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带伤的岁月

出版社:陕西人名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5-1
ISBN:9787224105414
作者:毕星星
页数:245页

章节摘录

种出来个忠诚多年了,这一直就是一个传说。20世纪60年代“文化大革命”中间,我们高中同学就传说过,说我们的某某老师,或者校工的一件趣事。在全国上下表现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崇拜、无限忠诚、无限信仰的热潮中,跳忠字舞、唱忠字歌、画忠字图,不一而足。他当然不甘落后,怎样表现自己的“无限忠心”呢?7亿人开动脑筋,已经穷尽了所有可能。好像一切招数都用尽了。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绝招。自家宿舍门前有一小块地,历来种点黄瓜、西红柿什么的。入秋这一天,他突发奇想,种小麦,撒种时按照横、竖、撇、捺、钩下种,种成“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以他的想象,门前有一个“毛主席万岁”的美丽图案,整天上班下班看着“毛主席万岁”,祝告“毛主席万岁”,也是向毛主席表忠心。种地能种出个“毛主席万岁”,谁对毛主席还能忠心到这个程度?肯定是全国独一份。种出“毛主席万岁”的图案,看我的新创造!保证轰动四方。他按照自家的想法下种,不久麦苗出土,黄土地,嫩绿的青苗,油汪汪的一行一行,正行斜行交叉,组成五个大字。同事们都来参观这一处别出心裁的创意。这一块园地,给单位露足了脸,远近都知道这里有一家出奇制胜的妙招,对毛主席,那叫一个忠。他很得意。不过这得意没有持续多久。当麦苗长到一拃高,要锄地,本来也没有什么,中耕除草,一年要好几遍。可是这会儿抡起明晃晃的锄头在“毛主席头上”画来画去,他感到了大不敬。要除虫了,喷雾器、杀虫剂在“毛主席脸上”喷射,“毛主席身上”还能长害虫吗?浇水倒还无妨,可是这一带浇水有个习惯,一般都会随水灌茅粪。屎呀尿呀撒得“毛主席一头一脸”。一想起这些,得意就变成了心惊胆战。这个时候,单位已经有人开始注意这个问题,他在这块田地的一举一动已经遭到敏感的关注。他暗暗叫苦,知道这五个字的庄稼已经没法务了。当然,最后迫使他停工的是第二年麦子秀了穗。一想到收割时要挥动镰刀,“斩断身子”,要收要碾,“打碎头脑”,吃了种子,他就害怕得手脚颤抖。这一块地把他逼得就要发疯了。他不敢管,谁也不敢管。最后只能是麦子自己熟透,种子自己落了地,麦秸黄了干了,烂在地里。没有人再敢过问,这一块地,结果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大约是我们学校“文化大革命”中传得最广的笑话。口口相传,说得多了,谁也没有在意,这是哪个老师?抑或哪个职工?哪个同学?在哪个地段种的麦子?大家只顾听得高兴,也不详细追根究底。因此,多年来一直无头无主。它也就是一个传说。今年春天吧,有一次和山西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杨晓国攀谈,聊起了“文化大革命”,我讲了上面的故事。他接了话茬说:嘿,你说的是牛小顺吗?“文化大革命”期间,杨晓国在山西临汾蒲剧院工作。他说的牛小顺,是蒲剧著名的老艺人。“文化大革命”开始两年,铺天盖地歌颂毛主席。牛小顺一个老艺人,不知道怎么想出了这个点子。他自家的宿舍前有一小块空地,他收拾了整好,分割成五畦,种了“毛主席万岁”五个字。长成青苗以后,浇水、锄草、除虫——如同我们前面所说,由于对毛主席“大不敬”,他很快被打成反革命,批判、检查、交代,没完没了。牛小顺眼看过不了关,一日回家,一头扎进自家水缸溺水自杀了。不久我到山西运城去,遇到著名的蒲剧编剧杨焕育,说起此事,他也说,对的对的,就是牛小顺。牛小顺,蒲剧地方戏著名演员,工小旦,后改刀马旦。山西稷山人,20世纪三四十年代投师学习蒲剧,搭班在陕西、河南、山西三省交界一带演出。