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庸偶得

出版社:遠流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7-16
ISBN:9789573261094
作者:舒國治

内容概要

舒國治
一九五二年生於臺北。既然是「戰後嬰兒潮」的一員,又成長於各省文化豐繁薈萃的臺北,故武俠小說這種極典型的「戰後娛樂」自然濡染及之。
七十年代初開始寫作,原屬意創作電影,後僅能留守文學。八十年代初應遠景出版社主持人沈登恩之邀,寫成此本《讀金庸偶得》。
一九八三至一九九○年七年間浪跡美國,一九九八年獲「長榮旅行文學獎」首獎的《遙遠的公路》,可為此時期生活寫照。
著有《理想的下午》、《門外漢的京都》、《流浪集》、《臺灣重遊》、《臺北小吃札記》等書。

作者简介

金庸的武俠世界瑰奇迷人,他的讀者更是遍及全球,而金學的相關研究則不知幾凡。作家舒國治以獨特細膩的觀察,暢談金庸小說種種,雖是「偶得」,卻不失嚴謹。
本書從名義的斟酌、武藝小說的練功本質、金庸的武藝社會、金庸思想上的特色,到金庸的寫法,都有詳盡而精闢的分析。作者完成此書的時間距今雖已廿五年,卻絲毫不減損它的可讀性,又可以看到舒國治在三十歲以前的寫作風貌。
書前的「弁言」〈武俠小說及其世代〉,洋洋灑灑七千字,是一頁新式的武俠小說史,更為那段流逝的老時光作了深情而親切的注解。讀完這篇弁言,彷彿也與作者一同走過溫馨的武俠年代,那樣的感覺,就像小說中的人物如在眼前一般。不論是正襟危坐的讀,或閒散慵懶的讀,都會有不同的收穫。對比幾個世代的金庸讀者,也許每個人都可以在裡面找到自己。
──摘自中副李炎、開卷董成瑜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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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1条)

  •     題記:《城市畫報》第239期有一篇舒國治的專訪——《舒國治:“不插電”生活,也及覓食與流浪》,其間透露了一個消息:“2009年下半年部份著作簡體版將陸續在內地面世”。據說廣西師大出了《理想的下午》,可惜迄今未在市面尋得。如此,大陸讀者有什麽辦法能早日一睹“舒哥”的風範呢?有的,事實上早在1998年,舒國治的第一本著作《讀金庸偶得》就被收入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出版的“金庸茶館”叢書,與薛興國著的《通宵達旦讀金庸》合為一冊,為叢書第貳輯。惜乎正式面世時,編輯刪去了台版的弁言和附錄,竊以為兩篇文字恰為全書精華所在,現謄錄於此,以饗讀者。武俠小說及其世代──《讀金庸偶得》弁言文/舒國治此書寫於一九八一、八二年間。十六年光陰流射何迅也。今日回想,這十六年來居然沒有在看過什麽武俠小說;而承遠景沈登恩先生相邀寫書前,竟也有六七年之長只一心耽注搖滾樂、電影及現代小說之喪志而久丟失了武俠小說之癖愛。由此看來,我的武俠興致年代或竟只是少年時期?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本色文藝。可以說從五十年代中一直到六十年代末,算是台灣武俠小說的黃金年代。  一個地域有一個地域的本色文藝。我的童年與少年時期的台灣,是一個看武俠小說的地方。  