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面具人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7
ISBN:9787229064754
作者:[美] 詹姆斯·帕特森,马克·沙利文
页数:289页

章节摘录

黎明的曙光即将来临,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墙上和天花板上全是镜子的房间里,身旁有一张圆形的床,被单和床单都是红色的。在这个由镜子组成的房间里,我浑身赤裸,除了那张脸——二十三年前由一位来自科特迪瓦的外科医生为我重新塑造的脸。我透过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这根本就是一张面具。我笑了,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张脸背后的人就是我,而且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已经同意在这个满是镜子的房间里与我云雨缠绵。除了那双蛇皮细高跟鞋,眼前这个正在关门的棕色皮肤混血女人也是一丝不挂。她是从瓜德罗普岛来的——至少她是这样说的,名叫吉纳维芙——这也是她自己说的。不管她到底是谁,当我将自己携带的帆布包放在床上的时候,她淡淡地笑了笑。“我以前见过你。”她的口音略有法国味儿。我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是吗?”“我感觉是这样。”她上下打量着我的帆布包,“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别担心。”我对她说,“是一个罕见并且美丽的东西。”她点了点头,动作微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看来你很关心这个?”我问道。她摩挲着自己的双手,“只是有点紧张。我有一个朋友叫伊尔莎,她上周失踪了。你也许见过她,她是个纺纱工,来自德国。”我不屑地挥了挥手,“亲爱的,我从来都记不住人的名字。所谓的名字,全都是假的,全都是胡编乱造的。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那么我问你,你在这儿用的是不是真名呢,吉纳维芙?”她犹豫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就知道是这样。”我用一种调侃友好的语气说道,“这些都是虚幻的,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或者是你想成为的任何东西。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你呢?”她的眼珠转了几下,接下来她轻微地点了几下头。“那就好。”我对她说。然而事实上,我已经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她见到过我和伊尔莎在一起吗?不会的,那不可能,我很确定我和伊尔莎始终都是单独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的。我打开了帆布包,一个风格古老的用象牙色和黑色的皮革制成的面具展现在我们眼前。这个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巧,就像一个抛媚眼的怪物。尽管面具表面的染色剂和喷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产生了一些裂纹,而且很多地方都被磨光了,但是它的嘴唇依旧保留着最初的深红褐色。此外,用来露出佩戴者的眼睛的狭缝周围也是深红褐色,和嘴唇的颜色一致。“一百多年前,一名刚果绍奎部落的成员制作了这个玩意儿。”我告诉吉纳维芙,“这东西非常罕见,花了我一大笔钱。”我戴上面具,并用麻带将它固定在我的脸上,这样我就可以透过眼部的缝隙清楚地看到外面。这个面具闻起来有一股非洲的气息,就好像是朽木、肉豆蔻和烤胡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的呼吸在面具里回荡,缓慢而慵懒,使我感到自己就好像是一头正在注视猎物的美洲豹。我示意吉纳维芙躺在床上,她照我说的做了。床上的她注视着我——当然还有我的面具,双眼充满了恐惧和害怕,而这恰好让我备受鼓舞,并使得我更加自信。我的朋友们,这就是完美。她的思想正在捣鬼,创造了一些尚未发生的场景,那些场景必然比我脑海里所能想象出来的深夜乐事要糟糕得多。这种方式是不是很有趣呢?我轻微的威胁,是不是激发了她大脑深处最黑暗的区域?事实上,因为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反倒让我从中得到了满足和力量。我在她的身旁跪下,爱抚着她柔软的深褐色乳房。接下来,我将自己的手指滑向了她赤裸着的敏感部位……在整个过程中,我不断地扫视四周的镜子,欣赏着我的新面具在镜中形成的一系列叠影。我不是一个年轻男人,但是我告诉你,我的那话儿可不比年轻人差,就像一支坚不可摧的长矛。当吉纳维芙在我持续的爱抚下开始扭动身体时,我能感觉到这是一种充满渴望的扭动,彻底点燃了我的欲火,使我更加亢奋,而且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再凭一己之力将其熄灭。我一把将她拉向自己,并分开了她的双腿,这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像野兽一样急促。吉纳维芙直勾勾地盯着我,很明显她已经被蜷伏在自己身上的怪物给吓倒了,但这种表情却让我更加兴奋。“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当我们做爱时,我应该称呼你什么呢?”“我吗?”我一边说,一边野蛮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就叫我隐形人好了。”第一部 屠宰场一国际私人侦探公司柏林分公司所在的办公楼位于柏林市米特区波茨坦广场南面,这栋办公楼是包豪斯风格的建筑,钢筋暴露在外,大部分外墙都是绿色玻璃。公司的办公室位于大楼顶层,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波茨坦广场。玛蒂•安格尔手里握着一杯浓咖啡,她感觉自己对前未婚夫的担心越来越强烈了。因为睡眠时间还不足五小时,此时的她有些头昏眼花。当她走出电梯来到柏林分公司的大厅时,还差几分钟就到中午十二点了。迟到整整三天,这完全不像克里斯的作风,对此她已经想过上百次了。除非他与某人私奔了。去希腊,或者是葡萄牙。就像我们刚刚陷入爱河时那样。大厅里摆放了一些抛光钢铁雕塑,描绘、展现了密码学发展史上的重要事件和里程碑。玛蒂经过了一台恩尼格玛密码机,紧接着又经过了布莱斯•德•维吉尼亚的遗容面膜,此人是16世纪的法国密码天才,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跟随着玛蒂来到了一台摆放在黑色基座上的视网膜扫描器旁边,再往前一步就是一扇防弹玻璃液压门。玛蒂正准备用自己的眼睛对准视网膜扫描器,就在这时,安装在玻璃门旁边的电子显示屏上现出了凯瑟琳娜•多鲁克的头像。她是玛蒂曾经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之一,皮肤是橄榄色的,有一头自然鬈长发。不过,凯瑟琳娜的身世也是玛蒂所认识的人当中最崎岖的,她是第二代德国土耳其后裔,在一个贫穷、落后的移民社区里长大,是她家七个孩子中唯一一个女儿。凯瑟琳娜透过自己的近视眼镜凝视着屏幕对面的玛蒂,“我们在指挥室。”“有什么消息吗?”玛蒂问道。“目前还没有,但是五分钟之后我们和杰克有一场视频会议。”显示屏关闭以后,玛蒂努力抑制住深深扎根在自己心底的焦虑情绪。她将自己的右眼靠近视网膜扫描器,继而看到一道柔和的蓝光从左至右扫了一下。紧接着,伴随着液压泵的“呜呜”声,玻璃门自动打开了。玛蒂迈着沉重的脚步沿着一条走廊向前走,透过走廊侧面的玻璃可以俯瞰到一个长条形的带状公园,该公园将一大块平地分割成了两个巨大的直角三角形。两个三角形各有一条直角边与这个带状公园是紧邻的,另外两条直角边则分别指向相反的方向,一个正东,另一个正西。在东德时期,这个公园一直都是柏林墙两侧无人区的战壕所在地。这里曾有过华丽的照明、宽阔的沙地和分为内外两层的水泥屏障,还有带刺的铁丝网和机枪塔,竖立于1961年的柏林墙将这座城市分成了两半。通常情况下,玛蒂走到这里时都会停下脚步,放眼看一看这个公园。不管当时她的情绪如何,看着这个公园总是可以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好一些。这个公园代表了她的家族生命中非常可怕的一段时期,对于她所在的这座城市来说也是如此。不过,这也是新时代开始的强有力的象征和标志,她相信这一崭新的开端是美好的,因为崭新的开端也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然而,这天中午玛蒂发现她无法使自己停下来注视这个公园,不论她有多努力地去压抑和克制,在她内心深处依然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克里斯的突然消失,也许暗示着某些东西的终结。但是,我很想让我们停下来,是吗?难道不是吗?玛蒂来不及专心思考这些问题,她已经走进了一间阶梯会议室,这里的桌子一层比一层高,正前方是一堵弧形的屏幕墙。此时此刻,屏幕墙上的很多个显示屏同时发出了平静的蓝光,等待着信息输入。凯瑟琳娜坐在距离屏幕墙最远的位置最高的桌子后面,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看上去像个老嬉皮士,一头银发很长,络腮胡子有些蓬乱,戴着一副圆镜片的金属拉丝眼镜,穿了一件已经褪色的“感恩而死乐队”风格的主题运动衫。