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品读

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10
ISBN:9787309056969
作者:鲍鹏山
页数:343页

作者简介

《中国文学史品读》作者没有按常规的教材模式来编写则是显而易见的。体现了文学史的感性化特征,也体现了历史学的思想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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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清晰地记得那个极为寒冷的冬夜,在大学图书馆读完此文,呆坐了好久好久。断断续续码字好几天,今日可分享给诸君了。唐德宗贞元十二年(796)年,四十六岁的苦吟诗人孟郊终于考上了进士。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你看他的那股张狂劲。可是,这已是“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季节了,在这暮气重重的长安,还有什么娇艳的花呢?我曾写过两则短短的《晚唐轶事》,其中第二则是这样写的:渭水不竭,泾水不竭,几番泾以渭浊,几番渭以泾浊。秋风便郁郁地吹来了。有消息说杜甫死于洞庭了。代宗有些悲哀,望望殿前乌桕之秋声,有人报御膳准备好了。傍晚,长安大道黄叶堆积。几个斗鸡童子在树下玩耍,几个白头宫女坐于阶前,闲说玄宗之玉液池,闲说玄宗之蜀道,而贵妃的马嵬只有孤月伴寐了。在李白长啸出城之泾口,李商隐骑马踟蹰而来,似乎有些落魄。杜牧在扬州很久没有消息了。老孟郊却张狂地一日看尽小巷女儿躲闪之花容。贺知章金龟换酒处,店家易主。王之涣赌酒之旗亭处,伎女云散。他们拍拍肩膀,浊酒一杯,无声地默望终南山遥远的余雪,城中的暮寒更深了。这是关于中晚唐的一些错综印象的断片。我只是想写出我的感伤,写出那种人生的寒凉。一个伟大的时代演完了它的辉煌,关上了它的大门,繁华远逝,功业不在,雄心衰颓。那些后来迟到者只能在紧锁的门外,叹息。可是,长安,曾经是有过花的,在那迷人的夏季。那是人类历史上最鲜艳的花朵之一,爱情,艺术,甚至一些撩人的绯闻纠缠在一起。当然,这已不是被苏轼讥为“寒”,被元遗山嘲为“囚”的孟郊所能见到的了。花已经开过,并且在它四岁的时候就已凋落尘埃了。连最风流倜傥,轻薄无行的元稹,都只能隔着时代叹息。元和十三年(818),元稹写下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诗作,《连昌宫词》。他这样无限可怜巴巴地向六十年前的长安眺望聆听:上皇正在望仙楼,太真同凭阑干立。楼上楼前尽珠翠,炫转荧煌照天地。……初过寒食一百六,店舍无烟宫树绿。夜半月高弦索鸣,贺老琵琶定场屋。力士传呼觅念奴,念奴潜伴诸郎宿。须臾觅得又连催,特敕街中许然烛。春娇满眼睡红绡,掠削云鬟旋装束。飞上九天歌一声,二十五郎吹管逐。逡巡大遍凉州彻,色色龟兹轰录续。李谟擫笛傍宫墙,偷得新翻数般曲。平明大驾发行宫,万人歌舞涂路中。百官队仗避岐薛,杨氏诸姨车斗风。……原谅我引得这么多。不这么着看不出那盛大的场面和气氛。读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在那生龙活虎般的律动里,我们见得出那人生欲望的骄躁;读杜甫的忆昔诗,在那长吁短叹的口气中,我们见得出那物质世界的丰盈;而读元稹这首《连昌宫词》,在那无限艳羡和企望的心理中,我们见得出那艺术世界的华美。长安!你可不是后人想象中的天堂?这三人中,卢照邻愤世嫉俗,又患有人见人怕的麻风病,他命定被关在天堂之外。杜甫盛行严肃,爱给自己找一些沉重的东西背在肩上,即使在天堂(三人中也只有他赶上了那段好时光),他也只是天堂中怨声载道的清洁工。只有元稹,你看他那沾沾自喜,你看他那轻薄无行,你看他那风流倜傥诗才敏捷好出风头享乐主义……他最该在天堂之中!