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求一是斋丛稿
出版社:厦门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5-4
ISBN:9787561523643
作者:周祖譔
页数:3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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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祖譔先生早年负笈京华，于清华园师从浦江清先生；此后长掌教席于厦门大学中文系，蔚然为当世隋唐五代文学史研究之一大家。然先生不求闻达，世人多不之知。先生堂号“百求一是斋”，其谦抑可略见之。《百求一是斋丛稿》于2005年付梓，乃先生毕生学问之总结，洋洋而成大观。晚辈后学，幸蒙见赐，战兢恭读，虽材质驽钝，亦颇有意会焉。不敢藏私，试述之。书凡三编，曰“论文”，曰“隋唐五代文学史”，曰“诗文杂俎”。“论文”十一篇，上起1948年，下讫90年代，足见先生治学，不废又日之新。首篇《李义山<锦瑟>诗之我见》，即一扫陈见。先生谓“先贤之目玉生诗晦涩难解者，常取《锦瑟》一诗为例”，然而“昔之解诗者先执玉溪诗皆晦涩之我见，不敢爽然以字面求，至穿凿附会各创新义，门户之见成矣。”先生径以直解，断定此诗乃义山“回首当年软红尘梦，弥深棖触”的怀旧之作；至于诗题，可比附《关雎》，言情之作，“取首二字为题，原属诗评体例”。至此，千年疑案闼然而解。此文作于先生求学之年（1948年刊于《苏州日报》），少年锐气，溢于纸面，日后学问之精进可想而知。《<鴬鴬传>的生活素材、主题及其他》刊于《学术论坛》1957年第三期，开篇即谓“自严正批判了《红楼梦》研究中资产阶级的文艺观点和繁琐的考据方法以后，在报章杂志上，考证古典文学的情节的来源（生活素材）的著述，几近绝迹”；但先生仍大胆畅言，分析作品的思想性固然重要，亦不可执于一端，“排斥对文学作品其他多方面的探讨，那就势必取消文学艺术本身所具有的复杂性，因而也就不能使我们更全面、更深刻地理解作品。”并从崔鴬鴬的妆束等细节着手，考证了《鴬鴬传》故事反映的“当时婚姻问题上高门与寒门之间的矛盾”，揭示了这个故事的社会意义。联想到当时的政治、学术环境，先生对于时风，不趋不畏，令人敬佩。《关于陈子昂历史作用的再思考》与《武后时期之洛阳文学》二篇可为互文，指出了“武后时期洛阳地区之文学创作影响于盛唐文学者，不独伯玉（陈子昂）一人而已”，而还应包括《三教珠英》所录“珠英学士”之属；而后者对“律体之完成”，“实起关键作用”。先生并认为，“陈子昂对盛唐诗的积极作用，是局部性的而非全局性的”，所以“不能同意把陈子昂说成是盛唐诗的先驱或开创者”。这个观点，同样是挑战成见、定论，大胆创新的。先生古稀之年，仍然如此勇猛。先生学问，不囿于隋唐五代。编中尚有《李贽下狱事探微》、《从<汉书·艺文志·诗赋略>所录早期作家之籍贯、身份推测赋体之来源》等篇。后者考据“武帝中叶以前汉赋作家”，大抵可归于刘氏宗室与故楚地文士两类（汉宗室出于丰沛，亦接楚地），故推定汉赋源于《楚辞》，而非出于多途。其考据之精、逻辑之严密，不可不拜服。如果把“论文”编喻为本书的“鱼头”，“隋唐五代文学史”一编即为“鱼身”。此编是先生毕生学问积累所在，粗看似乎寻常；仔细一想，恰是当下隋唐五代文学史，本以先生之论为正宗，后学晚辈濡染之下，习以为常，故而不以为奇了。先生对“隋唐五代文学的分期”，提出了自己的划分法，但同时又强调要“比较灵活地来看分期”，不能机械对待之。全编对隋及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五代之文学，先介绍时代背景，再以人物带史，论述甚为详备。除重点讲隋唐五代的诗歌创作外，还全面介绍了这一时期在文论、散文、传奇、变文与曲子词等各方面的成就，及晚唐五代以《花间》词人为代表的词的兴起。先生似乎对作品“反映现实社会矛盾”这方面的成就过于看重，并常常指出作者的“时代局限性”，这恐怕也是先生这一辈学者自身的“时代局限性”所致吧？还好先生是开通的，并不执著于此，对作品的艺术性同样强调。对我喜欢的王维、刘长卿、钱起等，在我看来评价虽不够高，但也算公允。（这几句是我妄谈，妄谈。）末编“诗文杂俎”果然有“鱼尾”的活泛，杂录了先生的一些旧体诗词，几篇序文、前言，及一篇怀旧文章《清华园旧事－忆钱钟书先生》。先生浸淫于唐诗研究数十年，自撰诗词亦颇有可观。为门人所作《<皎然年谱>序》，以四六之体为文，旨趣高远，字字珠玑。先生曰：“夫学以进德，闳其中方能肆其外”，先生足可当之。忆钱之文，忆及默存先生对先生的嘉许、点拨，使读者对上代学人风仪，稍可浮想一二。读先生的书，如含英咀华。惜乎世风多浮躁，能且愿潜心于真学问者日稀。先生的著作，先生的成就，罕为人知，也就不奇怪了。摩诘《辛夷坞》云：“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涧户无人寂寂开，固然落寞；但我开自开，岂曾在意于人之知与不知？我是有幸进山之人，饶舌几句，不能添先生光彩于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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