他的名字叫恩斯特•加布里埃尔,是玛蒂所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他非常博学,拥有五个高级学位,其中包括两个博士学位——医学和计算机科学,以及两个硕士学位——物理学和人类文化学。此外,加布里埃尔还是一个法医鉴定专家,他同时还负责运作柏林分公司的调查支持系统,只有他具备权限打开这套跟踪系统并且亲自操作它。玛蒂沿着楼梯朝加布里埃尔和凯瑟琳娜走去,突然一个年近四十、肌肉发达的高个子秃顶男人出现在他们身后。此人名叫汤姆•伯卡特,是柏林分公司的新雇员,之前他刚刚成为德国第九国境防卫队——德国精英反恐分队的首席队长,他的特长是开展安保工作,并确保细节不出差错。玛蒂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凯瑟琳娜把他也召集到这里来了?“你好!伯卡特。”玛蒂打了个招呼,然后亲吻了凯瑟琳娜的两侧脸颊。她在伯卡特和加布里埃尔之间找了个位子坐下,这时会议室前方的屏幕墙开始闪烁,紧接着国际私人侦探公司的所有者兼董事长——杰克•摩根的那张被晒成棕褐色的英俊脸庞出现在了屏幕上。摩根凝视着会议室里的全体员工,几秒钟后他开口说道:“我刚回到办公室,之前我一直在卡特琳纳岛度假,那里与世隔绝,无法发送和接收任何信息。对了,他依然不见踪影吗?”“没错,杰克,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凯瑟琳娜回答道,“我想得到你的许可,激活他身上的芯片。”摩根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芯片?你确定必须这样做吗?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侵犯他的个人隐私。”他的目光移动到玛蒂身上,“玛蒂,你是怎么想的呢?这不是应该由你来决定吗?”玛蒂的脸顿时红了,“杰克,嗯……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和他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摩根看上去非常吃惊,“我不知道啊!噢,真遗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六周前。”她说,“所以这一切由你说了算,杰克。”摩根思索了片刻,接下来对博士说:“加布里埃尔,你有机会查看他的信用卡消费记录吗?还有他的手机通话记录?”“我已经亲自查过了,不过只是初步浏览了一遍,还没来得及研究详情。”加布里埃尔回答道,“我追踪了他的信用卡和工资卡在柏林、法兰克福以及其附近地区的购买记录,结果发现上个星期四以后就没有任何新记录了。此外,我也查到了他的手机通话记录,同样是在星期四以后就不再有新的记录。”摩根将自己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做出了一个祈祷的姿势,“那么在失踪以前,他手上的工作是些什么呢?”二凯瑟琳娜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输入了一些命令,摩根的头像缩小了,然后移到了屏幕墙的左边。接下来,在摩根头像的旁边出现了一张足球运动员的照片,他正做出一个引人注目的凌空抽射的动作。“这个人叫卡西安诺,是柏林赫塔足球俱乐部最好的前锋,还是德国足球乙级联赛的最佳射手。”凯瑟琳娜介绍道,“英超的曼彻斯特联队雇用我们调查他,因为他们正在考虑是否将他买下来。”尽管巴西人卡西安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名高产的射手,但是谨慎的英国球队却对其在为数不多的比赛中的不稳定表现感到有些担心,他们希望在与这个巴西人签约之前先对其底细进行彻底的审查。凯瑟琳娜继续说:“两周之前克里斯告诉我,他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琐碎问题尚待解决,不过他强烈倾向于认为卡西安诺是简单清白的。”“克里斯手头还有什么案子?”摩根问道。凯瑟琳娜又敲了几下键盘,屏幕墙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越野车上走下来,他戴着一顶宽边帽,被深色太阳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一个漂亮、高雅的女人从另一侧下车,紧跟在男人身后。“这个人叫赫尔曼•克鲁格。”凯瑟琳娜说,“他是个亿万富翁,五十出头,喜欢收藏艺术品和汽车。此人非常神秘,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媒体报道中。他是在东德长大的,但是柏林墙倒塌以后,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他在柏林通过房地产行业积累财富,另外还在非洲拥有多个大型公共工程项目。”玛蒂问道:“我们曾与他的公司合作过吗?”“两年前。”加布里埃尔一边用橡皮筋重新系好了自己的马尾辫,一边确认道,“那一次我们公司负责全面审查他们的安保系统,不过我们和克鲁格本人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是克里斯现在正与他合作?”“不是这样的。”凯瑟琳娜说,“克鲁格的妻子——艾格尼丝是克里斯的客户,她相信克鲁格正与别的女人约会,于是请我们介入调查。据我所知的最新情况,克里斯已经找到了至少三名克鲁格的情妇,他还发现克鲁格找过妓女,数量很大,有时候甚至是一天两次。”伯卡特讥讽地笑道:“一天两次?像他这样的老男人,不知道每天需要补充多少激素才能拥有这样的体魄啊,我想‘伟哥’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听了这话,玛蒂感到局促不安,自从伯卡特加入公司以后,她和他的交往十分有限。总的来说,她发现他是一个顽固、粗鲁而且生硬的家伙,也许这些特质很适合反恐精英或者保镖,但是在玛蒂看来,这些特质并不适用于国际私人侦探公司柏林分公司通常需要执行的细致、缜密的调查工作。“克里斯从来没有提到过激素或者‘伟哥’。”凯瑟琳娜嗤之以鼻地说,“但是我知道他已经和克鲁格夫人约好了明天见面,他会提供最新的情报给她。”“如果赫尔曼•克鲁格因为自己的绯闻被曝光,从而导致一个肮脏的离婚案,那么他会损失多少钱?”摩根问道。“一亿美元。”加布里埃尔回答道,“也许是两亿。”董事长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克里斯为什么要休假呢?”“我不知道。”凯瑟琳娜说,“上周一我收到了他的短信,他说自己需要几天时间处理私人事务,他还说他最晚会在星期四给我打电话。考虑到他是一名如此勤奋积极的员工,我毫不犹豫地批准了他的假期,甚至没有问一个问题。”“那是当然的。”摩根说,“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其他案子吗?”“据我所知没有……”“等等!”加布里埃尔打断道,“杰克,他还在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三现在我想谈谈第一个向我展示面具的力量的人——我的母亲。她是德国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的一名化妆师,对于她的国家来说,她是一名叛徒——对于她的丈夫和我来说也是如此。但是这些故事我以后再讲述给你们听。我主要想谈谈面具。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和我的父母住在一栋预制公寓楼里,那里位于柏林东郊,地段有些偏远,差不多属于城乡结合部。在我的印象中,出了家门就是农田,到处都可以看到用于挤奶或屠宰的牲畜。我的朋友们,我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事物,那是因为我父亲不仅仅是一个狂暴的酒鬼,而且他还是一个专业屠夫。就在我了解到面具的力量的那一天,歌剧院因为季节缘故暂时歇业了,我的父亲和往常一样在外面工作。那时我七岁,正在出水痘。为了让我高兴些,我的母亲爬上阁楼,取下了一个大箱子。当她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我敢发誓我可以从里面闻到古老的人肉气息,你可以想象一下,就是那种生命渐渐腐朽时所发出的不可避免的味道。她拿出了一个非洲风格的面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那个面具带有招牌式的傻笑表情,双唇是红宝石色的,鼻子很大,眼睛粗野而炽热,头发是一圈浣熊的尾巴。母亲告诉我,最后一次使用那个面具还得追溯到十五年前的一场游行,地点是瑞士边境附近的拉芬斯堡县。母亲还说,那个面具曾经属于她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我的外婆死于史无前例的柏林大轰炸,再多挨一年,那场由希特勒发起的战争就彻底结束了。我的父亲从冒烟的瓦砾堆里捡回了一条命,而那个面具不知怎么的也幸存了下来。“这个面具是一个奇迹。”母亲告诉我,“一个实实在在的奇迹。”她把它放到一边,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个面具。新面具是黑色的,更加狭窄和短小,它是用来安装在鼻梁上方的,看上去就像是犯人用的伪装面罩。“这是在歌剧《唐璜》里用的道具。”她边说边将面具戴在我脸上。“唐璜是谁?”我问道。“是一个坏人,死得很惨,就像恶人通常的结局一样。罪人的死总会反映出他生前做过的坏事,你得记住这一点。”毫无疑问,日后的我将会明白,那绝对是一派胡言。死亡绝不是一种报应,也不是一种惩罚。相反,死亡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并且是一个值得关注和庆贺的时刻。