可他晚到了。他出生时,盛唐都已经过去四分之一世纪了,到他写这首《连昌宫词》时,已是六十多年——一个花甲之年过去了。他只能恻然地眺望与伤感,在追忆与想象中做一回百日之梦。这是一连串有关长安与音乐的神奇传说。六十多年了,这传说愈发扑朔迷离,如梦如幻,似真似幻,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发现,盛唐之后的中晚唐诗人,除了心性极坚韧极冷酷极道学如韩愈等少数人外,大多都有梦呓的特征。他们是否还有梦游的毛病?能在梦中游回让他们魂牵梦萦,“中心藏之,何敢忘之”的盛世长安吗?现在,且让我们与元稹同做一梦,在梦回六十年前的盛唐去——玄宗在宫楼下大宴士民已经多日了。场面越来越热闹,人情越来越激动,歌吹弹唱,起坐喧哗,醒着闹,醉者叫,连琵琶演奏大师贺老(怀智)美轮美奂的琵琶演奏都没人听了,负责场面秩序的严安之,韦黄裳已经束手无策,只能报以苦笑。玄宗叫来高力士,耳语几句,但见高力士大声喊道:“现在我们请念奴姑娘唱歌,让二十五郎邠王李承宁吹笛伴奏,你们要听吗?”场面果然顿时安静下来,玄宗与贵妃一笑。大家都等着美丽的女歌手念奴出场,在哪里?高力士满头大汗,大声呼找,台下有人起哄:“念奴打糕正陪着御林军中那些英俊少年睡觉吧?”全场粲然。终于找到了念奴姑娘,他正轻笼薄翼般的红绡睡觉呢!一听满场都在等她,她轻拢乱鬓略施粉黛,很快就打扮好了,在寒食节禁烟火时,玄宗特许在大街上燃起蜡烛,给念奴姑娘照路,念奴赶到了,飞一般地飘落宫楼之上,对着台下热烈的场面,轻启朱唇,美妙的音符飞翔在长安城的夜空……在二十五郎的伴奏下,念奴唱了一曲又一曲,唱完了一整套凉州大曲,又尽情唱了龟兹音乐,边歌边舞,歌声婉转轻妙,舞姿翩翩若仙,观众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夜深了,意犹未尽的玄宗带着几个随从在大街上漫步。一家小酒馆里传来了美妙的笛声,玄宗一听,大惊失色:这不是我昨晚在上阳宫才谱出的曲子么?原来,玄宗在上阳宫揣摩推敲新曲时,一个叫李谟的少年正在天泽桥上赏月,听到宫中度曲,就悄悄记下了曲谱……第二天,天一亮,玄宗的大驾从行宫出发,他看到了这样一幕盛世场景:万人鼓舞途路中……这是一个艺术的时代。这时代两个领头人物是杨玉环和李隆基。不仅他们两个人都是艺术大师与艺术鉴赏大师,而且,他们几乎凭着血缘关系就能聚集一个顶尖的艺术沙龙:杨贵妃的姐妹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玄宗的兄弟们一个个擅长乐器,英俊潇洒。女人美丽又多情,男人风流而多才。这是怎样一个让人心仪的时代啊!杨玉环把一个政治的、军事的、道德的唐朝变成了艺术的唐朝,一个音乐、歌舞、游戏的唐朝。开元二十八年(740)十月,玄宗第一次见到她,她以儿媳的身份给玄宗进奏《霓裳羽衣舞》,舞姿翩翩。从此,《秦王破阵乐》的时代过去了。她把玄宗由庙堂引进了梨园,把大唐引进了艺术的天国。除了贺怀智、念奴、二十五郎、李谟外,还有一些人物也必须提到。首先是李龟年和李白。他俩个合作完成乐府新声《清平调》 ,李白作词,李龟年配乐并亲自演唱,歌词是献给这时代最美的女人的,歌颂她的绝世风采。唐李濬所著《松窗杂录》这样记述这件盛事: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会花方繁开,上乘月夜召太真妃以步辇从。诏特选梨园子弟中尤者,得乐十六色。李龟年以歌擅一时之名,手捧檀板,押众乐前欲歌之。上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遂命龟年持金花牋宣赐翰林学士李白,进《清平调》词三章。白欣承诏旨,犹苦宿酲未解,因援笔赋之。……龟年遽以词进,上命梨园子弟约略调抚丝竹,遂促龟年以歌。太真妃持颇梨七宝杯,酌西凉州蒲萄酒,笑领意甚厚……最美丽而灵慧的女人,最伟大而风流的君王,最杰出的音乐家,最天才的浪漫诗人。啊!仅这四人,不久足以组成一个小小的天堂么!