倘有一天,你在花蓮或台東某一小鎮下了火車,只見那裡很多木柱磚牆的房子,青少年穿著汗衫,趿著木拖板,站在巷口講話;若還有那種情景,若還有那樣地方,便我等可以回到讀武俠的年代了。  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期與中期的台灣,不僅是大街小巷有小說出租店,有古意盎然的筆名如武陵樵子、南湘野叟、古如風、秋夢痕、柳殘陽、雲中岳,有興人思古幽情的書名如《江湖夜雨十年燈》、《紅袖青衫》、《古瑟哀絃》、《一劍光寒十四州》,也正好少年子弟多的是被頻於戰亂、遷徙流離、憤鬱經年的父親生育下來而致易於桀傲不馴、勇於鬥狠,以是成為所謂的「太保」。而市鎮的生活阡陌,即以台北為例,每走幾百公尺,便可能有一幫眾聚點;什麼「四海」「竹聯」「海盜」「血盟」「飛鷹」「龍虎鳳」等幫派,甚至成功新村、松基一村、四四南村、正義東村等,這類同質背景聚落也可以是外村人的龍潭虎穴。那個年代,是一個「當時」靜止不動的年代,像是人可以按自己的意識活在他心想的古時莽野。一段戰事稍歇、巿景百無聊賴、人心一籌莫展的苦悶年歲裡,於是對武俠小說這套不涉眼前、無關宏旨有一份寄情,或是說對恍恍高世有一片悠然遠想。  什麼樣的人在讀呢?必是對「中國」略有認識或略有聽聞之人;不管他是早先得之於廟台前的歌仔戲、得之於巷口小店的小人圖畫、得之於圓牌上的封神榜故事,或者在學堂裡受習過幾篇中國古文、幾章中國史地……等等。  有著什麼樣的情緒之人會樂於去讀呢?或許也可歸納出來:(1)在現實社會中,有一絲「逸出」之念者。如課考繁重的學子;如他是理工科的專業人才,卻常有公忙之餘想如何如何者。(2)癡人。一逕在追尋某種能矢志凝情之事或物的人。(3)尋常的信而好古者。  於是那些好閒來泡茶、翹腳看報、揮扇吟戲、燃煙吞霧、圍桌雀戰、兩人對奕、月下獨酌、夏夜乘涼、談古今……等等之人會去讀它。  韜光隱晦者讀它,抱殘守闕者讀它。  並且,昔日歲月端的是極其容許這類生活調調。  於是在區公所送公文的,或是在機關做門房的,學校裡的工友,看管腳踏車的,皆可以是名正言順的讀武俠小說者。甚至你看一個人,會想,「他是個看武俠的。」往往這種感覺硬是很準。什麼樣的人寫武俠小說呢?文學系歷史系的教授們沒怎麼聽說過有寫武俠小說的;陳世驤沒寫,夏濟安沒寫。  不少寫武俠小說的,常是學歷不甚高者,甚至很年少便勇敢率爾下筆的。  柳殘陽開始寫時,只是高中生。他那時一個學生寫書所賺的稿費比他父親校級軍官的餉還要高。  五十年代中期,寫一部二十來冊的武俠小說,據說可以買一幢樓房。  太多的武俠作家,他之所寫,依據的不是深厚的國學知識,依據的不是透徹的文學理論,依據的未必是洗練的人生見解或世故的人情經驗;他們還不來得及找取依據便自下筆寫了。  或許他們靠的也是讀前人的類似原型便已躍躍然要試著說自己的話、講自己的故事。很可能臥龍生寫《風塵俠隱》或《飛燕驚龍》,是來自於讀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而自己有感要抒,而終至寫成一本武俠小說。武俠故事中多有受朋友之託而致自己受累之情節,譬似司馬遷李陵事蹟,然武俠作家未必詳讀過《史記》、《漢書》,未必讀過〈太史公自序〉或〈報任少卿書〉。小說人物常意興風發,豪情萬丈,「當其欣於所遇,曾不知老之將至」「禮豈為我輩設也!」「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往往如魏晉人物,然武俠作家也未必詳讀過《世說新語》。