有它们的俗气、无聊和空洞。应该说，不论大众的还是精英的文化，都有自己“俗”和“雅”，都有自己从低向高、从浅入深的发展过程。就我国现状，文化领域出现了“重心下移”的趋势，普通大众的文化需求日渐成为市场的主导力量，而“精英文化”却在市场上受到某种程度的冷落。影视业也是如此，文艺片总是曲高和寡，“百鸟朝凤”尚且要下跪，观众总在散场后无情地说：“没意思。”未免让人心疼。文化在走下坡路，背负祖先留下来到文化重担，无力的人只能呐喊“废都”，却无回天之力。如果说有人在高呼文化复归的情况下，尚且如此，那么如果没人高呼，岂不是更难堪。只能说，不忘初心，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希望文化人们在追求商业利益的同时，不要放弃肩负的文化使命，有的东西，不传承，就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