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李白《清平调》之三)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白居易《长恨歌》)人生无限的忧郁都在这个艺术氛围中被释解了。刚性的东西被软化了。玄宗在杨妃天使般的微笑与歌舞里,发现自己的内心原来这么柔软,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而需要抚慰。他原本是何等人物?机智明智,冷静冷酷,铁腕铁血,诛灭韦氏集团,扫除天平公主,他何曾心软过?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与人为善,宽柔以教,不报无道的好老头。他越来越不像政治家,不像从前的他了,他越来越像艺术家,越像李后主。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多少文人诅咒杨妃,诅咒她带坏了玄宗。这些人真的很冬烘。他们不知道,只有在杨妃那里,玄宗才回到真正的人!才意识到人性!至少,他人性的丰富性,人性中可爱的一面,温柔的一面以发挥!美人让我们温柔,蠢人让我们粗野。这个世界多一个美人,我们就会多一份温柔;多一个蠢人,我们就会多一份粗鲁。美人往往是艺术家,喜欢玩一些恋爱游戏,惹出一些绯闻,让我们粲然又心醉,当然,有时也会玩得我们心碎,但我们仍然温柔,碎了也温柔。蠢人往往是道德家,爱搞一些政治的把戏,惹出我们的杀身之祸,或惹出我们的杀心,让我们愤然又心烦,甚至搞得我们全然没了心智。如果很偏激,很狭隘,不大气,那是因为我们没福气碰见美人,却常常碰见蠢人。读中国的史书,我们常常碰见蠢人在欺辱美人,如同流氓拦路劫色,劫不成便毁她的容。而我们只能袖手旁观。上天保佑,让这类事少发生一些。杨玉环对政治没有兴趣。这与此前此后有她一样地位的女人。如吕雉,武则天,伪皇后,西太后大不相同。她是一个纯粹的女人,她只要艺术与爱情。当然,她是一朵娇贵的花,艺术与爱情也是娇贵的花,她们都需要一个温室,一个花房,都需要雨露的滋润和阳光的照耀。而玄宗,大唐王朝的宫廷恰好能提供这些。她命定只能生活在宫殿中而不能生活在山野,她需要绫罗绸缎来衬托她绝世的风姿,但她不能亲自去浣纱。她不是西施。西施出苎罗山下,入吴宫,又跟范蠡泛五湖去了,她无所不可。而杨贵妃养在深闺,活在宫闱,如果让她出唐宫,只能香消玉殒。我们现在看是陈玄礼等人杀了她,其实她逃不出命运的逻辑。我们谁能想象让她去经风雨,受冰霜?她是盛唐之花,渔阳鼙鼓敲响了盛唐的丧钟,她也只能如风中之烛,随风而逝。丧钟为谁而鸣?出奔的杨妃肯定已经听出不详。读杜甫的《丽人行》与《忆昔》,真是一副伧父面孔。敢情是老杜在那热闹繁华的时代是什么也没沾上边,没有人在盛唐大筵边给他一个座位,一双筷子——李白在宫中乘醉听箫鼓之时,他还在齐鲁那边远远地对着泰山发狠呢。等李白玩腻了,骂咧咧出了长安城,他才贸然而来,却毫无李白进城时的光荣与梦想,他只能是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在盛世,在艺术天国,竟也有这样凄凉的诗人。他那栖栖遑遑的样子,把整个长安城搞得人心惶惶,看他那倒霉样,就知道大唐要倒运塌台了。他没衣穿,没饭吃,没官做,老婆远在奉先县,久旷不室,又生性拘谨,不会风流,所以,他看美女,是只能看见那堆金砌银的装饰,与那混杂着妒忌与欲望的肉感,全看不见丰姿神韵。我们把他的《丽人行》与李白的《清平调》一比,就可知二者的格调。看盛世繁华,他也只能看见积案盈箱满仓满囤的大米白面——典型的饿汉心理,村学究见识。他饿怕了啊!把他的《丽人行》和元稹《连昌宫词》一比,就可知二人的眼界。他敢情是个实打实的现实主义者,把风流浪漫全让给了他人。唉!杜甫是个大诗人,但在很多时候,他十分缺乏艺术家的气质。如果他不是写出一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他对这个盛唐就要交白卷了: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开元十五年(717),杜甫六岁,在偃城观看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舞。