新中国成立后返回晋南,任运城蒲剧团二队副队长。嗓音洪亮,武打利落,唱、做、打兼长,尤以把子功出众,在蒲剧刀马旦中屈指可数。1958年进入蒲剧院青年团,以传艺授徒为主。《蒲州梆子志》记载,“生卒年月为1917—1968,‘文化大革命’中遭迫害致死”。这些干巴巴的文字后面,其实包藏着一个血泪故事。从这个时候起,关于“种一个毛主席万岁”的故事,不再是传说,它无疑已经成了史实。也许别的地方还在继续类似地传说,但在我这里,它已成了铁定的历史。如果考史,我这里可以提供一例实证。我不否认传说的功能,千万人千万里多年传播这个传说,起码证明在他们的想象里这是真实的。而今我要告诉世人,这不是想象,这是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晋南的一件真实的往事。“不须放屁”难倒全国人民“批林批孔”开始以后,我被调到北京部队的写作小组。那是中国人“倒过来”走路,以头脑支撑身子的时代,意识形态的位置至高无上,写文章是空前吃香的行当。各部队也都纷纷成立写作小组,拉起一支人马,吃了饭专门写文章。或者歌颂中央的新决定,或者批判刘少奇、林彪“一类骗子”。我分在文学艺术这一摊,那就或者评《水浒传》批宋江,或者赞颂革命样板戏,文章是写了不少。那是典型的遵命写作,那个时候也没有明白自家的脑袋还要自家思考,顺着上头精神拼凑文字就是,这一年倒还顺利。“文化大革命”中间,每年元旦,《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即所谓“两报一刊”都要发一个元旦社论,等于总结一年,传达中央新精神,展望来年,号召为什么什么而奋斗而奋勇前进之类。“两报一刊”是当时舆论阵地的制高点,它的社论基本上等同于中央文件的细化论述。大部分看不到中央文件的老百姓,就依靠“两报一刊”社论,猜度又要让全国人民干什么了,因此举国上下都非常重视。说话就到了12月,年底年初我们要写什么?大家都在猜测,打听。不久,我们听到说,元旦各大报刊要发表毛主席的两首新词,毛主席的指示肯定是报刊一个时期的宣传中心,年初的宣传,看来要围绕这两首新词做文章了。不久写作组就得到了两首新词的复印件。现在办公自动化,拾破烂的都会把自家的身份证复印了交到派出所。那时的复印机可是稀罕,怕是中央机关才有。听说这东西文件一过,呼啦啦就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另一份,我这个乡巴佬只觉得神奇得不得了。两首新词的复印件很快传到手上,领导告诉我,虽然不是主席亲笔,那上面的字儿可是照着原来手写的手迹复制下来的,不差一分一毫。还是大机关好,距离中央近,下边老百姓稀里糊涂还在东张西望不知道明年又要咋整,我这里这么快就看到了毛主席的真迹,我实在兴奋又骄傲。毛主席的两首诗词分别是《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和《念奴娇——鸟儿问答》,前一首里边的名句,比如“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很快成为全国一派大好形势的形象化表达,至今依然有人袭用。“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也很快成为中国人民横扫一切害人虫的决心誓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则是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战斗口号。后一首《鸟儿问答》原词是这样的: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因为是毛主席的新词,我当然要仔细看。“秋月白”的“白”字,被主席画掉,改成“朗”,“朗”好在哪里呢?我不明白。全篇都是对话,旧体诗词,如果不加标断,如何判断哪一句是“大鹏”,哪一句是“雀”?不过我当然不敢深究。最后一句,原词是“请君充我枵腹”,即把“雀儿”吃掉。主席画掉了,改成大家见到的定稿。吃掉“雀儿”,挺符合对话情景,不过还是“试看天地翻覆”有气势。