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书评

我却想要谈谈翻译。

之所以强推这本书，是因为李青崖的翻译版本。我中学的时候在一个旧书摊上购到这本比我年长的书。是哪个白痴连这样的好书都不要了啊！翻译法国名著的人很多，但是李青崖那个年代的才是真正的翻译大家。流畅优美中文却充满了法语的美，这是同时懂中文和法语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高超。在李青崖之后再去翻译的人统统都翻得索然无味形同鸡肋，完全是在大师大仲马脸上抹黑。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朋友推荐了这本莫泊桑的小说，于是在旧书摊上搞了一本，后来发现出版于1980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年，想到这本书跟我一样，磕磕碰碰，而今也到了近而立之年，却又流落街头，不幸而幸运的落入我的手中，“缘分那”。莫泊桑的短篇很出名，以前课本上有篇《项链》，主旨，据我当时的读后感，是关于一个女人因为资产阶级虚荣心，为一条假项链辛苦还债10年的辛酸历程。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大家都在攀比豪宅名车，不惜先榨干老一辈，再摊上自己未来10年的收入，多少是有些相像的。所以莫泊桑写起这些资产阶级的事情是很到位的。俊友的主人公，原是一位落魄的退伍军人，遇上老战友，混入报社干起靠笔杆子吃饭的活。他是没多少才华的，第一篇文章要不是朋友妻子帮忙，怕是见不了报的。但是他很明了自己的缺点，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点，很快就在这个行当里面混开了，虽然生活还是拮据的。但是苦日子很快过去了。老战友因病离世，主人公没多久就和这位战友的妻子结了婚，而且，很快，就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在这个过程中，主人公的心理发生了很大的转折，以至于莫泊桑鲜明的在此把小说分成了上下两部分。发生转折的原因，是起于主人公发现妻子在前夫生前就背叛前夫，他妒忌，他愤怒，他憎恨，而最后想到“所有的妇人，全是跑街的姑娘，应当使用她们，对她们绝不可以用真心相待”。所以他开始引诱报社老板的妻子，虽然她一开始是多么的坚贞，却也挡不住甜言蜜语。他也继续维持与早先情妇的往来，以至于后来两个女人差点撞见，并最终穿了帮。但我们的主人公的脸皮实在够厚，并没有发生什么悲剧。而且，老板太太还给他一个内幕情报好让他挣7万金法郎。不过他很快发现，7万金法郎相对于报社老板自己的那一次内幕中所挣的千万法郎来说微乎其微，于是又动起了歪念头。他将妻子捉奸在床，好跟她离婚，而后就去追求报社老板的女儿并获得了成功。小说在盛大的婚礼中结尾，当然是充满了讽刺意味的。主人公是卑鄙的，然而就像北岛的那句名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虽然我们可以想象，主人公在他周围亲密的人中的形象是多么的不堪，但是有时候社会大众是不大会知道的。所以主人公在公众那里是可以收获一些羡慕和崇拜的，至于那是否可以补偿亲近人的鄙夷，那是很难判断的，这毕竟不是一加一或者一减一那么简单。不过，再想想，仿佛他周围的人也并没有全部对他恨之入骨，有些甚至还爱之更甚。就好比最早的那个情妇，对他那也是“三起三落”，最终还是爱他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什么好呢，“缘分那”。再想想，周围又有多少这种现象的变形呢？有些人天生就有魅力，会有人愿意被他们利用还感觉很满足。有些人天生就有魄力，为了飞黄腾达不惜一切手段。有些人天生就心理强悍，虽然害了别人还是可以睡的很好。有人因这位主人公而获得道德的优越感，有人因这位主人公而彻悟爱情的不堪，有人因他而找到荣华富贵的开门钥匙，当然也有人因为书中一位配角对于死亡的阔论而生出生与死的思索。人与人是如此不同，而世界也因此而如此多彩。

繁體豎排個別有疏漏

最近在舊書攤淘了不少書，這本也才剛剛入手，開始看了幾十頁，竟發現有兩三頁的整面是簡體字，算是此書排版的一個重大疏漏吧，目前還沒翻完，不知道後面是否還有此種情況。當然此書總體而言還是相當不錯的，對於舊版書也不能作其他要求了。