但是,像我这样的好儿子,在那种时候只能诚挚地认同母亲大人的说法。母亲取出她的化妆箱,然后向我展示如何对我的脸进行化妆。她为我画上了傲慢的嘴唇,凹陷的眼眶,还有顽皮的眉毛,使得我忍俊不禁。我还记得当她帮我戴上假发和眼镜之后,我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心里想象着我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根本就不再是我自己了。“你知道剧院里的演员为什么需要化装,并且需要使用面具吗?”母亲问我。我摇了摇头。“面具可以改变你,化装也具有同样的效果。只要戴上合适的面具,你就可以变成你想成为的任何人。戴上面具以后,你就可以在别人眼前将自己隐藏起来。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扮演你想成为的人,甚至可以变成你想成为的任何东西。比方说,一个王子,或者是一只老虎。” 我点了点头,一些想法开始在我的脑海里萌芽,“还可以变成怪物吗?”“当然可以。”母亲一边说,一边亲吻了我的额头。四在杰克•摩根头像的右侧,一段新的视频显现在屏幕墙上。视频中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黑色礼服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玛蒂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以前一定很有魅力。但是视频中的她头发干枯而蓬乱,皮肤蜡黄,气色很差。她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神也黯淡无光。不论是谁看到她,必定都会相信她正过着一种极其艰难的生活。“这段录像是我们公司的大厅摄像头拍下来的,时间是两周前的一个清晨。”加布里埃尔对大家说,“看,克里斯出来迎接她了。”玛蒂看到克里斯朝着那个女人走去,然后拥抱她,贴了贴她的脸颊,并抚摸着她的后背。玛蒂皱了皱眉,感到有些奇怪,紧接着又涌现出一种很空虚的感觉。“她是谁?”玛蒂勉强吐出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加布里埃尔回答道。他取下了眼镜,按摩着自己的眼眶,“但是在这段录像被拍摄之后,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确实看到这个女人从克里斯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我还听见克里斯说他会为她调查一些事情,而且是免费的。接下来,他俩再次拥抱,然后她就离开了。”摩根对加布里埃尔说:“你能不能通过公司网络访问克里斯的个人文件夹,查明这个女人是谁?”“杰克,这需要你的许可。”“我同意。”加布里埃尔在电脑键盘上录入了一些命令,接着停顿了片刻,看上去有些困惑。等待了几秒钟,他继续敲击键盘,嘴里还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呀。”“怎么了?”玛蒂一边问,一边弯下身子,看着这位专家的电脑屏幕。老嬉皮士再次录入了一些命令,“这次总该可以了。”然而,施奈德的数字文件夹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显现在加布里埃尔的电脑屏幕上的东西是一大堆亮粉色、翠绿色和黑色的像素点,那些像素点不断地转换和移动,时而相互重叠,看上去就像是活的一般。“这是什么鬼东西?”加布里埃尔注视着屏幕,声音充满了震惊。“怎么回事,博士?”摩根询问道。加布里埃尔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含糊地回答说:“我想我们的系统被黑客攻击了。”屏幕墙上的摩根看上去十分困惑,紧接着有些生气,“这不可能啊!”他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刚刚才升级了安全系统,花了几百万美元。加布里埃尔,为此你也出了不少力气啊。”电脑专家举起自己的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你说得对,杰克,但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突然往克里斯的工作区里倾倒了成千上万只白蚁,它们吃掉了所有的数据……”凯瑟琳娜•多鲁克打断道:“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总是可以恢复那些被误删除的文件,博士。”“可这次不一样。”博士回复道,“凯瑟琳娜,这家伙对技术非常精通,而且绝非凡人。”摩根看起来已经在抓狂了,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们稍后再来处理这起黑客攻击事件。考虑到黑客的行为,以及克里斯正在办理的案子,我认为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激活他的定位芯片。你来操作吧,博士。”玛蒂点了点头,对摩根的决定表示同意,但是各种各样的新问题突然向她袭来,使她感到焦虑不安。是谁攻击了系统呢?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如果二者没有联系,而克里斯的确是出去度假了,这会不会是他延长假期的一种手段?万一我们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又该怎么办?我应该关心这些事情吗?我真的很在意。但是,我应该这样想吗?“杰克,请稍等片刻。”加布里埃尔说,紧接着他录入了一条命令,屏幕上闪耀着的“白蚁”顿时消失了。他录入了第二条命令,屏幕上出现了一长串人名。他将光标移到克里斯•施奈德的名字上,然后选定了一个对应的项目——一组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代码。加布里埃尔复制了那串代码,然后启动了一个叫“天眼”的应用程序。他将代码粘贴到一个对话框里,继而按下了确定键。整个屏幕墙的一半空间都跳转到了谷歌地图的柏林视图,玛蒂第一个发现了那个闪烁着的橙色图标,它位于柏林东郊,离某个地名很近。“阿伦斯费尔德?”玛蒂困惑地说,“你能把图放大点吗,博士?”加布里埃尔在玛蒂开口之前就已经这样做了。他选定了橙色图标,然后按下了回车键。图像迅速拉近放大,展现出了一栋L形大楼的模糊画面。大楼的屋顶是拱形的,到处都有破损。大楼所在的区域以及周边都覆盖了浓密的植被,不远处有一片面积很大的未经开发的原始林地,里面有很多高大的树木和密集的灌木丛。“将它和城市规划平面图相互对照一下。”玛蒂说。没过多久,大楼的详细地址和一个可供下载的文件一起弹出在屏幕上,加布里埃尔将文件下载到自己的电脑上,然后打开了它。这是一份PDF格式的文档,内容是关于这栋大楼的所有权登记记录,并且是手写文件的扫描件。玛蒂看清那些文字以后,突然感觉到一阵下意识的战栗,具体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也不能完全解释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摩根问道。玛蒂看着自己的老板,用一种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道:“这份文件说,那栋大楼至今已经被废弃了二十五年了。但是在东德时期,它是一个国有的屠宰场。”五几分钟后,汤姆•伯卡特驾驶公司的宝马车载着玛蒂横跨了施普雷河,然后向东穿过柏林城区,来到了阿伦斯费尔德镇附近。按照杰克•摩根的指示,玛蒂和伯卡特驾车去屠宰场进行调查,加布里埃尔博士负责研究黑客是如何设法攻破国际私人侦探公司技术顶尖的防火墙的,凯瑟琳娜则被安排去克里斯的公寓,看看能否在他的个人电脑上找出一些关于他正在办理的案子的记录。伯卡特开车时总是一言不发,玛蒂对此感到很乐意。现在的她没有心情说话,恐惧和忧虑包围了她。为了避开那种被困的感觉,她仔细观察着车窗外巨大的柏林电视塔。这座顶部带有旋转球和高耸入云的尖顶的电视塔是在不久之前才赫然映入玛蒂眼帘的,此刻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东德在1965年修建了这座电视塔,试图以此向西方世界证明东德有足够的科技实力和时髦理念来完成这一壮举。这座塔足足有两百多米高,在晴朗的日子,几乎从柏林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它。不过现在天色是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毛毛细雨开始落在电视塔上。旁边不远处是亚历山大广场,经过广场的城市轻轨列车以及坐落在广场侧面的消防紧急应变站也笼罩着厚厚一层似烟如尘的雨雾。这个广场是柏林市最繁华也最忙乱的地方,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高耸入云的电视塔笼罩着这里的一切,包括著名的公园酒店,这座东德时期的建筑已经被修葺粉刷一新。在柏林墙倒塌之前,公园酒店是西方人士来柏林观光时最喜欢入住的场所,据说安装在这座酒店里的微型电子窃听器比地球上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多。玛蒂试图想象克里斯十八岁时的样子:时光回溯到1989年11月初,她的前未婚夫正站在柏林电视塔和公园酒店之间的广场中央,他身边聚集着一百五十万名情绪激动的抗议者。她看见克里斯和其他人的言行自由不羁,全然无视数量众多的东德秘密警察,后者已经包围了亚历山大广场。那天晚上,警察们对人群进行摄像,辅以威胁加恐吓,试图迫使他们解散。在两年的罗曼史里,克里斯几乎没有向玛蒂提及自己童年以及青少年时期的任何故事。