淋漓顿挫。独出冠时。五十年后,大历二年(767)十月十九日,饱经忧患已走近人生尽头的杜甫在夔州别驾元持的官宅里,又惊又喜又悲地看到了一出似曾相识的剑器舞。一问,舞者竟是临颍李十二娘,公孙大娘的弟子。杜甫的眼泪夺眶而出。“五十年间似反掌”,他在李十二娘身上看到了当初公孙大娘的影子,又由公孙大娘而悲不自禁地想到了玄宗: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又是一个与玄宗有关的风华绝代的佳人。盛唐之时,有二美女,足可以为盛唐的代表:一为公孙大娘,一为杨家玉环。公孙代表着盛唐的精神,杨妃代表着盛唐的生活。公孙代表着精神世界的飘逸,杨妃代表着现实生活的魅力。公孙似梅花,杨妃是牡丹。有如此健全的精神又有丰裕的生活,唐人幸甚至哉!此二女俱为玄宗所有,玄宗幸何如哉!而此二女又弃玄宗而去,玄宗痛何如哉!时间最美的形体,乃美人与书法。公孙大娘矫健的舞姿,还真的催生出一朵绚丽的书法之花——张旭的“狂草”。这个被称作“草圣”的张旭,其“狂极”,正如同公孙大娘之剑器舞。《新唐书》文艺传:旭,苏州人,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这“神”是从哪里来的呢?自言,始见公主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得笔法意。观公孙大娘舞剑器而得其神。书法就是纸上的舞蹈。公孙大娘的舞魂剑气全落在张旭的纸上了。另外,杜甫诗歌的“沉郁顿挫”,不也是公孙大娘的“淋漓顿挫”么?公孙大娘与杨妃一样,都是艺术之神。有一个胡人,他也以独特的方式,加入到艺术的沙龙里来。安禄山,胡人,突厥巫女之子。性情残忍好斗,不断地挑起边衅。可他一到歌舞升平的长安,面孔为之一变:呆头呆脑,憨诚可爱。他肥胖异常,肚子特大,自言腹重三百斤。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乘马须乘能驼得起五石土袋的健马,一般的马会让他压趴下了。鞍前还得另置一小鞍,专门来盛放他的肥肚。玄宗逗他玩,问他肚中何物?他也逗玄宗玩,答曰:更无余物,只有赤心。玄宗大笑。奇怪的是,他挺着大肚子,走路都难,但一跳起胡旋舞,却旋转自如,“其疾如风”。天宝二年,他对玄宗说,“去年七月,营州城里出现了害虫,蚕食禾苗。臣焚香祝天说,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服神祗,愿使虫子消散。忽然来了一群鸟,把个虫子吃光光。”玄宗又笑。他未必知道安禄山在说谎,但这不是为了讨他的欢心?这片孝心还是挺可爱的。他比杨妃大十八岁,却硬要装小撒娇,作她的养儿。每次入见,先拜杨妃再拜玄宗。问之,答曰:“胡人先母后父。:玄宗又粲然一乐。天宝十年正月,安禄山生日,照例为母者要为儿沐浴。杨妃用锦绣做了个大襁褓包着他,宫中人用采舆抬着他,戏谑欢呼,声彻内外,弄得玄宗都来看热闹,还赐洗儿钱。大家觉得他傻乎乎的可爱,把他当猴耍;他越发装得傻。他真是一个大艺术家,是政治艺术,阴谋艺术。游戏该结束了。四年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安禄山发动叛乱。一开始,唐军还占了优势,把安禄山围在河南西部的一隅之地,动弹不得。后来玄宗指挥错误,哥舒翰兵败降贼,潼关失守,长安门户洞开。玄宗只得仓皇奔蜀。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长恨歌》)走到马嵬坡,流血事件发生了。护驾的六军将士杀了杨国忠及其儿子杨暄,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也同时遇害。但他们仍不歇手,他们害怕杨妃日后报复,他们要斩草除根。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不仅玄宗掩面,据说,听到杨妃的死,安禄山在洛阳也为之洒泪。这个胡人有些性情,有些人肠。不比后来那些一脸道德的文人。这个时代的花朵凋落了。第二年,罪魁安禄山死。