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论

章节摘录

第四节    有人问，拿破仑不是一个小丑吗？我答道是的——但是我们先要把“小丑”两个字的意义说清楚了。拿破仑原是一个科西嘉岛的人：他的祖宗有几位是托斯卡纳人，有几位大约是希腊人。古时候建功立业的伟大人物——亚西比德、汉尼拔、亚历山大、苏拉、恺撒——都多少带点小丑性质。即使是道德的发起人，是世人当作揭示良心于人类者——以赛亚、耶利米、以西结，他们穿在身上的是羊皮，挂在颈上的是招牌。他们两手掏土，糊在头上，糊在脸上；他们的喉咙里是发许多哼哼的嗟叹声音，又一排一排地耍尽多少把戏，以引动游手好闲的人。耶稣是使盲眼的人看见东西，使跛脚的能走路。据我的意见，北方的几位英雄，在近今世界，也有那许多诡诈。克伦威尔就是一个脸皮顶厚的小丑，加尔文是一个严酷的小丑，路德有时阴险，有时是高兴的。清教派，朋友会，耶稣军的人，雅各宾派，抬举道德的小戏（诙谐剧）到很高，居然作为治国的主义。古代的有政治美德的英雄，如辛辛纳图斯及华盛顿，一位选择耕田，一位选择隐居乡下，做他们的戏台。全数的英雄，其实都是演他们的傲骨的小戏给我们看，全数都是对着他们的镜子耍鬼脸；说到有几位美术家耍他们的种种奇形异状的把戏，取媚于君主的，有时耍得超化入妙，有时毫无效果，虽谓其中有最好的——就是那看不起把戏的，也是对着镜子耍鬼脸。    问题就在这里头，我们时常演小戏，有时是对我们自己，有时是对我们邻居演小戏。第一种把戏似乎是较为体面些：也许因为预先臆定有一种神圣的无害及无私，唯有这第一种把戏是体面的。我们对于建功立业的英雄，要有恕辞，对于拿破仑，比对于其他英雄，尤其是要有恕辞，因为拿破仑虽然是可以对于邻居们耍把戏，他对于自己耍的把戏，则较为伟大，较为可以垂久，且较为严峻；且因其对邻居所耍的把戏不过是对自己耍的把戏不得不然的后效，且是对自己耍的把戏的一种作料，他在自己心中，冥想这些对自己耍的把戏的展开及其无量的远景，他虽然追逐其结论，以至于死，他却终未走到。    人家说他是“演小戏的……演悲剧的”。他拿世界作他的舞台，教皇，国王，人民，群众的激情——拿破仑都当作傀儡：线索是在他手上，有时把这个放在台上，有时把那个撤去，随得他的便他是很晓得的，且直认不讳地说出来。他运用他的能力的时候，禁不住他的快乐！“那不勒斯王，你走去看看早膳预备好了没有。”他在德累斯顿或在埃尔福特的时候，当着一两位皇帝，四五位国王，六十位王公，他就说道“当我做炮队的小军官的时候”云云。这一群帝皇王公听了，很诧异，附耳私语，露出受了羞辱的面色。拿破仑两只闪光的眼，四围一看，他满脸都是驯服狮子人的面目。拿破仑又说道“当我在炮队里当一个很卑下的小军官的时候”云云，全数的人鞠躬——有一次客厅里都塞满了礼官，许多报国王及王后的全衔时，那双层门，慢慢打开——礼官说：“皇帝出来！”——拿破仑踏步前行，那时肃静到了极点，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有时候有一支军队穿了金紫的军服，头上的鸟羽足有一码长，配带的皮件都是发亮的。又有二十位陆军大将，满身都是金线，头上的是极华丽的帽子，在这两群人之间，忽然有一个骑马的人跑来，身上穿了一件并无色彩的褂子，头上戴了一顶挤扁了的黑帽子——疾驰而来，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并无侍从。你们说是演小戏吗？我却不晓得。我看还是一种浪漫的标示反照。拿破仑的前，常有一种幻景在跑，他要征服这个幻景，他在世界之上，处于极可怕的孤独无偶的地位；他有这种宏伟知觉；要征服这种幻景，是不能不有这种知觉的。有一日罗埃德累陪拿破仑看杜伊勒里宫的高大宏丽的房屋，埃德累说有一种凄惨之象，拿破仑答道：“是的，同伟大人物一样。”    小戏是预含说谎——但亦预含一种幻影，说谎的是卑劣的小丑，幻影所迷的却是个好小丑。一个是能爱，一个是不能爱。