她只知道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丧生,那一年他才八岁,后来他是在柏林东南的一所乡下孤儿院里长大的。但是克里斯认真地告诉她,在起义爆发之后不久,他和几位朋友一起离开了孤儿院,来到柏林,并且参加了那天晚上在亚历山大广场进行的史无前例的大抗议,那次抗议向整个世界表明了东德人民是多么地渴望自由。克里斯说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在那天晚上才真正开始的,就在那次抗议之后的五天里,柏林墙开始破裂崩溃,最终彻底倒塌。“在我的人生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克里斯说,“我们都自由了,每一个人都自由了。玛蒂,你还记得吗?感觉怎么样?”伯卡特驱车继续向东行驶,玛蒂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沉思,克里斯的话语在玛蒂耳边回响,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正站在查理检查站的西侧。当东柏林人突破了柏林墙以后,她和母亲一起高声欢呼,唱歌跳舞,东德人在整整二十八年之后第一次可以自由地进入西德的地盘。玛蒂还记得,那天晚上当她的妹妹从墙那边走过来时,她母亲脸上的表情。她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接下来,在玛蒂的脑海中,母亲含泪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克里斯的脸突然出现了,那一幕是克里斯向她求婚的当天早上的情景。她觉得喉咙里一阵哽咽,她必须努力克制才能使自己不在伯卡特面前哭出来。玛蒂的手机响了,是加布里埃尔博士打来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博士说,“他在动,动作幅度不是很大,方式也很特别,但总之他在动。”“噢,太好了!谢天谢地!”玛蒂忍不住痛哭起来,紧接着她对伯卡特说:“他还活着!”“这真令人高兴。”反恐精英回答道。他边说边加快了车速,宝马车在马克思大道上疾驰。玛蒂的思维跳跃得很快,窗外那些预制结构的苏联式建筑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克里斯受伤了吗?他在那个废弃的屠宰场里干什么呢?解除婚约是我的错吗?我还爱着他吗?“别再自责了。”伯卡特的声音将玛蒂拉回到现实中来。她好奇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说解除你们的婚约这件事。”伯卡特说。“对于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玛蒂反驳道。自己的心思居然如此容易就被人识破,她感到非常烦闷。“是你解除的吧?”伯卡特追问道,“还是他?”“这与你无关。”玛蒂激动地说。“那我就当成是你解除的吧。介不介意告诉我原因呢?”“我很介意。你只管把我载过去好了,行吗?”伯卡特耸了耸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说出来以后会好受些。”“并不总是这样。”玛蒂简短地回答道,她再次将目光转向窗外。六当他们抵达在卫星地图上所看到的那片树木繁茂的地区时,天空已经呈现出煤灰色。他们环绕着树林走了一圈,只看到了一些自行车碾过的痕迹。后来,他们又发现几株倒下的葡萄藤挡住了通往废弃屠宰场的车道。从东边吹来了一阵狂风,紧接着暴雨倾盆而至。伯卡特正要停车,玛蒂的手机又响了,是凯瑟琳娜打来的。“我们刚刚抵达目的地,凯瑟琳娜。”玛蒂说。“公寓大楼的管理员不让我进去。”凯瑟琳娜抱怨道,“他说你可以进去,但我不行。”“我认为你没必要再进去了。”玛蒂说,“加布里埃尔告诉我,他已经在‘里面’四处活动了。”“噢,这样啊。”凯瑟琳娜松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等我们找到他,我马上告知你。”玛蒂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戴上自己外套上的防风帽,下了车,朝着葡萄藤走去。她用手推开葡萄藤枝,开辟出一条通路,来到了一块勉强称得上是空地的地方。屠宰场的墙壁是用水泥砖砌成的,屋檐下方是成排的玻璃窗,很多玻璃都已经破损了。墙上到处都有以前的涂鸦痕迹,有一处特别醒目: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骨称得上是活灵活现,上面还有鲜红色的一把叉。玛蒂此刻感到焦躁不安,这一点也不像她自己的作风。她曾经在柏林刑事警察局当了十年刑警侦查员,接受过正规完善的系统培训。在做刑警的日子里,有五年她专门调查谋杀案,另外还有两年是与国际私人侦探公司合作,办理一些比较常规的案子。她见识过最恶劣的犯罪行为,不过她总是能够以一名专业刑警的态度和方式来处理该类事件。但是当她看到这些墙上的涂鸦以后,她感到自己多年来受过的训练成果突然就荡然无存了。她有些六神无主,大声呼喊着克里斯的名字。玛蒂用余光瞟见伯卡特正从腰间拔出他的格洛克手枪,她也赶紧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并低语道:“准备好蓝牙耳机,我要给博士打电话了。”伯卡特在自己的衣袋里摸索了片刻,然后取出了一个蓝牙耳机戴上。接下来,他戴上了橡胶手套,玛蒂也做了同样的事。一阵狂风吹来,雨水与树叶、房檐以及玻璃撞击时所发出的声音变得更加响亮了。“我感觉那扇门没有锁。”伯卡特小声说道。玛蒂踩着湿透了的草地,朝伯卡特所说的那扇房门走去。她拨通了加布里埃尔的电话号码,博士迅速接听了电话。“伯卡特,把你的蓝牙耳机连进来。”她看到伯卡特停下脚步,按了一下自己的耳机,紧接着点了点头。“博士,你能读出我们所在的位置吗?”玛蒂对着手机低语道。“信号很好。”加布里埃尔回复说,“你们离他只有一百米远。” “博士,你来带路。”伯卡特对着麦克风说,“我们正要走进一扇打开着的大门,这扇门的位置是在楼房的东南面。”“你们进去以后,顺着L形楼房的长边一直往前走,方向正北。”加布里埃尔说,“他在更宽的那一截房子里,看上去离东墙很近。”伯卡特掏出了一个笔灯,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枪,并用一只脚轻轻地抵向大门。铰链发出了一阵嘎吱声,门顺利被打开了。玛蒂跟随着伯卡特走了进去,房子里面是水泥地面的走廊,每隔四米左右就有一条排水沟。玛蒂俯下身凝视了片刻,水泥地面上覆盖了一层旧垃圾和尘埃。“没有鞋印。”她低声对走在前面的伯卡特说。“他很可能是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伯卡特顺着走廊向前移动,那动作就像是一只警惕的猫,他不时地用自己的笔灯照进了走廊旁边的多个房间,玛蒂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们看到了大量的垃圾、老鼠屎、涂鸦以及尘埃,还有很多从墙上伸出来的大铁钉,有的有膝盖那么高,有的和人的肩膀一样高。看着这些东西,玛蒂明显感觉到危机四伏。“他们以前在这里干什么?”她小声对伯卡特说。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由于动作太快,胫骨发出了一些声响,“我觉得这里看上去像是牲畜栏,他们应该是将那些等待被屠宰的牲畜关在这里。”这话听起来言之有理,但是玛蒂无法将受威胁的感觉挥之而去。事实上,他们越接近走廊尽头的那些门,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当伯卡特推开其中一扇双开门的时候,玛蒂几乎都不能呼吸了。一群鸽子受到了惊吓,拍打着翅膀朝没有玻璃的窗口飞去。“我们应该去东墙。”玛蒂提醒道。她和伯卡特都摇晃着手中的笔灯,照向东墙的方向,加布里埃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他和你们大概相距三十米。”灯光掠过了地面上的垃圾和从地板上凸起的生锈的铁钉,以及墙上的旧管道,玛蒂顿时感到心头一沉,“这里没有人,博士。”“什么?那不可……”加布里埃尔停顿了几秒钟以后又接着说,“我看到他在动。”“他在动?”伯卡特说,“这不可能,我们没看到他。”“我描述一下吧,他正沿着东墙向北移动。”但是,他们只看到了蜘蛛网和尘垢,以及旧瓶子和垃圾,没看到任何人。突然,玛蒂发现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听见了玻璃杯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她晃了晃自己的笔灯,强光照射到了一只巨大的老鼠身上,老鼠立即停住了,因为强光使它的眼睛暂时失明。它呆坐在地上,凝视着笔灯,鼻子不停地颤搐着,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它的牙齿里面有什么东西正闪闪发光。砰!枪声让玛蒂吓了一跳,她猛地向左一闪,结果被地板上的铁钉绊倒了,四脚朝天倒在一堆垃圾上。她抬头看着伯卡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它的嘴里有东西。”伯卡特说。他走到东墙旁边,用笔灯照亮了老鼠的尸体。玛蒂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就听到了伯卡特的声音:“现在我们得赶快通知刑警。”她感到自己的心都碎了,“为什么?”伯卡特举起了一个物体,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助听器用的电池,周围还裹了一些被咬啮过的青灰色的肌肉组织。七你看过那部名叫《隐形人》的老电影吗?