武俠作家熟讀的,亦不外是中國傳統孩子詳悉的《七俠五義》,是《彭公案》,是《水滸傳》,是《三國演義》。武俠小說之功能或其大矣,然武俠作家未必自知之。我人幼童即自紛紜武俠書中感知人生之滄桑,感知那些個「江山留勝跡,我輩複登臨」,感知那些個「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等等等等,此皆可汩汩得自閱書之潛移默化過程,此皆可在十二三歲之幼已竟其功,非特要研所自孟浩然司馬遷之名山經典。此不能不說是武俠小說之固有中國人世教育之巨力也。當我們上了中學,讀馬致遠〈天淨沙〉元曲:「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感覺親近,感覺就像是寫給我們的,然我們何嘗懂得什麽是「斷腸人」,什麽是「天涯」。我們孩子硬是懂得,來自何處,武俠小說也。武俠小說,使太多的臺灣孩子對遙遠的中國,及中國的歷史,產生概念。可以說,武俠小說在某一層次上,扮演中國歷史的輔助教材之角色。今日不少人迷上了佛學、設立了道場,未必全是飽讀佛經,往往是早歲薰染自武俠小說。而電影、電視中之佛門風俗,動輒稱「貧僧」「施主」「老衲」,動輒宣唱「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你道是他從哪兒學來,佛書乎?寺院叢林親見乎?自然不是。他揣學自武俠小說。我的同代之士在多年後(如八十、九十年代)會有穿上現代唐裝的,開辦書院或私塾的,愛上喝茶、說什麼壺中天地的,擺設明清桌凳的,四處看山買林野的……等,皆不自禁有一絲早年參借自武俠小說之潛蘊意念。及至少年,我們不只看武俠小說,甚至也迷於武藝。所有孩子都談問過這樣的問題: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輕功?到底有沒有掌風?有沒有點穴、金鐘罩、鐵布衫?任督二脈打通后便百毒不侵嗎?迷於武藝,兼而迷於武藝的真人傳奇,由是一些名字如韓慶堂、劉云樵、常東昇、鄭曼青等當年渡臺的活生生的「練家子」自然不會不耳聞。重慶南路上書店的舞藝書,如萬籟聲的《武術匯宗》、金恩忠的《國術名人錄》、徐哲東的《國技論略》、孫祿堂《拳意述真》等不免要去探看。甚至明朝大將戚繼光的《紀效新書》,甚至那更似體操而少武大意趣的《八段錦》、《五禽戲》,竟也樂以輕涉寓目。其中尤以太極拳的書籍翻看最多,楊澄甫的《太極拳體用全書》,陳炎林(陳公)的《太極拳刀劍桿散手合編》,陳微明的《太極拳問答》,吳志青的《太極正宗》等。隱隱有「即使不以之打人,也是好養生」之想。不少我的同輩曾在中學大學時練過拳的,日後到了歐洲、美國留學,還常在巴黎、羅馬、舊金山的公園里演練八卦、太極。實因中國小孩和武藝原就有不能脫卻的先天關係;我國孩子的童年嬉戲是「鬥劍」,一如美國孩子的是「牛仔與紅薯」。而武打招式的名目,如鷂子翻身、鯉魚打挺、金雞獨立、白蛇吐信、黑虎出洞等早就是孩子們自然的國學詞語。至於臺灣孩子在嬉鬧時所說的「月(葉)下偷桃」「桃下有毛」,更是他們在頑謔中自行加創的逸招。今日,據說更多的X世代、Y世代少年男女加入閱書(應說「玩賞」)之列,迷上了武俠小說,迷上了金庸小說。其所採擷欣賞角度,又更飛翔奔逸,隨興所至。他們看武俠,像是純粹看其抽析出來的意趣,不太特去在意背景或歷史。而武藝者,更非他們趣意所在。六十年代孩子於武藝史乘傳承中所尊崇的姬隆風、董海川、李洛能、郭雲深、李存義、程廷華、大刀王五、霍元甲等今日孩子未之聽聞姓名,實乃「雖不能上山學藝,心嚮往也」的視武學為真有實事之念。