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出版社:萧马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3-01出版)
出版日期:2013-1
ISBN:9787550211735
作者:萧马
页数:336页

章节摘录

一左邻右舍的“阿姨”们看到今天在三号张家做生活的曹菊芳居然到“自由市场”买小菜。顿时当做新闻,尤其是六号柳家的老娘姨——老老小小都喊她尤妈的那个快嘴快舌的老女人。打从上海滩换上五星红旗,早就不作兴喊娘姨了。这称呼大有轻贱劳动大众的味道,属布尔乔亚的遗臭。改造后的称呼叫阿姨、保姆,更文明一点,称之为“劳动大姐”。尤妈不在乎那套:“我就是娘姨,从廿五岁起就做娘姨,侍候过九家人家,还是娘姨。只要给我钞票,叫啥名字都无所谓……‘劳动大姐’又不能抬高身价,做的照样是娘姨的生活。哼!”凭这点资格,尤妈俨然成了这一地段娘姨们的领袖,一方土地婆。居民委员会有时都要向她打听这家或那家的底细,现在的时髦话叫做信息。老远瞥见曹菊芳,尤妈对身边两位阿姨扮了个尴尬面孔:“今朝啥节令,张家那个老不要脸的铁公鸡,居然打发他家小娘姨到这里临市面了!……”话没有讲囫囵,自己先笑弯了腰。那两位同道,稍一顿便明白了尤妈笑的理由。果然,尤妈又提起那段她已经数落过无数遍的老话。六十年代中期掀起的那场“运动”中,这一带住洋房的资本家,有的被扫地出门,有的硬被塞进几户红色房客。三号里的张先生是聪明人,没等红色居委会下令自己先腾空了楼房,一家四口挤进汽车间。腾出来的小洋楼,让给了一个叫曹“司令”的头头。曹“司令”在革命委员会当一个什么组的组长。尤妈在“司令”家做过几个月。“这个姓张的下作坯,居然一大清早在水龙头上冲他晚上用的那种套子。恶形恶状,像根猪大肠,嘀里嘟噜拖有尺把长。这种男人,装穷都装馊了。”听的二位,其实耳朵已长趼,偏还要故意问:“那种套子又不花钱呀!”“不!六几年还是要买的。不过这又值几个钱!”“嘻嘻!腻心煞了!”这“腻心煞了”的故事,是尤妈的保留节目。她每讲一次都会从丹田里喷出一声“哼!”接着说:“姓张的恨不能举着那套子游行呢,表示自己从来都样样响应上头号召。计划生育呀,节约闹革命呀……都能沾上点边……给他算算看,这个老不要脸的运动来运动去从来没有吃过大亏!张公馆也从来没有伤过筋、动过骨……现在他不照样又搬回到自家的花园洋房里去了!”“不过姓张的讨的老婆没闲话,文文静静,客客气气。听说烧的小菜一只鼎!”“是喔!我亲眼见过张太太切肉丝,比绿豆芽还细!”“尤妈,你嘴巴积积德吧!那是张家一月只拿几十块生活费的辰光,也难为张太太天天不缺荤腥。”“这倒也是!张家那位太太原本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小姐。读过外国人办的教会学校。那个年头,这种大学里办一个班,专门教女人侍候男人的学问。”“尤妈,你倒像是在张公馆做过几十年生活,样样事体都清楚。”每听到这样的抬举,尤妈最最得意。在她的自我感觉里,仿佛自己真成了这一带方圆十里的西太后。哪家哪户的帘子后面都设有她的宝座。她两条淡得出奇的眉毛朝上一挑,比嘴巴说话更加传神。小心点!管你是军机大臣,还是巨贾商缙绅,惹毛了我尤妈,什么底呀、渣呀全给你们抖落出来。并非只是张家的老不要脸在公共水龙头上冲洗保险套!又酸又馊的晦气事,哪家都有。这会儿,尤妈特想探探张家小娘姨的蹊跷。平日价,这个叫曹菊芳的小娘姨很少光顾自由市场买高档货。在尤妈的记忆里,只有两次在这种场所里碰到她,两次都是张家请客:一次是请市政协的一位什么主任,一次是请张老太太的兄弟,那位张老头的小舅爷是从澳大利亚来,咨询办什么公司的。据说,咨询结果是张老头劝他再看两年风向。这回,这张家又要请客是无疑的。尤妈只要打听一下小娘姨手捏多少张钞票,便能大致不差地估摸出客人的身价,这方面,尤妈绝对是天才。果不其然。尤妈挨近了正在鲜鱼摊挑选一条三斤来重活鳜鱼的曹菊芳,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娘姨,无须转弯抹角,三问两问就归纳个八九不离十的谱。小娘姨腰里装着两百五十块。