克劳德•雷恩斯——他还在电影《卡萨布兰卡》里扮演过神秘的法国局长雷诺——在影片中是一名疯狂的科学家,当他知道怎样使自己的身体隐形之后,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毫无疑问,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尤其是其中的一个场景,我每次看的时候都会捧腹大笑:雷恩斯缠着绷带,躲在一家小旅店里避难。这家小旅店的老板娘是爱尔兰女演员尤娜•奥康纳,当她碰巧进到雷恩斯的房间时,正好遇上他取掉了自己头上的绷带。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斩首的人,但还活着。奥康纳吓得眼球凸出,精神错乱到了极点,很快她就开始厉声尖叫。这是我心目中最特别的时刻,我很希望我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对这样的情景进行再创造。但是荒诞的是,实现隐身其实是一门艺术,而不是一门科学。举例来说,我在过去的二十五年中发现,想让自己不被别人看见的最好方式是放松自己,并且完全躲在你的面具底下。那样一来,人们就不会再在意你,尤其是在柏林——我美丽的伤疤之城。我并不是在抒发诗情画意,而是在告诉你实情。现在请仔细听我说。我的朋友们,让我明确地向你们讲述:如果你来到柏林放松和休闲,舒适地待在自己伤痕累累的皮肤下面,并且不去招惹外在的麻烦,那么你周围几百万伤痕累累的柏林人会继续过他们愚蠢的生活,他们完全不会觉察到身边居然还有我这样的人存在。或者说,至少他们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只可能出现在最疯狂的噩梦里,绝不可能生活在他们中间。从未被暴露。从未被记录。仍在继续伏击猎物。尽管脑子里想象着这些东西,但我依旧十分冷静,确切地说,是非常、非常冷静。我驾驶着一辆无标记的白色厢式货车——我多年来搜集的汽车当中的一辆中型车——经过了下着雨的柏林街道,经过了希特勒和苏联人给这座城市造成的创伤,经过了柏林墙的故址。接下来,我来到阿伦斯费尔德镇北部的一个树林,然后沿着一条树木繁茂的潮湿小路继续前行。这条小路通往列普利茨湖边的夏令营基地,离静寂的村落乌兹多尔夫不远。你知道乌兹多尔夫吗?这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今天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至少乍一看去没有人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呢?因为天在下雨,空气十分阴冷,湖面上笼罩着厚厚的浓雾。我将车开到码头附近,正打算关掉引擎,这时我发现我那年轻的天才朋友已经出现在了船库的门廊边。他大约二十五岁,留着胡子,湿透了的头发黏在沾满了水珠的眼镜上。他捋了一下头发,并试图用打湿了的运动衫将头发擦干,那件运动衫上印有柏林理工大学的徽标。我从厢式货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拿起一个运动背包,然后走下车,我没有关闭车的引擎。“你是怎么过来的?”我一边问,一边登上了可以避雨的门廊。“坐公交车,还步行了一段路。正如你现在看到的,我他妈的湿透了。”“你没听说过雨衣这玩意儿吗?”我问道。“我出发的时候还没有下雨。”他显得有些恼怒,“你把钱带来了吗?”我举起了背包,“两万五千欧元就在这里,正如我们约定的金额。”“让我看看。”我的朋友边说边伸出手,想接过这个背包。我故意把背包放在他的手够不着的地方,“我得先看看我要买的东西。”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不过几秒钟后他还是朝着一个放在墙边的旅行包走去了。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光盘,将其递给我,“这里面是施奈德全部的工作文件。”“你看过吗?”我问话的态度超级轻松。“这不符合我的道德标准。”他回答道。但是他的身体语言述说着相反的答案。他刚把光盘递给我,我就非常合作地把装着钱的背包交给了他。他迅速打开背包,检查了里面的几小捆纸币。“和你合作很愉快。”他边说边拉上了背包的拉链。“我也是。”我回答道。我将光盘装入自己的衣袋,然后从中摸到了一把扁头螺丝刀的握柄,“你要不要搭我的车去巴士站?”“那太好了!”他高兴地说,紧接着朝他放在墙边的旅行包折回去。我迅速迈上两级阶梯,从后面抓住他的头发,然后用螺丝刀的尖端猛刺他的后颈。八我那年轻的天才朋友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当螺丝刀的锋口触到脊柱和头部连接处的软骨部位时,他的整个身体像触电一样猛地颤抖了一下。接下来,他把我交给他的钱袋扔在地上,身体贴着我自然下垂。我发出了一些喘息,感到筋疲力尽,两腿也软弱无力,就好像刚刚才经历了能够想象得出的最销魂的云雨一样。真是太刺激了!太令人惊异了!甚至在过了这些年之后,那种快感依然还历历在目。我站在原地待了几分钟,在死亡的余波里感受着平静、舒缓和心满意足。我非常清楚自己身边的一切:雨水,乌云,树林,还有从远处雾气中传过来的鸭子的叫声。他的尸体就在我的手上,我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依然还在颤动,就好像他在这里,同时又不在这里,徘徊在鬼门关的边缘,你能明白吗?最后,我将他的尸体翻转过去,腹部朝下,然后将螺丝刀抽了出来。我取出一管超强力胶水,将他后颈的伤口黏合住了,那里顿时不再流血,这项工序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我将我那年轻的天才朋友的尸体拖向我的厢式货车,一路上我都在窃笑。多么奇怪啊!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远比我精明老练的人,他们花了一辈子的时间都没能搞清楚,如果树林中的一棵树像这样倒下的时候,周围又没有人在聆听,那它会不会发出撞击声呢?用一生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实在是愚不可及。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还不如用这些精力来认真思考一下,一个像我这样从来都没有被真正看见过的人是否真的存在,并且能够生存?九高级政委汉斯•迪特里希是柏林刑警界活着的传奇,他经常用一些低调并且非常规的策略来处理案件,不过在柏林刑事警察局八个部门的所有刑警侦查员当中,他的办案成功率是最高的。这名高级政委今年五十出头,个头很高,安静而又情绪化,性格相当孤僻。他几乎不与其他刑警亲近,甚至据说他非常厌恶跟别的刑警一起办理谋杀案。玛蒂当过八年柏林刑警,她当然听说过迪特里希的大名,但是她从来没有机会与对方一起工作。一小时之前,他们给柏林刑事警察局打了电话,现在她看到他穿着一件灰色西装,手里举着一把黑色雨伞,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他忧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如果说有人可以查出在克里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那这个人非他莫属。先行来到的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官守住了屠宰场的入口,玛蒂和伯卡特走上前去迎接迪特里希。他们将自己的工作证展示给迪特里希看,双方确认了身份。“我听说过你,安格尔女士。”迪特里希说话时眼睛还扫视着屠宰场,“久仰久仰。”玛蒂感到伯卡特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她的脸颊开始发烫。一辆蓝色的巴士警车出现了,紧接着朝屠宰场大楼开去,溅起了地上的泥浆。玛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当柏林发现了尸体,刑警队就会派出一辆像这样的有着特殊装备的巴士车,车上装载着所有必需的用于记录凶杀现场的设备和用品。看到这辆巴士,玛蒂开始变得有些生气,“恕我直言,政委先生,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起谋杀案。也许有人掳走了克里斯,在离开前发现了他身上的芯片,然后将其切除,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找到他了。”迪特里希眨了眨眼,将自己的目光从屠宰场的方向移了回来,然后用冷冰冰的声音回答道:“那正是我来这儿想要查明白的……”“政委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尖锐而且刺耳。迪特里希面露苦相,扭过头去看着那个结实的小个子女人,她约莫二十五六岁,正从车道那头热情地朝他们走来。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是实习警员桑德拉•韦格尔,现在是我的实习生。”玛蒂和伯卡特作过自我介绍以后,韦格尔警员朝他俩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对迪特里希说:“政委先生,我能做点什么吗?”“站到一边去!安静地听我讲!”迪特里希朝她咆哮道。接下来,他看着玛蒂和伯卡特,平静地说:“现在你们领我进去,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发现芯片的,并且把我需要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汇报给我。”十当他们一行人在屠宰场大楼外的雨篷下穿上蓝色的外科手术鞋并戴上橡胶手套的同时,玛蒂和伯卡特向迪特里希讲述了克里斯•施奈德在过去两个星期里所办理的案子,以及他们所了解到的有关他的动向的最新情况。