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房间》书评

女人，你有自己的房间吗？

世界对女人的认知是什么样的？两位男性摄影师的影像很有代表性。在今天下午彭怡平女士《女人的房间》新书签售会上，我首先看到了四张这样的照片。第一张，女人穿着泳衣，站在床上的一堆内衣中间。姿势就像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第二张，女人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衣服。前两张代表的是世界对“女性”的普遍认知：面容姣好、身材性感，衣着时尚，还是购物狂。第三张，是一位已婚女性，表现她母亲身份的是一个婴孩坐在身材已经走形的她的膝头。房间墙壁上贴的都是卡通装饰。第四张，是一位穆斯林女性，房间里仍旧有一张床，不同的是，被摄者全身被黑纱包裹，连眼睛都没露出来。这就是男性摄影师眼中的“女人的房间”。影像传达的正是世人给女性贴的标签：她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有性格、有内心和有故事的“女人”。彭怡平认为，“不少的女性终其一生都不曾意识一个完整属于自己空间的重要性，甚或终其一生都不曾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走遍十多个国家访问了200多位女性，她认为，女人应该保有自己的空间。那个空间里盛放着梦想以及被文化滋养着的对生命的感受力。她的镜头下，女人的房间以及房间背后的故事是这样的。金碧辉煌的厨房后面，是令大多数人艳羡的现代化、高格调的物质空间，但是，这间厨房的女主人，从下等社会的出身嫁到了上流社会，她拥有了这间梦幻的但她的丈夫从来不会踏足的厨房。她邀请同社区的女邻居来做客，品尝下午茶。然而，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辛苦了。这位女艺术家住在一间二十多平米的阁楼。然而，她竟然出生在一座城堡，但是她的童年没有得到父母的爱。没有爱的成长是种灾难。所幸她遇到了一位有爱的保姆。她长大后，走出城堡，拥有了这样一件以蓝白为主色调的让人心生平静的房间。下面这张照片跟梦想有关。彭怡平问老奶奶：你的梦想是什么？老奶奶的孙子说：我奶奶不怎么说话，她不善表达。彭怡平又问了第二遍：你的梦想是什么？老奶奶的孙子依旧回答：我来说吧，我奶奶的梦想就是希望全家人都好。在彭怡平第三次提问时，她对又要抢答的孙子说：Please shut up！（请闭嘴）老奶奶回答的果然与孙子的差不多，希望家人都健康、生活的好。彭怡平问：那都是别人的，你自己的梦想是什么？这时，窗外传来了钟声。老奶奶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走到窗边。原来是房子对面的学校放学了，穿着制服的学生们背着书包从学校陆续走出来。老奶奶对彭怡平说：我小时候想要背上书包、穿上制服去读书。可是当时女孩子是不能读书的，如果我当时离开家乡，会被认为是不纯洁的女人。长辈们希望我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于是，老奶奶做到了，很早就嫁了人，生儿育女，生活平凡而幸福。她不识字，唯一会读的就是《可兰经》。照片上的地毯和床单都是她的编织作品。老奶奶对彭怡平说：我为什么一直住在这里？就是因为对面是所学校，早上可以看到学生们上学，下午可以看到学生们放学。背着书包穿着制服去上学，就是我的梦想。彭怡平说：走了这么多国家，让男人们闭嘴之后，女人才终于会说出那个秘密。女人的房间是一种文化的内化，就像在伊朗，每个市井小民的家里都有一本诗歌，每个人都能背诵十多首喜爱的诗歌。所谓文化的内化，就是能融会贯通不同的知识领域然后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没有内化的文化，仅仅掌握知识，就像我们这座城市虽然被叫做“绿城”，而在高耸入云的大厦拔地而起后现在也与其他城市并无太多不同。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的房间”也是种隐喻。女人内心的柔软世界，经历过磨炼，不放弃梦想，就是幸福。女人，如果没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请每天至少拿出五分钟来体味自己的心灵空间。软房间你有一个柔软的房间有时肥沃、潮湿让你可以自在地又踢又打像在子宫里一样让你在里头种花让你养一颗月亮有时干裂、渗血像被烈日鞭笞过有时因痛而绞扭在梦里也叫不出声有时舒展开来像火山喷涌的蒸汽把彩色天花板烤的晕陶陶像大海起伏斑斓暗暗交汇着暖流黑潮不知名的生物各自爱着、泪着、歌唱着房间里有剪刀、针线、锅铲让你编织自己的姓氏，花一般开放剪掉自己的姓氏，花瓣一样飞散翻土、翻身、也翻搅着熟成、熟烂、还发出焦味的生生死死的片段女儿在喊你，情人在喊你，酒在杯底喊你在软房间里回声是夏夜的风把门窗吹得开开关关那是你的音乐那是你的骊歌那是你的摇篮曲软房间，你雪中的漂流，你的寺庙，你的医院，你的铅笔盒你书写，然后又消失的地方鸿鸿