要不,岂敢问津二十六块钱一斤的活鳜鱼,何况菜篮子里已经装着新鲜透亮的大对虾!一斤顶多六只,二十来只虾少说也要卯一百元,尤妈不识字,只要听曹菊芳讲她东家开的菜谱,二十五张“大团结”经不住开销,这回请的准是大客人。她正想问个明白,小娘姨却先请教起这位老门槛来了。“尤妈,张先生要我买蛤蜊!这蛤蜊是啥物事?”这一问,把尤妈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尤妈一生最大的兴趣有两桩:一桩是喜欢别人听她身临其境地讲东家西家旮旮旯旯的秘事隐史;另一桩便是喜欢同行们向她请教这样或那样的门槛,从坐月子的门槛到买小菜的门槛,尤其是后一种。那是只有老娘姨的地位才有资格享受的特殊乐趣。每逢这种时刻,尤妈的神情大可比得大观园的王熙凤,一听说贾宝玉想吃“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她马上能指点刻着莲蓬儿荷叶儿的汤模子藏在哪间屋的哪个柜里。此刻,尤妈已把打听张家请谁的话儿搁在一边。她拍拍曹菊芳的肩膀:“阿芳姑娘,这蛤蜊嘛,是总称。档次的上落推扳大咧,你千万不能买歪歪肉,弄不好壳里藏着蚂蝗。照你们东家今天的排场,一定是高档货色。宁波人挖蛎黄的牡蛎,味道鲜得来眉毛都能脱掉。要不,买几斤蛏子……”其实,这回她一时讲不囫囵了。这有点塌台。偏偏张家的小娘姨还缠着不放:“尤妈!到底是牡蛎还是蛏子……”尤妈啐了一口:“呔!反正你挑贵的买,一分价钱一分货色。”说着便挽起同伴的臂膀,转悠到别处去了。事后,尤妈懊恼了大半天,因为这蛤蜊,竟没顾上打听张家今天到底请的是什么客人。二为了把那套几乎三十年未用过的英国细瓷餐具找出来,史韵已经浑身酸疼。尤其是那八个专门吃蛤蜊用的盘。她几乎忘了家里还有这套古怪的吃饭家什。幸亏丈夫是仔细人。他记得这些玩意儿都装在第十四号木箱里。那些木箱都是他自己编号并贴上封条的,正是那场“运动”的初期。事情已隔二十年,张先生的记性一点也不差。几只大木箱在地下室,十来只小木箱在壁橱里。装瓷器的几只箱子压在最底下,居然完好无损。专门吃蛤蜊的瓷盘镶着一圈缕银宽边。上面有比照蛤蜊形状压出来的十二个坑洼。张先生捧着那摞瓷盘,朝太太道:“看你!连自己的嫁妆都记不得了,真是……”是“真是!”。史韵已经懒得睹物思旧。明年,她满整六十。翻箱倒柜已累得她筋疲力尽。她软瘫瘫地朝沙发里一埋,只想喝一口碧螺春。老家前几天才送来一罐明前新茶,茶叶罐就在墙角小柜上,但她连欠欠身的劲都没有。她满可以吩咐丈夫:“仲轩,给我泡杯茶……”但是几十年来都没有开过这个先例。女人天生应该侍候男人。史家不算古旧的大家族,但从她的祖母、外婆起都这么做;她的母亲、姑妈、舅妈也都这么做,何况她还读过东吴大学家政系。洋派女子里有一派和中国的古训何其相似乃尔!不同者是缠小脚的外婆、母亲这几辈女人,只能在二门内尽妻子侍候丈夫的责任,而在洋学堂学过家政的史韵,还需要在大庭广众面前表现贤妻良母的才能。比如,她必须学会烧几只地道的、叫得出名堂的小菜。西风东渐,她还会应付几手西餐。法式餐里的烙蛤蜊,就是史韵的“毕业论文”。这种论文,并没有登上学报,却经过不少到过巴黎的行家的舌头评定:“张太太这只菜崭!红房子的大师傅到你这里只能当下手……”每个人都有一段风华正茂的回忆。史韵——虽然在五星旗下他们夫妻约法三章,对内对外决不以老爷太太相称——一生最灿烂的时令,是和“一个文明能干的漂亮太太”这种社会舆论相联系的。这便是她的事业。她非常得意自己的父亲想到在她的嫁奁里放进了这套英国瓷器,致使她成为张家少奶奶之后,喜欢摆阔气的公公,隔三岔五就要媳妇在宾朋面前露一手。烙蛤蜊端上桌,史韵赛过一个开罢个人画展的艺术家。可不!那决不亚于一件美妙的艺术品。十二只蛤蜊,掀开半只壳,像十二只蝴蝶,围着一簇花,而所有的客人都围着张家少奶奶。她照例微微一笑,细声细气地连连说:“怠慢、怠慢……”作为一个太太的事业,这不算黄金时代又算什么!要晓得,能参加这类家宴的客人,那些董事长、总经理和企业家们的舌头,都是尝过龙肝凤胆的。推扳点的手艺,会被他们在背后讲一辈子。这些老爷先生回去之后一定会对他们的夫人讲:“人家张仲轩的太太……啧……”这声啧,自然会引出别的太太们的醋劲。