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流动人口中的政治排斥问题研究》书评

让所有人都生活在阳光之下

人类之所以创造政治，是为了创造有序的公共生活，从而满足人们对秩序、安全、自由、尊严的内在需求；人们研习政治学，就是为了探寻如何更好地满足这些内在需求。在现代社会中，实现和满足人们对秩序、安全、自由、尊严内在需求的条件大大改善了，但同时社会中仍有为数众多的这些需求难以满足的人——他们被“合乎情理地”排斥在某些资源和权益之外。在不同形式的社会排斥中，政治排斥无疑具有最深刻、最根本的意义。中国流动人口中的政治排斥问题，不仅是流动人口深度社会排斥的结果，而且是导致其他问题产生的原因。政治排斥的阴霾遮蔽了普照的阳光，政治排斥的藩篱阻碍了人们处境的改善，这不能不引起我们高度的关注和深切的思考。熊光清博士所著《中国流动人口中的政治排斥问题》一书从政治排斥的角度分析了中国流动人口的政治处境，在构建了一种政治排斥分析概念的基础上，对中国流动人口中政治排斥的基本状况、产生原因、负面影响和解决措施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综观全书，该书结构合理，条理清晰；对理论资源的回溯和前人研究成果的梳理到位；在资料分析基础上的论证过程逻辑严密，对数据图表和统计方法的恰当运用增强了论证力度；在价值分析与经验研究、客观描述与政策取向方面，处置较为平衡妥当。这是中国学者第一部从政治学角度研究流动人口问题的著作，它拓展了政治行为研究的视野，启发了流动人口研究的新思路，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强和很强的学术价值。通读全书，该书有不少新的发现和探索，并有不少思想的闪光点。第一，构建了政治排斥的分析范式。熊光清博士明确界定了政治排斥的含义，即：政治排斥是指一定的社会成员或者社会群体在一定程度上被排斥在政治生活之外，没有公平地获取政治资源、享受政治权利和履行政治义务的过程与状态。与政治参与或政治冷漠等概念相比，政治排斥理论的分析范式更富有解释力、说服力和启发性。政治排斥这一概念的使用就能鲜明揭示中国流动人口被一定程度上排斥在政治生活之外，他们的政治权利和政治义务难以实现，也无法与其他社会群体平等共享政治资源这一基本特征，从而为研究流动人口政治处境提供了一个很有创见的研究框架。第二，验证了城市政治系统中存在严重的对流动人口的政治排斥问题。熊光清博士在对中国部分城市居民政治参与状况进行问卷调查的基础上，使用SPSS软件，运用对数线性模型对中国城市中流动人口与人户一致人口进行比较分析，通过探索两类社会群体在各项政治参与活动中数量上的差异，验证了中国城市中存在对流动人口的政治排斥这一问题；为了从整体上把握城市中流动人口与人户一致人口政治参与活动的差异，他还设计了政治参与活跃指数这一分析工具，目的在于区分两类社会群体政治参与活动的差距。在经过仔细的量化分析，掌握客观数据的基础上，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城市流动人口与城市户籍人口政治参与状况有很大差异，城市政治系统存在对城市流动人口明显的政治排斥倾向。这为掌握中国流动人口的政治处境提供了有力的证明。第三，分析了中国流动人口政治排斥问题产生的深层次原因。对于中国流动人口中政治排斥问题产生的原因，熊光清博士从社会制度变革的滞后、社会结构的多元分割和群体自身因素的限制等三个方面进行了分析。最值得关注的，熊光清博士发现，基于现行法律法规，中国流动人口不是没有公民资格和政治权利，而是存在政治权利难以实现的问题。从参加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选举活动看，流动人口直接参与原户籍地选举活动的成本大大高于非流动人口，流动人口参与所居住地选举活动的成本也高于非流动人口，同时，大多数地方的相关部门并没有为流动人口参与选举活动提供便利条件。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流动人口在原户籍地和现居住地的政治参与意愿和程度都受到严重抑制。这一发现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并通过一定的具体制度安排加以解决。第四，提出把提升流动人口的社会行为能力作为化解政治排斥问题的基本路径之一。所谓社会行为能力，就是社会组织或者社会群体为追求一定的共同目标而形成的以集体行动和组织机制作为基本方式的行动能力。熊光清博士认为，健全和完善流动人口中的民间组织，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不仅可以满足流动人口社会交往和特定利益需求，而且还能够塑造他们对程序、制度的信任，强化他们对参与和行使权利方式的认知。也就是说，要充分认识到，推动民间组织建设可以为城市流动人口提供灵活多样的利益表达渠道和途径，可以缓解城市流动人口由于受到政治排斥所产生的矛盾与冲突。这样，建立健全和加快发展流动人口中的民间组织，不断增强流动人口的社会化程度，提升流动人口的社会行为能力就成为化解政治排斥问题的基本路径之一。这一看法具有很强的洞察力，值得有关部门思考借鉴。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双重拉力下，中国目前正在经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人口流动过程，人口流动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显著特征之一，短期内中国流动人口的数量仍然呈现上升的态势。在这样的背景下，探讨中国流动人口中的政治排斥问题，不但具有深切的学术关怀，而且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然而，诚如作者所言，此项研究只是运用政治排斥理论对中国流动人口政治处境的初步探讨，尚有许多问题值得进一步研究。希望更多的研究者能对这一问题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希望这一问题能引起相关部门越来越多的重视，一句话，希望流动人口能尽快走出“政治边缘人”的阴影，与其他公民一同生活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