最后,他们讲到了他们决定激活GPS定位芯片,并且于两个小时之前在屠宰场里面发现了那枚芯片。实习警员韦格尔做了很多记录,但迪特里希什么都没有写。他只是站在原地专心地听着,面无表情,而且只问了一个问题:“没发现鞋印吗?”伯卡特摇了摇头,“没有,但是那一带的灰尘有些奇怪,就好像有人用一台鼓风机清除了所有的足迹。”玛蒂皱了皱眉,伯卡特之前可没有提到这一点。迪特里希重新打量了伯卡特一番,然后走进了屠宰场大楼,此时里面的走廊已经被强弧光灯照亮了。高级政委有条不紊地缓慢前行,他的眼睛四处查看,嘴上一言不发。玛蒂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发现芯片的那个房间……它很大。国际私人侦探公司可以派出法医取证小组前来协助调查。我们拥有美国加州政府和德国联邦政府的许可证……”迪特里希摇了摇头,打断了玛蒂的话,继续进行自己的视察工作,就好像玛蒂的这些想法根本就不值一提。一队刑事专家已经在屠宰场大楼的东墙附近安装了照明灯,正在搜集物证,芯片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迪特里希检查了一下死老鼠,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伯卡特,眼神有些惊异,“看来我得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激怒你呀,伯卡特先生。”伯卡特耸了耸肩,“只是练得多而已。”“芯片在你们手上吗?”迪特里希问道。玛蒂将手伸进自己的裤兜,取出了一个塑料证据袋,芯片连同肌肉组织都装在里面。迪特里希从她手里接过袋子,近距离仔细观察着。“政委先生?”一名取证专家喊道,他正蹲在一条生锈的架空轨道下方,身旁的地面上立着一根生锈的铁钉,“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迪特里希愣住了,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对玛蒂和伯卡特说:“很抱歉,恐怕现在我得请你们离开了。”“什么?”玛蒂惊讶地说,“为什么?”“这里是犯罪现场,我不能让它再遭到破坏。”“破坏?”玛蒂感到十分不解,“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照章办事,我们一发现芯片就立即撤出来了,然后等待着刑警的到来。”“你说得对。”迪特里希平静地回答道,“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安格尔女士,你应该知道这是刑警局的规矩。”玛蒂摇着头,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政委先生,直到六周以前,克里斯都还是我的未婚夫,我有权待在这里。”迪特里希的态度柔和了一些,但仍然寸步不让,“很抱歉。”他平静地说,“但是你确实无权留在这里。所以,要么你们自行离开,要么我请人带你们离开。”玛蒂正准备集中力气再次抗议,突然她感觉到伯卡特的大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玛蒂,我们真的应该走了。留给刑警们一些空间吧,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玛蒂的肩膀垂了下来,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但她最后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嘛。”迪特里希说,“另外,明天早上九点,如果你们愿意来我的办公室,我可以把我们今天发现的东西告诉你们。”“我们这边也一样。”伯卡特提议道,“国际私人侦探公司乐意为警方提供帮助。”“我倒宁愿你们不要暗中进行调查活动。”迪特里希回答道。但是玛蒂坚定地说:“只要克里斯没被找到,我们就会继续搜寻。”迪特里希耸了耸肩,“那好吧,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一言为定。”伯卡特说完就领着玛蒂离开了。高级政委跟着他们来到了屠宰场南面的入口,并看着他们在大雨滂沱中沿着车道走了出去。韦格尔警员来到他面前,“不好意思,长官,我想你在遇到他们之前曾告诉过我,我们不会以任何方式跟国际私人侦探公司合作。”迪特里希看都没看一眼年轻的实习生,“韦格尔,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亲近你的朋友,更要亲近你的敌人。是这样吗?”“你的意思是,国际私人侦探公司的人是我们的敌人?”韦格尔问道。“有个人失踪了,而且是他们的人,韦格尔。”迪特里希说,“所以我们当然不能把他们视做我们的朋友。”十一我左转上到了一条途经老屠宰场的小路,立即就看到了警方设置的路障。远处有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正在勒令两个人离开,那个男人个头很高,仪表堂堂,但是有些秃顶,另一个短发女人穿着深蓝色的雨衣,而且戴着帽子。紧接着,他们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路边的紧急停车带上停着一辆宝马车。有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无法呼吸,而且眼冒金星。他们就像是一群咆哮着的野狗,冲过来撕咬我的脚踝。他们发现什么了吗?我那年轻的天才朋友此时被裹在一块蓝色防水油布里,放在我身后的货厢地板上。但是我并没有想到他,眼前的这个问题让我感到窒息。他们发现什么了吗?我从前受过的训练此刻开始在我身上发挥作用,我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然后迅速放低了挡风玻璃上的遮阳板。这辆厢式货车两侧的窗户都是不透光的,所以当我驱车经过他们身边以及那些路障时,那个男人和女人就只能看到我黑色的轮廓。我呼吸了一下,接着又呼吸了一下……当我第五次呼吸的时候,我努力让自己不要过于急促。我将厢式货车拐入了一条小路,两旁各有一栋老旧的公寓大楼,接下来我的车沿着一条坡道驶离了屠宰场。几秒钟后,我的车就远离了屠宰场,我将车掉头,朝梅休镇的方向开去。突然,我感到胃里一阵痉挛,于是我找到一个机会将车停在路边,并将头搁在方向盘上。他们发现什么了吗?那个高个子秃顶男人和短发女人,他们是谁?我身边的空气好像充满了负电荷,在我的内心引起了真正的恐慌。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涌出,然后顺着我的脸颊和脖子往下流淌。我强迫自己再次仔细回想三天前发生在屠宰场里的每一件事——确保每一件事都没有落下。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了吗?也许是铁钉上的血迹?抑或是脊髓液?还是一些骨头碎片?但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些血液和骨头是谁的,不是吗?除非亲爱的克里斯留下了自己的DNA样本。即便如此,那些繁冗的测试也得花上数天时间,甚至好几个星期,不是吗?其他就再没有留下什么了,我特别留意过将所有的细节问题都处理妥当,对此我相当肯定。除非克里斯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告诉给了别人?不可能!那是他的私事,他是单独来见我的。我告诉自己,由于缺乏证据,警方很快就会放下此事。在一个废弃的屠宰场里发现了一些血迹,他们会认为那是因为有人绊倒,伤了腿或其他部位,不是吗?我几乎就要说服自己了,不过新的疑惑又开始在我的脑海里萦绕。如果他们还要继续搜查呢?这种可能性使我焦躁不安,我扭过身去,看着货厢里那个用防水油布包裹起来的尸体。我身体里面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再次开到屠宰场去,彻底弄清楚警察们的行动范围。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精明的警察是不可能放过这类事情的。最后,我告诉自己赶紧回家,或者打个电话把那个以为我还深爱着她的女人约出来见面。我需要在自己可见的生活中回到正常状态,然后重建我的面具。明天我会开着另一辆车去屠宰场。如果警察们离开了,那么我就会将这个年轻天才的尸体用通常的方式处理掉,一切都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但是,如果他们还在那里,那么我就别无选择,只得永远地忘掉那座屠宰场,以及和它相关的肮脏的小秘密。十二“我应该留在那儿的。”当伯卡特“咔哒”一声打开宝马车的车门时,玛蒂禁不住抱怨道。从他们身旁经过的那辆白色厢式货车几乎没有在她的头脑里留下丝毫印象。伯卡特摇了摇头,进到车里。玛蒂生气地坐进副驾驶座,“我认为我没做错。”“不,迪特里希的做法是对的。他们需要公正无偏见的人留在那里。”“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公正吗?”玛蒂质问道。“没错,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伯卡特边说边发动了汽车引擎,“你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正。如果让你留在那里,不论是谁都会感到疑惑不解。”玛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伯卡特打开雨刮器,扫掉了车前窗上的湿树叶。玛蒂又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我总得做点什么,我不能够只是……”“我们现在就去克里斯的公寓。”从地理上看,柏林是一个大城市,总面积几乎达到了三百四十平方英里。