死得很惨。“养子“逼死养母,他也被自己的儿子安庆绪买通宦官杀死,也算老天有眼。宦官李猪儿手持大刀,乘安禄山熟睡,在他的大肚子上猛砍一刀。安禄山大叫,血与肠子流出数斗,死。公孙大娘、张旭,大约也在这前后,辞世。第六年,即762年,四月,玄宗死。冬,李白死。在最后的六年里,玄宗只有回忆。在他从成都归来,即派人祭悼杨妃。又想把她改葬,被李辅国制止。他又密令宦官移葬,宦官掘开当初草草安葬的坟墓,尸首以及裹尸的紫褥皆已朽坏,只有杨妃胸前紫绣香囊中还有一粒冰麝香,宦官交给玄宗,玄宗大哭,把它佩在胸前。他让人图画贵妃的画像,把它挂在宫里,朝夕对之哀哭。他的几个老臣也被清洗:高力士以“潜通逆党“罪,被远流巫州;陈玄礼被勒令致仕(退休)。他的妹妹玉真公主被迫出居玉真观。旧时宫女,梨园弟子尽行遣散。肃宗另选后宫百余人,为他照料生活。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长恨歌》)我们能熟悉这个世界,理解、接受这个世界,热爱留恋这个世界,乃是由于者熙熙攘攘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两个人为我们多热爱,所不舍,所依恋。是他们使这个世界看起来娇艳如花,体味起来温柔如梦,抚慰我们如春风,照临我们如秋月。一旦这一两个人去了,这一两个最疼我们并且也为我们所珍爱的人去了,我们只能如夏天的最后一朵玫瑰,或秋天一池萍碎中的残荷,这个世界已不适合我们再呆下去了……宝应元年(762)四月,玄宗在无限的痛苦中死去,终获解脱。这年冬,李白病势沉重。作《临路歌》而卒: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又八年,历尽人生艰辛的杜甫死于江湘,也获解脱。李龟年流落江南。与杜甫在大历五年(770),也就是杜甫生命的最后一年,在长沙相遇。我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上天一样在为人间流泪。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天荒了,地老了,花落了,人没了。李龟年晚年,每逢良辰胜景,为人歌数阙,座中闻之,莫不掩泣罢酒。(《明皇杂录》)那一群风流人物中,天意让李龟年活到最后,让他为所有人唱最后的挽歌。
  •     是从新说水浒知道鲍鹏山的,下载了,如果有一段三四十分钟占手不占脑的时间,便放来听。我本不喜《水浒》,却从他的赏读中发现自己错失了金圣叹盛赞的“才子书”味道。偶尔为他过于掘地三尺的分析失笑,为他生拉硬拽事实的强辩摇头,但重点人物在他的比较中焕然分明,加上排比成趣的论点、轻松遣词、诙谐弄句,曾被我忽略的《水浒》字里行间的一唱三叹之妙昭然若揭。顺藤寻瓜,找来鲍鹏山的其它著作,第一本看完的是《中国文学史品读》。中国古代文学史是当年的重要课程,鲍鹏山从中文系学生做到中文系老师,先学后教,成为会读文学史的模范。三千年的文学史雄浑绵长,《诗经》以降,每一个节点都可以宕开洋洋大观,任取一瓢细品便穷经皓首无涯也。当年的课程是旅行团式的走马观马,示学生诸君以大貌,如果流水无情,大可就此浅尝辄止,“弃捐无复道”;如果兴致因此燎原,便请或背包或自驾深度自由行,“努力加餐饭”去吧。读品评类的书籍,读者便成为黄雀,论者便是螳螂在挥舞肢体,我们得以体察他的喜好。从《中国文学史品读》,可以得知鲍鹏山老师的喜好。在他看来,止步于舞文弄墨者皆不值一提,将一腔文华用以忧国忧民忧人生方是文人正道。或满腔激愤为社稷直笔谠论,或狂歌悲吟为人生喟叹泣涕,激昂的文章豪杰烈士,忧戚之后超脱的逸者高人,才能得鲍鹏山青眼,所以他仰慕屈原、史迁、庄子,激赏建安时代,热爱曹操、李白、高适、辛弃疾、关汉卿、吴敬梓,反倒对杜甫、王维、大小晏、纳兰性德只持中议。历来倍得“穷则独善其身”者和文学史厚爱的陶渊明占据了洋洋篇幅,但我怀疑只不过是因为此书为鲍鹏山集录新旧稿而成,恰巧他曾为陶氏写过比较长的论文而已,页码不与他对陶的文学史地位成正比,在他看来,陶潜不是什么高人逸士,不过是善于发现田园之美而耽于此罢了,他沉浸于田园不是归隐,而是审美。