主席改的,还有错?何况人家是改自己的词。这几处改动,从笔迹看,主席用的是铅笔。从笔画的行走看,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龙飞凤舞,天马行空,雄视天下,指点“小小寰球”的气势。字形小,笔画横竖都不稳当了,横行不平,下垂不直,看得出运笔之手强烈抖动,把持不住。一个印象:主席已经老迈年高,多病体弱。写一把字,手也不听指挥了。不过那个时候也只是一闪念,不敢细想。这个时候,复刊不久的《诗刊》约我们写一篇学习毛主席新词的文章,赶在明年一期刊登主席新词时配合发表。我们学习哪一篇呢?商量来商量去,我们感到,《重上井冈山》说的是国内,《鸟儿问答》写“反帝、反修”,说的是国际。以我们所想,现在“文化大革命”已经取得了伟大胜利,我们该关注国际,强力反帝反修才是。我们甚至主观猜度,新年的元旦社论,很可能题目就叫“试看天地翻覆”。主席这首新词倒也不难理解。两只鸟儿,一个“鲲鹏”展翅九万里,一个“蓬间雀”鼠目寸光。这里一个象征“革命力量”,一个象征“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被革命吓破了胆。词中“三家条约”指美、英、苏三家签订的《禁止核试验条约》,我们认为那是核垄断。“土豆烧牛肉”式的共产主义,是对“赫鲁晓夫修正主义”的讽刺,一看就明白。最后“大鹏”怒斥“不须放屁”,“革命要席卷,天地要反转”,这都是当年习惯使用的自我膨胀式的豪言壮语。难就难在这个“不须放屁”。中国文学传统中,有“词乃艳科”之说,凡做诗填词,是件极为风雅的事情。屎、尿、屁一类肮脏之物,大体不入诗词。鲁迅先生就曾经说,画家可以画这个那个,总不好画鼻涕,画大便。文人墨客偶尔打油一回,不过私下逗趣,登不得大雅之堂。这回却是伟大领袖的诗词堂皇地要在国内所有大报大字登上头版,还要你写出赞颂文章,这确实有些难为人。我们只能挖空心思找美感,或者把它转变成美感叙述。比如说,从古至今,俗语不能入诗,主席大胆使用俗语入诗,表现了主席一空依傍超越前人的革命首创精神。比如说“不须放屁”属于痛斥,表现了主席对于“赫鲁晓夫修正主义”的切齿痛恨和鄙视。言之不足,故痛骂之。使用劳动人民喜闻乐见的民间表达方式,这又表现了革命领袖对劳动人民的深厚感情,通俗易懂,普及提高,和《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强调的文艺方向完全一致,主席身体力行等。看来,只要不顾事实,不顾感受,道理全在人说。写作组的责任,是把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说得有道理,还要说得理论化。其实这时,最难交差的并不是我们。事后我们得知,歌舞团的日子,比我们难过多了。主席发表了新词,词是要配唱的。除了移植样板戏,各地歌舞团没有什么能审查通过的作品演出。好容易有了主席诗词,唱歌跳舞的当然跃跃欲试。可是难也难在“不须放屁”。我们写文章胡搅几句大话空话还能说得过去,唱歌那是一板一眼要唱那四个字,把“放屁”唱成乐音,还要拖出跳跃跌宕的旋律,谁也觉得别扭,这也太难为了。不过逼到绝路上就会出聪明人,不久各地歌舞团一直到中央乐团都有颂歌献上。据我有限的感知,对付“不须放屁”,大致有以下三种方法:回避法。只唱《重上井冈山》,不唱《鸟儿问答》,既交代了歌颂主席新词的政治任务,又回避了难题。大多数基层歌舞团,都是这样做的。朗诵法。全诗都用合唱,到“不须放屁”处,音乐停止,一人站出来,类似领唱,但他不唱,一边挥臂指斥,一边高声诵骂:“不——须——放——屁!”前三字拉长,“屁”要短促有力,喷吐而出,显示对于“修正主义”的无比义愤。抑扬法。这种方法要求比较高,我记得只有中央乐团用过。前两种无论如何都还在回避,没有唱出主席的词句来。小乐团可以推说自己水平低,不敢轻慢主席诗词,中央乐团当然不行。你是中国水平,你不行谁行?中央乐团只好硬着头皮知难而上。据我的记忆,中央乐团的演唱,“不须放屁”当然是正儿八经谱了曲。演唱时强调“不须”,在“不须”之后拖长尾音,旋律略为上扬,然后突降,“放屁”低唱,轻唱,短促。