最伟大的美术家也不过是一位超化的说谎者，他把实在当作幻景，使与实在相符合。拿破仑相信他自己所说的，同莎士比亚、伦勃朗一样。但是诗人说谎是把整个社会丢在一边。造成人类社会的群众们，要尝试悟解这位诗人，却只看见诗人的谎话，非利士人因是而非毁莎士比亚及伦勃朗，说他们说谎欺人。非利士人并不错，莎士比亚及伦勃朗曾说过谎。但是他们说谎不过是为美术之所需。拿破仑也曾说过谎，因为他的美术是要人类作利器的，自非利士人看来，自然是要诅骂拿破仑的，不过拿破仑不负责任，因为他不要对自己说谎，是以他同诗人或同恋爱者那样说谎，或是同一位创制神话家那样说谎，采其作料于神话的东方，且欲使将来与其自己的情绪符合。拿破仑是为海市蜃楼所惑，当他对于事实上说谎，而对于这种事不能有两个解说之人者，因为他很磊落地相信，他如是则能以幻影浸透人心，众是供他做伟大事业的利器）他对于他所做的事就有这种幻影，且无幻影则此事不能具体化。他很出名的军事宣告书不过是激动军人们简单心思的法子，以保全军人们对于他的深信。凡人无不对群众们说谎，其自称为群众的朋友，自信为群众的朋友的人尤其是说谎，这是因为群众不能听真实话，一旦将真实话告诉他们，他们立刻要求一句谎话，这句谎话，就供他们新允许，有过于现实的真实的可怕之处。拿破仑的谎不过是一种有力量的想象的回响，其外是并无真实，不过是尝试使其脑海所发露的想象，事体与现实的事体相合。唯有在建立中——在一幅画中，在一编的交响曲中，在一篇诗中，——可以觉得，不然是绝不能觉得的。    拿破仑的幻景——唯有这是真的。他人的幻想，他亦以为真实，唯要此种幻想是扶助造成他自己的感觉，或如影之依附于其自己的感觉。或是能组织的群众的反射，他的事功以此群众为枢纽，且规定全数其他元素的重音、品格、举动及色彩。又有人说拿破仑妒忌，这简直是一句傻子话，不过反露出说这句话的人妒忌拿破仑。今说一位谱交响曲的大音乐家，反妒忌其乐队中一个拉提琴解释其音乐于大众的，这句话能成一个问题吗？倘若这位谱乐大家在场，倘若是他被人忘记了，倘若听者的拍掌喝彩都是给一位乐工，最要紧的是倘若以为此篇交响曲之能集大成是乐工之功，此位编音乐的大家可以生气，还可以受痛苦，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因为此篇音乐的概念，唯有编者知其中的望而生畏的繁复神秘的无限量，及其中所容藏的结果，发生浑然的空气，举动无尽的富源。以拿破仑而言，当他自己的力量发生问题时，他不能体会其所用以发表其力量的利器可以掩盖其来源。他很愿意赏其利器以应得之功——充分之功——但是次于他自己的。因为他晓得这种功劳在其自己的计划中价值几何，故此以富贵堆他的利器。有人说拿破仑很小心地不以部将自己立功之地各封部将，以遮掩他们的功劳，置于其自己的功劳之后。不幸，这句话是不确的。拉纳以蒙蒂贝洛公爵为封号，达武以奥尔施泰特公爵，奥热罗以卡斯蒂利奥内公爵，内伊以埃尔欣根公爵，凯莱尔曼以瓦尔米公爵为封号。拿破仑封马塞纳为里沃利公爵，岂不是他以里沃利之捷是马塞纳的功吗？    在奥尔施泰特打了胜仗之后，拿破仑命达武先入柏林，当他尚未当权之日，他把法兰西共和国最精的军队交与莫罗，以当世所有的统将而论，唯有莫罗稍可以同拿破仑比，然而相差甚远，他既授人以精兵，自己只带了一个小师团，将来往意大利用兵。当莫罗不肯用拿破仑的战略——其后竟用于乌尔姆，拿破仑并不相强，任莫罗自由行动。后来莫罗竟打胜仗，布里昂说拿破仑闻信大喜。有人故意说拿破仑命莫罗止于维也纳城门之外，这是不确的。莫罗是自己停于城外的，关于康波福米奥之捷亦有人说这种话，那时拿破仑离维也纳最近，莱茵军的诸将离得尚远，况且他们是打了败仗的。当时什么不满意、分析、支离附会、示意、不实的断言——无一不有。世人要把拿破仑拖下来，使与平常人一样，于是就毁谤他，剥夺他的伟大，最可异者，就是我们心思的习惯使我们盼望创造家有全数的消极美德。我们要鹰高飞，却不要它有羽翼；要斧子能伐树，却不要斧有刃；要诗人作诗，却不许他有想象。P16－21