今日孩子視武俠書中的武藝或有一絲如電玩中傀儡踢打之安置。另就是,他們很健康的、很文明選擇的、挑上了武俠小說這件娛玩,譬似挑一只他所偏好的電子雞。而不是三十年前我們看武俠小說時的,或是襲著慚愧的一絲竊意,或是長得就像是「看武俠的」的那種不甚健康、不甚文明、或根本就有些陰晦氣息的慘綠模樣。老時代裡,對於機械文明半知半解、又期盼能掌控一齒半輪之便利,遂有武俠小說中「機關」之無限遐想。而於宇宙現象之撲朔難明,至有《紫電青霜》一類之小說書名。今日少年早於「星際迷航」、「異形」、「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之類電影多所洗禮,倘以還珠樓主《蜀山劍俠傳》中電光石火情節瀏覽眼前,哪裡會有興味?單單「電光石火」四字,即使在三十多年前我做小孩時,也早就不能有驚異的感覺了。以前孩子看的漫畫,只會看它的故事,不會以漫畫中人的表情與口氣來用在真實生活中。當然,以前葉宏甲、陳定國、徐錫麟、陳海虹、林大松、劉興欽、黃鶯等人所繪的情節中也沒有如今漫畫人物中所亟需宣吐的濃強自我。以前的漫畫中對白,甚至沒有語氣。今日孩子在泡沫紅茶店的聲口、撒嬌,或在補習班街、西門町、東區商圈的種種馬路上的打情罵俏,如她們說:「老公!」「我哪有?」「你怎麼知道?」……等等,俱是自日本卡通、自黃子佼電視、自漫畫、自這個配音無所不在的「遊樂園式」城市中點滴薰養學仿而來。以前孩子看武俠,常需躲在被窩里偷看,如今孩子壓根把書攤在客廳茶几上,不在乎父母看到與否。昔年因避世而好讀武俠之人,今日卻不讀了。他們讀的是最最切近世事的政治新聞。他們在公園裡、餐館中、大廈管理員的櫃檯後大談與他們年紀相仿的郝李宋陳怎麼樣怎麼樣,甚至對三十年前原本相當隔膜不便的對岸也能大發議論,出口成理;說jiangcore如何,說zhupremier又如何。金庸所著十餘部武俠,寫人物情態,則栩栩如在眼前;寫故事,則奇中有致;以其體製完整,起束周全,堪稱近代武俠小說集大成者。然其引進台灣過程,亦頗周折。七十年代初,先有盜版以《萍蹤俠隱錄》書名掩代《射鵰英雄傳》、後有以《小白龍》書名掩代《鹿鼎記》,悄悄流通於租書店。七十年代末,遠景出版社公開引進後,全台讀者遂為之風靡。  然金庸之洋洋說部,其實寫於五十年代中至七十年代初,那個年代原也是台灣讀與寫武俠小說的高峰年代。只是當年台灣讀者因書禁而緣慳一面。  六十年代中,我還是個初中學生,偶因機緣得閱香港武史出版社所出的《天龍八部》。黃色封面,共三十五冊。每冊一百頁,含四回,每回之前有插圖一幅。當時一口氣讀完,只覺文筆典雅、學養深厚,女主人翁王玉燕(新版改為「王語嫣」)美麗脫俗教人不捨,卻不知作者金庸是誰。其最感印象深刻者,是蕭峰死義之壯懷激烈,痛人肺腑。當時便隱隱覺得:台灣的武俠小說中找不到壯烈如此者。  誠然,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藝情牽,還珠的時代也無有壯懷激烈如此者。  民國十九年的張恨水其於北洋軍閥時代所情牽志繫者,遂有《啼笑因緣》。魯迅於民國十二年,則寫有《阿Q正傳》。以今日看去,一九四九年後,莫非金庸算得上一南渡文人,如易君左、南宮博、徐訏、廬溢芳等是,南渡至「漢賊不兩立」之念極強的當年香港(且看昔年在香港有筆名「鐵嶺遺民」之類,可臆其人心擊舊家山)。香港受高山橫斷於北,自幽自足與嶺南一隅;幾百年來中原頻歷戰亂滄桑,變之又變,香港猶得一逕抱守宋明古制;且看長洲太平清醮「搶包山」風俗即內地深鄉亦已絕見。