全国只有一家中央乐团,能够正面突破,它也必须正面突破,否则《鸟儿问答》将不能演唱。至于到后来,其他团体还有些小创造,比如混声交响“不须放屁”之后,再来女声反复几次“不须放屁-不须放屁-不须放屁”,显示鄙视蔑视,那些都是小发明了。无论如何,这一关总算过去了。国人自己难堪了一回,那可是给足了主席的面子。若干年以后再回想这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人们会问,毛主席一首诗词,为啥给全国人民出了难题?这问题首先在毛主席作为一个词人,其创作突破了社会认可的写作伦理。当时不要说中国,即便全世界的写作传统,也忌讳不洁之物写进作品。没有别的原因,人生之为人,对不洁之物生理厌恶。文学作品描写此类,绝难产生美感。毛主席自己在训诫延安作家的讲话中,也曾讲过“高下之分、粗细之分、文野之分”。早先在欧洲,教堂禁止放屁,《犹太法典》禁止犹太人在拉屎或者放屁时将屁股对着圣都耶路撒冷方向。“如果某人在读完念功或祷告词之前忍不住要放屁的话,那他最好忽略掉念功或祷告时间的限制,而不要带着不洁之身继续祷告。”在社交场合放屁,是非常尴尬的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法兰西是一个特好娱乐的民族。100多年以前,巴黎曾经有过职业放屁人的娱乐表演,他们能够自控肛门,用放屁模拟各种音调。即便如此,一场世界大战之后,玩屁的把戏立刻销声匿迹,因为在严重的战争创伤面前,放屁再无滑稽可笑可言。欧洲有说不尽的放屁笑话,然而在多数屁笑话里,放屁人都是尴尬可笑的角色。这些都说明,略微讲究举止文明,放屁之类脏话当然不好请上大雅之堂。中外作家中也有写过放屁拉屎之类“题材”的,不过那些,或者打油,聊博一笑,或者自己私密写作,或者游戏制作,并不曾想到拿出来展示。近年公开的吴宓日记中,有好事的读者就发现了这位名教授的若干首歌咏骡马排粪的诗作。比如:已过长衢土辙安,流汗身热胃肠干。渐抟玉液成浓块,更炼金丹作巨丸。节节竹环蛇出洞,高高金座珠满盘。频看尾举连排泄,妙龄食量可惊叹。稍微接触过牲口的人都知道,这里写的是骡马拉粪。够形象也够恶心也够可笑。不过人家写在他的日记里,本来也没有打算拿去发表,不过一时呈才使气,如之奈何?毛主席的诗词不同。两首新词发表在各大报头版,那是当时分量最重的新闻,套用“文化大革命”中常用的话,那是“指导全党全国工作的总方针”。对于主席诗词,当然只能做正面阐释。那时的所有报刊,所有舆论工具,也都只能这样解读,否则有违“圣意”。毛主席是神人,他的一举一动,当然奉若神明。开口必然金口玉言,放屁也如圣旨一般。自古君无戏言,一国之君,只能正襟危坐,举手、投足、咳嗽、喷嚏都是发号施令。小民们硬是要从一词一句找出微言大义,以便贯彻落实。这就是当时的政治生活环境。或许,毛主席只不过和读者开了个玩笑?这可是个“搅乱江山”的玩笑。在“文化大革命”的政治高压下,全国人民噤若寒蝉,专制使人民变成集体痴呆,沉默寡言满脸死相是最安全的表情。即便传个笑话,也还是板起面孔保险。笑已经成为一种特权,在全国各大报刊开玩笑,那是最大的特权。估计当年,也只有他一人能够这么开玩笑说笑话。他爆了粗口,可没有人敢说这是粗俗,是使性子骂街,只能正面理解。全国人民一个一个一头扎进去辨析解读,结果只能是歌颂稀屎放金光,赞美放屁是独创。这才是史无前例的精神折磨,神州大舞台上演的天大笑话。倾举国之功,捧一人之胡闹,也算那个时候的举国体制。今天我们的许多一把手,胡乱发一通言,要求下属深刻领会,学出花样,和当年乃祖之风,何其相似。不禁想起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屁颂》。说是阎王一不留神放了个屁,有秀才小鬼连忙即兴创作一首《屁颂》呈上,赞曰:高耸金臀,宏宣宝气。依稀乎丝竹之音,仿佛乎兰麝之味。臣值下风,不胜馨香之至。我们写作组的文章,当年没有迎合了“圣听”。1976年的元旦社论谈的恰是《重上井冈山》,题目叫《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不过并不影响我们“学习毛主席另一首诗词”的文章发表。回头看,我们不过也是献上一份小小的《屁颂》罢了。