一部跨国界的女书

一部跨国界的女书十多年前，英国小说家吴尔芙于《自己的房间》书中的一段文字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女性若想要写作，一定要有钱和自己的房间。”多年以后，我拥有两者，并成为作家，却发现，两者相较，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之于女性，更是必要！一方面，无论已婚或者单身，它都是每位女性不可缺少的生命空间，另一方面，它也一如中国古代女书，代表每位女性的私密世界，唯有在此，女人才得以无拘无束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呈现真实的自我。从吴尔芙到我的书房到世界女人的房间然而，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以及见识的增广，我却发现“女人的房间”，这一块小小天地的获得，竟然是如此得来不易！事实上，不少的女性终其一生都不曾意识一个完整属于自己空间的重要性，甚或终其一生都不曾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也正因为如此，我对不同国家里女性与空间的关联产生强烈的好奇；女人如何看待空间？女人的空间与家庭、社会与文化间的关联又是如何？为了寻找解答，我决定踏出自己的书房，走遍世界各个角落，探访世界各地的女性，并进入她们的生活空间，与女性的心灵展开最为私密的对话。2015年《女人的房间》摄影文学书，便是我长期研究的初步成果。自2007年起至2014年期间，我实地走访了10个不同的国度，自200余位受访女性中选出40位最具代表性的女性与其空间，阐述与传达空间与女性，以及女性身处的家庭、社会、阶级、种族、历史、宗教、文化之间的关联，并进一步探讨父权政治以及女人当家的空间结构与权力之间，彼此又有何不同面貌？ 走遍世界的田野调查一如所有我的作品，创作起来耗日费时，过程备尝艰辛与波折，个中滋味，非外人所能了解，但是，也就是在这样的数度放下与再拾起间，我终于得以拨开重重云雾，窥见一道道美不胜收的景致。在这段长达8年的研究过程里，我竭尽所能地采集不同的案例，却也赫然发现，女性拥有自己的房间并不绝然与自己的社经实力或者政治阶级有其绝对的必然关系。在伊朗这个篇章，我们便不难发现，《从运动场到家庭的末代公主》里嫁给艺术家、家境小康的运动员蕾莉与同样婚配艺术家的《波斯微小画家的空间》里的贵妇莎蒂海，与《双姝奇缘》里家境清贫的护士法蒂梅，虽然处于同样极其父权的社会环境里，但因对拥有一个“自己的空间”的渴求截然不同，结果也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而我一再从这些研究的国度里发现，个人乃至社会整体的经济状况与女性之于空间的拥有，并无绝对关联；女性对于空间支配的自主权，却因所在国家文化的不同而有极度的差异。　 此外，我也发现，当人类社会从远古的母系社会转而发展成为父权社会以后，女性对于公共空间的分配与运用，再无任何置喙与参与决策的权力，这点可以从中国陕西西安半坡遗址这个6000年以前的母系社会遗址中，女性对于空间握着绝然的决策权与今日世界两相比较，便可见一斑。但是，基于“男主外、女主内”千年不变的传统，使得女性转而将自己的人生精力投注于规划与经营一个但见自己特色，全然属于自己的生命空间，这样的例子，不分东方西方，屡见不鲜，读者可自古巴篇、巴黎篇章中陈述的诸多故事里窥其堂奥。这也使我得以从这些实际的研究案例中大胆地综合出一个结论：女人空间的华美或宛如一场盛宴，或单调贫乏地三言两语便可总结，之间的差异，与女性身处的国家整体的GDP没有任何关联，却与该国的文化深度，历史厚度，女性自身的生命经历与其家族历史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本著作中，读者单单窥见影像，恐生“这些受访女性是否大部份都是中上层社会阶级”的错觉，这或许一方面出自我对于这些受访女性的敬重，一方面也是对于真实世界的呈现，每一幅摄影作品的完成，皆是寻访再寻访，探索再探索，沟通再沟通以后，破除了每位女性的心防，并在这些姐妹们的热心协力之下，精心规划，才得以共同完成的创作，尤其在这些被国人认为是第三世界的国度，如古巴。从公务员，女巫，村妇到画家与古董收藏家，因女性之于空间的意义与概念不同，产生出截然不同于吴尔芙的女人要有钱，才会有自己的房间，也才能写作的一脉相承的逻辑性思维，相反的，古巴女性在经济条件捉襟见肘的状况下，一点一滴地将原本的废墟，打造成一个人人称羡的天堂。多元形式及风格的展演我将这8 年来的研究汇整成《女人的房间》第一部曲，期望透过各种不同形式与风格的展演，如文学、摄影、戏剧、装置、录像与实物投影，邀请观者分享我的研究成果，并进一步思考不同的社会、政经、宗教、阶级以及文化背景下，女人如何以“自己的房间”来书写自己的历史；“女性”此符号，在社会中的象征意义，如何透过“空间”构成与解构？女人如何透过拥有自己的房间而得以构筑自己的人格，并发展出与社会对话的可能？希望此著作能够帮助世人重新思索与了解女人的空间不仅是女性的异想世界，也是女性权利与自由的象征。透过这8年来持续不断的研究，在世界女性的房间中游走，与这些女性姐妹们建立出跨国界的情谊，并共同分享与承担一个属于女性的共同生命经历与痛苦，不知不觉间，谱写出这部跨国界的女书，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些女性们的慷慨以及无私的分享，以及所谓的“一位成功女性的背后，都有一位默默付出的男性”，我仅将此书献给我的人生伴侣James，屡次当我遇到写作瓶颈，就要半途而废的时候，他总是背后那双推动我的双手，鼓励我义无反顾地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也要特别感谢台湾南方家园出版社的刘子华社长，在众人的反对声浪中，她仍然坚持出版此书，相信她的勇气与执着定能使她在看到这个美丽璀璨的成果时，感到些许安慰；我也要感谢蔡琳森，在面临人生抉择的前夕，还能抱病为此书校稿，并不厌其烦地为我竭尽所能地寻觅附录在每篇篇章前的世界女性诗人的诗句；我还要感谢我30多年来的好友国伟，自我写作以来，他就是最忠实的读者，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枝微末节的转折词与错字；我仅以此书献给他们，若此书仍有不如人意之处，请归咎于我个人的不完美。彭怡平 2015年1月23日写于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