但张太太的贤淑无可挑剔,风雅而不风骚,决染不上桃色新闻,能听到别的夫人几句酸溜溜的话,未始不像听男人们的喝彩。这也是太太这门事业的一种独到的享受。尽管现在的张太太无意怀旧,但是张先生手里一只只拭抹得晶亮的镶银瓷盘,却像一面面镜子,照亮了女主人曾经有过的容光焕发的年华。瓷盘已经尘封了三分之一世纪。确切地说,打从“三反”“五反”运动起,它们就被打入冷宫。这幢奶白色的花园洋房,因为它的老主人——张仲轩的父亲有过“偷税漏税”和“行贿”的牵连,运动中被吓得中风之后,早已门庭冷落。那时候,资本家们都不敢摆开阵势斗富比阔,因此也不敢竞相炫耀各自家里的太太或名厨的拿手好戏。张太太的烙蛤蜊和浓汁牛排,还有什么奶油鸡茸汤之类的保留节目,只好保留在那些常到张老先生家做客的老饕们的唾津里。公私合营之后,资本家大都成了吃定息的寓公。寓公里的洋派人,不屑与引壶卖浆之流在一国粹茶馆里为伍,便三五相约,在西餐馆里消磨辰光。东有“德大”,西有“凯瑟琳”。火车座式的大皮沙发中,有他们固定的位置,一壶牛奶红茶能打发三个钟头。言谈中常常感叹栗子蛋糕掺假,铁扒鸡太硬,至于烙蛤蜊,只有“红房子”凑合。但这蛤蜊,岂能和张太太的相比!那是什么成色!掀开半只壳,黄澄澄的蛤蜊油,欲淌未滴。烙者,就讲究烤箱里火候,欠一分太生,过一分太老,要这么一吮、一嚼,嫩得入口便化。山珍海味,真正停留在味觉神经的时间,顶多几分钟。而这几分钟,居然也能像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小说,像李白和杜甫的诗,永垂不朽!这种出自内行的肺腑之言,常常传到史韵耳里。她倒也动过恻隐之心,把那几个馋鬼请过来过过瘾吧,有何难哉!就像齐白石画虾子,大笔一挥,跃然纸上。她有时暗暗好笑:我只不过在西餐里掺进了点中国作料,如此而已。每当有这个念头时,张先生连忙摆手:“侬昏了头哉!现在这局势还堂而皇之请这班爷叔来,派出所要疑心三号张家是礼拜五俱乐部咧!……勿能!勿能!”张太太当然点点头:“那也便当!我告诉他们怎么做法。”张先生更加紧张,几乎要捂住太太的嘴:“保密!保密!哪能随便泄露侬的配方……阿拉小爷叔在美国留学的辰光,就靠每礼拜做十几客鱼赚外国人钞票,读完了四年大学……其实那做法不过把西湖醋鱼稍许变个名堂罢了……这一手,叫专利,将来总会派上用场。”哼!派上用场!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连主人都忘记那套瓷器在哪里搁着了。现在,张先生忽然下定决心翻箱倒柜,真要派它用场,史韵已兴趣索然。她甚至希望小保姆没有买到蛤蜊。这原因,她一时讲不清楚,有点像早已告别舞台的演员,硬被拽着重新登台,生怕一开口就倒了嗓子。但细琢磨,也并非如此。张太太终于从沙发上竖起酸疼的腰,给丈夫和自己泡了两杯碧螺春。呷了两口茶,她精神了点,看着在眼前忙忙叨叨的小老头,也不如刚才那模糊。她肯定头昏目眩了一阵子。这就是她的丈夫,厮守了三十又八年的丈夫。他现在已经谢顶,只有稀稀疏疏几根头发了,但梳得伏贴。这男人,每天在梳妆台前花的工夫不比女人少——这是她嫁到张府之后就有的印象。史韵和张仲轩的结合是中国式的媒妁之言加上西洋式结婚礼仪。她未尝没有过少女时代对爱情的幻想和憧憬。像她那样的娘家,媒人联姻理所当然。这种婚姻并非都是悲剧——至少史韵在大学读书时这样想——就在她家乡苏州,不就有个才子沈复和他的佳人沈芸,那本写在三百年前的《浮生六记》,看得史韵神魂颠倒。她梦想未来的丈夫或者自己也能有一篇《闺房记乐》。但是没有。打从她和他共同生活之后,闺房里的文具比之沈复阔多了,可惜在张仲轩的派克金笔笔尖下记叙的,除了账目还是账目,从结婚的礼仪账到日常中的青菜豆腐流水账。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干巴巴的几块几角几分加上粮票的几斤几两几钱。全中国,唯独上海滩发行过五钱面值的粮票,恐怕就是专门为张仲轩之辈记账用的。她未尝没有西方小说里描写的那种爱情的遐想。大家闺秀和名门望族联姻的故事,在外国名著里比比皆是。她当然不敢也不会去模仿安娜·卡列妮娜,断然抛弃只会算账的丈夫,去为一个从马上掉下来的渥伦斯基一惊一乍——说实话,在她周围还没有见到那样的骑士——但也能培养出像安德列和娜塔莎那样的爱情呀!