前言

星星兄长我两岁,近几年笔下妙文迭出,名声走出了娘子关,在中国的天南地北影响越来越大。之前有《坚锐的往事》在上海出版,今年《走过带伤的岁月》一书又将由陕西人民出版社推出。让我做序,感到十分荣幸。    我写下“大器晚成毕星星”这个题目,马上就感到,这与事实不尽吻合。因为比之一般的文化人,毕星星不是成名太晚,而是太早。“大跃进”年代,他才10岁,还是在校的小学生,就成了全县闻名的“小诗人”。在《谁还知道李希文》里,他回忆过这段经历。“文化大革命”中.他参了军,因为笔杆子好,被调入北京军区写作组,专事写作。“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参加了刚刚恢复的研究生考试,已经录取。阴差阳错又放弃了学业的深造,来到山西作协担任编辑,一千就是30年,直到退休。就步入文坛来说,他比同龄人先行一步。但是,山西省作协这个单位比较特殊,成功与否.在这里有特殊的含义。如果在一般地方,能发表几篇作品,在周围有点小影响,就算是成功人士。但山西作协虽然只有几十号人,在全国知名者竟然超过半数。马烽、西戎、孙谦、胡正这些20世纪40年代成名的老作家自不待言,20世纪80年代,成一、郑义、柯云路、张石山、李锐等小说作家“晋军崛起”,先后名传遐迩,赵瑜的报告文学也风靡文坛。到了20世纪90年代,谢泳对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传统的重新挖掘,又为学术思想界刮目相看。所以。成功就有了不同的含义。只有在全国范围内得到读者的喜爱、同行的认可、市场的接受,才算修成正果。按照这个标准,毕星星奋斗到花甲之年,方觉渐人佳境。    成名过早,容易失去继续攀登的动力。毕星星的同龄人里,有太多的作家年轻时一举成名,便沾沾自喜,陶醉在成功的光环里,不再吸收新知继续前行。晚来的成功对于文化人来说,不是幸运,却能产生另一种后果,就是激励你不断追求,自我超越。那些在20世纪70年代末到20世纪80年代“伤痕文学”潮流中的弄潮儿,曾经争相破题,闯人当代中国的种种言论禁区,暴得大名。然而曾几何时,他们学乖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了,于是公众从他们那里再也听不到值得期待的声音了。人们看到的现实是.以作协系统为代表的主流文学界.与国运民瘼已经渐行渐远。长期的未名状态,促使毕星星一直没有放弃批判的目光。但由于仍在作协系统供职,保持对公共领域的关注,在原来的圈子里不免感到日渐孤独。于是,他跳出了主流的文学圈子.另辟蹊径,寻找同道。他发言的平台,也由文学性媒体转向公共性媒体,诸如《炎黄春秋》《随笔》《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杂志和报纸。活跃在中国公共领域的更多的是学者和记者,与他们相比,毕星星的文字具有更强的文学性,老道、凝练、幽默、传神,可谓熔美文与批评于一炉,合叙事与思辨于一身。这就使毕星星的文字在公共领域独树一帜,为编辑们所欢迎,也被越来越多的读者所喜爱。    从时间的维度看,毕星星的写作领域上触民国,下抵当今。在评说社会、文化、政治领域的热点事件时。他往往要参照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生活经验,有了这种对比,观察现实就别有一种沧桑意味。从空间的维度看,毕星星的体验上接京城,F通地气。虽然他生活的重心在山西太原,但他的家乡是晋南临猗农村,参军以后到外面工作,一直保持着与家乡的密切联系,每年都要回乡住些时日。他的女儿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从事史学研究,所以每年又要到北京住些时日。同时拥有对乡土中国切实的感性认识和全局性的文化视野的作家学者,在中国不多。有宏观视野的作家、学者,难有真切的基层体验;有基层体验的地方文人,往往难以具备全局视野和历史高度。兼备两头。成为毕星星的优势。他从自己,从身边,到家族,到村庄,到朋友,到他所接触的各色人物,一一以新的目光打量;看出了别样的色彩。他自觉地挖掘乡间生活和基层人物与大时代的深层联系,让这些容易被忽视和埋没的细节鲜活起来,成为大历史的缩影。他对地方戏剧也投入了更多的关注。和政治的重重纠结,是中国戏曲的一大特色,他在这方面的开掘,更是达到了独有的深度。    《坚锐的往事》出版以后,我曾说,这只是他浮出水面的起点,好戏还在后头。