前言

如果说文艺复兴是“黑暗时代”的中世纪和近代的分水岭，是使欧洲摆脱腐朽的封建宗教束缚，建立新的社会制度体系的前奏曲；那么，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则堪称是“中国的文艺复兴”，因为它同样使中国摆脱了腐朽的封建统治束缚，引起了思想和社会变革，是中国建立新社会制度的舆论前提。人文主义哺育的这个时代，巨人辈出。    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巨人，他们为多种学科作出杰出贡献，是当时的博学家；中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也多少存留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巨人的遗风。本社选辑的这套“名家名译书系”，就是为纪念在这个理性的萌芽时期，在文学、历史、心理学等方面作出卓越贡献的先辈们。    书系的译者大多是清廷派遣生、庚子赔款官费生或通过其他途径在英、法、美、日等国留学深造过的，他们有的是国内外闻名的作家、教授、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思想家、语言学家、翻译家、教育家、出版家，有的甚至还是著名的考古学家、收藏家、社会活动家、革命家等，这既使他们的翻译充满人文色彩，又使他们的创作闪烁理性光彩，比起其他译本，他们的译本有大量的注释，涉及神话传说、政治、社会风俗、地理、典籍引用等，显示了译者渊博的知识，可以增加读者的见闻和阅读趣味，非常值得一看。    而且，本次出版选辑的书籍，多是外国文学（包括诗歌、散文、小说、戏剧、文学评论、童话故事等）、历史、心理学名著等最初引进国门时的译本，多是开先河的中文译本，所以在编选的过程中，编者不但选择不同时代、不同国别的名家名著，还注重选择体现不同学科领域的经典译著，具有非常重要的人文阅读、研究和史料价值。    因为历史、社会和文化交流的种种原因，当时的那些民国大家翻译这些世界名著时，正值中国近代文言文向白话文过渡时期，原稿中存在大量民国时期的英译、法译或其他译本转译的人名、书名和地名等，为了更加符合现代读者的阅读习惯，本书都尽最大努力予以纠正。另外，这套丛书多是民国时期翻译的作品，所以文字叙述多是半白文，标点、编排体例等也不同于现在的阅读习惯，本次出版，在尽量保证原书的原汁原味的同时，也做了大量的修订工作，以使其更契合21世纪读者的阅读口味！    源远流长的世界文化长廊堪称是一个典藏丰富、精彩纷呈的文明与智慧之海。绵延千载的沉淀，逾越百年的积累，筑就了取之不竭、美不胜收的传世名著宝库。有熠熠生辉的思想明珠，也有不朽的传世之作；有刀光剑影的世界战争史实，也有皆大欢喜的民族融合赞歌。为此，“名家名译书系”系列的编选萃取世界文化史绵延数世纪、丰富积淀之宝藏，从古代的希腊、罗马到近代的印度、意大利；从日本文学的起步，到欧美文化的滥觞……沿着时光的隧道，让读者跟随美丽的文字从远古一步步走到今天，尽阅世界各国数千年的文化风貌，勾画出人类文化发展的演进脉络，并从中获得视觉的美感以及精神的愉悦，从而开始一段愉快的读书之旅。

内容概要

作者:(法)福尔 译者:伍光建艾黎·福尔，法国著名的艺术评论家、文学家、美学家、哲学家和历史学家，法国最早将艺术与文化进行跨领域研究的艺术史学家之一。他在法国影响很大，其作品在法国一直经久不衰，在欧美各国也不断再版重印，代表作有《世界艺术史》、《法国人眼中的艺术史》、《拿破仑》等。

书籍目录

第一章  启迪第二章  反面第三章  正面第四章  五金第五章  模型第六章  与人交际第七章  拿破仑同女人的关系第八章  拿破仑与知识界的关系第九章  泥土第十章  他的使命第十一章  他的使徒之职第十二章  雕刻艺术第十三章  普罗米修斯第十四章  拿破仑的影响

编辑推荐

福尔编著的《拿破仑》内容简介：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出生在法国科西嘉岛，是一位卓越的军事天才。他多次击败保王党的反扑和反法同盟的入侵，捍卫了法国大革命的成果。他颁布的《民法典》更是成为了后世资本主义国家的立法蓝本。他执政期间多次对外扩张，形成了庞大的帝国体系，创造了一系列军事奇迹。1812年兵败俄国，元气大伤；1814年被反法联军赶下台。1815年复辟，随后在滑铁卢之战中失败，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1821年病逝，1840年尸骨被迎回巴黎隆重安葬在塞纳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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