可惜也没有。她的这个男人,接吻时嘴巴也嘬得像个铜钱眼儿。就说玩吧,他也没有陪她玩痛快过。刚结婚时,上海滩上哪样没有?跑马厅、跑狗场、跳舞厅、弹子房,随便哪里,开部汽车去就是。何况还有这家那家的派对(Party)。史韵又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夫人。论相貌,论风度,都能叫一圈男人围着转。可惜,他带着她,或者她拉着他,到哪里都坐不满一个钟头,那样子就像家里被强盗抢了,立时三刻得赶回去看个究竟。那么,吃喝总可以吧!夫人的烹调艺术能博满堂彩,还不作兴天天变着花样在闺房里侍候丈夫?却更加扫兴!刚端上一盅燕窝鸽蛋,男人便先问:“这开销算老头子的还是吾伲自家的?……”唉!还有什么味道!张仲轩完全不像他父亲张达圣。那是个赚起钱来不要命、花起钱来也不要命的角色。史韵把做太太作为一门事业、一门艺术来研究的功夫,与其说是丈夫还不如说是公公一手造就的。张达圣为儿媳妇在社交界搭台。媳妇也给张家老小扎足台型。多少次交易就是在客人用餐巾抹抹嘴边的蛤蜊油之后拍板成交的。而史韵,又何止烹调艺术!公公还常常叫儿媳妇在饭后弹几支钢琴曲。她的钢琴很蹩脚,这又有什么关系!公公只是需要展示一位张家未来的主妇,贤淑而又风雅。这钢琴和她,都不过是这幢落成于四十年代中期的洋楼里的摆设,如同壁炉架上那件看起来像是古董的大花瓶。至于那些听众有几个晓得《少女的祈祷》或《土耳其进行曲》中漏弹了几个小节!史家大小姐是张家的一颗爵徽。这点虚荣使她在最幻想爱情的年华被爱情冷落在一边。过了这一段,也无所谓爱不爱,只剩下居家过日子的事了。她对得起这个爵徽,和张仲轩生了个儿子,八年之后,又添了个女儿。她又望望身边忙忙叨叨的丈夫……这个男人,年轻时不算难看。并非完全借助于在梳妆台前的工夫。他不属于须眉丈夫一类,也够不上小白脸。他确实规矩,从不寻花问柳,即使和别的女人跳舞,也绝对保持绅士式的距离。女人们也和他保持相应距离,不是怕张太太吃醋,从眉梢眼角的表情看得出来:这种男人乏味。男人们对张仲轩评价大不同了。人家说他比老子还要精明。老子精在皮肉,儿子精在骨子。四九年换朝更代。军代表到张家办的纱厂解决劳资纠纷,要不是张达圣介绍,人家决不会把这位一身卡其布“人民装”的小伙子当做小老板,以为他是会计科一名小职员。有时,他也轧在职工淘里排队,和别人一道吃食堂的糙米饭。在资本家的同道中,至今还有人慧眼顿开,发现张仲轩身上一种近乎特异功能的先人之见。他那套人民装是李宗仁代总统登台之日就准备就的。这就证明这小子老早看到国共之争中,共产党已占上风,上海市的“解放”已指日可待;再比如,他老子早就把一爿厂交给他管,他拖三拖四一直不肯接手。恰恰在五一年年底,自己开了口:“明年起,这爿厂另立一个账户吧,归我管好了。”这也正好抢在“三反”“五反”运动之前。他的厂没有掺和在老厂的经济瓜葛中,反不到他头上,还被评了个“守法户”。“公私合营”的锣鼓还没有敲响,张仲轩却先点着了两挂鞭炮,想骂他傻瓜的人嘴还没张开,自己也不得不顺大溜把工厂交了出去,但在名分上和张仲轩推板大了。紧接着,他又把定息的一半买了公债,别人还丈二和尚呢,等摸到头的时候,才悟出诀窍,原来半斤八两一回事,不过“爱国”的奖状已经被这小子抢了头筹!最最令人叫绝的是张仲轩在他老子刚刚死去,便赶紧把两爿分厂上交国家,说是清理先父遗产时,发现这里头有他叔叔大半股份。这位叔叔那时已去台湾,以前嘛,在国民党物资局当过差,怀疑有“敌产”成分。他再三声明只是怀疑而已,但决不敢落在自己名下,弄得政治上不干不净,请政府代为接管,以后再作处理。这“而已”之后的“代为”和“再作”真个是引自天书。当初惹得张家亲戚淘里一片骂声,骂他白白把几十万块钱定息扔进了黄浦江。事隔三十年,骂他的人打心眼儿里透出佩服:张仲轩居然眼睛长在额骨头上,一眼看到了三十年后的变化!可不?尽管那时候海峡两岸大炮轰来轰去,总归都是炎黄子孙,岂能世世辈辈都是冤家对头!若是再来次“国共合作”,岂止定息!只要张仲轩舌头一翻,两爿厂子不又归张家名下?照现时开放的苗头.把它们算做台湾同胞投资,优待的税额木佬佬了。嗨!这小子!岂止精明,简直大智若愚。