本书就是这出好戏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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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关注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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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几年的写作,2叭O年结了个集子《坚锐的往事》,这是之后又一次结集。    从书名可以看出,前一本书以记事为主,这一本,议论多了一些。    我的写作,其实一直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从文体说,笼统地都叫随笔,朝叙事靠一靠,就是散文,朝议论靠一靠,偏向杂文。这些年文体流变,随笔大昌,作家学人,都来试一试身手,也是一时之风气。数字化时代,人们大约都不耐得烦去阅读板着面孔的逻辑推理,也懒得去沉住气听小说家细碎的唠叨。由是随笔这种兼顾叙事评说的文体蔚为大观。政治、经济、历史、文化,都开了茶座,在随意交谈中流露出见解。世风熏染,原来的评论一路,也不免放下架子,用大众喜欢的方式讲话,自觉把文章写得亲和一些,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这算是我自己的两种言说方式吧。一种属于纪实文学,形象的;一种属于杂文随笔,评说的。我喜欢以散文的笔法,形象地记录世事尤其是历史场景,以真实的史实,弥补正史的种种遮蔽和曲解a我经常下乡去跑,就是为了猎取活生生的材料。但总的说,这两年偏向评说。改革年代,世界一新其面目。新玩意儿171不暇接。前进了,还是倒退了?此一现象,彼一现象,是虎虎生气,还是沉渣泛起?新生活新肌体,也有新生的病毒病灶。三聚氰胺和地沟油.裸官奔逃。路桥垮塌,世相百态,众声鼎沸。有时就忍不住,想站出来直接评说。社会人生,国家民族,大凡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不问断地投入关注,说真话,诉真情,也尽可能做一些深度思考,付之于文字。大家可以看出,对选举,对劳模,对倪萍,对腐败现象,对GDP崇拜,我都及时写过一些批评文字。民国时期的许多重大事件的回头反刍,也还是想到借古知今的镜鉴作用。对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历次运动的种种反思,大家就更加身历其境。    一个作家的言说,难得的是精神独立,以批判的眼光看待世相,自觉地监督权力。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话从上到下都背熟了,谁去想到认真实行呢?耳边不断传来“新闻已死”、“教育已死”的感叹,也都说明写作环境的不妙。发言是有压力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一个作家如果还要写作,总要有所担当。先进的制度不是一天建成的,民主与科学进程不是径情直遂的,公平、正义需要争取。理想光芒四射,遇到阻力,遇到障碍,拍案而起,呐喊发声,是写作的职业责任,也是做人的良知。    我的这些文字,多属于批评,官家不会欣赏。不好好搞创作,破门而出,直接言说,圈子里也看不上眼。我只能想说就说,顾不了那么多。审视自己,觉得说了真话,已够宽慰。倾听民众的呼声,多少能表达一下民众的愿望,写作不算失败。面对严峻的现实,是抵抗,还是退却,还是做一点妥协,在现行体制下精明地寻找自己的发展空间?大家都在选择。自觉地边缘化,站在体制之外,发出几声啸鸣,大概不动听。我的选择就是这样,不苛求别人赞同。    倒是有一个论家认为我髦得合时。他说:这就不是一个文学时代,这是一个史学时代。此话深得我心。我终于明白报刊为啥把我的杂谈称作历史评论。自觉地向文史靠拢,高人点拨,顿时眼前一亮。    感谢《炎黄春秋》《随笔》《同舟共进》《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报刊,这两年他们愿意持续推出我的这些文字。感谢丁东做序、热情推荐。这些年没有得道高人的鼓励举荐,恐怕难以有这一本书。承蒙陕西人民出版社李向晨、李婷晓、杨晴精心制作,感念在心。下一步,就是期望读者青睐了。