克里斯•施奈德的住所位于蒂尔加滕公园和动物园以西,远离阿伦斯费尔德镇。傍晚的交通不是很顺畅,这段路途至少得花去四十分钟的时间。玛蒂再次变得很安静,一直看着车窗外的城市风光。汽车穿过了古老的东部城区,一路向西行驶。玛蒂是在柏林出生并长大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柏林人。她爱这座城市,爱它的文化、人民和艺术,还有它休闲的态度以及进取的精神。不过,此时此刻,鉴于克里斯的失踪连同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怪事,对她而言柏林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居住着可怕生物的陌生地方,这些生物可以将一个人背部的定位芯片割取出来,然后用它去喂老鼠。他们路过了威廉皇帝纪念教堂的遗迹,那里可以看到一间没有屋顶的大入口大厅,还有受损的教堂尖顶,不知怎么的,这间大厅和这个尖顶在1943年的轰炸中幸存了下来。焦黑的遗迹旁边是一栋超现代风格的钟楼,以及一个偌大的广场。这个广场是克里斯在这座城市里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喜欢坐在石凳上凝视教堂的尖顶,这个尖顶被炸弹劈成了两半,一半已经倒塌,另一半呈锯齿状矗立着,耸入天空。“你在想歌德,是吗?”伯卡特的声音再次打破了玛蒂的沉思。玛蒂受到惊吓,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敷衍地回答道:“是的。”克里斯居住在柏林市夏洛滕堡区古登堡街一栋两层楼高的公寓里。对于一个像施奈德这样年纪的男人来说,这个地方略微显得有些土里土气,但是他非常喜爱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离动物园和蒂尔加滕公园都很近,而他喜欢在这两个地方跑步。玛蒂已经超过六个星期没有来过克里斯的公寓了,当她用自己的钥匙打开公寓楼的大门时,最后一次来访的情景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底。大门背后是一个种满草的院子,里面有几个人工堆砌的花园床。克里斯所住的公寓的窗户下面的花园床是新近耕种过的,几袋郁金香球茎杂乱地挤在一起,旁边放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铲。草坪里还停放着一辆宝马摩托车。玛蒂皱了皱眉,她认识这栋楼的管理员——一个名叫克劳斯的坏脾气男人,她还知道他从来都不会允许别人把摩托车或自行车停放在他的院子里。她没有继续想这件事,而是领着伯卡特登上一段室内楼梯,来到了二楼的过道里。这时她感到有些犹豫,从某种程度上说,不管在克里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允许她自由出入了。“你的钥匙打不开房门了吗?”伯卡特问道,“或者说,你担心迪特里希发现我们曾经来过这里,因此大发雷霆?”“去他的迪特里希!”玛蒂边说边将钥匙塞进锁孔。她转动了一下门把手,然后推开了房门。十三房间里的皮革沙发和椅子都翻倒在地,座套被划破了,里面的填充物撒得到处都是。书本散落在地板上,衣柜门也被打开了,衣服扔了一地。玛蒂闻到了垃圾腐烂的气味,还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声。“苏格拉底?”她一边呼唤,一边走了进去,“快过来,小猫咪。”“看来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犯罪现场。”伯卡特说,“我们不能擅自进去。”“不过是一间被人搜查过的公寓。”玛蒂反驳道,“让我们看看他们带走了什么。”玛蒂停下脚步,戴上了她在屠宰场里曾经用过的橡胶手套。这时,猫咪的叫声突然消失了。伯卡特面露苦相,可还是做了和她相同的事。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地上的碎片——包含几个摔坏的相框和散落的玻璃渣,有几张照片是克里斯和玛蒂的合影,两人手挽着手,灿烂地微笑着,就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这里的一切是如何变得这么糟糕的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先是黑客行为,然后是芯片被找到,并且不在主人身上,现在他的公寓又被人搜查了,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克里斯在做些什么?他在和什么人打交道?玛蒂来到了克里斯在家办公的工作台旁边,接着她看到地板上有一台被摔碎的笔记本电脑。她弯下身,用一支笔推开了那些碎块……她没有工夫去注意伯卡特,后者拾起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克里斯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安格尔,这是……”伯卡特问道,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玛蒂的喊叫声打断了。“妈的!”玛蒂异常恼怒,“真该死,他们拿走了他的硬盘。”“也好,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他们想找的东西是什么了。”伯卡特边说边放下了照片,“我们该走了,然后给刑警打电话。”玛蒂站起身来,从伯卡特身边挤了过去,“我再去找一下他的猫,你在车里等我。”她没有等待伯卡特答话,径直沿着走廊往卧室走去。途经厨房门的时候,她看到里面堆放着好几个还没洗的碗盘和外卖的泰国菜餐盒,它们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她屏住呼吸,进到卧室,这里的墙壁被粉刷成了明亮的白色。床上的被子也是明亮的白色,窗帘也是如此。风夹杂着雨水,从打开着的法式窗户外吹了进来,窗户下面的地毯已经被水浸湿了。从窗户望出去,可以俯瞰刚才进来时经过的院子。床头旁边有一个装满了废纸的垃圾桶,这是整个公寓里少有的没被掏空的几个容器之一。玛蒂走了过去,看到垃圾桶顶部有几张被揉皱的纸。正当她捡起其中一张纸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她四处查看,终于看到苏格拉底——克里斯饲养的灰黑色斑猫——从浴室里跑了出来。玛蒂朝它迎过去,笑嘻嘻地说:“原来你在这儿啊。”就在这时,她发现被浸湿的地毯上有一些鞋印。那串鞋印一直延伸到了她右手边的衣柜门那里,她将那张被揉皱的纸塞进自己的衣袋,同时摸出了自己的手枪,然后朝猫走过去,嘴里说着:“乖乖的苏格拉底,你饿了吗?”衣柜门突然向外打开了。十四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跳了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头上戴着摩托车头盔。男人一路狂奔,猛地撞向玛蒂的左肩,将她撞倒在地。她倒在苏格拉底旁边,男人试图猛踢她的腹部,但她及时蜷缩着身体躲闪开了,那一脚踢在了她的大腿上。他跑出两步,来到窗前,然后跳了出去。玛蒂挣扎着站起来,把枪握在手上。她听到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于是赶紧蹒跚着走到窗边,只见那个男人猛踩离合器,穿过草坪朝着公寓楼的大门驶去,车轮和风扬起了地面上的青草。来不及思考,玛蒂也跳了出去。她坠落到那个被雨水浸透、新近耕种过的花园床上,紧接着像跳伞运动员一样侧倒后顺势滚动了好几圈。缓冲过来以后,她看见克劳斯正从院子对面走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恐。“玛蒂!”他高声喊道。她没时间解释,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正在迅速逃离。她爬起来拼命奔跑,一直追到了大门外,希望能看到对方的车牌号。摩托车驾驶员向西加速行驶,她只看到了他的后背和头盔,但是他的车没有车牌。“可恶!”玛蒂愤愤地说。这时,宝马车突然在她面前急刹着停下了,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声响。伯卡特坐在驾驶室里,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快上车!”她立即跳进了副驾驶座位,宝马车呼啸着紧跟在摩托车驾驶员的身后。突然,后者一个急刹,向左拐入了英格西街,继而向南飞驰。伯卡特不甘示弱,依旧追得很紧。在下一个拐角处,摩托车驾驶员再次向西拐弯,沿着与柏林理工大学校园平行的方向行驶。后来,在摩托车驾驶员经过马奇大桥进入校园之前,伯卡特差点就追上他了。校园里突然出现了两个疾驰而来的“不速之客”,学生们被吓坏了,纷纷躲闪避让。也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驾驶员又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迅速左转驶上了哈登堡大街,然后从城市轻轨动物园站的下方钻了过去,经过一段迂回曲折的路途之后,他来到了泰勒街,紧接着又左拐进入康德大街,继续向东逃窜,再往前就是威廉皇帝纪念教堂遗迹和广场。尽管他们走的尽都是城区里蜿蜒曲折的路线,但是伯卡特还是努力设法再次缩短了车距。这个捣毁了克里斯的公寓的男人毫无征兆地避开了车流,转了个弯来到了遗迹旁边的广场上。“别跟过去!”玛蒂朝伯卡特吼道,“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我们在下一个拐弯处右转,走布达佩斯街。”伯卡特使劲咬了咬牙,但还是照玛蒂说的做了,幸运的是交通灯对他们很有利。布达佩斯街与广场平行,玛蒂可以看