而黃大仙廟前販售香燭者,多有喚「容姑香檔」「張三姐香檔」「笑姐」「歡姐」「謝珍姐」等。中原的語言又幾經熔煉、統一,刪繁化簡;而香港人仍自操使著古音古語如「著數」「生性」「心水」「沙塵」,即連商家牆上仍貼著「嚴拿高買」「面斥不雅」古老警語。正因四九年後,人遭世變,香港市面不免瀰漫愁雲慘霧;維多利亞港裡常有人跳海,木屋區不時遭火失所,而徐訏會去寫《手槍》,趙滋蕃寫《半下流社會》,杜若寫《同是天涯淪落人》此等黑白片似的社會寫實小說。而香港乃一眼前求實社會,沙千夢小說《長巷》之懷鄉愁舊書作,在惶惶香港濟得甚事?金庸當此境氛,感慨既深,世情相逼,又出以武俠小說這股非常筆墨,焉得不情節壯懷激烈如此者也。金庸長於情節描寫及人物刻畫,而地理途程之著墨較少。地理風土之細節似不是他專意之處。他的人物若於一鎮邂逅,繼而要往一遠處參與另一大事,其中途程雖迢迢千里,卻只受他一兩句話帶過,馬上便剪接至「情節場景」,可以說是戲劇的處理法。至於王度廬,若寫到北方山丘,如《風雨雙龍劍》中會寫及「聽到羣山之後有轟隆隆的滾蕩之聲,以為快要臨近黃河;再行不久,才發現適才所聞原來是馬隊奔騰之洶洶聲浪。」這類似近乎田野的實況之呈露。另外像還珠樓主會在書中(似是《雲海爭奇記》)寫到某一人物在深山野林覓徑而行,苦於不得出;不經意的帶到一筆:「及見這山現出一角寺廟,始敢揣想離人煙應當不遠……」王度廬、還珠樓主大約是飽於遊行四方之人,其書中這類好似親身聞見之描寫令我這都市孩子心生嚮往。然他們的書我多半沒有看完。不知是否因其結構不求緊接一貫。而金庸小說,我本本看至結尾。六十年代所讀的臥龍生、諸葛青雲、司馬翎、孫玉鑫等人所寫武俠,竟完全不能記憶其中本事。僅能約略記著《玉釵盟》中有「徐元平夜探少林寺」,再來如何,完全記不得矣。而金庸故事人物我總能大多記憶。金庸書固情節之豐繁多變,又可抽絲成縷,并然不亂;其最受人樂道者,為人物。今之讀者讀王度廬筆下的玉嬌龍,沒啥深刻感應,只覺她是性情暴躁一介北方土妹。然同屬清季女子,同處北方,《書劍恩仇錄》中駱冰則活潑如在眼前,有真情,有人味。金庸之書所以凌越各家者,一言以蔽,動人也。以其書中凡有情處,必深情也。洪都百煉生所謂,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今日金庸小說甚至供應新世代少年男女多重的用途。感情受挫的少女在二十四小時泡沫紅茶店深夜打工,手臂上猶留有煙頭烙燙的誓疤,皮包裡還存著些安非他命,店裡播著鄭秀文或張惠妹的歌曲,而她的桌上可以放著一本《神雕俠侶》。她在閱書之落花飄萍、多舛孤淒命途中幽然自傷,並也同時因傷於小龍女本事而聊慰自己苦痛些許。看著看著,隨手取茶桌上餐紙撳一撳清淚,擤一擤熱涕,便又可再走上工作崗位矣。新的世代有新的對武俠小說的即興採擷。而他們所採者,竟然不容易是別的武俠作家,而比較是金庸。將來除了漫畫中將武俠人物自由造型外,甚而服裝設計家也以金庸人物做為打扮的原型;如以黃蓉為模特兒,以霍青桐、以藍鳳凰、以小龍女、以南海鱷神等,沒有什麽不可能。時光荏苒,我心中的武俠小說年代大約成為「往事」了。可以說,今日新新人類所看待武俠小說之眼界,是屬現代;我的同輩所看待武俠小說之眼界,則為遠去的古代了。一九九八年三月小論金庸之文學——《讀金庸偶得》附錄文/舒國治武俠小說由來久矣,然大多讀者習視之為末藝小技、旁門左道。曩昔論者曾將還珠樓主、朱貞木、不肖生、王度廬、鄭證因等武俠作家相互驗較,謂為各擅勝場;又有謂金庸之出,則集大成矣。與其言金庸集前人之大成,何如說其新闢一戶牖也。金庸之武俠書,於寫情、述景、敘事、言志,皆能匠心獨運,自成一格。