内容概要

毕星星,生于1948年,山西临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曾任《山西文学》副主编。
“愿所有的爱书人,能在我的倾诉里,找到理解,找到衷曲。看到无奈的眼神,也看到顽强的不灭的心火。守好自己的困局就不错了,我庆幸,我清醒着呢。”
——毕星星

书籍目录

目    录



前 言
1
第 壹 辑 警钟为荒诞而鸣
1
旋生旋灭的《民国暂行报律》
2
谁能想到冼星海出身疍民
6
秋瑾与铁姑娘队
9
1951年的上下级关系
12
1958年一个乡村的红色编写团
19
种出来个忠诚
22
“不须放屁”难倒全国人民
25
下落不明的杧果
33
文化工作危险论的源流
36
美女何以去杀猪
40
与吴钩谈清代禁戏
44
样板戏的同辈近亲
47
所谓十年磨一戏
50
样板戏的改名行动
55
样板戏的笑话
58
复排革命样板戏必须不走样吗
61
一个人的地震记忆
66
拷问牺牲
78
1985年的“按得票多少为序”
87
恶师三人行
96

第 贰 辑 寻找书写的意义
105
孙中山在松江的马桶事件
106
“五四”运动中的警察执法
109
遥想当年中国科学社
113
钱穆、钱伟长叔侄记忆里万恶的“旧社会”
116
读《高岗传》
122
“谁的语录,我儿的语录”
127
《三上桃峰》和它的作者们
131
北岛的“卧底”话题
144
《中国在梁庄》的超越常规写作
152
冷眼平心看大家
156
一个年代的背影
161
出一本收版税的书
165
寻找纪实书写的意义
169