内容概要

萧马,原名严敦勋,一九三〇年出生,上海人。原学工,后从文,蹉跎半生,书剑两误,遂成老卒,徘徊河界,爬过的百余万格子,算是步履蹒跚的足迹,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了,但永远也不奢望“香如故”。勉强能交卷的作品有长篇小说《破壁记》《纸铐》;中篇小说《晚宴》《钢锉将军》;散文《梦去有痕》《二随堂笔记》;电影文学剧本《初夏的风》《淝水之战》《大汉王朝》《地狱究竟有几层》等十余部。

书籍目录

自序放生快修护士上网少眠看破业感明天智悲精进忏悔勿贪生死恐怖不知打我教言善梦闭口可怜荷花关键发心无常功德大法母亲劝勉光阴深思价值安忍可惜月光无穷无求法乐失败转变净观胡思厌世解疑修女珍贵最妙散乱追逐假象忠告战争莲池钱财歌声顶峰枇杷按摩交谈离贪看戏竣工自利安然莲藕永恒空难积苦真乐伏藏气球爱箭表演常乐钥匙口红烤肉梦影感慨二谛离世人海遍知比赛佛法木碗会死知否静住忍辱加持面条血施宾馆侄子离蓉少眠发愿上寨谤师迎接痛心死时广游神通精华时代消息飞人鞭策濒死静思恒记敬师梦境师教降魔法施收益生日老人健康宗塔多芒讥笑无私寂寞牧童魅力翱翔老尼注意乐悲狮堡护法舍我言行山兔掬水噩耗二利美观花祭纯金依静恭敬尸骨品味出家嗡嗡见师天葬舍众贫富斗牛眼识羚羊故乡真贼蜘蛛吸奶比较秋感关怀沉默日程嫉妒鸡头生厌卫生林栖准备惭愧泪水报仇欺骗慈育善言佛理无奈黄叶供灯选择拜师小心结语不毛斋戒空白荒凉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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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编辑推荐:一场晚宴,半生荣华;跨越半个世纪的沧海桑田,再现上海滩权贵家族的沉浮史。

作者简介

《晚宴》是中国著名作家萧马的一部作品集。书中收录了中篇小说《晚宴》,短篇小说集《哨音》以及三部散文集《梦去有痕》、《艺术的轮回》和《旅澳记逸》。在小说《晚宴》中,作者描绘了属于上海的独特风貌。短篇集《哨音》和散文集涉及的内容则更为丰富,作者描写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从不同角度展现作者的生活态度和人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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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短评 (总计3条)

  •     作者严敦勋,严歌苓之父。
  •     比较喜欢第一个故事,把上海有铜锑人家的晚餐的准备过程折射出上海人家的人生百态,海派文化的一面
  •     真是有趣啊,趣味是闪在字里行间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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