鲍鹏山喜欢雄豪的,不喜欢沉郁的;喜欢激奋的,不喜欢一味忧戚的。以此为标准,人称“俊逸鲍参军”的鲍照,虽然与作者尚属本家,却因不能实现两种升华——全情进取兼济天下,如曹操、高适者;内省俯视人生的悲凉,如庄子、苏轼等,所以只不过是个“迷者”。要么激情,要么超脱,只有这两条道路上的成功者才得到讴歌。听新说水浒时,觉得每一节的小标题都提炼得精到引人,百家讲坛诸师似乎未有如此注重炼句者。鲍鹏山为中国文学史上的重点人物、作品写出了很有意思的定位语,比如他质问西晋文学“良心安在”,说陶渊明不过是“南山种豆”,斥谢灵运纯粹“没安好心”,而司马相如不过是“言语侍从与御用文学”。历史是阐释史,鲍鹏山以自己的好恶阐述了他的文学史。看尽风景,才有阅历来纵论;行遍六国,方懂开阖之道。单只看一处的风景,有时枯燥,比较了来看,更觉滋味悠长。鲍鹏山深谙比较之道,将阮籍和嵇康比较,便可看出阮籍止步于穷途的尽头,而嵇康以性命实现了文学境界的飞升,以一曲绝唱拔擢了自己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仍然和鲍鹏山的价值观有关,他不喜欢好哭鬼,他喜欢的人是长歌当哭的。他还顺便比较了李清照和张爱玲,扬李而抑张,理由是李从一己之命运上升到了对普世人生的悲叹,但其实,像张那样用刀锋对小众生活行凌迟之刑如何不是烈士?她的冷漠如何不是因为看透了遍布华林的悲凉之雾?鲍鹏山对杜牧、吴敬梓的评析都很新鲜,二者各怀大才却无意弄文的形象卓然而出。他将《金瓶梅》定位为“欲与死”,让我在面对腴饱终日、俗恶无极情节时的阅读苦恼中豁然开朗。喜欢《水浒》的人大概都不会喜欢《红楼梦》,鲍鹏山也不例外,引来例证的章回竟然多是后四十回的,和他对《水浒》的版本讲究大相径庭。但他在关于《红楼梦》的篇章中捎带出这个观点:用弥漫整个中国文学史的“伤感”作为与古希腊“悲剧”一较短长的兵器,虽然以众敌寡,胜之不武,但也自圆其说,也令文学民粹主义者长舒了一口气罢。“知人论世”并非我所好,读读几本鲍著前言后记,约略知晓些作者的人生行踪。上世纪末,他曾挈妇将雏持文赴西安干谒贾平凹,央请后者替他的《寂寞圣哲》作序。在商州数记之外,贾平凹几乎没写过好文章,当然只敷衍了一篇前言给鲍鹏山,不关痛痒地褒扬了几句,似乎奉赠一些对困居青海的后生小子的垂怜。而今,谁有耐心去看什么“艳乍”的旧作营销闹剧,还是读读鲍鹏山吧。

精彩短评 (总计10条)

  •     这本书将伴我读过很多寂寥而亲切的日子
  •     他借的。又是一本鲍鹏山啊……还是会看得上瘾的那种,还是很有激情。看这本书啊,就像看着一个激动的大叔挥着手站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一样,你会跟着他的想法走,然后尝试去回答——有时候也会看得很生气的,就像他说王维,我就一万个不同意,说易安的时候提到张爱玲,我更生气,不过一个大男人,哪能看出张爱的温度来?罢了罢了。还有很多不同想法的,不过,像我写他另一本书一样:无论读者认不认同,能说出来让读者自己去思考、判断已经很了不起的了。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值得看的书。
  •     地震后,六月吧。文理馆下的书店。高中时候就喜欢鲍先生的文字,这本文学史不负我的期待。
  •     文学史这样写才有意思~
  •      鲍鹏山先生这令名,只要是老杨的学生大概都会铭记一世吧。。当年一篇屈原,我们可是凭吊+意淫了好久……
  •     虽为文学评论,可当文学来读
  •     扫盲书
  •     语言恣肆随意非常自由 又是自信的一家之言,赞歌唱得很开心。。
  •     今日讀到鮑照一節,方覺鮑鵬山除新穎外,亦有其強勢的生命力與激情在。也許許多地方只是一家之言,並不全面,可他能剝落文學修飾的層層外衣而直指人心,是我自小學時代讀詩起從未曾體會過的。
  •     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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