一個無恥之徒的誕生

《俊友》可謂莫泊桑最著名和最成功的長篇作品，其主人公“俊友”喬治•杜洛阿發跡的經過如同傳奇一般：一個名不見經傳且貧窮低賤的小職員藉由偶然遇到的戰友介紹而進入了新聞界；憑著對金錢與權力的貪婪欲望和自身對女人充滿誘惑的俊俏外表，他用盡了陰險狡猾卑鄙齷齪的手段，出演了一個無恥之徒飛黃騰達名利雙收的投機經歷。在生動飽滿的主人公形象外，作者還刻畫了一堆圍繞喬治•杜洛阿活動的各式人物：他們表面上都是君子與淑女的模樣，實則為腐化墮落的壞胚子。當然，他們也給杜洛阿的青雲直上創造和提供了條件。我們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作者借這一系列的臉譜，對法第三共和國建立不久後的社會現實和資產階級上層的醜惡面目進行了揭露與諷刺。莫泊桑的如此寫法固然是要表現人是環境的產物，由聚焦典型環境中小人物的典型性格來投射大環境的現實和加諸人物的影響——這也是莫氏一貫的寫作風格；然而從人本的角度出發，或許不失為一條更明晰地理解主人公喬治•杜洛阿的途徑。在此，我謹引入心理學中關於動機與行為的部分理論來解釋這部名著中所描述的，一個無恥之徒是如何誕生的。動機是喚醒和保持目標指向行為的過程。它是心理學研究中最為複雜的主題之一。各種動機理論都試圖解釋和預測那些可觀察的行為。人與人之間巨大的差異性，以及他們在組織中行為的複雜性導致產生了大量的動機理論。動機理論大致可以劃分為動機的內部理論、過程理論和外部理論。動機的內部理論主要關心的是引發動機和行為的個體內部變量。需要層次理論就是內部理論的代表。動機的過程理論強調個體和環境之間相互作用的性質。期望理論就是過程理論的代表。動機的外部理論關注環境中的因素，包括行為的前因後果，以此作為理解和解釋人們行為的基礎。鑒於名著本身所具備的敘述上的流暢和文學性的優美，以及突出本文所意圖偏測的學術性，以下僅引用需要層次理論（內部理論）的觀點來嘗試對喬治•杜洛阿這個人物形象進行賞析。當然，任何一個單獨的動機理論都只能解釋人類行為差異的一小部分。因此，隨著時間的發展，不斷有人提出各種替代性的動機理論，就是為了說明人類行為差異中未被解釋的那一部分。首先，我們先了解一下Abraham Maslow的動機的需要理論。該理論強調在生理和經濟必需品的需要之外，人還有心理需要和人際需要。這個關於人類動機理論的核心是五種需要的層次。他也意識到除了個人的需要之外，還有其他因素（例如文化）對行為有決定作用。不過，他卻將其理論重點集中於詳細闡明人們的內部需要。Maslow將這五種需要層次命名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愛（社交）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實現的需要。這個需要層次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衹有未被滿足的需要才能夠激勵行為。而且，在需要層次中，是處於最低層次上未被滿足的需要對行為有推動作用。因而，人們在成功地滿足每個層次需要的同時，也在這個層次結構中不斷向上發展。遞進假設的問題在於它不許往低層次倒退，雖然這種情況很可能會發生。比如杜洛阿因為應酬馬萊勒太太而再次出現拮據時的表現和心理狀態。就小說而言，杜洛阿不擇手段地斂財和向上爬固然令人不齒，但合著需要層次的理論看起來，他又是那麼可憐和可以理解的：小說一開頭就點明了這個窮困潦倒的小職員是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可憐蟲；儘管有出色的外表吸引眾多異性，但由於缺少金錢——這個既是因又是果的元素——他卻是沒有膽量與之周旋的。此時，一個連基本的食欲和性欲都無法自足的家夥，如何想得到要求更多呢？沙勒•管森林的出現和提供的幫助滿足了杜洛阿的需要：把他引入新聞界，提供一官半職保證了他可以吃飽，家宴中邀請來的女賓珂珞蒂德•馬萊勒，被自己的太太有心卻似無意地引薦給了杜洛阿。於是那原始的欲望和需求也被穩定地填補了，更不必說那位馬萊勒太太在很久一段時間裏還為他提供花銷。所以杜洛阿的需要很自然地升級了。對於安全需要的追求也是為了保障食色的生理需要——這是符合遞進假設的；而要達到安全需求則要求他迅速地對於報館裏份內份外幾乎所有的事務了如指掌。在同事詩人伐侖和老法螺的指點下，在管森林太太瑪德來因的點撥下，在管森林本人的引薦和提拔下，他成為了精通業務擅長交際逐漸有了名氣的新聞記者，連老闆漥勒兌爾先生都很把他當回事兒了。他算是生活有了著落和安定下來了。無怪瑪德來因在又一次的家宴中稱道杜洛阿有精神了。那一定是喬治因為安逸而悠閒自在起來，配合他本來就英俊的相貌，愈發顯得有誘惑和吸引人的力量了。而在那兩種低層次的需要被填滿後，對於愛與社交的需要就顯得重要起來。一定也是受著當時社會的境況影響吧，自此開始喬治•杜洛阿的人生正式地逐步走向車位那個為一個無恥之徒的道路。愛的需要包括自愛、愛人和被愛。而作為一個生活在敗壞的畸形社會中，無論如何還是算得上“追求進步”的投機者，喬治•杜洛阿把愛的需要變成了對金錢和權力的更大渴求，對吸引他的女性的更大範圍的誘惑，以及對被他所吸引的讓他有利可圖的女人們更強程度的利用。這包括馬萊勒太太，包括管森林太太，甚至包括老闆漥勒兌爾的太太。這些本應是有見識的、潔身自好的婦人們甘願為杜洛阿所用，並為他開啟了更廣闊的視界，激發了他更宏大的野心，也許我們可以說引發的是杜洛阿對尊重的需要。喬治•杜洛阿逐漸把自己包裝成一個體面高貴的人，不僅僅——當然是基本且必須地——追逐更大的經濟上的利益；他更在乎取得好的聲名。那是事實上更加卑劣虛偽的行為有了華麗的外套。那取得遺產的證明，那捉奸在床的戲碼，那拐帶少女的陰謀，都是為了更體面地以下三爛的手段達到平步青雲的目的。末了那在婚禮中對於入閣議會的暢想，或許可看作喬治•杜洛阿追求自我實現的目標吧。只是在那樣的社會，他是不可能有什麼光明和清白的途徑的；即使有，也不可能真的使用，經過被漥勒兌爾和拉洛史外長矇騙——幸而他的情婦之一漥勒兌爾太太的告密而免受其害反而在聲名和金錢上大撈了一筆——的揪心事件後，杜洛阿大概也明白光明和磊落的手段是沒有勝算的，而爬到了現在的位置，他已經不能且無法回頭了，因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無恥之徒已然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