前言

序幕  隐形人九月里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克里斯•施奈德正静悄悄地走近一幢位于柏林东郊、已经废弃多年的房屋。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他的脑海中萦绕着各种黑暗的画面和古老的誓约。施奈德看起来接近四十岁,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格洛克手枪握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着。他缓慢地穿过一片长满了荆棘丛、秋麒麟草和葡萄藤的废弃花园,他的衣服不断地与植物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走出花园后,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远远地注视着前方模糊的建筑轮廓。他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深深的恐惧,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为了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快三十年了。事实上,他先用了十年的时间来磨炼自己的心智和身体。第二个十年,他用来寻找复仇机会,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在刚刚过去的十年,施奈德却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复仇了,过去的经历不但早已褪色,而且几乎是消逝了。同时消逝的,还有自己和同伴们获得补偿的机会。但是,眼下就是他成为复仇天使的绝佳机会,这必然也是其他所有人认为理所当然的。施奈德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这种声音鼓励着自己不断向前迈进,并为大家争取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有了这些鼓励,施奈德感觉到自己的信念更加坚定了,他们的确应该得到一个公正的结局,他正打算把这个结局作为礼物献给他们。此时此刻,施奈德已经踏上了房屋门口的阶梯,他看到大门是半开着的,上面悬垂着一条铁链,没有上锁。他的眼前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他感觉自己全身脏器都不太舒服,膝盖也有些发软。老兄,你已经等待了大半辈子了!施奈德不禁自言自语道,现在到了终结这一切的时候了。为了我们大家!施奈德用脚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立即嗅到了很重的尿臊味,以及金属烧焦的味道,还伴随有一股恶臭,很像是尸体散发出来的气味。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如果背后这扇门突然关上并被锁住,那将会发生什么事呢?这种强烈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击垮了。正义、复仇的火焰在他体内开始燃烧起来,很快他就战胜了恐惧。他按下了手枪的保险栓,准备好了随时开枪。“咔哒”一声,他打开了自己的微型手电筒,尽管只有淡淡的一束光,但足以帮助他仔细查看前方的情形。地板上的灰尘很厚,有一串清晰的鞋印,显然有人刚刚来过这里。施奈德的心“怦怦”直跳,他谨慎地跟随着鞋印向室内走去。第一间房子是水泥筑成的,几乎没有装潢,看起来像是一个过厅,每个方向都有一条走廊通往别的房间。尽管鞋印是朝着一个方向的,但施奈德还是仔细搜寻着每一个房间,所有的房间都是阴森森的。最后,他停下来了,两眼发直,因为他产生了一阵幻觉,他感觉到眼前正播放着一部血淋淋的恐怖片。于是他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他还是发现自己握着枪的右手正在不停地发抖。查完了左右两边的房间后,施奈德又顺着正中间的走廊走下去,不久后他遇到了第二扇门。这扇门还是没有锁,虚掩着并且露出了不足一英尺宽的缝,顺着门缝看过去,那边似乎是洞穴般空旷的房间。他听到里面有些动静,于是迅速冲了进去,并以最快的速度举起枪瞄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而这时他却看到了一窝鸽子。进入这间房子以后,施奈德感觉到那股尸体的味道更浓了,他举着手电筒四处照射,寻找气味的源头,可惜什么都没找到。但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房间的地板上立着很多生锈的铁钉,人一旦碰上,后果不堪设想。天花板下面还搭建了一个隔层,他所站的位置无法看到隔层里面的样子。隔层的面积不大但很长,横跨了整个房间。隔层的尽头有一扇小门,门没有关,外面挂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鞋印的路线是从门口沿着房间的对角线延伸出去的。他顺着鞋印走上前去,并随时注意着地上的铁钉,以免自己被绊倒。施奈德本来还想查看一下隔层里的情况,突然他的注意力被一阵嘈杂声分散了,好像有很多蹦蹦跳跳的东西向他冲了过来。他立刻半蹲,紧握手枪瞄准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结果是一群老鼠窜了出来,接着飞快地跑进了房间另一头的地板上的大洞里。地板上的鞋印也是一直走向这个大洞,然后就消失了。施奈德走近后,洞里传出了老鼠的叫声和窸窣声,听起来不是很远,而且数量十分庞大。洞的左边立着一根金属管,直径比洞口略微小一些。金属管的顶端是一个地漏盖,看起来这根金属管连同上面的地漏盖原本是应该装进地板上这个大洞里的,现在被人移了出来。洞的右边放了一台小型鼓风机,可以将地上的碎屑吹走。施奈德走到洞口,用手电筒照了进去。里面是一段波纹钢管,伸出去大概有十英尺长,管口下方是碎石地面,距离管口不到四英尺。一个女人的尸体躺在碎石地面上,上面爬满了老鼠,令人毛骨悚然。尽管惨不忍睹,但施奈德还是认出了她。他为了找她,几乎跑遍了整个德国,他始终抱有一线希望,期盼还能见到活着的她。然而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复仇的火焰就像被加了燃料一样爆发升腾,他想射杀任何活着的东西,他想对着这个洞口高声吼叫,他想立刻就把杀死她的人找出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是,没过多久,施奈德又冷静了下来,理智开始占据上风。现在,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施奈德自己的事,甚至不仅仅是他所在的集体的事。现在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复仇,他还要把一个罪人钉在耻辱柱上,暴露这个人的真面目,使这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该走了,施奈德心想,我应该赶紧去通知刑警,让他们来这里调查取证。他转过身,再一次扫视了房间,准备返回走廊。刚走出六七步,他突然听到一阵扑腾声,就像是一只很大的鸟在拍打翅膀。他本能地举起枪,准备瞄准这个尚且不知道是什么的目标。这时,从他头顶的隔层中突然蹿出一个黑影,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坚硬的靴底重重地踢在施奈德的锁骨上,他站立不稳向后倒去,正好躺在了一个铁钉上。铁钉刺伤了他的脊柱,他的身体感到一阵麻木,很快失去了知觉。他的枪摔在了地上。疼痛难忍的施奈德无法说话,只能不停地呻吟。黑暗中的人影渐渐清晰,是一个男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他挣扎着用手电筒照亮了眼前这个人的脸,此人戴了一个黑色的面具,遮住了自己的鼻子、脸颊和额头。面具男开始说话了,一听到这个声音,施奈德立刻就知道自己遇上谁了,尽管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二十八年之前,但感觉就像是昨天一般。“你认为你在为这一切做准备吗,克里斯?哼哼?”男人冷笑着问道。紧接着,他咳嗽了几下,继续对施奈德说:“你永远都不可能准备好的,不管你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对自己说过些什么。”一把尖刀出现在面具男的右手上,他半蹲下来,将刀刃架在施奈德的脖子上。“如果我让你流血,那我的朋友会来得更快。”男人平静地说,“在它们的照料下,只需几个小时,你就会体无完肤。克里斯,到时候没有人还能认出你,哪怕是你的母亲,哼哼!”

媒体关注与评论

“堪与其经典《女子谋杀俱乐部》(The Women’s Murder Club)系列相提并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BookReporter.com“詹姆斯•帕特森会让你从第一页一直追踪到最后一页……他不愧是快节奏惊悚小说的大师。”——lorisreadingcorner.com“美国名副其实排名第一的悬疑小说家。”——《福布斯》(Forbes)“我是在跑步机上读完全书的。当我读到结尾处,之前所有扣人心弦的悬念都被揭示出来时,差一点就从跑步机上跌落下来……全书充满了错综复杂的情节和神秘感,以及让人坐立不安的迂回曲折之处,我都等不及想看续集了!”——Readingwritingbreathing.com

内容概要

詹姆斯·帕特森(James Patterson),美国排名第一的畅销书作家,1947年3月22日生于纽约州纽堡,毕业于曼哈顿学院,在范德比尔特大学获得硕士学位。1985年,帕特森退出广告业,全职写作。帕特森写了71部小说,63次名列《纽约时报》畅销榜,打破吉尼斯世界畅销书纪录。他的作品总销量近3亿册。他曾获得爱伦·坡奖、BCA侦探惊悚小说协会年度奖、国际惊悚小说年度奖、儿童选择图书年度作者奖。
★被退稿26次的处女作获“侦探小说的奥斯卡”——爱伦坡奖
★有史以来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次数最多的作家
★全球作品销量接近3亿册,美国收入最高的作家、编剧
★“亚历克斯·克洛斯”系列(Alex Cross),已改编为《桃色追辑令》《全面追缉令》《亚历克斯·克洛斯》三部电影
★“女子谋杀俱乐部”系列(The Women’s Murder Club),已被NBC搬上银幕
★“私人侦探”系列(Private),最有可能拍成热播美剧的一套小说
★在美国设立的“詹姆斯·帕特森读书奖”,奖额高达50万美金

书籍目录

序幕 隐形人
第一部 屠宰场
第二部 四十四号孤儿院
第三部 第五个孤儿
第四部 面具
第五部 隐形人现身
尾声 美丽的伤疤之城

编辑推荐

他是有史以来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次数最多的作家;他是“侦探小说的奥斯卡”——爱伦坡奖获得者;他是全球作品销量接近3亿册,美国收入最高的作家、编剧;詹姆斯•帕特森最新“私人侦探Private”系列推理小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与詹姆斯•邦德的完美合体——杰克•摩根能否完成自我救赎?这一次,詹姆斯笔下的《私人侦探》杰克•摩根与我们身处同一时代,堪称“福尔摩斯和邦德的完美合体”。他是不折不扣的神探,翻越“柏林墙”,追捕潜伏30年之久的《柏林面具人》;“私人侦探PRIVATE系列”四部曲华丽登场!《私人侦探》:佛瑞克之夜即将来临,这次你是执行者《头号嫌疑人》:没有比我更好的朋友,也没有比我更难对付的敌人《伦敦迷踪》:有时候,当噩梦结束时,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柏林面具人》:我只可能出现在别人的噩梦里,决不可生活在他们中间

作者简介

他比福尔摩斯更有血有肉,他是桀骜的富二代,喜欢超级豪跑;精于计算和分析,却几度身陷囹圄,成为警方的《头号嫌疑人》;
他是情场高手,风度翩翩,却比007更多情,频频辗转于各国恋情之中;
他是海军陆战队队员,但命运比007更惨,为隐藏天大的秘密而众叛亲离;
他的侦探机构遍布全球,是令各国警局头痛不已却又不得不合作的“亲密敌人;
侦查员克里斯离奇死于一座废弃的屠宰场,定位追踪器却找不到尸首;未婚妻为找出真凶,查到了的四十四号孤儿院原始档案,揭开了克里斯的真实身份。一个习惯活在回忆里,收藏各种面具的凶手,在伤城柏林断墙的那一天,选择了把自己好好地隐藏起来,整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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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短评 (总计4条)

  •     内容一般
  •     这系列还是烂,所幸我已经看完了,不会再踩雷了。
  •     快节奏加星,其他麻麻
  •     干瘪瘪的一个故事,但作者就是会起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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