第 叁 辑 我们默认了什么
173
可怕的吃饱穿暖
174
要在“无意于感人”
180
西部劳模现象的另一种思考
187
想一想我们默认什么
193
哪里去了,中国大学生
197
国家庆典:仪式表达要不要创新
201
摸一摸奥巴马的头
204
领导讲话的文体属性
208
特权写作的标本
211
蹲点“三同”的历史命运
216
梁中堂和他的计划生育特区
220
我为什么在城里随地吐痰
224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化大革命”记忆
227
公审公判大会请选别的地方
230
尊重穷人是正派社会的修养品格
233
乡村裂变的缩影
236

后 记
243

编辑推荐

《走过带伤的岁月》编辑推荐:49篇檄文,反思历史,关照当下,尤其以对“左”的思想的反思最为有力。讲真话、有担当,毕星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作家。

作者简介

《走过带伤的岁月》内容简介:毕星星的文字老道、凝练、幽默、传神,可谓熔美文与批评于一炉,合叙事与思辨于一身。他的写作领域上触民国,下抵当今,参照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生活经验,观察现实别有一种沧桑意味。
《走过带伤的岁月》编选毕星星读史随笔精华,无论对乡村嬗变的呐喊、对公民社会的谏言,还是对“左”的流毒的反思,都映照出一个读史者的良知与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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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贵公司发行的由著名作家毕星星写的“走过带伤的岁月”确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切中时弊,有益社会,文字看似轻松流畅,实则笔透纸背中国太需要这样的好书了,太需要这样的作家了。向比星星先生致敬,祝贺,学习。中国有希望,民族有希望。--------- 西安读者 赵宏(退休工程师)
  •     邵燕祥(著名学者、诗人)毕星星的名字好,他的文章星光闪闪——从历史的夹缝中,照亮一些不为人所熟知的事,比如大音乐家冼星海原来出身于“不许登岸”的疍民船户之家;北洋政府的军警怎样善待五四运动中被捕的学生……在现实生活中,对人们习以为常不加深思的事,照彻深处的幽微,比如为什么有意“感动”人而人不感动,“无意于感人”却使人动心;为什么日常一听有官员自杀,许多人立刻认定是腐败败露,一听说开价格听证会,就断言是作秀……作家毕星星在每篇中就一种社会现象或心理现象作出辨析, 如星光闪耀,颇有助于读者心明眼亮。钱理群(著名学者、北京大学教授)我读了毕星星先生的《走过带伤的岁月》,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鲁迅的几段话——“只要一叫而人们大抵震悚的怪鸱的真的恶声在那里?!”“爱夜的人要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当然不敢说是诗史,其中有时代的眉目,也决不是英雄们的八宝箱,一朝打开,便见光辉灿烂。我只在深夜的街头摆着一个地摊,所有的无非几个小钉,几个瓦碟,但也希望,并且相信有些人会从中寻出适合于他的用处的东西。”我想,这都是可以用来说明毕星星写作的特点、意义和价值的。当然,毕星星也自有追求,他说要“用大众喜欢的方式讲话,自觉把文章写得亲和一些”,这大概是他更“接地气”的缘故。因此,他的文字,在深刻、犀利、老到之外,更为流畅,明彻。朱铁志(著名杂文家,《求是》杂志副总编辑)以史家眼光透视艰难时世,从时间深处省察荣辱升沉。不做曲时赋,不寄阿世语。有益世道人心,关乎人格良知。先生新著,值得一读。

精彩短评 (总计7条)

  •     文革时社会受到的创伤至今还影响着人们,此书带我们从文革再走一趟,确实很好,我相信很多人看了都有同感,也值得我们晚辈看看。
  •     文革真是一段悲伤的岁月
  •     不一样的声音,容易听懂的声音
  •     大略看過
  •     原本是要买写文革的书的。。不过内容倒也挺好
  •     对中国过去“左祸”的反思,以及今天官场封建式人身依附关系和腐败现象的批判,是这本书吸引人之处,一篇篇文章短小而让人深入思考,走过带伤的岁月,思考走向怎样的未来。
  •     内容不错,有些人已经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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