寫情則人物性格栩栩如生,即小兒女情態亦躍然紙上。述景則中國古時之花木泉石、莊園林墅,莫不優雅有致,宜得其所。敘事則迂迴變幻、層層懸疑,間以穿插返溯,讀來令人心搖神奪,廢寢忘食。言志則小說家之文化素養及民族背負得以淋漓而傾,時而乘風破浪,時而登高望遠,洋洋灑灑,適足激動人心,亦足以振聾發聵。而讀者閱來,更隱隱生砥礪心,而一股歷史興亡之悲涼感,湧塞胸中。至若金庸學識之廣博、歷練之深刻,乃至醫卜星相、琴棋書畫,在在於文字中繁華述及,引人入勝,發人以思古幽情;然則這「思古幽情」,並非做皇帝、求富貴,實乃某種自由恬淡的生活志趣。端看其筆下主人翁俱各瀟灑俐落,以天地為逆旅,不為利誘,不為強權屈。若有,頂多是為情所苦、為人事所困、為俗累所糾纏。而他們皆有披荊斬棘之能毅,將身前葛蔓,使之析然條然。從此坦坦蕩蕩,浪跡四方。武俠小說是中國民間之通俗文學。以其通俗,故有其大困難。鄙劣之武俠作家常自薄,遂胡意而寫,終至怪力亂神、荒誕不經,而為正統文學所摒棄。然則「正統文學」何有哉?本來無有。金庸的武俠,實乃近三十年來通俗文學中之奇書;既能療消遣讀者之癮需,又能與所謂「正統文學」相抗衡而一無慚色,至有文學家、大學教授等亦熟讀其書而不疲,言談間猶常提其筆下人物如丘處機、郭靖、黃藥師、小龍女、楊過、張無忌等一如賈寶玉、林黛玉、宋江、武松等之於中國人之耳熟能詳。而金庸所以不同於一般武俠作家,乃其作品之完整性、人情感、敘述法、藝術味等皆有高妙之處,實非泛泛之武俠作家可比擬。江湖作家之虎頭蛇尾、自相矛盾,筆下人物滿口胡言、情節展敘常不知所雲,比之於金庸,不可同日語。亦有以武俠小說故作其推理哲學之表達,書中人物僅為穿上衣服之意見;此意見又為作者自己之圓說,讀來令人隔閡枯燥而少氣味。至若意欲托古喻今者,更因本人習養之不堪,兩不得其情矣。凡此等等,常令武俠小說之特有意趣,沖然盡失。金庸之作品,其最大特色,若得簡言以蔽,則為寓文化於技擊,而將中國人數千年來之生活心得一絲絲滲入其武俠小說中。其用字遣詞,隨手拈來,各適其意,娓娓而道,柔和順暢。白話文之簡潔精確足可為文家式。雖即金庸是名報人、歷史學者、社論家、收藏家,或有助於其武俠著作,然亦未必也;金庸之文學,以今日看來,實不假外求,亦無需挾各式名銜、背景而愈重也。其文體早已卓然自立。今日我國人得以讀此特殊文體,誠足珍惜。而金庸作品之涵於當代中國文學範疇,亦屬理所當然。原刊一九七九年九月五日沈登恩主編《出版與讀書》第廿三期p.s.感謝clovergreen提供台版書影

精彩短评 (总计7条)

  •     期待太久,略有失望。
  •     為什麼我這麼恨這個人的孔乙己語氣,而每一次我都苦苦掙扎要不要買他的新書?!誰是封面設計與排版選字的那個人?? 因為他因為這個他我買了好多本並不要看的書!
  •     OMG,三十岁以前的舒哥多么规矩以及无趣,生生将一个无限风光万种风情的题材写成学术论文……
  •     本来以为是文学欣赏那类,可以休休闲,清清最近被一大堆外国经典碾过的肠胃,没想到还是偏学术……看到后面略有点没耐心,都是老生常谈,不过其实能把老生常谈连结串集成这样倒还算可以了。然最好的是舒国治的文字,典雅清淡,这才是真正的中文嘛。
  •     一般般
  •     体大思精。明明是深究,岂是偶得哉
  •     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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